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来，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毕竟连社会时钟都有点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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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 我 一首 你 在 采访 或者 在 鹤岗 的 时候 你 常 听 的 曲子， 把 我 当 BGM 好。

大家好， 欢迎来到 情感 博客 面 基。 这 期 嘉宾 是 李颖 迪 老师， 他是 时尚先生 的 记者， 陆续 采访 过 很多 到 鹤岗、 鹤壁 等等 城市 花 几万块 钱 买下 一套 房子， 然后 在那里 定居， 以 一种 近乎 隐私 的 状态 生活 的 人们。 他 大概 花了 三年 时间 写 完了 这 本书， 叫 逃走 的 人。 出于 某种 直觉 和 我自己 对 这个 话题 的 兴趣， 我 甚至 还没有 看到 书， 就 开始 拜托 出版社 的 老师 去 问， 能不能 邀请 李老师 来 面 基 录 一期。

鹤岗 这个 遥远的地方， 大家 都不 陌生， 它 集合 了 好 多种 情绪， 比如 房子， 这个 巨大 的 社会 共识 居然 可以 花 几万块 钱 就能 实现。 比如 我想 有 相当 一部分人 都 有过 那种 对 脱离 秩序 的 幻想， 我也是 其中之一。 鹤岗 又是 一个 足够 遥远的地方， 但 首次 出圈 时 是在 疫情 期间。 这 其中 还有 一层 对 自由 且 离群索居 的 想象。 如果我们 非要 再 上升 一下 的话， 改革开放 以来 中国人 最 紧迫 的 一件事 就是 安身。 我们在 流动 中 来到 一个 城市， 寻找 自己的 房子， 自己的 生活。 然后 有一天 突然 有人 和 你说， 其实 这 一切 的 成本 远 比 你 想象 的 要 低， 只要你 能 脱离 那 套 习以为常 的 巨大 秩序， 这套 秩序 意味着 房子、 教育工作、 自我 最好， 能 高效 的 产生 价值， 都要 增值。 这套 社会秩序 不光是 社会， 始终 也是 过去 40年 的 高速 发展， 人人 都 对 未来 有所 期待 的 生活 逻辑。

或者说 它是 我们 这个 社会 的 最大公约数， 我们 几乎 无条件 的 接受 了 它。 好像 只有 过上 这样的 生活 才 正常， 才是 出路。 以至于 我们 认为 从中 停下来 都 让人 恐惧， 因为你 可能 会 失去 生计。 但是 真的 有人 停下来 了， 他们 从 这套 被 称为 主流 的 秩序 里面 逃走 了， 而且 好像 暂时 这样 一下 也没有 多大 问题。 这些 逃走 并且 停下来 的 人， 他们 进行 的 这场 生活 实验 真的 成功 吗？ 真的 过得 好吗？ 作者 花了 三年 的 时间 去 接近 观察 他们， 寻找 答案。 相信你 也 和 我 一样， 也 对此 有些 好奇。 欢迎 大家 收听 本期 节目。

我 其实 有一个 一直以来 的 梦想， 就是 搬到 岳麓山 下面 租 个 房子， 然后 每天 爬山 爬 一年 先 把 肥 减 下来。

因为 那边 有 个 书店 请 我 去做 活动， 就 晋中。 然后 他 那边 有一个 村子， 现在 住了 很多 的 艺术家、 媒体人、 画家， 好像 就在 玉龙 山脚下。 我 打算 这 趟 中秋 回去 看看， 如果 好 的话。

