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托卡尔丘克《怪诞故事集》：寻找和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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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欢迎收听《你欢吃书》,我是走花路的秦总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是我非常喜爱的波兰女作家也是诺贝尔奖得主托卡尔丘克的作品托卡尔丘克呢,在咱们国内出版的作品真的不算少了更有名的可能是那几部长篇比如说《太古机器时间》《白天的房子夜晚的房子》《云游》还有《雅各布之书》等等

但是今天呢,我挑了一本短篇小说集,就叫做《怪诞故事集》,给大家讲讲其中的几个故事。为什么我会想到这本书呢,其实也是有一个契机,这本书里面的几个故事会让我不自觉地想到一个朋友。

虽然我没有办法也没有机会再去问问他是不是会喜欢托克尔丘克的作品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我猜想他会喜欢这本书也能够明白为什么我要把今天讲的其中的一个故事送给他所以我现在脑海当中就在幻想这个人笑眼盈盈的就在我面前等着我给他安利这本书给他讲这几个故事那咱们进入正题

怪诞故事集是个短篇小说集那托卡尔丘克呢他非常的重视短篇小说他甚至觉得短篇小说对于作家的能力要求更高而且他的短篇小说有一个什么特点呢就是他会把日常和非日常编织在一起

故事的场景大部分都是我们的日常生活比如说飞机上啊比如说在自家的公寓里面啊比如说在别的书里面还曾经有一个短片讲的是衣柜就是两口子没事就进入到衣柜里面待着

但是他在所有的这些短篇故事里面加入的元素他放入的意象就是能够激发我们的潜意识的那有的人甚至会说托尔卡丘克他的叙事人称叫做第四人称叙事关于这个人称叙事托尔卡丘克老师在诺贝尔文学奖的颁奖典礼上发表的那个演讲当中也去讲了就是说探寻自我的过程是和小说他采用的人称叙事是有关的

这个有机会我们细讲吧现在空口说感觉有些抽象不好理解咱们直接进入这本书的故事全说的第一个短片呢叫旅客非常非常的短讲的是我有一次在越洋长途的飞机航班上啊是个夜航航班坐飞机嘛我旁边坐着一个人跟我聊天就讲起了自己小的时候的经历

他说他小的时候会在夜里反复出现一种恐惧每夜每夜反复的出现每一次这种恐惧出现说话的这个人就是他呀就会尖叫把自己的爸爸妈妈都叫进来爸爸妈妈过来之后就尽力的安抚他也没有办法让他消除这种恐惧那那个时候他大概多大呢也就三四岁真的是小孩子

那个时候他和爸爸妈妈是住在郊外的一栋很昏暗的房子里面,除了爸爸妈妈之外,他还有一个姐姐,姐姐呢,从来不像爸爸妈妈一样,在他害怕的时候就过来安慰他说,哦,不怕不怕什么的,反而是会用一种快乐的语气对这个孩子说,说哇,夜晚就要来了,夜晚就要来了。

然后当大人都不在的时候姐姐就会给弟弟去讲什么尸体啊吸血鬼啊各种各样很恐怖的东西但很奇怪的是姐姐讲的这些什么鬼啊怪啊精灵的故事并不让弟弟害怕他觉得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这些东西都好具象啊他觉得他内心恐惧的东西并不是看起来会对人有直接伤害的存在他内心的恐惧的位置被另一种东西占据了而这种东西他无法描述所以每次他爸爸妈妈跑到他的房间说孩子怎么了梦到什么了呀他永远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永远就是说有个人那个人和他

那作为父母会做什么呢我们都可以想象爸爸就会把灯打开带着孩子就是指这个房间里说你看柜子后面也没有门旁边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你不要害怕你害怕的东西根本不存在而妈妈呢就更温柔一些妈妈会把儿子摞在怀里头说没事啊妈妈在这儿什么坏事都不会发生什么危险的事情都不会伤害到你但是这个孩子呢

他觉得妈妈的话不是很能理解因为他还不懂得善和恶还不懂得什么是坏事什么是危险在三四岁的年纪一个人不会担忧自己的生活他姐姐给他讲的吸血鬼狼人他都不害怕那至于妈妈说的这个坏事他就更不知道了他看到了一个灰色的影子是一个人影柜子和窗户之间有一个人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而且这个灰色的影子还有一个脸而在这个脸的位置闪烁着一个小红点好像是燃烧着的香烟然后这个影子呢它还做着一个烟是吧每吸一口烟这个红点它就会变亮

这个脸就会在变亮的瞬间显现一下看到这张脸上有一双疲惫无神的眼睛脸上还有花白胡须还有深深的皱纹薄薄的嘴唇带着一点不满的深情打亮着这个孩子就在那站着一动不动

那于是这个小孩子他每日就会例行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双手抓着床栏开始念奶奶教给他的祷告词向守护天使祈祷但是也不怎么管用慢慢慢慢地祈祷就会变成尖叫爸爸妈妈就会跑进来然后再安慰他然后再走但是他继续地害怕那这种情况持续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至于让这个孩子失去了对夜晚的信任然而太阳总会升起来

黑暗总会被光明驱散这个孩子长大了白昼越来越强大让他忘掉了所有的黑暗爸爸妈妈呢也松了口气就把这茬给翻篇了时光荏苒父母也慢慢地老去这个人逐渐地从孩子成长为少年成长为男人

这个时候的他已经认为儿时的一切都不值得一提了他记忆当中的黄昏也好黑暗也好是被越来越明亮的清晨正午下午渐渐的取代直到最近就这个人啊在飞机上对我说他说直到最近当他不知不觉的到了 60 岁的时候有这么一天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啊回到了家里发现了真相怎么发现的呢

就是他入睡前想要抽根烟于是他来到了窗前那大家都知道这个晚上的窗户相当于是一面镜子于是呢他在这面镜子面前抽烟在玻璃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脸灰暗的眼睛深深的皱纹花白的胡须忽明忽暗的烟头他马上就认出来这是谁从来没有改变过的那张脸

那一下子童年的所有回忆所有习惯在脑海当中就涌现出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马上准备大叫可是这个时候父母早已过世他不知道还能再叫谁了他现在孤身一人而且从很早就不相信守护天使了所以他终于明白他一直害怕的人是谁那一刻他感到了真正的轻松他说父母自有他们的道理外部世界其实是安全的

在这个奇怪的故事的结尾他对我对这个故事的第一人称单数我说你所看到的人并不会因你看到而存在他存在着是因为他在看着你随后呢这两个人在飞机上听着发动机的低声的轰鸣进入了梦乡这是第一个故事就讲完了不知道大家听了这个故事有什么样的感受

会不会觉得他在描述的这种人生的环状结构有一点像我们之前讲过的你一生的故事可是又没有一生的故事那样清晰明确地告诉你这是一个宿命论的东西它更加的轻盈更加的复杂它会在你的口腔里面在鼻腔里面这样蔓延开来所以我读完第一个故事之后有一点晕晕的看起来好像是一个鬼故事但实际上它又这么的真实

