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托尔斯泰之死：像直视太阳一样直视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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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蒋方舟本来呢,这一周我是想讲一位伊朗女作家的作品但是我在做准备的时候发现自己对中东的知识了解还是不够所以我就想等后面做了更充分的准备再讲

所以从这一周开始我们将进入到本季一寸正片的最后一个作家的世界那就是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写过在他之后从来没有人写得像他一样好的独一无二的伟大的托尔斯泰前面承诺过的张爱玲我也一定会讲那是放在这一季结束之后的番外篇所以也请大家期待一下

说回到托尔斯泰我觉得再怎么赞美他的伟大都不为过我一直在想说如果上帝会写作应该写出来的就是托尔斯泰的样子

它对我的人生也有着私人的意义因为前几年是我人生的低谷期然后其中最低谷的应该是 2021 年下半年的几个月当时我非常迷茫然后对自己对写作对世界都很失望每天就是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后来手机刷得快吐了实在没有事干就从书架上拿了一套战争与和平当时应该是三测我记得

《战争与和平》是我应该看但是始终没有看过的书我觉得大步头应该放在年轻的时候读因为年纪大了就失去耐心而且我当时觉得甚至连阅读能力都快没有了看一会儿书就会走神我就躺在沙发上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非常艰难的整整看了两个白天然后把书看完了

这中间我印象当中好像吃饭上厕所的时候也在拿着书看除了睡觉的时候真的都做到了手部试卷我记得我看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全身瘫软感觉从一个很远又很美的地方回来很疲惫但是很兴奋唯一的想法是我要立刻回到第一页再看一遍再和托尔斯他一起经历一遍

我一般看到好的作品会有三种反应第一种反应是很嫉妒觉得自己为什么没有办法写得像他一样好比如说我看郑安玲的时候第二种反应是很绝望因为我知道自己一辈子不可能写得像他一样好比如说我在看马尔克斯的时候

而看托尔斯泰的作品呢其实那种反应会超越了前两种甚至连绝望都没有了而变成了一种巨大的喜悦乃至于昂扬就是原来世界上还有人这样去写而世界因此都变得美好了所以托尔斯泰救了我这句其实感觉有些侥幸的话对我来说是无比真实的托尔斯泰对于我来说就是文学本身就是意义本身就是希望本身

所以在接下来的系列节目当中我将带领大家轻轻地去靠近这个巨人去靠近这个庞然大物的确托尔斯泰实在是太庞大了他人生一共写过 90 卷巨著没有一卷没有一个字是潦草的所以今天的节目我觉得大家可以看作是一张专辑里面的序曲那么我们的序曲我们的 intro 该从何讲起呢

我们讲马尔克斯的时候是从童年开始讲起那么讲土耳其太的时候不妨从他的死亡开始从他生命的最后一天开始讲起

1910 年的 10 月 28 日在大概早上 6 点钟那距离莫斯科 200 公里左右的一个叫做亚斯纳亚波良纳镇的地方在土耳其的庄园里有几个人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上了马车而其中最老的那个人就是 82 岁的列夫·土耳斯泰他们去了火车站土耳斯泰在火车站匆匆地给妻子写了一封信宣告自己的离家出走

这其实并不是托尔斯泰第一次离家出走他在 25 年前 13 年前都分别尝试过他想要独处想要得到安宁可是前两次他都迫于压力回家了而这一次他下定了决心他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托尔斯泰上了火车身边只有他的私人医生陪伴

他先是去修道院待了几天然后因为他的妹妹在修道院当院长他跟妹妹道别其实当时这个报纸已经开始了连篇累读的追踪报道其中一篇的标题是说老猎夫选择孤身一人迎接末日老鹰飞得太高我们又该何处寻踪

所以托尔斯泰他就像是这个躲避大家的追捕一样继续跑继续往前他觉得去哪都行只要是去到他名声找不到的地方但这是徒劳在火车上他还是被认了出来粉丝围住他消息散开了各地的官员都动员起来家人也得到消息记者正在从四面八方都赶来神父也到位了想要抓住托尔斯泰让托尔斯泰忏悔

托尔斯泰他非常的虚弱一半是因为人情一半呢是当时的他感染了肺炎那我们现在可能得肺炎打一针抗生素就好了但是在 19 世纪呢这种病被称为白色瘟疫是非常严重的所以火车最后因为托尔斯泰的身体状况停在了阿斯塔波沃站是一个小的火车站因为托尔斯泰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继续往前走了

人们把托尔斯泰搀扶进了火车站二层的一个小房间,在那儿只有一张铁床。托尔斯泰躺在床上,终于等来了他生命当中最可怕的敌人和最亲密的朋友,就是死亡。托尔斯泰非常迷恋死亡,他在自传里写过一个场景,当时他两岁,他的母亲躺在床上,马上就要去世了。

然后他就是那个男孩,非常的痛苦,却不由得注意到那个昏暗闷热房间里面的一切细节。房间很热,混杂着薄荷,香水,苦菊和药水的气味。而过了一会儿,男孩的母亲去世了。第二天,这个男孩他还想再看一眼母亲,就走到了停放母亲尸体的房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熟悉的脸过了一会儿他害怕别人觉得他是个冷酷的孩子于是就开始放声大哭可是那天的晚上他睡得非常的安稳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这个男孩闻到了一种让人窒息的强烈的气味和香火的气味混在一起在整个房间当中弥散开来而这时候这个男孩才意识到这个味道是什么这个味道就是死亡