以后 也可以 回去。 我们我们 约定 一下， 你 全程 不要说 普通话 了。

什么 叫 不要说 普通话？

就是说 长沙 普通话， 你 就 怎么 放松 怎么 来。 好吧。

我 可能 都 说不出 普通话， 就这样吧， 我也 不会 很 刻意 的 去 克制 自己 口音。

我 给我 老婆 听 了 你 上 处女 武器 那 期 播客， 她说 这 一听 就 长沙 的。

场上 口音 确实 还是 很 显眼 的。

我们 来说 说 这 本书， 我 之前 看过 很多 日本 的 节目， 你 也 知道 日本人 很 会 造 概念， 对 吧？ 叉叉 时代、 叉叉 社会、 叉叉 族 他们 有 比如说 菲特 族、 尼特族， 我看 你 这 本书 我 就 意识到 其实 这 本书 就像 我们 中国 版 的 尼特族， 还有 宅族 的 报道。 但是 你 自己 在 书 里面 也 说 了， 其实 用 隐居者、 避世 者、 躺平 的 人、 逃走 的 人、 躲起来 的 人 去 概括 他们 好像 都 不太 合适， 因为 每个 个体 都 不一样。 深入 了解 之后 发现， 其实 大家 都有 一场 别人 一无所知 的 苦难 或者 战争。

是因为 我自己 感觉 我 毕竟 不是 一个 学者， 我 不太 擅长 是用 社会学、 人类学 的 这种 理念 去 给 一个 人群 做出 定义。 当时 你说 那个 日本 的 蛰居 族， 我 当时 也 看 了 他们 很多 新闻， 还有 一些 书 什么的。 像 日本 蛰居 族， 其实 跟 我 写 的 这些 还是 不太 一样。 他们 更 像是 家里蹲， 会 跟 父母 住在一起， 是 主要是 靠 父母 来 养 着。 我 写 的 这群人 虽然 有点像 切断 跟 社会 的 联系， 但是 他们 切断 的 很 重要 的 一块 就是 原生家庭 关系。 就 跟 那些 概念 还是 不太 一样的， 这 里面 会有 一些 要 细分 的 东西。

明白， 我不知道 你听 过 课 多不多， 在 播客 圈儿 原生家庭 是 大家 不太 愿意 去 谈 的 一个 词， 因为 已经 说 烂 了。 因为 我们 要 假设 大部分 人都 还没有 看过 这 本书， 你可以 在 这 里面 给 大家 稍微 拓展 一下， 这 里面 所谓 的 原生家庭 对 这些 逃走 的 人 来说 到底 意味着 什么？

可以 举 几个 例子， 其实 原生家庭 这个 我也 不太 喜欢 用， 他 感觉 这几年 心理学 不是 很 流行 吗？ 大家 好像 总是 说 有什么 不愉快 就是 原生家庭 的 错， 但 可能 也 不是 这个 意思。 就是我 在 2021年 的 时候， 当时 是在 杂志 里面 做 报道 相关 的 工作。 那个 时候 疫情 发生 了 一年 了， 我 就 想着 说 正好 有一天 在 今日 头条 上面 刷 帖子， 就 找 选题， 正好 就 看到 一个 叫做 隐居 吧 的 帖子。 当时 是一个 男生 说 他 手里 有 40万块钱， 然后 他 想 花 8万块钱 去 买 套 房子。 在 河南 鹤壁 这个 地方 我是 第一次 听说。 鹤壁 其实 在 19年 我 就 老 早就 听说过 鹤岗 了， 在 鹤岗 和 鹤壁 只 差 一个字， 都 有一个 鹤。 但是 好像 鹤壁 又说 离 北京 更 近， 他们 就会 讲到 说 原来 鹤壁 也有 同样 便宜 的 房子， 但是 又 没有 黑龙江 那么 远。 那个 男生 就 讲到 说 他 想 花 8万块钱 买 套房， 就 靠 剩下 的 钱 过了。

