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我的日本接生婆(8)：无数的人们，都和她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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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冬天低温会把一切温湿的东西粘住甚至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冷空气能把你的鼻腔凝固小学二三年级的时候我记得有一次一个同学调皮舔了自行车棚的铁栅栏结果舌头瞬间被粘住他伸着舌头在雪地里站了半天不敢动它直到老师拿热水来浇下去舌头才能松开只留了一片血丝在栅栏上这就是我们小学

现在我站在小学的门口学校已经被废弃了十几年操场变成了玉米地冬天被雪覆盖之后只露出一粗粗的玉米结杆偶尔会有附近居住的老人来这里溜弯感觉跟小时候没啥变化没有变化哎呀就是南边那些平房都拆了四外都拆了就剩这楼房的了对

还跟我小时候记忆是一样的对对对在这学校上学是吧对啊随着煤炭资源的耗尽千禧年之后没几年我们的矿物局就破产了大部分的居民都被安置到了局中心所在的吉叔镇老家现在只有很少的老人还住在这里除了被拆掉的平房其他的建筑和设施都停留在了 90 年代的模样渐渐变成了废墟

2025 年 2 月份时隔一年我又回到了我的老家这次我想把我们在日本找寻流言的结果分享给我的家人们我从东京流言女儿宋黎明那翻拍了很多流言的老照片这个是他最早的这是流言小的时候那么小啊对

他的父母然后就是这张这是他在学医的时候的照片这是刘言没有 没有 他是轮廓他有胖的时候这个没有 看不出来后来就瘦了对去自杀之后应该是变了挺多样这是刚才那个人吗对 这是最后的照片这是老年时候最后照片临终前的在养老院

然后再往后一点的我看应该是这是他第一次回日本 75 年当时在日本待了大半年还是小半年那当时全村人送他回中国然后当时问他想要点啥他好像想要个洗衣机全村人给他凑了个洗衣机他背着洗衣机坐船回来了你看出来 09 年去世

比给长手艺啊我们这的人都没见过他这么老的样子对 都没见过只要往上才说的时候我就感觉心来一大心酸就是他去来村给他凑了一台这个奇异他背回来了这我感觉确实是在心中说不上我这感觉确实还是有感情的嘛是有心这个看起来好像还是感情的感情

这张挺好的他的精神面貌真的是特别好的一个一直走着老是有一种劲刚刚那种就是带着一种气质比较好但是这种老了的时候就会老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我爸落泪

我知道我的家人们都很爱带留言而且这些年在帮我一起寻找的过程中我慢慢觉得留言给了我的家人们一个一起努力的理由我在第一集里说过我们是个大家族尤其是奶奶还在世的时候每年春节和奶奶生日一大家子就聚在一起包饺子野餐说笑话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光

这些年我们天各一方散步在北京上海成都东北各地极少有机会聚在一起寻找留言给了我们一个共同努力的目标让我有理由经常给家人打电话见面聊过去的事这种感觉特别美好现在这个目标完成了我和我爸多少都有点怅然若失在老家的这段时间有一天我们开了一辆没有血液胎的车出去结果发生了一个奇遇

虽然咱没有雪地胎完了 陷进去了你们得下来我们试着铲土给轮胎增加摩擦力烘油门徒手推车都失败了我们掀车的地方是一个小村子村头这一户的大叔很热心地跑回家拿出了一根绳子跟他的侄子一起帮我们往外拉车好 一二三

在感谢大叔帮助的时候我们闲聊了几句我跟他们说了我在寻找我的接生婆我小的时候是个日本人接生的那个老太太日本老太太是吗对对对你认识吗那个老二是他接生的你家老二是他接生的所以来你家接生过我这屯就接生四个就这一个屯他接生了四个孩子四个我管我侄子接生四个你家老二哪年出生的

他今年 46 今年出生可能是 79 年今年是 7 月出生没想到在我们旷区旁边的一个小村子里就有四个孩子是刘妍接生的我们和大叔一起进了他们家他们的二儿子就是在这个屋子里出生的你还记得刘妍当时来接生那天画面啊场景啊还有印象吗他就是

那啥没有气他说能救过来的然后他就倒地一路的啪啪就打那票他打后人那就听人家叫过来他就拍了拍了完了后就过了他搞那馆还抽哈梦啊什么有个小馆他抽搞那嗓子的完他搞咕嘴咕

她是拿一个吸管插在孩子嘴里然后她来吸她过 罚她那么的那孩子反正可过来了用一个吸管这种吸管 反正她可以打一针这活能可不可以挺开心的你说要是要本身婆傻要不是大夫你要是敢当你说生了嘛要不会救她不就死了吗

竟然随便路过一个村子就有四个孩子是六年接生的甚至在春节微信拜年聊起我最近在做啥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发小也是六年接生的什么叫我听说过我也是被日本接生婆接生的对我刚问了我妈我妈给的这个数是准确的就是当时给了老太太十块钱完了煮了 20 个鸡蛋拿给人家了