所以在那之后也就是在两岁之后死亡缠上了托尔斯坦

有一些我们很熟悉的作家或者我们听过名字的作家也是非常迷恋死亡的比如说泰仔芝泰仔芝一生自杀过五次其中有三次呢都是带着女人自杀她曾经在银座认识了一个 17 岁的女招待连人家名字都不太清楚就约着别人一起殉情两个人一起到海边吞下了镇定剂然后就进入到海水当中然后还把两个人的手用绳子绑在一起

可是根据后来的传闻和太宰治私生女的叙述,这个女招待呢,她在临死前喊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是谁呢?这个人是这个女招待远在广岛的丈夫的名字。然后太宰治听到的时候就被极大的挫伤了自尊心,你说实话有什么好挫伤的,因为你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所以太宰治就把两个人手腕上面的绳子弄掉,她自己逃掉了,而这个女招待淹死了。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是已经让他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泰载治还是非常迷恋着死亡,不断赴死,好像死亡一直在召唤着他,死亡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诱惑,而最终呢,低谷次的自杀,他终于成功了,他终于死掉了,可是对托尔斯泰来说不一样。

托尔斯泰着迷于死亡恰恰是因为他害怕死所以他就以一种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心态去了解死亡像直视太阳一样直视着死亡而托尔斯泰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能够接近死亡的机会每次呢听说有人要死了他就跑得比做白事的桑葬一条龙还要快比如说在这儿就讲一个托尔斯泰和契赫夫的故事吧就是那个说天气很好钱一点也没有的契赫夫

托尔斯泰他是比契赫夫大 32 岁而且非常欣赏这个文坛的晚辈然后每次看到契赫夫都变得非常的温柔看着他说哎呀契赫夫多么可爱的人啊包括托尔斯泰的女儿也是 crash 上了契赫夫所以契赫夫差点成为了托尔斯泰的女婿是有这么一层渊源在的可是呢当托尔斯泰他知道契赫夫患肺结核而且病情恶化可能快要死的时候

托尔斯泰就非常兴奋的来到了契赫夫的病床前结果呢他发现契赫夫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很好所以托尔斯泰当时简直可以说是非常失望了觉得契赫夫你这个标题党而契赫夫他一边往这个啤酒杯里面大口的吐血另外一方面还被迫听托尔斯泰大谈生死感悟那

那最后呢,齐和夫被搞得很烦,因为他其实在很早的时候就有肺结核,而他本身呢又是医生出身,所以他对于身体,他对于生命都很了解。当齐和夫听到托尔斯泰说死亡多么的神秘,自己有多么想永生的时候,齐和夫直接就说我不想永生,说死亡是一件很自然和很平常的事情。

托尔斯泰当时听了之后很惊讶觉得这个人怎么不像我一样怕死呢所以当托尔斯泰离开之后齐克夫做了一件我们都会做的事就是立刻开始跟朋友吐槽所以我们到现在我们知道这件事

后来当 44 岁的契赫夫面对死亡的时候他却是非常平静他预定了一家酒店如果没记错的话是德国的酒店他跟朋友说我要去那里等死了在酒店他果然开始发烧于是他支走的医生点了一瓶香槟喝了一杯香槟躺在床上平静地告别了这个事件

所以齐克夫的淡定好像显得托尔斯泰的焦虑非常的可笑觉得人中有意思你到底在怕什么呢更何况是像托尔斯泰这样拥有了一切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强人托尔斯泰身体超好年轻的时候就非常喜欢猎熊每天工作 8 到 10 个小时

四五十岁的时候就写出了至今无人能超越的永恒的经典,而且是两部经典,战争与和平和安娜·卡莱琳娜。托尔斯泰有超级多的孩子,超级多的读者,超级大的庄园,超级多的财富,包括精神上和物质上。所以,托尔斯泰,他到底在怕什么呢?

而我想可能恰恰是因为土耳斯太以凡人之躯几乎到达了凡人所能到达的极限,战胜了一切别人觉得无法战胜的东西,比如懒惰,比如堕落。他年轻的时候爱赌博,还有信任,那这些都靠他的意志力战胜了,所以他最后剩下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亡。土耳斯太在想,人,或者说他自己,真的战胜不了死亡吗?

死亡这件事我觉得对我们每一个人来说就是你只能不去想因为你想就觉得太可怕了我在 30 岁之前呢几乎没有想过死亡这件事后来是我妈妈在 60 岁之后她经常会提比如说她会告诉我她银行卡的密码说等我死了你就知道怎么取钱了我陪我妈妈去她的老家扫墓她就会说你要记住这个地方我们是怎么来的等我死了你就要把我埋在这儿

那再比如说她在做这个剪纸的艺术她就会说那以后我死了你看到我做的东西你就会想起我一开始我是很反感她这样我觉得她在恐吓我和做一种情感绑架所以每次呢我妈一说我就会说啊你说这个干嘛你说点开心的可是现在我意识到我妈妈在 60 岁之后她知道死亡是一件我们都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她怕我到时候接受不了所以在提前帮我们两个人都做准备

而都说父母是死亡和我们之间的屏障父母在健在的时候我们是看不到或者说是意识不到死亡的而当父母离开之后下一个就是我们了

所以我在这几年开始很理性地思考死亡这件事,那每个人对死亡的恐惧是不一样的,对我来说,死亡最可怕之处莫过于神秘和未知,你不知道死之后会发生什么。而我们所恐惧的任何一种境遇和体验几乎都有人经历过,过来人都会告诉你,是如何如何的其实并不可怕,所以呢你就真的不怕了。