托卡尔丘克毕业于华沙大学的心理学系所以他的故事当中会有很多心理学精神分析层面的东西他就用这么短篇的一个故事把我在很小的时候感受到的那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和恐惧和那种沟通上的困难表达的这么清晰

但是他又不是简单的去说我来当你们的嘴替我讲的一个故事就是想引起你们的共鸣不是这样的他还试图去处理关于孤独关于自我的形成关于一个孩童对世界对外部世界的抗拒和面对衰老时候的无助疲惫以及我们永远也认不清自我但是又会突然面对自我的那种惊诧

那个灰色的影子就是 60 岁的他一个完成的自我形态去回望三四岁的时候那个还不能算是真正人的年纪的自己而那个三四岁的自己看到的或者他恐惧的是什么呢就是在故事的尾声他说的父母自有其道理外部世界并不可怕这句话实际上就是一个对悬疑答案的一个揭示

所以他当时恐惧的外部世界本质上是他自己是他的内部世界那这里又有一个微妙的等号就是内部世界等于外部世界他自己就是外部世界他所有的内心就是一个孩童面向未知的人生的时候他所恐惧的外部世界

真的是太酷了而且呢童年对影子的恐惧或者说我们任何人对任何东西的恐惧它是跨文化的广泛存在于各民族的传统文学神话故事当中大家有没有想过就是在我们的传统文学里面

除了诗歌之外绝大部分的叙事人称都是第三人称我们看不到以我为视角的叙述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一个故事的情节所有人物的行动是高于自我的是高于这些角色本身的每一个角色他是在一部戏里面扮演一个棋子他是发挥着功能性的作用的而很少去向内探索

传统文学是把我们内部感受到的东西外化成一些英雄神鬼而启蒙时代之后自我这个概念开始发展开始壮大一直到今天我们大量的文学都是以第一人称单数以我的这个视角去讲故事

而在旅客这个短篇故事当中呢又有一个很神奇的地方就是他没有直接用我去讲虽然这个故事有第一人称视角就是我在听一个他讲故事可是这个故事所描绘的所有向内探索的情节都是由第三人称单数讲出来的而我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用我只是在外面套了个娃一层皮可是就是这层皮赋予了这个故事更多的魅力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而我又不是他他又不是我或许不只有一个我就好像孙悟空把一根毫毛变出很多的孙悟空或者说一根蚯蚓切成两段让它变成两条蚯蚓那这个时候谁才是真正的我而在怪弹故事集当中关于自我的探寻我是谁我如何去处理自己和世界的关系是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

接下来给大家讲一个故事叫拜访拜访的开篇也是他和我这次是一个女子编的他这个女子编的他说把我关掉吧我很累他坐在自己的床边膝盖上放着一本旧书

而我在他身边坐下觉得有点替他难过因为他现在已经有点驼背了两鬓也长出了不少白发耳边甚至有点暗疮他还动手挠了挠那这个时候我本能地把手抬到他的耳边从他的耳朵上摘下了一对小小的珍珠耳环这个时候我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不舒服的却又难以言说的感觉我搂住了他的腰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给他关掉了

他叫莱娜莱娜是不久前最后一个来到我们家的所以我们家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关掉他不过一般来讲呢都是我去睡觉的时候来做这件事情而今天我觉得他实在太累了就可以早点关掉他让他放松一下

那他为什么累呢因为他一整天都在打扫还跟出版社的人吵了一架然后还去负责缴我们的这个税款处理我们家的一些财务上的事情还得把我们最近的旅行照片打印出来反正就是一些行政上的很琐碎的家务而我呢我根本没问假装没看见这个事情只有莱娜需要我做决定的时候我才会去管

那莱娜每天早上都会自动开机来到厨房里面一边唱着歌一边热吐司一边烧咖啡可是每当我下楼来到厨房想跟她一起唱的时候呢她就安静了就不唱了那这家里不光有我们两个人还有阿尔玛

阿尔玛这个时候干嘛呢他去花园里面采了一些萝卜英子然后静静的坐在了桌边准备吃早餐他的手啊又脏又粗糙我一看见他的手我就难受而且我总觉得他的工作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因为这些萝卜英子呢你在网上都能买到

我原本其实把它也能关了但是阿尔玛很神奇的在平衡着我们的生活所以呢我并没有关掉它我忍受着它从花园里面带来的各种泥土然后这个手也不洗在毛巾上擦有很多的脏污那这个时候阿尔玛原本很少注意到我却突然跟我说话他说你都干啥了你这一整天在家里头转来转去的无所事事

和着我觉得他干的事不重要他觉得我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我就被噎了一下我就反问他我干啥了我在画画我在写作我在思考分析命名我得挣钱我得和出版社打交道把我的这个创作的童书卖出去咱们家才能生活

而因为我是创作童书的我需要去创作独一无二的故事所以我必须得睡觉我必须得做梦我必须要靠谎言靠幻想去换钱虽然这个在道德层面上有问题但是呢人类干的好多事比这个还糟糕呢

我正说着呢阿尔玛在那边嘟嘟当当的反正也没听清他说了什么继续回到园子里头去摘萝卜英子我在这心里头就憋着气我心想如果我和他一样是那么的大的咧咧我就会直接跟他说就你干的那些事最没用的但是我没有说出来我就转身要回房间在楼道里透过儿童房我们家有个儿童房透过续演着的门我看到法尼亚

正在给三岁的孩子喂奶那我们再捋一下就是说我累了在做家务的那个是莱娜摘萝卜英子的是阿尔玛给三岁孩子喂奶的是法尼亚这个时候我看着法尼亚给三岁的孩子喂奶我的腹部和胸部传来一阵难以描述的甜蜜的无力感仿佛我正在给这个孩子喂奶仿佛我的身体出现了一个和外部世界连通的出口

那这个三岁的孩子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想让他有深色的皮肤有亚洲人的脸虽然最近这种混血小孩特别的受欢迎但是我们最终还是如愿了还是获得了这个孩子叫哈利姆哈利姆特别的可爱而因为他的出生我们迎来了法尼亚所以呢这个家里面阿尔玛莱娜法尼亚和我

这是一个同性家庭每一个人都感觉很满足很幸福而四呢是一个对称的稳定的数字就像一个老式电风扇的四片扇叶围绕着一个中心这样慢慢慢慢地转

我脑子里面出现了这个四叶电风扇的比喻就想着说这是一个灵感我得赶快跑回去把它画在我的书里面画在我的作品里面可是我没有办法下笔因为有一个很可恶的事情在等待着我们家就是今天上午新邻居要来拜访要来我们家喝咖啡