随便一打听就发现光在我们这一个班就至少有三四个人是流言接声的看来流言在回忆录里说的接声过一万多个孩子一点也不夸张这次回老家我五叔帮我联系到了十多户都是被流言接声过的孩子的疯狂没框的老邻居们一起吃饭去回忆他们共同的老朋友咱们这里流言接声的咱们的孩子能举他手吗基本都是啊我家两个丫头都是流言带我给接声

在老家也只能找到这些父母他们的孩子多数都去了大城市生活这些年东北人口流出留在东北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但这天在座的有一位是流言皆声的

这个人他是接生不是一代人是我第一代人也是包括我都是我今年 67 岁 58 岁了这位朱叔自己和他的两个孩子两代人都是刘言接生的因为他们家和刘言都是从花店县搬家到了我老家所以他们的缘分也从 1960 年代持续到了 90 年代

我让大家试着回忆了接生当天的细节其中比较出乎我意料的是大家都提到了刘岩曾告诉过他们自己全家自杀那晚的经过一般情况下刘岩到达产妇家到真正接生出孩子经常有 10 到 20 个小时的陪产时间在等待新生儿降世的时间里自己那两个孩子的画面应该是会经常出现在刘岩的脑海中吧或许只有通过不停的诉说才可以缓解心中的懊悔

孩子出生了刘妍的接生婆工作还没结束完了她接生完了吧等到过了不几天她给送了一个小花布送了六尺小花布好像我这儿子那时候给就不是花布了是一个这么大的一个日记本这个日记本上有当天我儿子出生那个那天那个黄链粘到上之后后边写了几行祝福字

完了给了之后他告诉我你就把这个本留着吧孩子什么时间多记住记住孩子事情中国的助产士虽然不少但是日本人助产士就我一个所以我想着送他们些什么礼物于是把孩子出生当天的日历取下来和我的照片一起贴在一个小小的笔记本上送给他们

在上面写上孩子们出生的具体时间和恭喜祝你健康长大助产士留言山口秋子某年某月某日这是我用心准备的想永远铭记在心的礼物有时候也会为新生儿做小和服或者制作小被子回头算一下

从 1940 年到 1992 年 7 月末我接生的新生儿数量已经有 1 万多人在这段漫长的岁月里我不分昼夜在吉林华甸县和舒兰县一带出诊从城镇到农村为了产妇的安全一边流汗流泪一边奔波

回訪結束,一次完整的接生工作才算完成劉妍就是這樣與這麼多孩子的家庭結下了緣分我們找到了劉妍在礦區醫院婦產科工作時的同事汪大夫

汪大夫今年 82 岁,他的两个孩子也是流言皆生的汪大夫曾经和流言有过 5 年共事的经历他从卫校毕业之后先是做护士后来妇产科缺人手,汪大夫就从护士转岗到了妇产科那个对妇产科嘛,就是我们学的时候就笼统一过没有那么细致,但是做妇产科也来

有些个工作不太熟悉都得去向他请教风广煤矿卫生所本来没有妇产科刘岩来了之后才成立了妇产科刘岩在日本学习的先进技术又在风广煤矿卫生所有了用武之地

应该是年年评吧他一次没评上啊

因为这个他是日本人这个事把这个挡住了结果你这个年年就没有没有平选我们在留言的回忆录里也找到了一段文革初期因为他是日本人而被贴大字报的描述在卫生所昏暗的走廊的墙上贴了几十张我的大字报山口秋子请坦白为什么曾计划自杀把山口秋子的皮扒下来

山口秋子在偷听敌人电台山口秋子还在和外国保持联系山口秋子积极工作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以及关于其他家庭琐事没有写告发人的姓名只是用很粗的笔记大大的写着某群众造反者我迫切的想好好解释这些问题让大家理解我

于是申请用大字报的形式回答得到了许可得到许可当天刘妍正在矿物局的中心医院离卫生所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她等不及公交车一路上山下山步行走回到了卫生所回到房间后她准备好墨水毛笔和旧包纸开始写大字报我首先从毛笔语录里选了一段话写下来

毛主席说过:我们无法选择自己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但是且可以选择自己走哪条路。我出生于日本,因为追求独立的生活才来到满洲。在吉林省华电县八道盒子开特团医院工作,我不了解日本政府对中国的政策。

但是在日本战败后我们一家四口死了三口我也在战败时计划自杀我坚信我身体里作为日本人的血液已经全部流出所犯的罪恶也已经被洗刷干净了大量失血后我不省人事长达十几个小时但是且没能死掉

被寒冷刺激的再次活了过来中国人救了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没有忘记中国人的大恩是他们给了我工作和每天的食物我身体里循环的血液和每一个细胞都是中国人给我的因此我必须努力的工作

请详细的调查我的情况并得出结论山口秋子哇 这纸 六三年三月这都是文物流言作为日本人在那个年代肯定是重点调查对象这次我还在老家的离退休人员管理服务中心找到了流言的档案