可是死亡是不一样的没有一个真正死过的人会返回来告诉你死亡是如何如何的那有一些人会相信魂灵相信来生我有的时候会看到那种说死去的父亲变成蝴蝶参加女儿的婚礼的视频我也会很感动但是理性上我依然是一个无神论者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服我有魂灵有来生

所以在这个意义上所有试图告诉你死亡是怎样的人在我看来都是不可信的都是不诚实的可是在所有人关于死亡的书写里写得最好的写得最像的可能还真的就是托尔斯泰了我现在都还记得我当时读战争与和平的一个非常让我站立的时刻那就是讲到安德烈公爵其中的一个主人公他快要死了他死到一半的时候他梦到自己要死这件事

在梦里呢他躺在一个房间他知道那个东西在门外他想要把门关住走到门边却发现来不及上锁了门外那个东西拼命在推所以哪怕是安德烈公爵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抵住门也没有用那个东西最后还是破门而入了走了进来而那个东西就是死神

而此刻我又想起这个描写是因为在几年前那我有家人在 ICU 抢救过一段时间我就住在 ICU 外面那虽然是住但其实是没有床的来得早的人可以睡在很窄的柜子上面来晚的人就只能自己支一张简易的床睡在过道或者是厕所里大家都不能离开

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护士会忽然推开 ICU 的门有的时候是让家属去买一些护理垫还有纱布有一些是告诉你说病人不行了你要去告别所以他推门这个动作完全是生死忙活而且我觉得最难熬的是晚上因为大家看起来都睡着了但是护士会忽然在凌晨两点三点推开门然后问几号床的家属在不在所有人都会立刻谈坐起来

其实那个 ICU 的门是很小很窄的,可是我每次都会觉得那个开门掀起的风巨大。而这个时候我就会发现文学作品里面写的人默默走向死亡,或者是切赫夫一样平静地等待死亡,其实是理想到不现实的。死亡不是你去走向它,而是它非常强硬地推门而入,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好。

所以托尔斯泰他写得真好他在其他很多作品里也有很多关于死亡的精彩描述我们在后面分析他其他具体作品的时候再说今天呢我们要讲的是托尔斯泰晚期的一部中篇小说叫做伊凡伊里奇之死这是一部关于死亡的小说甚至他当时被收录的那本书就叫做三死伊凡伊里奇之死也被誉为是托尔斯泰最完美的一部小说

小说主角伊凡伊里奇他是一个法官在小说的开头他就已经死了而来参加他葬礼的人没有人是真心悲痛的甚至有的觉得伊凡一死他的位置就空下来了而伊凡伊里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托尔斯泰说他的一生最简单平凡不过因此也最可怕他出身于一个官员的家庭非常优雅非常博学性格很开朗朋友也很多

而在毕业之后,她就和圈子里面最迷人,最聪明,最出色的姑娘结了婚,婚姻虽然磕磕绊绊的,但也还算过得去吧。她的孩子一个个出生,她也不断地升职加薪,位置越爬越高,所以无论以任何标准,伊凡伊里奇的生活都是非常非常体面的。

有一天伊凡在挂新家的窗帘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他本来觉得没有什么甚至还和别人开玩笑炫耀说幸亏我曾经是一个体操运动员换了别人非摔死不可结果他的腹部在那之后却越来越疼然后医生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伊凡每天都闷闷不乐的因为觉得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也没有人真正去可怜他他越来越疼越来越虚弱

当伊凡躺在床上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一个他之前从来没有真正意识过的一个问题那就是人是会死的他是会死的而意识到死亡之后伊凡他开始从头回忆自己的快乐人生结果发现根本不快乐曾经美好回忆全部消失他回忆的好像是另外一个人的生活死气沉沉的公务装模作样的老婆日复一日的生活

别人看起来他的人生好像是步步高升只有他知道他已经走了 20 年的下坡路了

他忽然产生了一个非常可怕的想法,那就是他过去生活的不对头。他的人生就像是坐在一趟火车上,他一直以为这个火车是在向前走,是在前进的。而直到快到站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做反了方向。那些对财富地位的追求,他过去和现在赖以生存的一切,他全部都错了。

这个发现实在是太可怕了甚至比死亡本身还可怕所以伊凡他一刻不停地连叫了三天然后这个惨叫声是即便隔着两道门听了也会觉得毛骨悚然对伊凡伊里奇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末日真正的末日终于来了

而说到这儿呢好像我们也能够去理解托尔斯泰他恐惧死亡的更深一层的原因是什么那就是托尔斯泰他也担心自己也活错了

托尔斯泰他是从 19 岁开始写日记然后每天在日记里监督自己的生活中午和某某人聊天过分坦白很虚荣自欺欺人下午做了体操缺乏耐力傍晚买了一些不需要的东西然后在家什么也没写很懒惰他一直坚持写了 60 多年的日记坚持骂自己恶劣懒惰猪狗不如

现在流传很广的有一段托尔斯泰的日记,准确的说是他两天的日记,是他在 1858 年的 9 月 19 日写,很愉快决定了应当爱应当劳动,第二天呢 9 月 20 日他写,很累,不想爱了,也不想劳动了。其实他日记里面的类似的反反复复很多,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很有意思,比如说他的相亲日记。