而我一想到有陌生人要来到家里要有陌生的眼睛陌生的气味陌生的脚印不明的微生物还有因为来来拜访的是男性嘛那他们那种男性的低沉的颤抖的声音让我感觉到特别的难受

我们一家四个成年人既不缺朋友也不缺娱乐晚上可以看电影打纸牌喝红酒做各种游戏所以我们真的不需要社交也不需要朋友结果现在来了新邻居还想要跟我们交朋友所以我就气不顺我气一不顺呢听到孩子的哭声我就开始怒吼我就说法尼亚你怎么不哄哄他

这个时候,法尼亚生气了,阿尔玛生气了,我也不高兴,可是我们还是得等着客人来拜访,所以呢,把家里都布置好了啊,还准备着说是要给客人是上红酒啊,还是端糕点呀,是吧,瓶里还插了花儿。

而且他们来家是请他们坐在长条沙发上呢还是在窗边放个单人沙发以便我们能清楚地看到观察他们呢因为太久没有人来拜访我们我们甚至都不记得就是他们长的是什么样了

而我们每一个人每天都对着自己那张一成不变的脸如果我们在看到跟家里人不一样的脸的时候就会感觉到非常的不安而要来的客人说他会带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同伴来所以我们决定既然他们是两个人来这两个人一模一样那我们也派两个人去就是我和莱娜去接待要来的这两个人

法尼亚带孩子阿尔玛在园子里头和这个害虫作斗争这个时候阿尔玛突然说你们也别考虑那个长条沙发还是单人沙发了要不然就让他坐在咱们的花园里面吧是不是我一想他肯定是想要在客人面前炫耀他在园子里种的花花开了我们家里其他人去赞美这个花对于阿尔玛来说好像不太够他是不是需要外人的夸奖呢

于是我就说好呀为什么不呢我一边说一边看着他因为我想看到他的快乐所以我飞快地看了一下他的脸又马上收回了视线因为在我们这个世界有一个对称心理学的东西那对称心理学的原则就是不要长时间的对视我们可以扫视可以凝视可以打量但是不要对视因为对视会让我们死机爱攻是会死机的

所以在订购爱工或者女爱工之前我们都需要去练习不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不然的话还得解锁重启要花不少钱而因为有爱工的存在我才能写作绘画和生活

但是不管怎么样吧,客人马上就要来了,所以我听到莱娜在楼下各种收拾东西,收拾快递,采购了很多这个卫生纸啊,厨房纸啊,还有吃的,因为我们这个一家人五口嘛,要买好多好多的食物,而且我们吃的东西都差不多,只有法尼亚一个人吃的不太一样,为什么呢?因为他在哺乳,他在给哈利姆喂奶啊。

虽然我和莱娜觉得她不应该再喂奶了但是她毕竟是一个带孩子的机器人她如果不喂奶她就没有重要性了到时候就得对她进行转型或者把她关了于是呢我们就还是继续让她喂奶而阿尔玛呢她吃肉因为她觉得她自己干的是体力活必须吃肉她就是这样的迷信

所以经过了多次讨论我们家买了个恒文香恒文香的架子上会长肉莱娜会在这个产品目录上点开相应的栏目下订单肉的肉种会被邮寄到他们家他们就在这个恒文香里头种肉所以每次阿尔玛要吃饭呢就会烤猪排或者是炖牛腩很香但是有点恶心这是他们家的饮食啊

这边正准备着正说着话呢 12 点到了很准时两个一模一样的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的男人来到了他们家门口我们一看这俩人呢立刻就觉得很可笑是这个五十上下大幅翩翩的秃顶男人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拿着一盘水果一看就是转基因的外国水果反正我们肯定不会吃

我们就把他们俩迎进来,迎到了花园里面,坐在了沙发椅上,正好面对着盛放的牡丹花。这两个人落座之后,异口同声地说,哦,这花可真美。然后呢,我就面对着他们坐了下来,来那去准备咖啡和点心。

那在我们对称心理学领域呢另一条原则就是要用目光轮流照顾到两位男士不能把爱工分出优劣高低要对他们一视同仁消除地位上的差别不能让人分出来谁是阿尔法谁是普通的爱工这个时候我开口了我说我们种花说着就喝了一口红酒哎呀这个红酒劲上了之后呢我就比平时的更大方了一点

而且我之前为了这样的场合准备了一个问题库比如说我的题库里面有你们是从哪搬来的呀你有花园吗你喜欢周边环境吗不过也就这么几个问题了因为对称心理学的另外一个原则说不要打听爱公家庭中爱公的数量因为有可能会让别人觉得你在探听对方的财产情况这是非常不礼貌的

而对面的邻居比较拘谨回答的也很含糊能看出来他们不太自信会发出一个呼噜呼噜的声音所以呢我就在想哎呀怎么解围呢怎么才能换一个问题呢于是我就突然问说你们是不是过敏这个话题就转向食物过敏对方说他对所有的谷物巧克力坚果和奶制品过敏嘿

正说着呢莱娜在门口端着巧克力坚果蛋糕定住了专门为这个拜会准备的莱娜听见我们聊天的这个说过敏的事之后呢退回了厨房过一会儿拿着一堆萝卜英子过来放在面前客人呢都吃了一点萝卜英子

然后我们就开始聊孩子聊孩子说我们有一个小孩才三岁哈利姆特别的可爱正说着呢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阿尔玛端着一盘她自己种的葡萄走了进来这些葡萄平时她都不让我们吃但是她这次把这些葡萄端给了这两位客人而且她还拿了一瓶白葡萄酒不仅如此她还在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由于对称心理学当中要求来几个人就有几个人接待那莱娜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她就立刻出去了要不然她会觉得说我们三个人对他们两个人客人会觉得局促不安她就离开了剩下我和阿尔玛那这个时候我用责备的眼光看着阿尔玛但是阿尔玛呢冲我一笑完全无视我

这个时候他一边给客人倒酒给自己倒酒一边问说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这句话相当的不得体怎么能直接问工作呢对面两个人很明显的尴尬起来了左边的男人甚至试图把手放在右边那个男人的手上想要给他安慰但是呢最终也没有成功然后左边那位就说我们是这个搞精算的那你们是什么我们就是个普通的家庭聊聊聊聊聊

聊得还有点投机我在旁边听着他们聊天脑子里面就想是现在啊已经很难找到愿意谈话的对象了因为除了我们自己之外其他人都很无聊他们对你熟悉的东西不了解然后他们熟悉的东西呢你又不知道也没兴趣反正跟你也无关所以在一个谈话的当口我就悄悄地打了一个哈欠那这个时候大家都感觉到拜访接近尾声了

阿尔玛突然把脚从屁股底下伸出来我发现他袜子上有一个大洞脚趾头都露出来了这俩客人也看见了脸又腾的就红起来了于是他们俩战战兢兢的说我们该回去了一边站起来我们四个人呢相互鞠躬之意然后邻居出去了我就感觉到一阵难以言说的轻松啊