我 当时 就 对 这个 还 蛮 好奇 的， 我 当时 感觉到 说 这 不是 一个 城市 的 问题， 就是 好像 是 有 一些些 人， 他们 都 选择 过 这样的 生活方式。 所以 我是 对 这个 话题 有点 好奇， 想 去 知道 说到底 是 什么样 的 人 他 真的 会 去 实践 去 这些 城市 买房， 然后 生活。 刚 讲到 这个 家庭 的 问题， 就 那个 时候 我在 21年 采访 的 时候， 我 就 很 明显 的 感觉到 像 这些 人 跟 家庭 的 关系 是 很 疏远 的。 他们 在 采访 的 过程中 就会 讲到 说， 我记得 当时 在 河南 鹤壁 碰到 的 那个 男生， 因为 找 采访 对象 当时 特别的 难。 因为你 如果 已经 选择 过 隐居 生活 了， 你就是 不想 被 外界 关注， 或者说 你就是 不想 被 社会 关注。 尤其 社会 的 眼光 很多 时候 会 给予 一些 道德 评判 的 色彩。

那个 时候 我记得 我在 这个 隐居 吧 里面 看 了 很多很多 帖子。 就是 里面 提到 了 河南 鹤壁， 提到 了 安徽 淮南， 他们 分别 都有 去 各个 城市 去 买房 的 这么 一批 人。 然后 那个 时候 好不容易 在 河南 鹤壁 的 一个 群聊 里面 碰到 了 一个 男生， 他 愿意 跟 我 见面 聊 其实 是 很 不容易 的。 因为 首先 他们 就 不愿意 跟你聊 天， 有的人 可能 愿意 在 网上 跟你聊 几句， 但是 愿意 跟 我 见面 的 就是 凤毛麟角。 所以 好不容易 找到 一个 当时 愿意 说 我 见面 聊 一 聊 那个 男生， 他 就是我 在 追踪 这个 话题 里 碰到 的 第一个 人我 就 去 到 河南 鹤壁 去 见 了 他他 是 28岁， 原来 在 上海 做 保安。 他 会 讲到 说 他 初中 就 辍学 了。 在 过往 的 人生 当中， 其实 做了 大概 十 多份 工作。 给 那种 五星级 酒店 做 临时 服务员， 做 建筑 公务员， 给 淘宝 做客 服。 他 会 讲到 说 自己 感觉 这些 工作， 没有 一份 工作 能 带给 他 价值 感 和 意义 感。

他 从 上海 的 生活 里面 所感 受到 的 是一种 没有 办法 上升 的 可能性， 信 他 失去 了 对 未来 的 希望。 然后 这个 时候 他 讲到 自己的 家庭， 他 就会 讲到 说 他在 九岁 的 时候 爸妈 就 离婚 了。 此后 他 就 再也没有 听说过 双方 的 一些 新的 消息， 他 相当于 就是 留在 老家， 像是 一个 留守儿童， 然后 跟 他的 爷爷奶奶 一起 住。

等我 到 2022年 年底， 当时 因为 各种 机缘巧合， 首先 是我 对 这个 人群 有 还 蛮 深 的 好奇， 而 我在 鹤壁 的 采访 我 觉得 是 比较 受限 的。 就是 因为 那时候 我不是 还是 一个 采访者， 然后 你 跟 他们 始终 是一个 采访者 和 被 采访 的 这么 一个 关系， 你们 之间 的 那个 距离感 是 很 明确 的。 所以 我 到 22年 也是 当时 恰好 在 小红 书上 看到 了 一个女孩 的 帖子， 加上 她 又是 个 女孩儿， 她 在 小红 书上 发表 了 一个 自己 在 鹤岗 花 15000买了 一 套房， 整个 更新 那个 房子 的 全部 的 过程， 他 那 房子 装 的 特别的 好， 让人 有 一种 惬意 的 感觉。