他在 8 月 16 号的时候说最近对这个姑娘越想越多一周之后就说这个姑娘的确让人反感透顶他 4 月初刚在日记里面写说自立规矩永不踏入妓院十天后去写我今天和图格涅夫起了争执我还招了妓

我们现在在看名人日记的时候往往会出于一种原来胡适也整天打牌原来季宪林也爱看打球女孩的大腿这样一种愧思欲觉得名人也这么的不正经但是呢因为我自己是 19 岁开始写日记每天晚上都很固定的去写我可以非常负责任的说我们写日记的人那要比不写日记的人要正经的多呢我们非常诚实的反省自己犯下的错误是因为想变成更好的人

而托尔斯泰他一直都希望自己变成更好的人或者说更幸福的人他一度把文学当作人生的答案他相信艺术他相信只要是自己写出了不起的作品他的人生就能够是幸福的可是当他 50 岁接连写完了《战争与和平》和《安娜·卡雷琳娜》两部几乎完美无缺的小说之后他发现不是这样的原来艺术不是答案原来文学不是答案

处在人生巅峰的托尔斯泰发现他努力爬到了山顶他以为他会看到一片美好的风景结果只是像傻子一样站着发现了一片空旷的荒原所以他像伊凡伊里奇一样觉得不对头在想说为什么会这样我是不是其实活错了而在巨大的精神危机当中托尔斯泰写下了薄薄的一本书叫做《忏悔录》

在《忏悔录》里,托尔斯泰把人分成了四种,第一种是无知的人,傻乎乎的什么都不去想,第二种人是享乐的人,是按照他人的期待和社会的标准活着的人,享受着世俗社会的奖品。这就是伊凡·伊里奇之前的人生,他到临死之前才发现原来这些奖品并没有意义。

第三种人是勇敢的人,果断地选择自己结束生命,你不喜欢一个房间你就离开。但是土耳其太缺乏离开房间的勇气,她只能选择成为第四种人,她称为懦弱的人。懦弱的人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这种活下去和前两种无知的人和享乐的人这种过一天算一天是不一样的。

这种活下去是意识到了死亡的存在,知道死亡会消除一切,抹平一切,遗忘一切,可是还是要继续活下去,一天一天活着,而每天都在进行着自我审视,自我检查,就好像在火车上时刻在看我做的方向对不对,我是否坐着自己应该坐的车,自己是否过着自己选择的人生。

其实这个道理苏格拉底早就讲过未经审视的人生是不值得过的而伊凡伊里奇他在临死前的一个小时才开始真正地审视和纠正自己的生活

那一刻的发生呢是他的小儿子走进了房间那一凡当时还在尖叫大喊大叫双手乱舞然后他就不小心呢打到了儿子的头结果儿子不仅没有抱怨反而把父亲的手也就是一凡的手贴在嘴唇上哭了起来这时候一凡他又看到哭泣的妻子

他就开始可怜他妻子他意识到自己是被爱着的他终于感受到了爱而这种爱是非常真实的超过他人生之前所有的虚情假意而他也第一次知道了如何真正的去爱别人爱别人就是不要让别人痛苦所以伊凡首先想的是我先不要让自己痛苦可是他惊奇地发现身体的疼痛消失了对死亡的恐惧也消失了

现在没有死了只有光伊凡的最后一句话是死结束了再也没有死了写得真好死结束了再也没有死了伊凡不怕死了托尔斯泰可能不怕死了我也稍微有点不那么怕死了

那说到死亡,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个现象啊,这个是我好几年前发现的,就是中国的城市和其他一些国家的城市有一个非常大的区别,那就是在中国的城市当中,我们很少见到墓地,尤其是像北京这样的大城市,墓地都在很远的地方,比如说八宝山之类的。

可是在其他一些国家我经常散步走着走着我以为是一个公园结果就走到了墓园我之前是非常慎的晃的我就觉得啊好可怕有一次我还因为在国外的酒店住到了一个超绝坟警方就是开窗往下看就是坟我就去跟前台吵架在前台呢他不理解我的个应也是把我气得半死可是

到了最近几年我才觉得死亡是不可避免的而你越去逃避就越害怕真正你在面对的时候你就会越仓促所以还不如不去逃现在我去国外旅游的时候可能还会特意去墓园或者去墓地里面转一转甚至有的时候我会觉得知道跟死亡有关的事并不是什么坏事

我想我们都会有过类似的经历,比如说在一个很近的朋友或者是离自己很近的亲人去世之后,我们会有一瞬间的震撼,会有一瞬间的失神,我们甚至会失眠,开始用他的死来反观自己的生。

而同样面对朋友的离世有些人可能感慨一句说生命无常或者是发两根蜡烛的表情就赶紧略过去了而根本不愿意想这件事因为想这件事会让自己非常的不愉快所以还嫌这个滑手机手速不够快可是有一些人呢就会大受震撼然后开始戒烟戒酒锻炼身体我前两天才知道心理学上有一个说法叫做黑色生命力黑色生命力是什么呢

它就指的是人在秘境当中被激发出的一种生命力你比如说失败比如说病痛比如说濒临死亡的经验或者是面对所爱之人的理事而最后幸存下来的人会拥有的一种力量

那这种生命力它会比无知者无畏的勇敢更稳定它没有那种非常天真的乐观也不会沉迷于悲观而是接受世界本来的样子和自己本来的样子更强大的活下去而这就是尼采口中的杀不死你的让你更强大所以我最早也在怀疑说为什么尼采会用杀不死的死这么重的词