他的档案是一个硬底封皮的大本子黑色的粗线把封皮封底和内液缝在了一起封面上写着干部档案正本姓名刘言下面还写了日语他这有没有说他这自本填的个人历史表 63 年填的表

刘延的档案里保存了从 1963 年到 1999 年的历次工作变动工资定级 退休申请 退休待遇等记录里面描述的个人经历跟他回到日本之后出版的回忆录里描述的情况没有不一致的地方可以看出来刘延在中国期间非常坦荡地面对自己的过往这也是他敢于在第一时间写大字报回忆大字报的底气刘延在回忆录《穿越生死线》中有一段关于当时被调查的描述

我因偶然的机会为参与调查的人接声从而有机会询问了调查情况谁知出现了一个我未曾料到的结果据说调查的六个人看着放在眼前的文件都十分吃惊那些文件包括中共中央国务院带着周恩来署名的入籍许可

上面盖着一般人很难见到的中共中央的红色公章山口秋子的政治思想和业务方面的调查表证明了我没有因医疗事故造成过死亡卫生所全体职员署名了关于我的学习意愿和职务内容的表格我在中国的行为终于被大家所承认最终免于处罚

1972 年中日恢复邦交这一年对刘妍来说至关重要刘妍在《回忆录》里这样描述道战败国这一让我在长年以来无法开怀的烦恼终于消散了我流下了开心的泪水感谢毛泽东主席感谢田中角龙总理大臣是他们帮我卸下了心头的重担民族歧视也变得少了

开始有人想学习日语所以我开始走上讲台教日语后来就是八十年代以后吧他就有一段时间他就去了教我们日语也不收费反正他就是有空呢他就下午过去他说我教你们点日语吧我们那时候吧也都那啥就是不是说那么太乐趣因为啥呢都有孩子孩子小都有家工作也忙

从 1945 年到 1972 年,刘延带着日本人身份的压力在中国生活了 27 年之后终于可以如释重负,安心地生活在中国了那次大字报风波是我查到的刘延在中国唯一遇到的一次冲击而且没有因此受到任何处分除此之外,虽然在我的家乡大家背地里会叫他外号小日本但大部分时间里,刘延就是我们矿区的一份子一个大夫,一个邻居

那时候根本就没想到国际这个差别没有他就是一个很好的接生大夫毫无疑问的就找他也就形成一个遭受日本人怀疑的时候找刘怡被平等对待的刘妍安心接产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若干年之后,她在回忆录里这样写道我九死一生从地狱里爬了出来虽然在日本社会毫无建树

但是我在中国接生的孩子人数过万那些孩子如今在为中国社会的发展做着贡献吧

我叫康木蘭今年 45 歲我是謝宇海今年 39 歲我叫鄭露露 39 歲了我叫王聰今年 41 歲我叫汪多多今年 37 歲我是宋浩一晃 45 年過去了現在居住在上海目前定居在廣州目前生活在遼寧省瀋陽市在長春市生活生活在北京現在在一個海濱城市從事一個自媒體行業目前正在從事的是新能源領域的工作

做财务工作目前在圆通苏丽省区工作从事教育行业从事设计工作因为我在出生后第一眼见到的应该是您在这么危机的情况下并没有放弃我感谢刘言医生把我接生到这个世界刘言姥姥身上所体现的就是一种很质朴的伟大我和她所接生的众多孩子们长大了

这几天我的孩子也出生了希望您经历的一切可以警醒世人永远不要轻言战争在故事 FM 的评论区听众们经常喜欢引用《寻梦环游记》里的一句话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流言不会被我家乡的人遗忘中日两国的战争受害者不应该被遗忘那场战争的历史教训也不应该被遗忘这也是流言在回忆录的最后一段里表达的愿望

1995 年战争结束 50 周年今后对于历史的正确的认识是十分必要的我反对进行核试验的国家想要和世界各国的朋友共同构建良好的关系同时希望世界能够永远和平再也没有战争山口秋子 1995 年 8 月

从 1995 年到 2025 年我意识到 30 年后的今天世界局势的不确定性让我们对那场战争的反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迫切在寻找刘岩的旅途中最让我想落泪的时刻是在刘岩曾经生活过的花店县八道盒子乡在那里我见到了一位 99 岁的老人家他不仅见证了刘岩所在的开拓团逃亡后来还加入过林彪的部队也去过朝鲜战场老人家当时坐在炕上握着我的手说了这么一句话

人心都是血肉长的天下人都一样千万别打仗两败俱伤就像满蒙开拓和平纪念馆的四则馆长说的我们反思战争并不是为了找犯人找谁错了而是为了保证作为人类不再犯同样的错你现在正在收听的是亲历者次数的声音节目故事 iFM 我是主拍者寻找我的日本机身婆这个系列故事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在节目的最后我想感谢所有为这个故事做出贡献的朋友们

这趟寻找流言的旅途就像绿叶先纵当大家知道我的心愿之后在中日两边不断地有稻草人、狮子和铁皮人加入进来跨国接力完成了这个故事在你们的帮助下流言的故事才有机会被大家听到由房曼曼导演制作的影像纪录片预计将会在 7 月份跟大家见面到时候大家会看到其中很多人的阵容我们到时候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