是 所有 软 装 都是 白色 的 那个。

对对对， 然后 她 当时 不是 养 了 五只 猫， 他 那个 房子 特别 漂亮， 像 北欧 风格 一样的， 这个 还 蛮 吸引 我的我 就 想到 说 22年 年底， 我自己 去 鹤岗 生活 一段时间。 当时 因为 自己的 精神状态 也不 太行， 21年 我 当时 主要 在 研究 隐居。 其实我 当时 还 去了 好几个 城市， 去了 安徽 的 淮南， 去了 山东 的 乳山， 就 都是 有 一些 所谓 的 便宜 房子 的 这些 地方。 但是 相对来说， 好像 在 这 几个 地方， 还有 鹤壁， 都是 人群 比较 分散， 没有 鹤岗 那么 多。 当时 我 看到 那个女孩 的 帖子， 以及 我 再去 研究 我 发 鹤岗 的 那个 聚落， 其实 是 特别 明显 的。 就是 他 可能 已经 有 几百个 人 在 那个地方 买房 生活 了。 所以 我 就 觉得 鹤岗 可能 是我 绕 不 开 的 一个地方。 去 鹤岗 之后， 像 刚刚 讲到 那个 小红 书 那个女孩， 她 就会 跟 我 讲到， 他是 没有 家人， 没有 朋友， 没有 亲戚， 没有 同事、 没有 老板。 他 就 讲到 自己是 处在 关系 全然 断绝 的 一个 状态。

完全 绝缘 的对。

他在 另外 一档 博客， 当时 好像 有 讲到 他 自己 为什么 要 逃离 原生家庭 的 故事。 他 当时 讲 的 还 蛮 详细 的。 我自己 过去 到 鹤岗 生活 之后， 当我 慢慢的 融入 这个 地方， 然后 开始 有了 新的 朋友。 然后 我 去 跟 他们 聊天， 我会 发现 好像 大家 在 讲到 家庭 的 时候， 都 首先 不愿意 提， 都说 都 到 鹤岗 了， 谁 还 提过去， 就 不要 刨根 问。 大家 彼此 称呼 也都 是 网民， 因为 我们 当时 不是 有 微信 群， 就 加 到了 这个 群 里头， 后面 慢慢 熟悉 了。

我 跟 一些 女孩儿 开始 聊天 之后， 我会 感觉到 比如说 有 个 女孩儿， 她 讲 她 出生 在 重庆 的 一个 村子 里， 我会 讲到 她 有 弟弟， 他 爸妈 非常 重男轻女， 他 妈妈 甚至 可能 对他 有过 一些 肢体 上 的 暴力， 导致 她 现在 也是 对人 处在 一种 决然 不信任 的 状态。 他 就是 一两个 月 出门 一回， 哪怕 我 去 到 他 家里 了， 坐在 他 旁边， 他 也是 不太 愿意 搭理 我的， 就是 不愿意 跟 我 说话的， 我 可能 只能 看着 他， 即使 我们会 在一起 吃饭， 然后 我 都 到 他 家里 了， 可能 在 鹤岗 其实 蛮 多 人是 这样的 一种 与人 相处 的 状态。 还有 当时 我 接触 很多 的 一个 女孩儿， 是 后来 我 去 到了 她的 老家， 她是 常州 来 的 一个 女孩儿。

林文 吗？ 对对对。

林文 是个 很 普通 的 女生， 家 在 江苏 常州， 她的 家庭 氛围 有点 奇怪。 林文 的 家里 边， 每个 人都 有 独 属于 自己的 领地。 是的， 领地 界限 分明， 家人 之间 彼此 都 当 对方 不存在。 比如 他 爸爸 的 领地 是 客厅， 他 快 50岁了， 切过 胃， 长期 没 工作， 偶尔 接点 零工 给 人 干干 装修， 一年 下来 能 工作 一个月 吧。 其他 时间， 他 要么 去 楼下 车库 的 麻将馆 打牌， 要么 就 躺在 客厅 的 沙发 上公 放着 各种 小说， 有时候 连续 一个月 就 那么 在 沙发 上 躺 着。 林 人 一度 被 父亲 的 小说 外 放声 吵 得 神经衰弱。 她的 领地 就是 自己的 房间， 面积 不大， 一张 床 就 几乎 填满 了， 床边 有 一张 小桌， 还有 一张 老人 躺椅， 父亲 小时候 从来 没有 牵过 林文 没有 抱 过 他 这么多年 吃饭， 他 只 拿 自己的 筷子， 从来不 给 他和他 妈妈 带 筷子。