我后来觉得用这样重的字才是对的因为死就是终点你只有知道终点的旅行才是有目的的旅程而不是漫无目的的徘徊而你才口中的杀不死你的让你更强大这种更强大指的是什么呢我觉得用他另外一句话解释是最贴切的那就是当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所以黑色生命力也好更强大更有目标的活着也好它都是死亡才能带来的一种觉知它都是意识到终点才能带来的一种觉知而我们不能浪费这种觉知未知生焉知死这句中国人讲了很多年的话其实反过来讲也是一样的未知死焉知生死不再是让生没有意义反而是让生充满了意义

托尔斯泰在他的人生绝笔叫做生活之路里面写过这样的一段话因为说得很好所以我就全篇引用他说铭记死亡这是一句伟大的格言如果我们能够记住自己必将死去而且不会等太久那么我们整个人生都将截然不同如果有人知道自己将在半个小时之内死去那么他肯定不会再做任何没有意义愚蠢尤其是卑劣的事情

也许你离死亡还有半个世纪但是这和半个小时有什么分别呢所以正是因为终点的存在我们才会不断地去追问目标不断地去调整步伐

而在《生命当中最后一年的日记》里,托尔斯泰的日记往往以三个字母开头,就像是咒语一样,这三个字母是 WIL,这个是俄语里面一句话的缩写,那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我活着。所以托尔斯泰他在日记的开头,他在一天的开头都是以确认自己活着开始。

死亡还没有剥夺他他还有机会而这一点就足够让他感觉到喜悦我们比托尔斯泰年轻所以我们更应该为活着这件事本身就感到喜悦对于生活我们还有的选我们有着比自己想象的多的多的选择多的多的时间而只要活着一切就都来得及

说完了伊凡伊里奇之死和土耳其的死亡观我们好像还是没有解决一开篇的那个问题关于土耳其死的那个疑问就是他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他为什么下了出走的决心有一个理由是流传很广的那就是土耳其的妻子索菲亚去翻丈夫的东西

在出走前的一晚,托尔斯泰听到妻子又在偷偷地找自己的遗嘱,然后又在翻自己的日记,他就被 trigger 到决心出走。那这件事呢,它本身是真的,因为托尔斯泰的妻子索菲亚,她在最后几年总是会在丈夫睡着之后,像一个青春期孩子的家长一样,偷走托尔斯泰抽屉的钥匙,然后开始检查他的日记。

托尔斯泰为了应付这种检查他甚至有一个小日记一个小本子的秘密日记偷偷地藏在自己的靴子里可是就在他出走前几天他的秘密日记也被妻子发现也被妻子偷走然后偷看所以

所以托尔斯泰离开家是因为他的妻子不给他私人空间要侵占他的自由而另外一方面呢托尔斯泰在经历了我们前面所说的他 50 岁那年的精神危机之后他变得淡薄名利仗义疏财对穷人大量失守甚至要放弃自己的版权费而他的老婆精神境界不够那受不了这个所以导致夫妻感情破裂

这种解释流传得非常广省流版就是庸俗的老婆把伟大的老公逼得离家出走了那这种说法其实在我看来事实都对逻辑也闭环但是因为过于笼统所以我觉得其实是有一些失真的

首先让我们来说日记这件事,其实在托尔斯泰和索菲亚还没有结婚的时候,托尔斯泰就要求当时还是未婚妻的索菲亚看他自己的日记,从头到尾,一个字都不能遗漏,那这种要求其实看起来是出于一种坦诚,说你看我没有任何事瞒着你。

其实还是有一点私心的因为土耳其他呢他不仅私下烟酒都来的而且还嫖娼而且还和庄园的女仆有一个私生子然后他又不想告诉索菲亚所以就希望索菲亚在日记里面自己发现索菲亚看了日记之后当然怒火中烧啊但是他毫无办法因为爱情因为婚姻

她后来在婚后应该是婚后不久可能三个月左右她就在庄园里面看到了那个女仆就是和托尔斯泰有私生子的那个女仆然后她当时气疯了她就想一枪疯了这个女仆和丈夫索菲亚就在日记里面写说如果是我能杀了我的老公再造个一模一样的那我就要立刻手刃绝不手软所以我当时看了就想你的故事我心疼你的文字还爱她

所以关于偷看日记这一点一开始交出秘密甚至是把坦诚当作一种武器的人就是托尔斯泰本人呢这就好比说一个丈夫他一开始强迫老婆每天看自己的手机看所有的微信聊天记录每个社交软件上的点赞都得看不看完不许吃饭就这样过了几十年可是呢

后来他不仅不许老婆看还偷偷藏了一个手机那作为妻子当然是非常好奇的

而且索菲亚她后来对托尔斯泰的日记耿耿于怀不仅是因为想知道老公每天在想什么在看什么其实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这个原因也是比较少人谈到这就涉及到托尔斯泰晚年出现的另外一个人一个年轻人叫做切尔特科夫这个人呢他和托尔斯泰也是忘年交一开始是粉丝后来发展成了朋友再后来呢就登堂入室

其实很好理解因为我们今天经常可以在一些功成名就的老人身边看到有一类年轻人他们嘴很甜说话很好听跑腿呢也很勤快可能他们的目的是为了在这个老头的遗产当中分一杯羹因为我觉得越是成就高的人他们到了晚年就更容易不满于自己的老朽变得非常的盲目变得非常偏执因此他们不相信那些真心对自己好的人

