E741.与有分离焦虑的妈妈做临终告别
43:13 Share

我 当时 那个 梦 就 梦 到 医生 告诉我 妈 只有 一天 的 生命， 然后 我 就 很着急 的 就 回家， 然后 我要 给 她 打电话， 怎么 就 拿着 我 大学 时候 一个 诺基亚 很 旧 的 手机， 我 怎么 拨 都 拨 不通。

分离 可能 对 大多数人 来说 并不 困难， 但 对 另外 一些 人 来说， 这是 一生 的 课题。 出生 之前， 孩子 和 妈妈 间 没有 距离， 直到 挣脱 怀抱， 再到 离家 远行， 距离 越来越远， 最终 妈妈 生命 结束 的 那次 死亡 之后， 再 无 相聚。 今天 我们 要 记录 的 就是 讲述者 的 和 她 分离焦虑 的 妈妈 此生 的 最后一次 告别。

我 叫 付 淑， 我 现在 是在 美国 在 做 婚姻家庭 治疗师， 然后 同时 也 在读 临床心理学 的 博士。 我 妈妈 是 6月12号 去世 的， 我 从来 没想到 说 自己 37岁 就 没有 妈妈。 我 妈妈 是一个 她 分离焦虑 特别 严重， 从小 就是这样， 她 很 害怕 和 别人 分别。 我小时候 你知道 特别 好玩的， 我 每一次 去 我 大姨 家 那个 路程 坐 公共汽车 1个小时。 她 每次 回来 从 离开我 大姨 家 那 一刻起， 她 就 开始 哭了。 我 大姨 在 楼上 跟 她 挥手， 她 在 楼下 哭， 一直 哭 到家。 我就是 小时候 我 就 以为 原来 人和 人 分别 就是 要 哭 的， 所以 对我来说 分别 哭 是个 常态。 直到 我 稍微 长大 看 人家 走 的 时候 就 很 开开心心 走 就 再 相聚， 我 才 意识到 我妈 这个 是一个 很 病态 的 一个 行为。

她是 我 姥姥 第七个 孩子， 生 他的 时候 我 姥姥 已经 四十多岁 了。 就在 他 那个年代， 人 大概 你 想 六十多岁 就 去世 了。 所以 我妈 从小 就有 这种 恐惧， 就 很 怕 我 老 有一天 离开 他。 我是 是 独生女， 上面 有一个 哥哥 她是 难 产生 出来， 然后 那个 哥哥 一个月 之后 就 走了 老家。 会 觉得 这个 孩子 像是 一个 很 邪恶的， 是 这个 派 来 惩罚 你的 感觉。 所以 他 一直 以前 是 不愿 跟 我 提起， 每一次 一 提 他 就 哭， 他 不要 提 他， 但 他 心里 其实 又 很 矛盾， 就是 长期 积累 下来 的， 就 很多 的 这些 东西 让 他 后面 的 心理 这么 的 不 健康， 然后 身体 也是 这么 多 的 问题。

对 我小时候 一些 要求 特别 严格， 所以 我小时候 就 特别的 不 自由， 上大学 就 跑 得 特别 远。 我 家在东北， 我 上大学 填 的 是 桂林， 然后 我 妈妈 她是 没有 办法 跟 我 分离 的。 就在 我 上大学 一个 学期 之后， 他在 家里 待 不了。 所以 后来 又 跟 我 到 我的大学， 他们 在 那儿 开了个 饺子馆， 三年 的 时间。 直到 我 考 的 第一个 研究生 在 上海， 我爸 我妈 说 你 也 长大了， 我不再 跟 你 了。 那一年 回去 之后 我妈 就 脑梗 了， 她 真的 就 一直 看病， 就 一直 难过。 在 我 读研 的 时候， 我 每一次 回家 都要 跟 她 有 很 强烈 的 一些 挣扎， 我 就会 觉得 就 很 有 束缚 感。 所以 那 段时间 我 其实 是 很难 释放， 也很 难 原谅 他。

富 叔 在 研究生 期间 接触 到 他 后来 的 宗教信仰， 相关 的 书籍 和 心理咨询， 让 他 看到 了 妈妈 对 她的 爱 和 妈妈 的 局限 付出， 也 因此 决定 成为 一个 婚姻家庭 治疗师， 解决 更多 家庭 的 困境。 2015年， 富 叔 申请 到了 美国 的 学校 攻读 第二个 硕士学位， 也 开始了 新的 人生 旅程， 但 妈妈 还在 原地。

后来 他每 一次 来 我们 这儿， 他 都 是要 很 难过， 他的 心理 的 状态 是 表现 在 身体 上 的。 她 真的 就 起不来 床 了， 她 就 头晕。 我妈 跟 我说 就 看到 外面 那个 树， 叶子 都 落 了。

2019年 的 12月， 那一次 就是 他们 最后一次 来 美国， 一个月 之后 新冠 就 爆发 了。 然后 三年 这 三年 的 时间 只是 视频， 看不到 他 整个 人 平时 的 状态， 去年夏天 有 一个月 的 时间 我没有 跟 他 说话， 因为 那个 时候 就是 他 因为 一点 小事儿 跟 我 生气 了， 他 就有 很多 情绪， 他 一直 在 憋着。 我 二姨 生病 很 严重， 他 也没有 告诉我， 她 周围 的 朋友 也没有 跟 他 消化， 都是 他 自己 去 说。 他 跟 我 其实 他 也 不想 加 负担 给我， 但是 他 憋 到 最后一刻 再 跟 我说 的 时候， 就是 一个 爆发。 然后 我 心里 我 就是你 怎么 跟 我 发脾气？ 我们 就 不欢而散， 这个 电话 就 挂 了。 然后 我 当时 是 有一个 憋 着劲儿 的 说 你 好好 表达， 我也 在 微信 里 跟 她说， 我说 妈妈 你 好好 跟 我 说话， 但是 因为我 妈 心里 倒是 有 很多 的 气， 很多 的 怨， 包括 很多 的 委屈。 然后 她 当时 她 就 特别 生气， 她说 我 死 了 你 也 不要 回来。