这个时候莱娜和法尼亚一看邻居走了赶紧过来我就跟他们俩在这说说你看刚才那两个人多失礼啊他们还竟然想看孩子太过分了然后他们还拿着国家发的工资当精算师啥也不干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啊他们仨这个跟着瞿瞿呢阿尔玛什么也没说他走到厨房就着烤盘把刚才那个巧克力坚果蛋糕给吃了还是用手直接拿着吃的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就回到了正常的生活当中阿尔玛还在园子里干活晚上喝红酒睡得很晚有时候弹弹吉他莱娜呢在厨房里头是围着灶台忙活抱怨自己活太多了而且她说怎么这么多活每天要做这么多饭呀我还想再要一个爱工但是再来一个爱工做饭呢又没她做的好吃所以我们决定还是不要了爱工

法尼亚还是照顾着小孩陪他玩 带他散步然后一到下午呢我们四个人会一起在客厅陪小朋友玩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而三岁的孩子还没有学会区分我们他就像依赖法尼亚一样黏着我们所有人想吃我们的奶我们就把孩子放在中间四个一模一样的女人弯着腰看着他非常完美和谐的画面

这个时候我就想说我应该把这幅画记下来把它画下来留在纸上就是我的下一个作品实际上这段时间我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已经完成了好多的画作我的画作跟我们家一样就像是一个王国这个王国越美好越幸福主人公就现得越深一圈一圈的螺旋住在里面的东西越来越小但是越来越完美永无止境

终于我把我这么长时间完成的几十幅画放在一起结束了创作阿尔玛走过来仔细地看我画的每一幅画我能感觉到她很满意她觉得我的作品很棒她拥抱了我我感受到了她的感动我们用一个节奏呼吸我感觉到非常的幸福

这个时候阿尔玛说亲爱的我要把你关掉了你必须休息直到开启下一个任务我们会想念你的于是我感到了完成任务的满足我被关掉了我想关于这个故事不需要我来画蛇添足的做什么样的解读它本身就有一种回味悠长的魅力

它应该是我看过的所有写机器人人工智能类似这种题材的小说里面我个人最喜欢的一篇希望大家也能够喜欢它那说到人工智能咱们回到现实世界里头来这是一个非常非常热的议题它是一个未来科技但是离我们如此的近仿佛下一秒钟就要影响到我们的现实生活

而像我这个年纪的人呢我算是青壮年吧那我对这个东西不会感觉到恐惧我对被时代抛下的恐惧还没有那么深刻但是和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时空当中我们的长辈他们又有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呢等我们老了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一个心态去看待世界我想跟大家再分享这本书里面的另外一个故事也是很精彩的那这个故事叫《接缝》

缝隙的缝这个主人公啊就没有什么我呀他呀的了直接就是 B 先生 ABCD 的 B 这个 B 先生有一天清晨从被窝里面艰难的起来慢慢的躲到了浴室最近他这个睡眠啊很不好睡觉睡个稀碎很像他已故妻子的珍珠项链

他很久以前在抽屉里面找到了这个珠链拿到手里之后发现这个绳子都已经朽烂了劈了啪啦的珠子掉了一地大部分都找不到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每个失眠的夜里他都会去想忍不住去想那些圆圆的小珠子那些没有思想的小生命都跑到哪去了呢他们现在是在我家里的哪堆灰尘里头安了家还是掉到地板缝里头了

每天晚上他在脑子里面就想这些然后这不是早上他起床了吗早上起床来到浴室就坐马桶上了坐马桶上方便一低头看见自己的袜子上有一条接缝两只都有从脚趾头一直到这个袜子的松紧口一条整整齐齐的机器缝合线你说这个小屁事吧很小的一件事情但是他突然觉得有点问题以前有吗

还是就是这双袜子有呢所以当他在盥洗完毕之后来到了衣柜把抽屉拉开一双一双的去检查他的袜子这个袜子团拿出来拉开举到眼睛前有一个黑色的袜子这个房间里又很暗看不清楚赶紧又回卧室找眼镜拿到光下头就这样看发现这个黑的袜子确实也有一条缝

于是他马上把所有的袜子都给拽出来一双一双的砍一双一双的砍发现所有的袜子每一针都有一个从脚趾头的脚后跟再到松紧口的线是这个袜子接缝看起来如此理所应当

他就生气了也不知道是生自己的气还是生袜子的气因为在他的记忆当中袜头和脚趾头处有接缝而且这个接缝呢是光滑的那现在这么长的接缝的袜子穿在脚上看起来好怪啊于是他就很厌恶的把袜子脱了他觉得哎呦喘不过气来了袜子怎么能有一条缝呢这怎么可能是这样的呢可是想不明白呀那想不明白要不别想了吧

就把这个超出我解决能力的这个小事放在我的记忆阁楼之中我还是赶紧做早饭吧于是呢他就开始煮茶这茶叶里头还放了点草药对前列腺有好处就切两片面包拧开这个果酱的罐子发现有自制的这个草莓酱坏了长没点了蓝色的霉菌像眼珠子一样从罐子里挑衅而傲慢的看着他

所以他把这个罐子放回去吃了抹黄油的面包一边吃呢一边还是感觉到接缝的问题在困扰着他可是处理接缝的问题超出了他的能力就好像现在他们家滴水的水龙头断了的柜子把手坏了的夹克拉链一样都超出了他的能力所以他就忍住不想忍住不想把这些东西全都试图忘掉

吃完早餐呢他开始拿起电视报咱们小的时候播有的我小的时候有那个北京电视报啊什么都是节目单嘛他把这个电视预报拿起来在上面画钩挑自己想看的节目因为电视节目呢是一种强制安排就几点钟播哪个几点钟播哪个如果他能跟随上这个电视的强迫安排他就会只有几个小时来做饭和采购其他的时间都是被填满的但是他都坚持不下来都会在扶手椅上睡着

然后突然醒过来不知现在是几点接下来他准备出去买东西就拿着购物袋来到了街角的商店买这个面包啊肉酱啊什么的拿着这些东西来到收银台结账跟人家当班的女经理就说请帮我结账但就在这个时候呢突然心里一动跟女经理说可以帮我拿双袜子吗经理说好啊那我给您挑这双吧

这双是无压力袜子你看这袜子没有松紧口不勒腿保证血液流通在您这个年纪吧哎开了个头没说下去是吧因为好像年龄不太合适虽然没说下去还是把这双袜子递到了 B 先生的脸前让他看 B 先生就看袜子中间有一条长长的结缝所以他一边付钱一边假装不经意的问说有那种不带结缝的袜子吗

然而这女收尾人就很奇怪说哪有没缝呢就是那种没有缝的或者缝是光滑的袜子有没有您在说什么呀是袜子怎么能没缝呢没缝这袜子怎么能做出来呢毕先生这个时候也没话说决定不再理会这件事情说人老的时候啊世界在前进人们会不断的想出一些新的东西或许袜子就是和以前不同了而我没有注意到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同的