而是容易亲信那些说话最好听的人

我们提到的切尔特科夫他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冲着遗产红老头的人职业红老头的他其实呢还真的不是他本身是出身名门长得也很帅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高富帅而且仗义疏财出手大方他一点都不图钱他是真心的认同土耳斯泰的思想包括在土耳斯泰生命的后期也真的帮他做了很多的事情

托尔斯泰之前的文学经纪人主要是自己的妻子我们前面提到的索菲亚但是切尔特科夫他显然更能干更专业尤其是在这个出海上尤其是在拓展海外的业务上因为切尔特科夫呢他的英语很好

而且他在英国的上流社会也有很多的人脉所以对于后来托尔斯泰走出俄语世界走向世界走向西欧起到了非常非常关键的作用而更重要的是杰尔特科夫他虽然帮托尔斯泰卖出了很多的版权

但是呢他却没有帮这个老头挣到半毛钱他并不是偷偷地吞了这笔钱而是他知道托尔斯泰这个老头啊他跟其他老头不一样他可是太不爱钱了

托尔斯泰他把自己 1881 年之前的版权全部都给了妻子那这是一种作为丈夫的家庭责任但是他自己是真的一点钱都不想要他甚至觉得钱是什么恶心的脏东西你快给我拿远一点所以切尔特科夫他的做法完美地符合托尔斯泰对自己的理想那就是向世界传播思想可是一毛钱都不挣不过

切尔特科夫他的野心绝对不是说我去当一个翻译当一个助理或者说我当一个经纪人就足够的而是他想垄断托尔斯泰的精神财富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想象他在托尔斯泰后期是如何成为横跟在托尔斯泰和家人之间的屏障切尔特科夫他当时向托尔斯泰提出了一个建议说不如你让我去做你的精神遗产的继承人

那这个精神遗产继承人是什么意思呢他就是让土耳斯太把自己所有的信所有的日记全部寄给他让他来保管也就是说在土耳斯太去世之后这个切尔特科夫他拥有对土耳斯太精神财富的解释权和垄断权

而索菲亚她知道这件事就疯了因为我们前面也讲过托尔斯泰他在日记里真的什么都写甚至说他们每一次的夫妻生活他都会写包括他对妻子的一些抱怨一些非常非常私人的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索迪娜就想到说,那以后这些日记内容都会被公开,那自己呢都会被定在历史的持续柱上。所以她就跟托尔斯泰发了一通火。托尔斯泰他自己也知道理亏啊,就跟切尔特科夫说说,说哥们你把日记寄回来吧。结果这个人呢他留了一手,他就把 1884 年的日记扣下了,其他的日记全部都寄回给托尔斯泰。

而 1884 年恰恰是托尔斯泰对自己的妻子抱怨最多的一年而托尔斯泰他当时为什么自知理亏呢是因为他的妻子索菲亚的确是为他付出了非常多索菲亚人生一共生过 13 个孩子其中有连续 8 年连抱 8 个

13 个孩子当中有 7 个存活下来而索菲亚她除了养育孩子还要养育孩子的孩子一共是 23 个后代同时她还要经营这个庄园因为经营这个庄园是很麻烦的涉及到很多的农谱然后庄园里面的农活等等但索菲亚她把所有的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还在托尔斯泰写作的过程当中倾注过巨大的心力

比如托尔斯泰写《战争与和平》的时候索菲亚就蜷缩在他脚边的一张熊皮毯子上一遍一遍地为托尔斯泰去腾写书稿

而到了托尔斯泰晚年其实也面临着这个封杀的问题因为他写了一本书那本书其实当时是有点被禁止出版的这个我们后面会谈索菲亚还在为了这个书稿的出版在相关部门各处奔走所以在这种意义上索菲亚她是一个超级经纪人加庄园大管家加全职宝妈而其中托尔斯泰就是那个最大的宝可是呢她把每一项工作都做得非常好

那么托尔斯泰他究竟还在抱怨什么呢我在这儿呢也留一个悬念因为关于托尔斯泰的婚姻生活其实内容非常丰富非常复杂而且其实我觉得非常精彩一时半会儿也讲不完所以我将在后面一期节目讲安娜卡丽琳娜的时候再详细地对比小说和现实之间的关系这期节目因为只是关于托尔斯泰之死我们就先按下不表留下悬念

托尔斯泰还有一重出走的决心就是他一定要出走其实和我们前面不断提到的他 50 岁那一年产生的精神危机有关他在写出了《完美的小说》之后写出了《战争与和平》和《安娜·卡雷琳娜》之后他就发现小说没有意义他彻底虚无了所以我们在提到托尔斯泰作品的时候大部分都不会提到他晚年的创作《伊凡伊里奇之死》其实是他后期作品当中非常少有的佳作

因为在世界观发生变化之后,托尔斯泰大部分的作品其实都变得很说教,比如说我给大家报一报名字你们就知道了,教条主义神学观之批判,我的信仰是什么?似福音书的统一性与演绎,所以好可惜哦,那个世界上最会写作的人,那个写安娜凯莲娜的眼睛是多么的亮,亮得安娜在黑暗当中都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在闪烁的那个人,

现在他彻底否定了写作他不仅觉得写作一点意义也没有甚至觉得写作这件事本身就很丑陋就很罪恶托尔斯泰的转变让当时很多他的老朋友都很惊讶甚至是很难接受比如说他有一个老朋友叫做尼古拉·费多罗多