到了 过年 的 时候， 他 就得 了 一次 新冠， 新冠 之后 他 就 胃 特别 疼， 他说 我 再 等一等， 过完年 之后 我 再去 查， 所以 大概 拖 了 两个月。 今年 2月份 的 时候， 我 妈妈 她 拿到 了 一个 诊断， 就是 一线 占位。 我 就 帮 她 去 到处 问 一些 医生， 看 那个 C T 的 片子。 然后 他们 都说 这个 就是 胰腺癌 了， 大概 存活期 就是 3到6个月， 没有 办法 做手术 了。

这个 时候 的 复苏 和 生病 的 妈妈 相距 有 一 万多公里， 从 告知 妈妈 诊断 结果 到 治疗 期间 商量 手术 方案， 和 过去 的 三年 里 一样， 这些 都 是在 视频 通话 中 完成 的。

因为 当时 我 这边 我 也有 工作， 还有 在 博士 学习， 就是 处在 一个 学期 中。 然后 因为 两个 关系 现在 特别 不好， 我 很 怕 如果 回去 了 可能 回不来， 我的 工作 学业 都 没有 办法 继续 了。 我 爸妈 也 一直 在 跟 我说， 我爸 说 你 不用 回来， 不要 耽误 学业， 不要 耽误 工作。 然后 我 觉得 好像 一切 也都 可以 控制， 那 我 就 再 等一下， 我 把 这些 事情 都 办完 的 时候 再 回去。 我妈 说 她 肯定 不想 做 化疗， 她 觉得 太 痛苦 了。 然后 我们 商量一下， 因为 以前 我在 成都 找 过 一个 中医 看我的 肾炎， 然后 已经 痊愈 了。 所以 我说 那 不行， 那就 去去 成都。

后来 他们 到 成都 之后， 那个 医生 其实 也很 明确 了， 他 就说 你 必须 要 做 化疗， 我 这边 才有 办法 才能 帮你 身体 恢复 起来。 最后 我们 选择 去 那个 大 医院 做 一个 基因 检测， 然后 再做 一个 穿刺， 穿刺 看一下 是什么 病理， 再 选择 用 什么样 的 化疗 的 方式， 这 大概 就是 治疗 癌症 一个 流程。 我 就 跟 我妈 说， 那 就要 做。

然后 我妈 去 医院 的 时候， 大夫 查房 的 时候， 她 就说 了 一句。 她说 我 现在 就是 不能 吃饭 了， 然后 就 一直 吃 点 东西 就 特别 疼。 大夫 说 那你 就 再做 一个 叫 肠 改道 的 一个 手术。 他说 这 手术 很小。 然后 当时 我爸 跟 我 沟通 的 时候， 我说 这是什么 手术？

然后 后来 又有 机会， 那个 大夫 在 的 时候， 我爸 就说 我 有的 地方 也 听不懂， 你 能不能 跟 他说， 我不知道 是 他们 医院 的 规定 还是 怎么样。 他说 我 不跟 他 电话 说， 我 跟 你说 疫情 之后 他 也没有 完全 放开 要求， 只能 有一个人 陪同。 所以 等于 说 我的 亲戚 还有 我的朋友 都 没有 办法 进去， 没有 商量 的 人。

然后 我爸 耳朵 又 有点 背， 然后 又 去 到 西南。 有时候 说话 又有 方言， 又 不能 完全 听得懂， 我 这边 时刻 接收 到 的 信息 并不是 及时 的， 所以 我在 接受 那个 判断 的 时候 说， 那你 要 相信 人家 大 医生， 对 吧？ 然后 最后 就 商量 下来， 我爸 说 那行， 那 做吧。 所以 就 这么 的， 我妈 就 进去 就 去 做了 这个 手术。 本来 2到3个小时 的 一个 手术， 最后 坐 了 11个小时。 他 中间 经历 了 抢救， 他 对 好像 二氧化碳 就 很 敏感， 所以 他 当时 医生 又 改 了 方案。

然后 做 完 手术 下了 地 之后， 我妈 就 再也不能 吃饭 了， 医学 术语 叫 胃 贪， 就 再 不能 吃饭 了。 后来 就 每天 大概 输 4袋的 白蛋白， 所以 我妈 其实 当时 很不 希望 出院， 她 当时 是 很 绝望。 而且 我妈 那个 时候 她 特别 害怕 我爸 就 我爸 离开， 害 他 一刻 都 不行。 我爸 出去 洗 个 澡， 然后 我妈 其实 怎么 这么 长时间， 他 就 给我发 信息， 他说 你 爸 出去 好久 还没有 回来， 然后 我 爸爸 在 那儿 就 每天 照顾 他。 两个人 都 是在 我妈 手术 之后， 急剧 的 体重 下降， 大概 在 医院 待 了 两个 星期。

就现在 医院 也是 大 医院 是 这样， 他 不 希望 你 待 太 长 的 时间。 我妈 说 我不能 死 在 这儿， 我 怎么样 我 都要 回家， 因为我 妈 身体 已经 承受不住 了。 她 胃瘫 了 之后， 她 整个 人都 没有 办法 走路 了。 火车站 当时 有 轮椅， 所以 推 着 我妈 进去 坐 软卧 回 的 家。 然后 我爸 说 当时 有一个 手机 的 充电线， 长 的 一头 给 我妈 拴着， 他在 上铺， 我妈 需要 她的 时候。

她 就 拽 一 拽。 医生 口中 成功 的 手术 给 了 妈妈 极大 的 创伤， 富 叔 也 赶忙 订 了 回国 的 机票， 这也是 她 八年 以来 第一次 回国。 八年 里 妈妈 只 去过 美国 三次， 即将到来 的 这次 相聚， 也是 离别 的 开始。