谁也不可能无所不知嘛他就这样安慰自己回到了家进楼之前他看见楼下的女邻居正在洗窗户他突然想起来说又我们家窗户也该洗了能不能让邻居帮我推荐一个擦窗户的工人呀我们家的窗户这么灰蒙蒙的就好像主人已经死了好久一样

回家之后他还是想着说我要不要擦窗户因为春天就是整理清洁的季节所以他现在感觉到很不安他觉得我应该去做这个扫除了于是他就静止来到了妻子的房间

在他妻子去世之后他一直睡在这个房间而他自己原来分房睡的那个房间呢用来存放什么旧电视杂志啊各种破盒子呀还有一些囤积起来觉得以后能用到的东西但是呢他现在是在睡在妻子的房间这个很漂亮的女性化的房间就看到妻子的衣服还挂在衣柜里面有好多次他想把这些衣服送出去可是到现在都没有能做到

这个时候他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然我就咬牙一跺脚断舍离我把这些妻子已经用不着的衣服啊东西啊送给楼下的女邻居就可以顺便问问擦窗户的事了

但是这事先不着急我先给自己做午饭做完午饭吃午饭稍微眯一会儿开始干活整理那些老旧的电视报 400 多期好几大堆电视报说我要把它们都扔了扔掉它们会是一种象征性的清扫我要一年之计在于春我要换人一新的生活

但是毕先生刚把这些破烂电视包搬到垃圾堆突然感觉到了恐慌仿佛扔掉这些东西就是扔掉自己的生命可是这个时候手一松这东西已经掉到了一个收费纸大的垃圾桶里头他就踮起脚尖拼命的往里头看试图把这个破电视包再捡回来但是它们已经消失在了深处毕先生这个时候感觉到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甚至短暂的啜泣然后感觉到浑身无力血压都升高了等到第二天早晨他又开始像往常一样吃早饭坐下来挑出电视报新的电视报在上面画标记这个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情圆珠笔写出来的字是棕色的非常难看毕先生就想说这是不是纸的问题啊怎么写出来字是棕色的呢不应该是蓝色的吗

就又拿过一份杂志在上面写画圈就画出来的圈也是棕色的跟大便一样他就是怎么这笔太丑了很生气我就换根笔他就来到了柜子前面柜子里头啊是他跟他妻子一辈子收集到的各种各样的破笔就我们自己在家也都有这样的经历是不是就你会收集好多那种破笔有的墨水已经干了有的笔芯都漏了什么的很多都不能用了

这个毕先生就在这一堆笔里头扒拉扒拉拽出了两把然后就在报纸上就这样画圈画圈画圈他觉得说就这么多的笔我一定能找出一根能用的吧一定能有一个黑笔蓝笔哪怕是红水笔绿水笔也好结果发现所有的笔写出来的都跟那个大便的颜色一样是棕色的

毕先生这个时候有点崩溃了手都开始抖终于他站了起来他突然想到说没关系我可以再去看看我以前写的字我以前的那些文件信件于是呢他找到了一个手写的信封把这手写信封打开之后看里面的信件墨水的颜色竟然也是棕色的太崩溃了

毕先生就坐到了自己最喜欢的这个椅子上伸直了腿就这么看天说这怎么回事啊我的大脑快分析死脑快分析想说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圆珠笔的墨水过期了就是这个事啊是吧被氧化了会不会是空气当中出现了毒素让这个墨水突然变色了我是不是快中毒死了

或者是我的眼睛里是不是出现了黄斑白内障看到的颜色变了吗可是不对呀因为我看到的别的东西都是原来的颜色这怎么回事呢算了就跟那袜子缝一样我先把它搁置我先正常的生活吧毕先生先不管那个笔是什么颜色了先在这个电视上选我想看这个二战之谜纪录片我想看这个如何养蜂致富

就在这画这一天就过去了过几天之后又出事了什么事呢就是他去邮箱里取自己的信件发现邮票竟然是圆形的而且所有的邮票都是圆形的带着巨尘色彩斑斓跟硬币那么大好家伙给毕先生吓一跳

这这这这这圆珠笔就算了袜子就算了怎么邮票都能我都不认识了呢于是他不顾自己的腰酸背痛膝盖痛快速的从邮箱冲回来家翻自己以前的旧日的邮票发现所有旧日的邮票都是圆形的怎么可能他用手掌就这么遮住脸坐在平静的虚空当中

但是日子还要继续 B 先生收拾了一些妻子的毛衣衬衫来到楼下敲开女邻居家的门女邻居本来觉得很可疑是吧怎么会突然送个衣服呢但是她一看里头又竟然有一件皮草她就动心了就请 B 先生进屋来喝杯茶正在喝茶的时候呢 B 先生突然向这个斯塔莎女士提问

说斯塔莎女士您能不能告诉我袜子有接缝吗就那种特长的从脚趾到松尖口的接缝什么意思给女士都问愣了呀女邻居说当然有了那是不是一直都有呢您说是不是一直的时候是什么意思呢当然一直都有了

那斯塔善女士圆珠笔写的字是什么颜色是蓝色的对不对圆珠笔被发明出来一直到现在写出来的字都是蓝色的呀您别着急也有红色的和绿色的是的但是一般都是蓝色的对吧您要不要来喝杯酒啊女邻居就给他倒了一杯酒倒酒的时候很明显看她的手都在抖毕先生喝了一口酒之后非常小心的

害怕让对方紧张焦虑的一种语气就问说请您告诉我您是否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就好像我们抓不住它了当然了您说的对极了时光不等人呀

其实时间呢并不着急只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都不再思考了所以我们没有办法再像以前那样抓住时光我们就像旧的沙漏一样您知道吧沙漏里面那些沙粒会因为反复的被倒来倒去被打磨变得很圆那这个时候流动的速度就会变快所以旧的沙漏总是更快那可是其他的东西呢什么其他的东西

您听说过长方形的邮票吗嗯有意思我还真从来没有听说过

不光是长方形的邮票还有什么大胡子的酒杯向左旋转的罐子要么就是时钟上本来指着 12 点的地方现在是显示零毕先生就这么说着呀越说越气越说越气而对面的这个斯塔善女士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好像已经放弃了争论紧张失望的看着这个老头

当天晚上,B 先生像往常一样躺到妻子的床上,他就在黑暗当中躺着,怎么也睡不着。于是起来,把妻子的粉红色睡衣从 B 厨里拿了出来,就是他送给女邻居很多很贵重的衣服,但是留下了妻子的睡衣嘛。他把妻子的睡衣抱在胸前,喉咙里发出了啜泣声,但是睡衣帮了他的忙,他睡着了,然后一切都停止了。