林文 在 鹤岗 生活 了 一段时间 后， 曾 回家 过 一趟， 作者 陪 着 他 再次 路过 了 那个 客厅， 他 爸爸 就像 没 看见 他 一样。 父亲 在家 时， 林文 从不 走出 屋子， 她 也 尽量 不去 客厅。 林文 妈妈 的 领地 是 另一间 屋子， 她 自己的 妈妈 是个 四川 女人， 这么多年 家里 只有 妈妈 挣钱， 一直 没有 休息 过。

逃 到 鹤岗 之前， 林文 的 最后 一份 工作 是在 一家 手机 回收公司 当 客服， 通常 他 会 八点 起床， 8点20分 出发， 然后 开 着 一辆 6万块钱 买的 二手 别克 汽车 去 公司。 公司 在 一个 崭新 的 工业园区， 8点50分 车 开 到 楼下。 林文 是在 58同城 上 找到了 这份 工作， 和 她 一起 面试 的 有 20人， 培训 完 还 剩 五个 人， 半年 后， 就 只剩 她 和 另外一个 男生 还在 这儿 了， 她 在 客服部 一个 小小的 格子， 工作 时间 是从 早上 九点 到 晚上 九点。 一颗 熟普洱 能 泡 三大 杯。 因为 一 想到 要在 电脑前 坐 12个小时， 他 总是 感到 口渴。

开工 后， 他 要 首先 处理 掉 昨天晚上 的 留言 一般 有 六七十 条。 亲， 哪里 有 离您 最近 的 门店， 我 帮 您 下 单亲， 您 觉得 价格 不合理 的话， 我会 给您 退回 一些 优惠券。 很快， 新的 问题 涌进来， 电脑屏幕 上 会 同时 出现 一个 倒计时 的 提醒 框， 一秒、 2秒、 3秒、 十秒钟 之内， 林文 必须 回复 每个 问题， 十秒 内 找到 合适 的 用语， 敲下 键盘 发送， 这些 动作 会 重复 12个小时， 一天 要 回复 大约 300个问题。 咨询 量 大 的 时候， 这个 数字 是 400。 为了 保证 速度， 有关 抱歉 话 术 的 快捷键 它 设置 了 将近 十个。

抱歉， 非常 抱歉， 抱歉， 我们 十分 理解 您 的 心情。 抱歉， 我们 马上 帮 您 催促 处理。 客服 工作 统一 由 钉 钉 管理， 每周 都会 更新 一份 统计 客服 们 成绩 的 表格， 表格 里 会 显示 大家 的 职级 数据、 分数 指标、 咨询 量、 回复率、 好评率、 解决问题 率、 投诉量、 平均 回复 秒数、 抽检 情况。 抽检 的 内容 很 变态， 比如 你 让 客人 稍等， 那么 再次 回复 的 时候 有没有 先 说 不好意思？ 比如 遇上 激动 的 客人， 你 有没有 使用 非常 抱歉 来 安抚 他。

其实 黎 文 觉得 这份 工作 还 挺 轻松 的， 月薪 六千， 有 五 险 一金， 做 二 休 二。 不 上班 的 半个月， 林文 就在 自己的 领地 里 呆 着 打游戏。 在 之前， 他 中专 毕业 以后 有 两个 选择， 学 计算机 或者 学 厨师。 她 选择 了 后者， 干 过后 厨， 在 酒店 做 过 前台， 做 过 服务员。 这些 经历 让 林文 觉得， 现在 这份 能 算得 上 白领 的 工作 其实 也 还行， 有 空调， 没有 风吹雨淋， 有 微波炉 和 冰箱。