我 买 完 票 之后， 我爸 告诉我 说 我妈 出现 黄疸 了， 然后 我 去 查， 那个 医生 说 一般 出现 黄疸， 黄疸 之后， 这 一个人 不会 超过 一个月 就 到 他 死亡。 人 特别 绝望 的 时候， 他 也 不知道 做什么。 我妈 在 成都 的 时候， 她 就 把 自己的 头发 给 剪 了， 剪 的 就是 随意 剪 的。 他 没有 考虑 说 这个 漂 不 漂亮， 好不好 看， 剪 发泄 他的 情绪。 在 剪 的 头发 上面 剪 的 特别的 短短 到 她 书 不 过去了， 然后 就 都是 炸炸 着 毛 炸 着 头发 的 那种感觉。 然后 我妈 回家 一看， 这 怎么 这么 丑。 他 当时 跟 我说， 他说 我也不知道 到 我 走 之前 能不能 长长， 他说 这 长了 也得 两三个 月。 他 当时 说 这个 话 的 时候， 我没有 说 任何 话， 但 我 心里 在 想， 我说 妈 你 哪 有 三四个 月， 两三个 月， 你 这个 就 一个月， 就 一个月 的 时间。 然后 我 当时 还带 我 带 我 女儿 回来， 因为我 爸 说 你 带 回来吧， 你 妈 特别 想她。

然后 回到 第一个 先 到 深圳， 到 深圳 之后 最早 的 一班 飞机 去 从 沈阳， 然后 在 沈阳 坐火车 到 我家， 八年 没 回去， 那个 路 建 了 好多 就路 又 宽 又 平坦。 然后 我 回家 就有 一种 物是人非， 我 去哪儿， 即使 我也 看 不着 以前 的 影子 了， 因为 全都 变了， 它的 路 全都 打通 了， 很多 以前 的 房子 都 已经 没有了， 所以 就 感觉 很 不一样。 但 唯一 有 一样的 是我 从小 长大， 我们 家的 那个 房子 是在 我们 他们 现在 住 的 房子 的 后面， 所以 我是 能 看 的。

但是 他们 已经 把 那个 格局 就有 一些 变， 因为 又 新建 了 房子， 我也 一开始 找不到 说 哪 一栋 是 我的家， 我 就 一直 在 找 他们。 装修 完 进去 还 不到 半年 的 时间， 所以 我 进去 这个 房子 对我来说 是一个 新新 的 环境。 进去 之后 就 看到 我妈 就 坐在 他 那个 床上， 因为他 怎么 他 躺 着 是 不 舒服 的。

他 就 坐在 那儿， 他 就 没有 看我。 然后 她 砍 我 女儿， 然后 跟 她 拥抱 了， 我 当时 心里 特别 难受， 我 就说 是不是 特别 恨 我， 就 怎么怎么 都 没有 看我 一下？ 后来 他 见到 他说 你 不要 跟 我 计较， 我不是 恨你， 我就是 没有 力气 了， 就 没有 力气， 我 就 这么 待 着 舒服。 然后 那天晚上 反正 老师 他 也 累 的 不行了， 也就 睡觉 了。 那个 床 也是 新的， 但是 那个 被子 就和 我小时候 盖 的 被子 的 感觉 是 一样， 和 我 初中 高中 就是 很 厚实 的 那种 棉被。 然后 东北 我 四 月底 回去。

五月 初 回去， 天 还 很凉， 就 待 着 就 特别 踏实， 特别 暖和。

富 舒 在 这个 陌生 又 熟悉 的 新 家里 睡 了 一夜， 早上 他 听到 了 公鸡 打鸣 的 声音。 小时候 爸爸 说 家里的 天 是 三点 半 亮 的， 他 一直 不相信。 这一次 他 也 终于 见到 了当 富 叔 从 手机 的 另一边 走到 妈妈 面前， 那些 在 治疗 期间 曾经 对 妈妈 的 要求 变得 无法 再说 出口。

成都 那 段时间 我看不到， 我不知道 那 是个 什么 状态。 然后 我 那 段时间 我 每天 我 都 盯 着， 我还在 说 妈 你 有没有 吃 蛋白粉？ 然后 我爸 跟 我说， 你 妈 大概 三四天 就能 吃 一袋。 我 当时 特别 着急， 我也不知道 那个 人我 说 怎么 三四天 就 那 吃 那 一袋？ 就 什么 都 不吃， 就 只 吃 那 一袋， 我 怎么 就 吃 不 进去？ 就 他 试一试， 他他 再 坚强 一点儿。

后来 有 一次 我爸 说 你 妈 其实 白天 根本 什么 也都 吃 不 进去， 但是 他 还 挺 着 她。 半夜 有时候 他 还 下地， 他 还要 跟 我说， 那 我 再 吃 一口， 再 吃 一口。 然后 我 也没有 想到 说， 他 真的我 以前。

会 觉得 他他 说 他 吃 不 下去， 我 觉得 你 这个 意志力 不强， 再 使劲 吃 一口 会 觉得 有 这样的 心理。 但是 真正 的 见到 他 时候， 他是 真 吃 不 下去。

不 只是 没有 胃口， 而是 说 夏 彦 他说 他 就 堵 在 这个 喉咙 下面， 他 就 不 下去 了。 他 没有 几分钟 他 就 都 吐出来 了， 而且 吐 的 会 比 他 吃的 东西 更多。

所以 那个 时候 我知道 在 视频。

里。

看到 他 就说 妈 你 再 吃 一口， 就 对他 那个 要求 是 太 苛刻 了。

那 他们 也有 解释说， 那 很多 时候 做 完 这个 手术 就是 要 微 滩 的， 你就是 要 一直 的 打 一些 营养素， 或者 往 插 鼻饲管， 直到 那个 胃瘫 变 好。 当时 我妈 已经 她 电话 里 跟 我说， 她说 我不要 任何 的 管子 了。 我 其实 不太 理解， 他 就 以为 这个 鼻饲管 是一个 很 轻就 创伤性 不是 很大， 他 就能 承受。 所以 当时 我 跟 她， 其实我 态度 还 挺 强硬 的。 我说 妈 你就是你 试一试， 你 就 试一试。 他说 不行， 太 疼 了， 他 受不了 了。

那个 时候 因为我 离 得也 远， 就 没有 跟 他 再 争论 了。 但是 心里 有时候 会 觉得 他 没有 尽全力 去 治疗。 然后 等我 回家的 时候， 我 才知道 他 为什么 他 为什么。