真是一个很动人的故事有一点微微的和第一篇旅客有一种 callback 的关系我们当然能从中读出形而上的更加哲理层面的意味但另外一方面我非常喜欢这篇的原因就是它有一种很切实的我熟悉的人类情感它还是在所有普通人都能够理解的人文关怀当中

虽然托卡尔丘克一直说文学并不是一个大众化的东西写作并不是一种为了讨好或者说为了有什么宣传的目的政治的目的而去做的行动

但同时他又非常的强调人类的经验他强调人类应该有一种普世的语言超越所有的文化去回应一个不断溃败的像世界末日一样的时代拒绝接受不断冷漠下去的不断失去同理心的世界文学就是要关注自我的经验同时把每一个人的心每一个人的灵魂连接在一起这就是写作的意义

那在这个故事当中特别打动我的并不是一种对于生活状态的描述而是不可言说的思念虽然我们可能觉得这个思念的背景是一个人他年老了他要面对孤独和一种对世界的陌生感

但是这些都抛掉之后你依然能看到一种非常真挚的思念你会相信这个时候毕先生如果突然重新获得青春重新获得社交重新获得事业和喧哗他依然会想念自己的妻子他依然会留下那件睡衣关于思念在这本书当中还有一个故事叫罐头

讲的是一个很早就失去父亲的肯老族 50 岁了还住在自己寡居的母亲家里面母亲还要给他洗衣服还要给他做饭而故事的开头就是他为母亲举办的葬礼这篇故事的气氛啊会让我有一点想到局外人也是有母亲的葬礼也是看起来如此的冷漠

这篇故事的主人公他在给母亲办完了一场相当像样的葬礼之后回到了家中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开始打开自己家的什么抽屉啊吧台啊乱翻乱找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什么要找钱吗找债券吗找保险单吗还是找什么东西他也不知道

最后呢他找到了一些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文件账本父亲的党员证自己幼儿园画的画还发现了一个笔记本这个笔记本上全是菜谱而且都是制作罐头的菜谱有鱼有蔬菜有鸡而且这个菜谱写的呢是写的带有一些美感的饮食词汇

除了那些看起来比较正常的罐头之外还有一些不是特别正常的菜谱的那个名字什么苹果皮果冻糖瓣仓谱这些看了这个菜谱之后他有一种冲动想去地下室看看他已经好久没去过地下室了而他妈妈活着的时候很喜欢在地下室待着

因为妈妈经常觉得她看电视球赛的声音太吵妈妈每次的抱怨也没有任何的效果他们俩甚至会吵架会怎么样然后妈妈每次就摔门跑到地下室去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妈妈在底下干嘛她就还是一罐一罐的喝啤酒然后看着电视上这个足球比赛什么的但是妈妈已经去世了她终于来到了地下室在地下室里面这儿有一个长沙发有一个小地毯

突然他童年的回忆向他袭来他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曾经在这块小地毯曾经在这个沙发上头玩耍过但是呢这个地下室最壮观的并不是沙发地毯而是摆满了罐头的一排一排的架子

这些罐头上面贴着不干浇的标签还写着年份还写着刚才在菜谱上看到的那些名字这些名字有什么斯塔夏夫人腌黄瓜 1999 随口青椒 2003 因为是玻璃罐子嘛你能看到里面有蘑菇蔬菜辣椒突然一下激发了她对生活的渴望

于是呢接下来的几天他还是在房子里头看电视这回看电视就更爽了啤酒罐就乱扔破衣服也是走哪丢哪然后呢把地下室里面的这些罐头十不长的就拿上了一些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母亲给他留下来的最后一点钱马上就要花光了但是他还在这觉得说我可以有一个新的生活虽然我 50 岁只有高中本凭但是我应该很快就能找到一个新的工作

明天我就准备去职业介绍所我妈都因为这个事捞得我二十多年了终于决定去职业介绍所看看有没有我合适的工作了只要明天没有足球比赛我就去职业介绍所她就这么想啊想啊一天一天的又过去了

直到有一天她的这个房子里头已经堆满了啤酒罐和各种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她想找一个干净的毛巾就去衣柜下面翻发现衣柜下面还藏着一批罐头她就诧异了说我妈竟然在她自己的卧室床头柜里和衣柜里面和床底下藏了这么多罐头这是背着她儿子偷偷吃呢还是觉得她想用这些罐头给儿子做一个最后的保障呢

然后再仔细看这些罐头啊上面贴的标签都特别奇怪都不是什么正常的食物比如说有醋泡鞋带西红柿汁泡海绵反正他每发现一个罐头就拧开看看是不是跟标签是一致的反正都是一致的然后他就把这些吃不了的就扔了能吃的就吃然后发现就有一些能吃的还挺好吃

直到有一天呢他还是在看足球比赛是波兰和英国的足球比赛然后又拿上了一箱罐头发现由于这次妈妈这标签啊写错了烟蘑菇啊写的不是那个正常的蘑菇写的是魔法的那个烟蘑菇妈妈这么注意拼写这么注意自己的这个修辞还写错了嘲笑妈妈

但是没关系反正都能吃嘛他就把这个罐头打开把这个又白又嫩的蘑菇一个一个的放到嘴里咕咕咕咕咕吃完了然后夜里就开始恶心呕吐一边吐一边觉得妈妈就站在那儿再用他无法忍受的尖利的嗓门喋喋不休他就吐了一整晚吐了一整晚一直到早上用尽最后一次力气叫了救护车去医院了最后死在了医院里

死在医院里甚至没有人能把他的遗体再从太平间领回来办葬礼了最后呢还是在警察局的呼吁下妈妈的朋友们来了又矮又胖的带着贝雷帽的一群女人们把他的尸体接回去给他办了葬礼妈宝大叔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至于这个罐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为什么在那它象征着什么妈妈无比痛恨 50 岁还妈宝的儿子但是又不得不给他洗衣服做饭难道就没有一瞬间想要杀了自己的儿子吗这个烟蘑菇会不会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这么一个存在呢

但是另外一方面,我们不要忘记托卡尔丘克是一个心理学专业的作家,那这些罐头的隐喻又是什么呢?不管是在地下室发现的罐头,还是在橱柜里发现的罐头,还是在床底下在衣柜里发现的罐头,会不会是这个给自己母亲添了一辈子麻烦的儿子,在母亲死后,在家中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悲伤和怀念呢?