这个人呢是一个思想家和托尔斯泰在很多年关系都非常好尤其当时托尔斯泰写战争与和平他需要查大量的史料就找这个费多罗多来帮过很多的忙后来呢托尔斯泰对吧他世界观发生了变化这个费多罗多有一天领托尔斯泰去到图书馆说哎呀你看这么多书你去挑选自己喜欢的书吧

托尔斯泰当时就透过藏书室的门他看着一排排高高大大的书架上排列的整整齐齐漂漂亮亮的书他面对着浩瀚的书海和人类智慧的宝库托尔斯泰勤不自禁地说哎呀要是有一枚炸弹就好了所以托尔斯泰他当时觉得想把这些书都炸了

托尔斯泰的这番暴乱让他的老朋友都惊呆了,翠多罗多本来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可是他还忍不住跳脚大骂,说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啊,所以可见托尔斯泰他的转变是非常彻底的,他在 50 岁之后,他在精神转变之后呢,他就开始抨击文学,开始咒骂知识,开始痛恨知识分子,他

他觉得所有受过良好教育的人都是吸人民的血都是寄生虫这些人都应该放弃自己的特权都应该散尽所拥有的财富去和劳苦大众一起生活在那个时候土耳斯泰的眼里只有一种人是高贵的就是劳动人民所以换个时代这番话真的很像是某种劳动改造的宣言而土耳斯泰他首先劳动改造的对象就是他自己

他脱下贵族的长袍穿上农民的衣服他亲自去耕地

有一次有一个画家叫做列宾那列宾非常有名而且他画了非常多非常多的土耳斯泰我当时我记得我有一年去到卢浮宫的时候刚好是列宾的展览看到他画了各个时期的土耳斯泰我非常喜欢所以列宾跟土耳斯泰的关系非常好他有一次呢去拜访土耳斯泰土耳斯泰他就一定要向朋友展示自己是怎么耕地的就下到田里去然后这个时候其他村子村民也赶来了说我要看看大作家是怎么耕地的

列宾他就观察眼前的场景因为他是一个画家嘛他对场景非常敏感他就写说一件奇怪的事发生了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个淳朴的农民脸上看到如此鄙夷的神情

就这些农民啊他们非常鄙夷地看着托尔斯泰我觉得他们心里想的是说哎呀你可别忙活了你耕完我们还得再耕一遍你可不要给我们添乱了可是托尔斯泰啊我也不得不为他辩护说他绝对不是出于一种表演他是真的相信劳动比写作好劳动人民比知识分子好

所以他有很大的精力都是放在创办农民的子弟学校,他想改善教育的不平等,包括他还亲自去编写教材。晚年的托尔斯泰他绝对不是一个养尊处优的老艺术家,也不是一个离群所居的作家,而是变成了一个远近文明的大善人。

他的庄园的门永远是敞开的无论是疯子傻子穷人醉汉谁都直接能推门而入而且要求说我要和托尔斯泰聊两句而托尔斯泰他每次都倾听每次都交流每次都尽量满足别人的要求因为托尔斯泰觉得自己不是属于文学的自己是属于人民的自己甚至是属于全人类的

而我们我们今天其实稍微动点脑子就能想到结果这些来访者当中那最好的一种呢是内心真的有疑惑然后想找托尔斯泰倾诉的

而次一等的是说类似于我写了两千多首诗但是没地儿发表没人赏识托尔斯泰你看两眼看看我是不是写的特别牛逼而最差的一等就是找托尔斯泰借钱的而这一等人也是最多的这些人他们络绎不绝而托尔斯泰他给自己定下的要求又是要一视同仁的耐心的对待每一个人

可是就连他这样他最后也不胜其反他在日记里写道来的人多得不计其数本应该是赏心乐事可是联想到这一切背后的愚昧罪恶奢侈围绕着我一个人忙碌我就感觉到痛苦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我没有办法去排遣死的想法

其实说到这儿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是无关可能是有关的事情那就是很多年前我当时在参加一个和作家三毛有关的纪念活动当时来了很多三毛的粉丝很多都是女生然后大家提到三毛呢都是热泪盈眶讲三毛对自己人生的影响三毛当年去到撒哈拉选择那种波澜壮阔的方式自己也被触发自己也想度过这个波澜壮阔的一生然后听了很多这样的

粉丝的发言包括我也很感动但是呢那个活动上还有三毛的家人然后三毛的家人就说了一番很平静但是对我触动非常大的话大概的意思是解释三毛最后选择结束自己人生的举动他说一部分原因当然是三毛自己的心理问题情绪问题但另外一方面原因也是在于三毛身上负担了太多人的生命太多人的期待太多人的自我投射

我们把对自己生活的遗憾和不满投射到了三毛精彩的人生当中我们觉得他一定要活得非常的精彩而这太多的重量对于一个敏感的心灵来说是很难承受的所以我当时听了这个印象非常深刻我当时就在想说可能有的时候人应该顿感一点甚至应该冷漠一点不要把他人生命的重量全部都揽到自己身上来自己

是负担不了的因为这是超过人类心理极限的而对托尔斯泰来说让他痛苦的不仅仅是这些来访者不仅仅是现实的纠结同时还存在着一种现实的困扰

到了 1905 年左右,当时是罗曼诺夫皇朝的末期,革命浪潮愈演愈烈,不仅是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然后两地有武装的暴动,甚至到农村也不断地发生一些骚乱,有很多丧失理智的暴民,他们看到这种贵族的庄园就一把火烧了,所以这也是有一些打家抢和零元够的行为吧。