不要 那个 管子， 真的 就 回家 看我 之前 以为 那些 管子， 听到 的 时候 好像 以为 没什么。 等你 真正 看 他是 插进 身体 里 的， 比如说 尿管， 还有 胃管 什么， 她 回来 都是 伤口。

更多 的 看见 和 理解， 让 付出 感到 歉疚。 而 分别 这个 妈妈 一生 的 难题， 这一次 复述 决定 帮助 妈妈 好好 完成。

回去 之前 就是 一直 在 看书， 就像 记 知识点 一样， 就 反复 记住。 比如说 临终 病人， 他 身体 会 觉得 就 很 累， 他 需要 盖 一些 薄 的 被子， 不能 盖 太 厚 的。 最好的 告别 之前 读 的 是 好好 告别。 那个 是一个 英国 的 临终关怀 的 一个 医生 写 的 一本书。 那本书 里 他 就 提到 有 一对 夫妻， 他们 两个 太太 是 癌症， 然后 先生 知道 了。 但是 太太 以为 先生 不知道， 就 一直 不想 告诉他。 先生 也 不想 让 太太 知道， 就 觉得 怕 他 心里 承受不住， 所以 两个人 就 一直 装 着 假装 不知道。 但是 其实 他们 两个 气氛 在一起 就 非常 凝重。

然后 这个 医生 他 知道 之后， 和 他们 两个 分别 聊 完 之后， 他 就 决定 把 这个 窗户纸 给 捅破 了。 他说 其实 死亡 没什么 可怕 的， 就是 需要 有 很多 的 预备。 然后 这个 和 我 一直 接受 的， 就 我在 给 来访 做 心理咨询 的， 其实 也都 是 一致 的。 因为 心理咨询 里 就 讲 说出 你 不能说 的， 就 我们 任何 的 觉得 羞愧 的， 觉得 惧怕 的。 然后 我 就 觉得 这 段时间 是在 我 妈妈 临终 的 时候， 这个 是 特别 有 必要。 我需要 把 很多 的话 让 他 自己 说 出来， 然后 我 去 听 他 说话， 我 就 问 他 想要 什么。 其实我 知道 咱们 中国人 不太 喜欢 去 谈论 死亡， 因为 觉得 这 是一个 避讳 的 事情。 感觉 好像 如果 不 谈论 可能 就 不会 发生， 或者 不会 那么 快 的 发生。

但 我 觉得 死亡 怎么样 都会 来， 所以 这个 时间 对我来说 就 特别的 紧迫感， 我 就要 把 所有的 该 做 的 事情， 我 都 要在 这 之前 给他 做 完了。 我说 妈 你 想要 什么样 的 骨灰盒？ 我妈 说 我想要 小房子 那样的， 我 就 上网 给 她 找到。 中式 的 房子 都是 有 一些 迷信 色彩 的， 然后 最后 真 找到 一个 就像 一个 西式 小洋房， 那样的 房子 就 很 符合 他的 性格， 它是 一个 很 浪漫的 一个人， 然后 上面 是 十字架， 一个 葡萄汁 我 买 完了， 他 淘宝 不就 运到 家里 了 吗？ 我爸 看到 之后， 我爸 说 你 怎么 把 它 拿 回家， 从来 谁 拿 这个 谁 把 这个 拿 回家。 我说 没事， 你 不 看我 放 我 房间， 你 不 看 就行了。 大家 还是 很 自然 的 有 一些 避讳。 他说 我不 喜欢 外面 卖 的 寿衣， 看着 特别 恐怖， 所以 他 就 选 了 一套。

大概 三四十岁 的 时候， 我 爸爸 给他 买 了 一套 衣服， 就是 一个 套装。 然后 上衣 是 有一点 还有 一点 金丝 的。 后来 翻东西 的 时候 又 发现 很多。 我 姥姥 在 我妈 结婚 的 时候 给 她 买 了 一些 布料， 他 都 没有 做 衣服， 他 都 全都 留 着。 然后 有一个 布料 就是 特别 厚 的 一个 红色的 套 绒 的 布。 他 就说 拿 这个 给我 做 一个 斗篷。 东北 穿 秋裤， 因为他 那个 是 裙子， 我妈 说 感觉 有点冷， 里边 要 套 一个 裤子， 所以 我 就在 网上 给 她 买 了 一个 白色 的 秋裤， 还 特意 找 那种 百分之百 棉， 只有 白色 的 也很 难找。

然后 买回来 那个 腰 有一点 紧， 然后 我 就 去 拿到 那个 服装店 给他 改 了， 那个 腰 改 的 稍稍 肥 一点， 然后 我妈 就 也 那个 时候 没有 力气 再 试 了。 其实 一般 有 分离焦虑， 对 分离 很 惧怕， 他们 就会 有一个 特征， 就是 留 东西， 觉得 特别 珍贵 的 就 全都 保留 着。 他说 不舍得 用 嘛， 当时 在 美国 买的 一套 圣诞节 的 装 糖果 的 碗， 我 拿出来 的 时候， 他 有一点 觉得 你 怎么 把 这个 拿出来 了， 太 浪费 了。 所以 一开始 拿出来 他 没有 很高兴， 反而 会 责备 我 吧， 但 我 觉得 就是 需要 让 他用， 所以 我 就 都 给他 拿出来， 而且 是 换 着 今天 一个 明天 一个， 我 都 给 他用 了。

新房子 刚 入住 了 半年， 留 了 一辈子 的 东西 也 再 没办法 留 了。 妈妈 把 首饰 和 一些 衣服 分给 了 富 叔 和 一些 小贝， 把 最后的 力气 都 留给 了 他 最 看重 的 家人。

可能 前面 两个 星期 我 跟 他 聊 了 很多， 然后 那个 阶段 他 属于 就 很多很多 的 气氛， 遗憾 哪 就是 气氛。 为什么 我要 经受 这么 多 的 痛苦？ 遗憾 就是 真的 是 没 活 够。 他 当时 就说 我真的 就 很 舍不得你 爸， 舍不得你。 我 以前 你知道， 因为我 妈 这种 分离焦虑， 我 觉得 她 最 想 我， 她 最爱 我， 对 吧？ 最 离不开 我。 结果 到 他 生病 之后， 我 发现 他 最 离不开 的 是 我爸， 我可以 不在 他 身边， 但是 必须 我爸 随时随地 时刻 要在 他 旁边。

因为 以前 都 是我 我妈 给 我爸 剪头发， 这次 生病 之后， 我爸 顶 了 三个月 没有 剪头发， 特别 长， 他 也 不去 理发店， 我爸 说 我 不去 理发店， 我要 等着我 老 妹儿 给我 剪。 有一天 稍稍 也是 前期 状态 好 一点点 的 时候 说， 行 吧， 来吧， 我给你 剪 吧。 我 每次 讲 的 比 这个 更好 一些， 他 剪 一会儿 他 会 趴在 我爸 的 身上 休息 好长时间。 因为他 又 疼， 他 又 没有 力气， 我爸 就在 那儿 一动不动。

今年 是 他们 俩 结婚 40周年.