而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地方就是最后杀死他的那个罐头里面是 magic mushroom 魔法蘑菇不要忘了魔法魔法蘑菇或者说蘑菇这个东西它就是总出现在童话故事里面不管是玛利奥吃蘑菇还是我们云南人吃菌子看起来像小人总之杀死这个儿子的不是烟黄瓜不是西红柿泡海绵也不是什么鞋带

是蘑菇这就是托卡尔丘克他非常善于利用神话异想的一个写作特点在这么日常琐碎的细节当中藏着这样的小彩蛋我个人觉得是一种很幽默的表达行然后呢我们再给大家讲最后一个故事叫做变形中心变形 Transformer 的那个变形

这个故事和拜访有一点像他们都带有一定的科幻色彩故事的开篇是这样的驶离休息站的时候自动汽车问了他几个城市化的问题他是女字边的他是一位女性那汽车问了他什么问题呢就是问他想听什么样的音乐车厢温度是高点还是低点要

要不要给你在空气当中滋点喷点什么味道然后这汽车还跟他说我们这个旅行服务还包括陪聊陪聊的主题包括人工受精医疗保险应用范围高收益投资格林兰房产市场从互惠体系向垄断体系过渡的利润和成本因而设计如何成为进化的一部分健康人类学发展前景等等等等

那他就说不了谢谢不了不了真的不用谢谢终于耳根清静了在汽车闭嘴的一瞬间他产生了一个错觉他好像听见这个汽车发出了咕噜咕噜的不满的声音好像是那种很失望的样子但实际上这个汽车它是卫星定位的自动驾驶非常的冷静非常的安全他在车里面也很舒适他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姐姐姐妹俩站在他们家老房子的水池前正在准备节日的晚餐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在自来水的水流下消失了一边洗碗一边就化了然后他把这个没了手的手腕抬到眼前对姐姐说我不再需要他们了

这个地方写的就很科幻的隐喻当自动化技术已经深入到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确实有可能你的手就不再那么重要了那这个时候他梦到自己的姐姐雷娜塔而在实际生活当中他正乘坐着车要去看姐姐雷娜塔花了三个小时从机场前往中心这个机构自动汽车就这样就这样开

一路上有各种各样的移动广告牌展示着野生的大自然的很多漂亮的照片他就冷冷的看着所有的这些广告牌

到达目的地之后呢他来到了一个木头房子里面这个大木头房子有好几间卧室有一个起居室然后房间呢都已经精心的准备好了床铺好桌上有桌布冰箱里满满灯灯全是好吃的还正给他播放古典音乐甚至还有一瓶红酒是公司送给他的红酒上面还写着小卡片

而这个大木头房子旁边就是一个很漂亮的湖灵活的木头屋子还有一个很漂亮的露台他就在这个露台上向远处看那边森林深处有一个地方那就是中心

中心里面有一栋一栋的建筑玻璃外墙通过光学设计看起来都很漂亮实际上坐落在这么漂亮的这么安静的景色当中的这些建筑呢是一个世界级的跨医学中心自从上次跟姐姐见面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

这几个月他都没办法再跟姐姐联系哪怕他知道姐姐就在这个变形中心里头他也没办法再去联系她他甚至可能已经认不出来她了这个感觉很糟糕他曾经想要竭尽所能的去帮助姐姐却被告知说你不能这样做

上次他来到这个木屋里的时候呢这个地方的人就跟他说你应该以一种不理性的感情来生活来思考问题因为情感虽然是真实的但是引发情感的原因它可能不是真实的所以他们往往是带有欺骗性的那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忘掉这一切忘掉要去做什么而是去体验它

这是上次他来到这个木屋的时候中心里的人跟他说的这次呢他依然在这个木屋里面等到第二天正午到了探视时间他就朝中心大楼走过去见到了等着他来探视的崔教授崔教授就是把姐姐带到这里要负责为姐姐做变形手术的人

这个人袖子上有一个全息摄影的徽章上面写的这个 Dr.崔呢也没法让他确定性别崔这样的有钱人在这个时代都是这样的他们从一出生开始就很完美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经过精心的设计所以崔应该被称为他宝盖头的他 8

那这个妹妹她不太喜欢崔教授她本身就不喜欢完全的信任某个人所以她一直对这个崔教授保持着一种警惕崔教授还关心她呢说睡得好吗你是不是没睡好我看你这面色不好妹妹就看了她好久突然喉头发紧眼睛里面泪水就要涌出来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崔教授就很仔细地看着妹妹对她说

说难过是一种奇怪的没有理性的情感什么都改变不了也什么都无法抹去它是无效的无用的咱们要不出去走走吧崔教授就带着妹妹来到了通往甄夜林的露台上朝湖面走过去

这个时候妹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崔教授那张照片是他们姐妹俩在小的时候去舅舅家度假姐姐教妹妹骑自行车的这么一个照片那个时候她才七岁姐姐雷娜塔十三岁姐妹俩望向镜头就像望向未来望向正在看着他们的人妹妹觉得崔教授或许有一点点被感动

他对妹妹说说很多人都把照片带在身上这其实是一种试图理解原因的尝试你在寻找原因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你觉得自己有错我们这有心理医师如果你需要的话不我不需要妹妹想妹妹想过很多次崔教授是不是真的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还是说崔教授只是一个优秀的卖画员是一个销售员他只是在销售变形手术的这个产品崔教授这个时候嘴巴在这样一动一动的对他说你看那边曾经叫自然保护区那个地方是一个没有人的野生世界我们看不到森林深处因为我们是人我们主动的把自己和那个世界分离开了

所以如果我们现在想要回去就必须做出改变我们是自己的囚徒这是一种糟糕的进化论的错误但是妹妹听到崔教授这么说突然很生气她觉得你不要这么有爹味好吗你不要像老师对待小孩一样在教我这些东西好吗她说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发生的我对这一切也不理解这个叫违反自然

妹妹一边说着一边眼泪都要流下来了然后他就发现崔教授竟然在笑

我可太生气了你怎么在笑呢我想弄死你妹妹就对他说是我来这只是因为我们家里已经没有人愿意管这些事了父母都老了我们的父母不太懂这些事情而我们的下一代把姐姐的决定看成是很疯狂的举动比如说他的儿子他的儿子就已经接受不了了他也不再想管姐姐的事情了我觉得很痛心所以我只能把这个事扛在我自己肩上我不理解我也不想理解

我不在乎我来这就是为了走这个程序他这火啊越冒越大但是这个火正好给了他勇气去面对这个崔大夫看起来高高在上的很温柔的这个有钱人这个崔大夫呢表情神秘对着他说说你有发怒和失望的权利你在用这样的方法保护自己保护你的独立保护你的自由妹妹听了这样的话就更暴怒了就说你滚开

人怎么能选择不做自己呢这是自杀呀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们是在对他施行安乐死啊崔教授这个时候抓住他的手对他说说西方人认为自己和其他地方的人其他的生命体是截然不同的他们认为自己是特殊的悲惨的他们会讨论被抛弃讨论绝望讨论孤独歇斯底里自我折磨

但这其实是把一些微小的差异变成了宏大的戏剧咱们为什么要假设人和世界之间的鸿沟比其他的两种个体之间的鸿沟更伟大更重要呢为什么你和这个路耶松之间的鸿沟就比这个路耶松和啄木鸟之间的鸿沟更大呢妹妹就不假思索地说因为我是人崔教授有点难过地点点头似乎已经知道他们应该是无法完全理解的但是呢他还是继续地说