就是这场开始于 1905 年的革命促使罗曼诺夫王朝的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后来被迫成立了国家杜马立法议会以及开始施行了多党制其实纳伯科夫的父亲呢后来也在这个议会里面是有很重要的职位那这个就是一个题外话了当时的托尔斯泰虽然他广受爱戴但是他同样面对着危险也经常收到一些死亡威胁

他的妻子索菲亚就感觉到有些害怕,因为她自己的娘家,她也是贵族出身,当时就在这个暴乱当中损失惨重。索菲亚她为了守护庄园,守护家,守护财产,她就找了警察,让警察在庄园旁边不断巡逻,来保护着庄园的安全。甚至说都不是不允许别人进,而是说你要去核查每一个来访者的身份。

但是托尔斯泰就非常生气觉得你在阻止我做一个好人而索菲亚她同样生气她心想行行行好人你来做坏人我来当是吧所以晚年看似拥有一切的托尔斯泰他非常痛苦因为人人都想从他身上分一杯羹而他离家出走绝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家庭矛盾夫妻不和而是因为他真的厌倦了一切

他厌倦了别人对他的崇拜和赠物他想到一个没有人去的地方他曾经想要拯救全世界而现在呢他只想远离全人类

土耳斯泰的一生没有一刻歇息过他没有一刻真正的在休息他永远在工作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永远在按照自己的想法对他人行善结果换来的是无尽的痛苦他想散尽家财他想结自己的富来济贫可是他的家人完全不能够去理解土耳斯泰赠物荣誉可是他的崇拜者却分他而至

托尔斯泰不断地自我贬低,可是人们却崇拜他的真诚。最后托尔斯泰甚至想被流放,他就辱骂起了沙皇,但是尼古拉尔士却说,你们可千万不要去碰托尔斯泰啊。所以晚年的托尔斯泰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其实只有一件,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那就是摆脱他的财产,摆脱他的名声,摆脱他的一切。

但是就连这件事也是做不到的或者说只要有人在的地方他就做不到托尔斯丹面对的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孤独的死去他想在生命的最后赤条条的孤身一人空无一物的去面对死神可是这就是生命给他开的最残酷的玩笑就是连孤独的死去这个最简单的愿望也不能满足

在那个火车站二层的房间托尔斯泰死去的房间人头攒动一切都是乱糟糟的而在楼下呢地方官员在打报告说托尔斯泰能不能死在这个地方啊还是我们需要把他转到医院去而记者们都来了然后在车站的餐厅里面去喝酒在想说这个复告怎么写呀而托尔斯泰在迷溜之际他挂在嘴边不断说的话是别叫醒我别打扰我别给我灌药

而托尔斯泰他最后一篇日记是我的计划是这样的尽人事听天命而在 1910 年的 11 月 7 日刚过早晨 6 点托尔斯泰死了所以就这样我们在这一集托尔斯泰的序曲走过了他的晚年到他的死亡我不知道大家在听完之后对托尔斯泰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觉得他很神圣觉得他很伟大还是觉得他很愚蠢

有一些人可能会觉得托尔斯泰是个圣人到了今天呢也有一些人觉得托尔斯泰是个渣男他剥削妻子拼命地让老婆为自己工作让老婆无休止地怀孕还和老婆闹脾气但是这两种说法我其实都不太认同他不是圣人他只是一个凡人他非常的纠结和痛苦他也不是一个渣男因为他在结婚之后呢就把庄园的支配权给了妻子让妻子全权去处理收入

包括我们前面提到他的之前的版权收入也全部留给妻子一分私房钱都不给自己留以及他在婚姻的大部分时间里其实和妻子都非常亲密甚至到晚年呢还频繁地给老婆写信甜甜蜜蜜地说亲爱的如何如何所以我觉得无论说妻子索菲亚是个汉妇还是托尔斯泰是个渣男我觉得都过于的简单粗暴后面我们去讲安娜凯琳娜和托尔斯泰真实婚姻的关系的时候会更详细地说明

那你要问我托尔斯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觉得我会给一个很简单的答案在我看来托尔斯泰只是一个好人这种好并不是我们通常意义上的讲文明懂礼貌而是说托尔斯泰想做一个高尚的纯粹的在死亡的终极审判面前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任何谎言的人

世间所有的诱惑,比如功名利禄,他都克服了,世间所有的罪恶,势力自私,他都消除了,而他为什么要当一个这种意义上的好人,因为只有一个绝对正直的人,一个完美的人,才能拥有完美的死亡,在死亡的终极审判面前,没有任何的恐惧,没有任何的遗憾。

而托尔斯泰真的实现了吗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面对死神的时候是恐惧还是宁静我们无从得知因为他没有办法返回人间告诉我们他的体验可是托尔斯泰努力了他真的努力了他做出了一个凡人为了一个完美的死亡所能做出的最大的努力

那我们这一集的节目就到这里了在下一集的节目当中呢我们将从土耳其太的死去倒转时间回到她写作的巅峰去聊聊那本《安娜·卡丽琳娜》去看看这本纳伯科夫和毛姆口中世界上或者说史上最伟大的小说托斯托耶夫西姆当中一部尽善尽美的艺术杰作这本书它倒转了

他到底好在哪里,而他又和托尔斯泰的真实人生存在着怎样的关联呢?就让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