然后 给 我爸 一边 剪头发， 然后 两个人 就 一边 在在 说， 我爸 是 不太会 说 的 人， 他 就 心里 有， 然后 我妈 会 回忆 很多。 我小时候 就 觉得 我 妈妈 做饭 就 特别 辛苦， 我 长大 一度 以为 做饭 是个 特别 辛苦 的 事儿。 就是 因为我 妈妈 可能 身体 不好， 情绪 不好， 所以 她 就是 对 她 来说， 这个 做饭 的 过程 都是 很 艰难 的， 就 每天 想着 吃 什么， 然后 做什么， 他 都是 很 艰难 的。 第三天 的 时候， 他 还 下地， 他 给我 做了 那个 明太鱼。

他说 我 一直 想 让 我 宝宝 尝尝， 就 我 女儿 尝尝， 她 从来 没吃过 这个 鱼， 这个 鱼 特别 好吃。 然后 那一天 真的 他 就 弓 着 身子 就 做 那 炖鱼。 然后 做 完了 之后。

那天 我 女儿 一起 吃饭 的 时候， 我 女儿 又又 跳 了 一段 舞， 挑 了 那个 elsa 那个 叫 冰雪奇缘。

要 12点.

然后 他 一 跺脚， 就是 开场 那个 片段。 是 我和我 爸妈 我 长大 之后 看 的 唯一 一部 电影。 当时 冰雪奇缘 出了 这个 电影 之后， 我 就买 了 这个 票 和 我 爸妈 一起 去 看。 那是 第一部 3D的 电影， 我们 去 看 的 那个 兵 一 刨 的 时候， 我妈 就 吓得 不行。 它 全程 是 五 这儿 的， 但是 整个 就 给 我们 每一次 回忆 起来 都 特别 感觉 又 很 好笑。 然后 我爸 一听， 我爸 说 我知道你 挑 的 是什么， 一条 是 冰雪奇缘。 我 闺蜜 说， 对， 然后 那一天 就是我 先 回头看， 是 我们 唯一 在一起， 我妈 是 坐在 沙发 上 唯一 在一起 的 一段时间。

然后 那天 之后 我妈 就 一直 就 在床上 了， 我也 在 跟 我妈 说说 还 想见 谁， 然后 她 就说 我 特别 想见 我的姐姐 我 大姨 现在已经 八十多 了， 然后 他 也 身体 也 不好， 然后 一直 在床上。 但 因为我 二姨 去世 的 时候， 大家 都 瞒着 我 大姨， 我 大姨 就 特别 崩溃， 知道 消息 的 时候 就 觉得 你为什么 所有人 都 瞒着 我不 告诉我。 然后 就这样 我 就 跟 我 姐 联系， 我 姐 说 就 马上 就 回家， 就 去就 去 看你 妈， 反正 没有 几天， 然后 我 大姨 去就 去 看 我妈 了， 所以 我 大姨 就 抱着 我妈， 我 大姨 说 我 在家 大家 都 不让 我 哭， 因为 大家 都是 觉得 你 不要 太 悲伤， 感觉 哭 太 悲伤 好像 人 就 受不了， 就 好像 对你 有 特别 大 的 伤害。 但 其实 我知道你 哭 出来 才能 释放， 所以 他们 两个 就 在那 哭。 然后 他在 跟 姐姐 说 的 时候， 她 就 给我 大姨 看看 她 身上 的 伤口。 你看 姐 我 身上 有 这么 多 的 伤口， 他 给我 大姨 看 的 时候 就 更 像 一个， 你知道 吧？ 像 小孩子 一样， 心里 所有的 委屈 她 都能 说 出来。

拥抱 的 时候 人和 人的 距离 是 零。 这种 妈妈 一直 期盼 的 亲密无间 的 感觉， 曾经 也是 复苏 的 困扰， 但 此时 独自面对 癌痛 的 妈妈 第一次 把 所有人 推 远， 这是 付出 从来 没有 感受 过 的 距离。 随着 妈妈 的 感官 愈发 敏感， 癌痛 也 不断 加剧。 整个 家里 除了 他 偶尔 因为 痛苦 发出 的 叫喊 以外， 越来越 安静。

我不知道 是不是 所有的 癌症病人 到 最后 临终 的 时候 都是 这样的 一个 病症。 反正 他们 就是 闻 不了 味道， 然后 听声音 就会 觉得 特别的 烦， 受不了 声音。 他 就 闻到 我 身上 的 味道， 他 就说 不行， 你 太 香 了， 你 赶快 走吧。 我 后来 就 用了 没有 香味 的 一些 洗发水 什么的， 我 所有人 进去 要 戴 个 口罩， 他 受不了 味道， 你 吃 点 东西 他 也 受不了。

上 芬太尼 透 皮 贴 之前， 他 整晚 他是 躺 不下 的， 他 就 弓 着 背， 他 就说 我就这样 能 舒服 一点。 然后 前面 抱一个 抱枕， 他 坐在 那儿， 我 就在 旁边， 很想 让 他 怎么样 会 更 舒服。 就 觉得 如果 旁边 有 个 指导 说 这个 癌痛 他用 什么样 的 姿势， 或者 是 说 有没有 什么 随时 他 可以 用 的 药物 来 缓解， 我会 觉得 那个 时候 会 比较 好。 就是我 嫂子 在 我家 那边 最大 的 医院， 她说 没有 这样的 资源， 就 也 不知道 怎么办。