工作 一年 之后， 领导 问 他 想 不想 升 组长， 他 不干， 因为 组长 最 开始 的 工资 也是 三四千， 还要 管着 全组 的 数据， 如果 组里 有人 数据 不好， 挨骂 的 还是 组长。 他 虽然 觉得 工作 挺好， 但 还是会 浑浑噩噩， 觉得 没有 价值 感。 离职 之前， 他 连续 上了 八天 班， 身心俱疲。 耳机 里 播放 着 音乐， 算账 的 手指 在 键盘 上 飞舞。 抱歉， 非常 抱歉， 我们 真的 非常 理解 您 的 心情。 离职 后， 他在 网上 搜索 鹤岗， 然后 在线 上下 单， 买下 了 第一间 房子， 花了 6万块， 一室一厅。 他 趁 父母 不 在家 的 时候， 打包 好了 行李。

2021年10月31 号 那天， 林文 把 钥匙 扔 在 了 鞋柜 上， 拖着 行李箱 千里迢迢 奔赴 鹤岗。 他 知道 自己 离 自由 越来越近 了， 鹤岗 不会 再有 工作， 不会 再有 沙发 上 沉默寡言 的 父亲， 不会 再有 如同 交易 一般 的 相亲 和 婚姻， 而是 自己的 房子， 自己的 家， 自己的 客厅， 想 去 待 多久 就能 待 多久 的 客厅。 从 卧室 到 客厅， 这 几步 临门 走了 好多年。 他 精心 布置 了 每个 角落， 投影仪 以 地毯、 暖色 的 灯光、 月光、 水母 缸， 还有 水母。 他 还有 两只 猫。

在 鹤岗 生活 了 一年 后， 林文 又 买下 了 一间 在 一楼 的 房子， 他 改成 了 外卖 炸串 店。 后来 为了 方便 自己 进货， 又 做了 多多 买菜 的 站点。 杂货店 很 干净， 林文 觉得 干 这个 不难， 而且 还 不用 和人 打交道， 也 挺 好在 鹤岗 外卖 老板 林文 的 一天 是 这样的， 他 早上 十点钟 起来， 打开 手机， 点击 接单， 然后 在 沙发 上 躺 着 打 两把 游戏， 磨蹭 到 中午 12点， 他 起床 洗漱， 清点 消耗掉 的 食材。 一般 到了 下午， 手机 上 的 电子 女声 才会 发出 第一次 响起。

您 有 新的 美团 外卖 订单， 请 及时处理。

把 冰冻的 蔬菜 用水 煮熟， 淋 上 酱料， 麻辣烫 就 做好 了。 不过 大体 来说， 林文 的 生意 并 不好， 通常 一天 只有 四五 单， 运气 好的 时候 才 会有 十 单， 每 单 他 大约 能 赚 上 八块钱， 所以 他 每个 月 也就 赚 一两千块， 肯定 不如 当初 当 客服 的 时候 多， 但 也 够了， 美团 的 区域经理 给 她 打 个 电话， 劝 得 上 运营 手段， 刷 点 单， 刷刷 好评， 冲 冲量。 她说， 要是 想 赚大钱， 我 就 不会 开 在 居民楼 里 了。

没 单 的 空闲 时间， 林文 就 躺在 沙发 上 打 和平 精英。 上 个 赛季 他是 超级王牌 十三 星， 这是 和平 精英 金字塔 最 顶端 的 存在。 晚上 12点， 林文 会 关掉 外卖 平台， 因为 过了 午夜， 炸串 店 所在 的 区域 没有 骑手 配送。 他 躺在 沙发 上 接着 打游戏 到 凌晨 三四点， 然后 睡 去。 他 给 自己 定 了 规矩， 三天 一小 休， 每 周一大 休。 休息 时， 她 会 回到 自己的 第一个 家里， 陪 着 自己的 猫 做 家务， 更换 床上用品、 拖地、 换 猫砂、 洗衣服。 大多数 时候， 林文 就 这么 独自生活 在 房门 内侧， 很少 会 去 门外 的 世界。