他说你知道奥维德吗奥维德呢给大家补充一下这个背景知识就是西方古典时代的大作家写了一个作品叫变形记他说蜕变不基于机体的差异变形不基于差异而是基于相似性从演化的角度来说咱们都依然是黑猩猩刺猬和落叶松我们之间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距离宇宙是一元的世界只有一个

就这段话给妹妹又说急眼了她已经听了很多次但是她觉得这些话太抽象了妹妹宁愿知道变形手术疼不疼姐姐在那会不会觉得孤单她还会是她自己吗万一姐姐要改变主意了呢万一动手术的时候改变主意了万一动手术之后她改变主意了呢

哇塞他越想越恐慌越想越觉得应该把姐姐抢救回来关在家里面让他过正常的生活逼他像所有像成千上百上万次活过的每个人一样在他自己的地方其实在半年前他就做过这样的努力他和姐姐就在现在他们站立的这个地方在这个公园里面道别

姐姐呢也没跟他说什么话只是把公证书和各种文件递给他然后把一条水滴型的水晶吊坠项链递给了妹妹这是姐姐唯一戴过的首饰然后转身走向变形中心妹妹就看着他走远一阵心急希望他回头希望他回来可是并没有在姐姐背后深色的大门无声地关上

留下了一个黑色的不透明的平面这个时候她回过神问崔教授她在这吗她在哪崔教授就用手指了指这个这一堆建筑当中的一座楼是的她已经完成了手术妹妹这个时候觉得非常的无力和崔教授告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其实姐妹俩并不是亲姐妹而是重组家庭父母带着各自的孩子结婚才成为的姐妹

但是他们从一开始就明白必须做朋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拯救父母。他们有一个共同的任务,就是去建立一个和谐的家庭,他们成功了。这两个孩子都是有责任感的人。姐姐呢,是爸爸带来的,自己的亲生母亲去世了很早。所以当她 12 岁认识了妹妹的母亲之后,她就立刻接受了新妈妈,而且很爱她,况且表示不满也是不应该的。

而妹妹呢因为马上要有一个姐姐感到骄傲她好喜欢姐姐她喜欢姐姐的书音乐还喜欢姐姐收藏的各种风干的青蛙的尸体标本那姐姐也非常的优秀她在大学里面学习宇宙空间工程找到了很好的工作嫁给了一个工程师怀孕了生了孩子在这个国家的南部买了房子有一个野生的花园还有蜜蜂

火灾烧毁了他们的风场他们又把它重新建好姐姐的生活就很像是一条笔直的碎石路跟妹妹杂乱无章的这种没有规划的生活相比那么的简单明了优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变化的呢姐姐是怎么样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呢她生活当中哪个点是转折点呢一定有一个开始吧一定有一个变化一个想法一个伤害到她的事情或者是某本书某首歌吧这个时候她又回想姐姐的一生一桩桩一件件的这种很琐碎的小事很琐碎的日常她又想到自己偶尔去拜访姐姐的时候他们就一起坐在沙发上

聊各种各样的事什么要考试吧丈夫要出国吧怎么才能节约花园用水吧科学家的新研究吧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儿孩子们长大了离开了家而姐姐的丈夫因病去世了丈夫去世几年之后姐姐独立生活和三只大狗住在一个小房子里面妹妹再次去拜访她的时候发现这个小房子的客厅里面挂着一个家用投影仪

打出来一个动态的画面离近了看呢发现这是一个俯拍的冬季山丘的景色有一些动物在森林附近的旷野里面活动一只接一只地走着妹妹就在这盯着这个投影看这个时候姐姐走了过来把头靠在妹妹的肩膀上对她说这是两群狼为了过冬而聚在一起你看他们走得多整齐

所有的狼都沿着母狼的足迹走它是狼群的首领它后面跟着的是一些弱一点的狼最老的狼的走路节奏就是整个狼群的节奏是为了保证老狼不会掉队而死老狼后面的是最强壮的狼因为他们要负责保护整个狼队免受袭击

而在后面是母狼小狼相当于是妇女儿童最最后面是一头孤独的狼和其他的狼保持着距离掩护着整支队伍姐姐在这说着看都不用看这个投影就仿佛她对于和狼有关的一切都非常非常的熟悉越说越有精神然后姐妹俩就一起做饭喝了点酒

实际上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认真的相聚直到告别的时候姐姐突然说说动物是识别意愿的大师如果你有他们那种能力就会知道我想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就能平静地接受这一切不会感觉到任何的不安可是当时妹妹根本没有理解姐姐说的是什么意思

以上的这些全都是妹妹的回忆而她现在还是在湖边的这个小木屋在这个露台上凝望着这片森林后来他们的父母和子女都来了这个时候父亲已经得了老年痴呆症说的话已经比松鼠还难理解了而母亲不停地在提着问题手术什么时候开始啊这是要把自己献给科学吗我们还能见到它吗我们能不能

再抱抱他小孙女就一句一句地回答说不行了几个月之前冬天的时候我们已经和他告别过了那为什么我们还要来这儿他也没让咱们来只是他要走了而我们想要见证他的离去姐姐的儿子也来了姐姐的儿子来得比较晚而且显得非常愤怒非常的不理解从摩托车上下来把头盔一摔就开始喊

这是一个疯人院你们所有人都有病是你们让她陷入了疯狂你们是一群怪物她就在黑暗里面喊其实能看出来她非常爱她的妈妈可是她无法接受她妈妈的选择随后呢是客人们开始陆陆续续的到场妹妹就像宴会上的女主人那样跟大家先打招呼有姐姐的朋友姐姐的邻居什么的陆陆续续都来了这个时候午夜已经过了

大家就好像在参加一个 party 一样一边吃点心一边喝酒一边聊天这个时候呢崔医生也出现了就加入到了这个 party 里面和各种各样的人聊天慢慢的进入到了凌晨天空甚至已经开始渐渐发白不知道哪儿刮了一阵风让湖面上出现了涟漪崔医生突然说这是一个伟大的时刻你们看

变形中心大楼那边的湖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排木筏实际上那是一个远程遥控的平台逐渐地飘向更靠近森林那边人没有办法到达的对岸而这个木筏飘到湖中心位置的时候天空变得越来越明亮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水中映出的木筏的倒影

在这个木筏上有一只动物像雕像一样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那儿是一匹狼这匹狼抬头看向人们所在的方向然后慢慢地被对岸的阴影吞没了故事结束了这当然是一个相当复杂的故事我们一样可以从很多角度去解读去体会去品味它

但是就像我在咱们这期节目开头的时候说的我想跟大家分享这些故事有一个契机我想把这个故事献给徐熹元小姐因为我知道你从十几岁开始就选择成为一匹狼我想你也真的成为了一匹最温柔最美丽的母狼祝你自由 Zither Ha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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