在 网上 找我 有一个 朋友 给我发 了 有 一些 关于 癌痛 的 知识， 但是 那个 讲 的 特别的 学术。 在 我 当时 那个 状态 下， 我 根本 就 没有时间 或者 没有 那个 心情 去 看 那么 细节 的 东西。 我就是 想知道 一些 比较 实际 的， 怎么能 让 我妈 更 舒服。 所以 我在 前期 的 时候 还 跟 他说 了 很多， 你是不是 特别 疼？ 然后 这个 疼 是 什么样 的？ 我说 妈 我 当时。

生 孩子 就是 在上 无痛 之前 那种 疼， 可能 就是 像你 这样 疼， 是不是？ 我妈 当时 跟 我说 了 一句话， 他说 你知道 那个 时候 的 疼 是 有 盼望。 是 有 盼望 的， 就现在 这个 疼 是 没有 盼望 的。

然后 我 当时 我 就 没有 说话 了， 因为我 觉得 就 任何 你的 任何 话 都是 很 无力 的。 你 都 体会 不到 他 当时 的 那种 孤独感， 那种 疼痛， 就 他 自己 忍受 那种 疼痛。 我 能 在 旁边 坐 着 给他 搓 一 搓背， 给他 揉 一 揉。 但是 说话 我 都 不知道 我 这个 时候 应该 跟 他说 什么， 所以 更多 就 坐在 那儿 陪 着 他， 他 能够 说 的 特别 少， 就和 他 以前 依恋 你的 那个 状态， 就 特别 紧张 焦虑 的 状态 是 不一样的。 他 等于 说 躺 在床上 更 多是 病痛 对 他的 折磨， 他 都 顾不上 表达 这么 多了。 但是 确实 是我 对 他的。 依恋 特别 多， 我 总 想 抱 他。 然后 我妈 是 处在 他。

触觉 也很 敏感 了。 他说 不要 抱， 你 看着 他 皱着眉头 就 很 难受。

他说 了 一句话， 以前 不 抱， 然后 抱 不 抱， 现在 又 抱 报 不了 了。 然后 我 就 特别 难过， 确实 是 以前 没有 暴露， 然后 他 就 把 我 推开 了， 他 说真的 就是 受不了， 你在我身边 我真的 受不了。

其实我 真的 是 挺挺 不适应 的， 特别 不适应。 因为我 其实 一直 感受到 的， 都 觉得 自己 压力 很大 的， 就是我 妈 随时都 会 想着 我， 然后 会 觉得 很 需要 我在 情感 上 很 需要 我在 她 旁边， 所以 我 妈妈 推开 我的 时候 她 不需要 我。 那时候 我 就 觉得 她 怎么 不需要 我 呢？ 我 甚至 就 在那 一个多 星期， 我会 觉得 我 回来 好像 也 什么都没有 帮 上， 觉得 特别 失落。 因为 对我来说， 那个 把 我 给 推开 的 那个 时候， 他 对我来说 是 最 陌生 的。

到 后面 二十多天 的 时候， 他是 吐血 就是 淤血。 但 后来 我爸 那个 状态， 他 根本就是 全天 二十多个 小时 照顾 我妈， 都不 离开 吃饭， 随便 就 赶快 吃 一口， 就 又 回到 房间 里。 我爸 说 我 摸 着 它， 我 就能 感受到 他还在 等 他 走了 那一天 我 就 摸不到 了， 所以 他 就 全程 在 那儿。 然后 到了 最后的 一个 星期， 他 就 一直 在 排便。 我 回来 这个 月 他是 没有 排便 的， 而且 他 排 的 时候 他 就 很 疼， 他 下 不了 床， 所以 我们 就 一直一直 在 他 旁边， 我是 白天 在 那儿， 甚至 有的 时候 就 不想 进 那个 房间， 就 太沉重 了。 然后 就会 在。

外面 开始 洗衣服。

收拾 房间， 但是 就 很 难进。

到 那个 房间。 但是 一 进去 之后 也 不想 出来， 就 想 多 陪陪 她。

对于 妈妈 的 疼痛， 家 人们 都 手足无措， 只能 把 止痛药 不断 的 升级， 直到 她 没有 那么 痛 了也 进入 了 一种 昏昏沉沉 的 状态 中。 恍惚 中 妈妈 偶尔 也会 出现 幻觉， 附属 只能 一次次 地 确认 他 是否 还记得 自己， 但 富 叔 不确定 自己 是否 还 被 需要。 妈妈 的 世界 里， 时间 仿佛 被 扭曲， 每次 询问 他的 需求， 都会 在 一两分钟 之后 才会 得到 应 答复 书， 把 他 之前 想做 的 都 做 完了。 在 漫长 的 等待 里， 就 经常 问 自己， 面对 逐渐 虚弱 的 妈妈， 还 能为 她 做些什么 呢？

美国 这边 的 一个 姐妹， 然后 她是 在 安宁 病房 走 的， 她 走 的 时候 就是 很 平静， 包括 这个 姑息 治疗， 然后 还有 临终关怀。 其实 她们 都 主张 一个 就是 在 医疗 上 不做 任何 所谓 积极 的 治疗 了， 但是 在 人文 关怀 上， 要 给 足够 的 人文 上 的 关怀， 他 对 他的 尊重。 就 他 整个 的 病房 是 很安静 的， 然后 只是 周围 最爱 她的 人 在 旁边 跟 她 说话， 护士 是 很少 进来 打扰 的。 她 旁边 会有 一个 心电图 的 一个 监控 的 仪器， 这样 周围 人 可以 知道 它是 一个 什么 状态。 我 回家 我 觉得 特别 大 的 一个 差别 就是你 虽然 不做 治疗 了， 但是 你 任何 的 器械 也都 没有了你 监控 的 手段 就 没有了。 我 当时 唯一 有的 就是 那个 血压仪， 但是 当 那个 血压仪 量 不到 的 时候， 我 就 很 慌张。