就是 书 中的 一个 主角。 然后 他是 在 鹤岗 开 了 一个 炸串 店， 靠 炸串 店 他 虽然 挣 的 也 不多， 但是 能够 维持 他 基础 的 生活费。 所以 他 能够 在 鹤岗 这么 长久 的 生活 下来。

他 来 鹤岗 之前， 最后 一份 工作 是 做 手机 回收 平台 的 一个 客服。 他 当时 跟 我 讲 了， 他说 他的 家庭 也是 比较 疏远 了。 但是 那个 时候 我没有 一个 很 直观 的 感受 是 到了 二三年 我 回 北京 来 上班 了。 这个 时候 我 听说 他 要 回家 去 看 一趟， 就是 他 到 鹤岗 买房 生活 一年半 以后， 他 打算 回家 一趟。 我 就说 那 能不能 跟 你 一块儿 回家看看？ 他说 可以， 然后 我 就 跟 他 一块儿 回家 一起 住， 然后 一起 生活 了 大概 一两周 的 时间。

他 这次 回家 是 一次 普通 的 回家， 还是 我看 你 书 里面 的 描写， 好像 是 一次 更加 彻底 的 断绝， 就是 把 所有 东西 都 打包 走了。

对他 当时 有 几个 想法， 一个 是 妈妈 要 过生日 了， 然后 他说 毕竟 也 一年半 没有 回 常州 看一看 了， 所以 也 想见 一下 原来的 一些 朋友。 还 讲到 说 就是你 刚 你说的， 他 想 把 剩下 的 那些 行李 全部 打包 打 到 鹤岗 去。 然后 当我 跟 他 回家， 我 就 观察 他家 的 家庭 氛围 和 家 关系， 就是你 刚刚 讲 的 所有的 家庭。 我 后来 会 慢慢的 发现 家庭 在 我所 写 的 这些 人的 生活 当中， 其实 是 很 重要 的 因素。 就是 促使 他们 去过 上 这样的 生活。

家庭 对 他们 来说 不是 一个 支撑 性， 而 从来 都 是一个 拖累 项。

对 好像 选择 到 鹤岗 生活 的 这些 年轻人， 他们 在 我的 交谈 当中 比较 少 会 透露 出 家庭 对 他们 有过 爱 或者 有过 支持， 很少 会 听到 这样的 描述， 基本 都 没有。 要么 就 讲到 爸妈 离婚， 要么 就 讲到 家庭暴力， 要么 就是 跟 爸妈 比较 疏远， 讲到 比较 传统 的 这种 中国式 家庭 的 关系， 这种 是 很 常见 的。

所以 你 觉得 鹤岗 或者 其他 这 一类 城市 也好， 我看 你的 书 感觉 好像 是 这些 边缘人、 失意人、 苦命 人的。 你 觉得 是 中转站 还是 终点站 呢？

我 感觉 好像 不同 的 人， 他在 口头 表达 上 的 时候 会有 不同 的 区别。 有的人 他 会 跟 我说， 他 只 把 鹤岗 当做 一个 过渡 的 地方。 他 可能 就是 来 这个 地方 买房， 可能 生活 两年 就 走了。 我记得 当时 有 个 女孩儿， 她 跟 我说 她 之前 在 广州 生活， 她说 在 广州 一个月 房租 就要 3000块钱， 然后 在 广州 其实 一年 的 房租 在 鹤岗 就可以 买 套房 了。 她 如果 能 在 鹤岗 生活 两年 就是 回 本 了的， 相对 她 攒 的 钱 是 可以 更多 的。 但 他说 他 觉得 鹤岗 不是 他 能 长久 留下来 的 地方， 他 只是 目前 没有 想 好 要 去哪儿， 所以 他 想 先 在 这个 地方 休息， 做 一个 中转 的 定位。 像 刚 那个 林文 他 就 会说 他 以后 就 打算 一直 在 鹤岗 生活 下去 了。 我不知道 他 未来 有没有可能 去 别的 地方， 但是 至少 在 他 目前 的 想象 里面， 鹤岗 可能 就是 他 所有 选择 里面 最好的 那个 选择， 他 就 可能 想 在这里 一直 待 下去。