也是 那 段时间， 我 开始 找 临终关怀 有 经验 的 姐妹， 她 陪伴 过 很多 癌症病人。 她 首先 跟 我说 要 跟 我妈 做 道谢、 道歉、 道别、 道爱 这些 话 要说 了。 然后 我 跟 他说 道歉， 我说 对不起。 之前 就 去年 那一年， 我妈 说 什么都不要 想， 我妈 就 跟 我说 了， 我妈 说 什么都不要 想， 妈妈不 怪 你。 但是 这些 话 我说 了， 他 也 接收 到了。 然后 我也 听到 他的 回复 了， 对 我们 彼此 都 是一个 很大 的 安慰。

我们在 表达 的 时候， 他 也 在 表达 感谢， 因为他 之前 一直 喝 热水， 我说 妈 你 想 不想 喝 翻 茄？ 他 翱翔 做好 了， 他 喝 真 好喝。 他说 谢谢 我的孩子 们。

我 觉得 道谢 的 这部分 可能 对我来说 特别 重要， 对他 来说 也 特别 重要。

因为我 以前 很少 说 道谢， 我 就 觉得 我 为你 做 事情， 我 对你 表达 爱的方式 就 给你 买东西， 买 礼物， 然后 那 就是你 就 知道我爱你 了。 但 我 发现 其实我 还是 需要 告诉他， 我 感谢 他 哪些地方。

他 反复 跟 我说， 就是你 要 记住 妈妈 很爱你， 不是你 为我 做了 什么。 妈妈爱 你 是因为 你是我的宝 宝， 妈妈爱 你。

最后 两天 我 发现 我家 的 血压计 测 不 出来 了， 它的 显示 是 S E 所以 这也是 一个 我 当时 知道， 这个 是个 临终 的 信号 了。 我妈 她的 遗愿 是 想 在 家里 走， 这是我 觉得 我 唯一 没有 满足 她的 那一天。 早上 到 换 止痛药 贴 的 时候， 就 感觉 他在 翻白眼， 就是 他的 眼睛 一会儿 睁开， 跟 他 交代 一下， 她 睁开， 然后 马上 就 闭 上了， 嘴巴 有一点 再 张开， 有点 合 不 上了。 然后 到 中午 的 时候， 我 又 测 了 好 几次 血压， 怎么 都 测 不 出来。 我 就说 那 这个 我 肯定 要 送 他 去去 医院， 然后 120来了。 他们 真的 动作 特别的 粗鲁。 以前 我会 想到， 那 担架 的话 要么 是 抬 着， 要么 是 可能 有 个 架子 给 它 架 起来， 对 吧？ 但是 他们 把 我妈 迅速 的 就 抬 到了 电梯 里， 马上 就 给 她 放在 地上。 我妈 整个 的 过程 就 从 他们 进来， 她的 眼睛 一直 睁 着 的， 我 感觉 是 特别的 恐惧， 然后 他 就 一直 在在 叫。 所以 当时 我 一 我 就 跪下 来， 我 就 跟 她说。

我说 妈妈 不要害怕。 然后 我 当时 就 很 你知道 很 本能 的， 我 就说 我说 宝宝 在 旁边， 我 就 一直 跟 他说 不要害怕， 然后 就 弯下身 来 就 抱着 他。 后来 就上 到了 救护车， 他 整个 的 过程 也是。

就 眼睛 一直 睁， 一直 是 那个 状态。 然后 到了 医院 里， 然后 医生 说 大概 有 1到2天 的 时间吧， 就 这 一两天 了。 我 听我说， 那 好， 还有 一两天。 而且 当时 那个 画面 对我来说 冲击 太大 了， 就 看到 我妈 那个 妆， 我 就 很想 喘息 一口气， 她 生病 最后 其他 东西 不能 吃， 但是 就 一直 要 喝 热水。 我说 妈 那 我 回去 给你 拿 热水。 然后 就在 我 回去 再 准备 说 各种 东西 拿 好 没有 拿 好的 时候， 我 姑姑 给我 打电话 说 你们 赶快 回来， 然后 我 就 赶快 我 狂奔 就 就 奔， 怎么 觉得 都 不快。 后来 就 打了 一辆 出租车， 那 其实 你 想 走路 十分钟 又 跑 了 一段， 那 开车 就 一分钟 的 时间， 然后 司机 把 我们 送到 那， 他 也 没 要 我们 钱， 我 就 赶快 进去 了， 进去 了。 我 一 看到 我妈， 她 就 已经。

很 就。

你 从 外表 来看。

她 已经 没有 生命 状态 了， 他 就 很 平静 的 就 躺在 那儿。 然后 他们 就 开始 上 那个 心电图， 看起来 很低， 但是 还在 还有 那个 脉搏。 我 就 跟 我妈 说说。

妈。

我说我爱你， 我说 你 好好 走， 我 好好 照顾 我爸。 大概 就 一两分钟 的 时间， 这个 心跳 就 没有了， 就 都是 平 的， 四个 都是 平 的， 然后 他们 就 开始 往 这。

妈妈 去世 了， 最后的 时光 里， 富 叔 和 爸爸 都在 用力 握紧， 而 这种 用力 却是 妈妈 过去 人生 中的 常态， 每一次 分离 都 曾经 让 妈妈 格外 不安。

我小时候 记得 最 清楚， 我爸 去 出差， 家里 也没有 电话。 然后 就说 出差 什么时候 回来， 我妈 就会 就 一直 在 想着 什么时候 回， 就 天天 的 判。 然后 就 到了 快 回来的 时候， 他 就会 往 我家 外面 从 窗 往外面 看 有一条路， 然后 他 看路 发现 那个 路 有一个 井盖 没有 盖住。 他 说完 了， 他说 你 爸 只要 晚上 回来， 他 肯定 会 掉 到 那个 井里。 他说 怎么办 呢？ 然后 他 就 一直 担忧， 一直 担忧， 他 就 一直 就在 那个 窗户 边儿 就在 看， 就 到 那种 程度。

我 走 之前 的 前几天， 我们 就 去 给 我妈 扫墓， 那是 我爸 第一次 去 墓地。 然后 我爸 就在 那儿 蹲 着 好长时间 就在 跟 我妈 说话， 他 就 摸了摸 那个那个 墓地， 爸 就 跟 我说， 他说 我 为啥 到 最后 我 就 一刻 也不 离开 他， 因为我 就 知道 有 这一天， 我 就 摸不着 他 了。 我爸 后来 一直 在 跟 我说， 我爸 说 我没有 完全 理解 你 妈， 他 就 拿着 他们 俩 的 照片。 我妈 真的 就是我 爸 说 你看 他他 就是 很爱 我们， 他 就 抱着 我们， 那种 表情， 真的 我很爱你， 我要 随时 跟 你 在一起。 我爸 说 那时候 就 不 理解 他， 然后 也是 觉得 老 想 躲开， 太 亲密 了， 就是 要 随时 跟 你 在一起， 他 本能反应 是 我好想。

躲开 妈妈。 去世 两周 后， 富 叔 回到 了 美国， 因为 新的 实习 项目 已经 无法 再 延期， 富 叔 陪 妈妈 完成 了 最后一次 跟 世界 的 告别， 但 属于 他的 告别 还没有 结束。

从 深圳 回 美国 的 时候， 然后 那天 是 晚上 的 飞机。 我 头 一天 跟 我爸 说 你 什么时候 回来？ 我说 晚上 十点。 我 当时 其实 到 第二天 就 一直 期待 我爸 给我发 个 信息， 说 一路平安 什么的。 我爸 没有发。

他 就 不 善于 这种 表达 或者 发 信息 什么的。 然后 我 那天 我。

就 特别 失落， 我说 这 要是 我妈 她 可能 提前 很多 就会 很 惦记， 就会 给我发 发 信息。 我 以前 就会 很 有时候 会 觉得 好烦， 你说 你 怎么 这么 担心 我， 过于 担心 我 了。 但 现在 就 没有了你 那 一块 就 永远 的 就 没有了。 还是 就 觉得 虽然 做了 这么 多， 也是 在 我 能 做到 最好的 为 他 做了， 但是 还是 觉得。

不够。

还是 觉得 为 他 难过。 我 昨天 我 看到 一张照片。

就是 在 我和我先生 的 这个 典礼 结束 之后， 婚礼 结束 我们在 往 教堂 外面 走 的 这个 路上。

然后 我妈 就 回头看 我， 然后 这个 摄影师 就 把 这个 荧幕 就 拍下来 了， 他 那个 表情 真的 是 很很 落寞。 然后 就 看 那 照片 就 回想 我 人生 很多 时刻 都是 这种 我 特别 开心 的 一个 状态。 自己 往前 在 发展 了， 在 走 的 时候 她是 看我 一步一步 在 离开 他。

这个 是 很 正常。 如果 要是 一个 健康 的 妈妈， 正常 的 健康 孩子， 这 是一个 很 正常 的 分离 过程。

但 就是 因为 他的 他 心里 的 状况， 就 觉得 对他 太 难熬 了， 所以 心里 就会 很 为 他 难过。 就是 对 他的 这些 感受 的 理解， 你 告诉 不了 他 了。

因为你 始终 带着 一个， 你 为啥 不 高兴 呢？ 你 应该 高兴， 老是 想 去 改正 它。

一段 关系 结束了， 结束了 之后 就 对方。

不再 给你 这种 情绪 上 的 压力 了。 然后 你可以 坐下 来 想一想， 原来 他是 那么 想 的， 可能 也许 如果我 妈 现在 坐在 我 面前， 她 还是 那个 状态， 可能 我也 不会 像 这么 同理 她， 我也 可能 还会 想 纠正 她。 妈妈 走 之后， 我 回到 我 妈妈 小时候 长大 的 我 姥姥家， 然后 那条 街上， 然后 我 看到 我 妈妈 他 小时候 他 经常 跟 我 提到， 他说 就 跟 我 姥姥 去 一个 俱乐部， 他说 和 我 姥姥 就在 那儿 看电影， 他 当时 就 跟 我 姥姥 就 进去。 我 老老 说 自己 腿疼， 那个 时候 她 关节炎， 所以 那个 门槛 对 她 来说 就 太高了。 我妈 说 怎么 腿疼 呢？ 一点 也不 疼， 她 就 体会 不到 我 老的 感受。 但是 那一次 我 就 回去 跟 我 女儿 看到 那个 门 的 时候， 就 突然 很 感慨， 就 仿佛 我真的 就 看到 我妈 就 着急 往前走， 领 着 我 老 进 那个 门 的 那个 情景。

她 很 开心， 又 很 跟 自己 妈妈 在一起， 我 很 满足， 就 觉得 我 妈妈 小时候 也是 一个 很很 浪漫的 一个 小姑娘。

然后 又 去 我 舅妈 家， 然后 我 舅妈 又 跟 我说， 她 第一次 见到 我妈， 她说 进 到 你 妈的 房间， 我 看到 一棵 柳 桃树， 我说 这 冬天 怎么 还 长 花了？ 走到 近 一看 是 我妈 做 的 花， 他 用纸 做 的话 就像 真的 一样。 我也 给我 舅妈 发 了 他们 俩 的 合照， 我说 我 舅妈 看到 那个 合照 说 就 跟 我 回忆 当天 我 舅妈 正在 怀孕 那天 就 很想 去 照相。 他说 我 就 跟 你 妈 说， 咱俩 去 照相， 我妈 说 行， 然后 他们 俩 就 去了。 然后 我 舅妈 说 我 特意 给 她 头上 带 了 一个 小花， 粉色 的 花 特别 漂亮。

后来， 照片 里 的 人是 女儿 眼中 时常 焦虑 的 妈妈， 也是 心理咨询师 眼中 不太 争气 的 来访者。 直到 一种 目光 穿过 了 身份 和 岁月， 穿过 了 两个 生命 间 固有 的 时差， 黑白照片 里 的 花 才 被 看到 了 颜色。 而 墓碑 上 刻着 的 平安喜乐， 就是 他 一生 的 缘。

你 现在 正在 收听 的 是 亲历者 自述 的 声音 节目 故事 F M 我是 主播 爱 哲。 本期 节目 由 胤 璇 制作， 声音 设计 孙 泽宇， 感谢 你的 收听， 咱们 下期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