你 也 观察 到了 那个 鹤岗 的 逃走 的 人的 聚落， 你 也 看过 很多 的 案例， 大部分 人的 年龄 大概是 什么样 的？

我 当时 观察 好像 年纪 最大 的 就是 在 35、 37， 最大 的 是 这个 年龄， 最小 的 可能 就是 22 2， 基本上 是 集中 在 85后到 00后15年 的 这么 一个 区间。

所以说 你 在 你 群 里面 那些， 比如说 在家 里面 自己 做了 一个 小 健身房 的 大哥。

他 30岁主要是.

你 太 年轻 了， 不好意思。 包括 第一次 让 鹤岗 出圈 的， 其实 是 那个 海员 李海。

对他 好像 35了， 应该。

李海 应该 是 最早 让 鹤岗 出圈 的 那个人。 2019年 末， 正午 故事 采访 了 他。 来 鹤岗 之前， 他是 一名 海员。 李海 说， 像 我们 这样 没有 学历 的， 赚 不了 很多 钱， 相对 好 一点 的 可能 做 点 技术工种， 或者 在 大城市 做 保安， 送 外卖 之类 的。 我 觉得 自己 到处 漂泊 的 状态 就像 流浪 一样， 我 就 觉得 不管 好坏 还是 得 买 套房， 人人 都想 有 个 安稳 的 地方 可以 住， 像 我 有 个 属于 自己的 家。

以上 是 2019年 他 对 正午 故事 说 的话。 后来 作者 在 鹤岗市 想 约 李海 聊聊， 他说 有空 可以 一起 吃顿饭。 但是 不凑巧， 当时 正赶上 另外一个 养 了 五只 猫， 把 整个 屋子 都 刷 成了 白色 的 南京 女生， 又 一次 让 鹤岗 在 互联网 上火 出了 圈儿。 这件 事儿 吸引 来了 不少 记者， 他们 采访 不到 那个 现实 中 完全 不见 人的 女生， 就 转而 去 找 李海。 包括 一些 综艺节目 也 想 让 李海 参加 录制。 李海 问， 给钱 吗？ 对方 说 只能 报销 路费， 那 我 不去。 被 找 的 烦 了， 李海 躲 了 起来。

几次 避而不见 之后， 作者 终于 见到 了 李海。 他 今年 35岁， 有些 瘦弱， 穿 黑色 羽绒服， 戴 一个 印有 猫 胡须 的 卡通 口罩， 有点 可爱。 李海 很少 说话， 他 一边 走路 一边 打 一款 叫 宠物小精灵 的 消消乐 游戏。 他 原本 的 计划 是 每年 出海 半年， 然后 回 鹤岗， 在 猫 半年 休息， 甚至 父亲 也 因为他 跟着 当 了 海员。 但是 来到 鹤岗 半年 以后， 父亲 跑船 时 在 一场 台风 中 丧生 了。 因为 现在 船 老板 不管 台风 的， 有 台风 照样 出海， 反正 人 死 了 有 保险， 斗 着 也 不怕。 父亲 出事 的 赔偿款， 李海 梅 拿给 了 家里人， 因为 这场 事故， 他 决定 再也 不 跑船 了， 他 彻底 生活在 了 鹤岗。

一开始， 李海 想 过 当中 戒烟、 卖房子。 几乎 每个 来 鹤岗 的 人都 知道 李海， 甚至 很多人 就是 因为 他的 报道 才 来 的， 都 想见 他。 潜在 客户 蛮 多， 他 也 开 了 短 视频 账号， 但 卖 得 不好。 别的 中介 一个月 能 卖 二三十 套， 他 一年 才 卖 了 七套。 因为 房价 便宜， 鹤岗 的 中介费 并不 按照 比例 来 算， 大概是 一套 收 2000块 的 服务费。

房子 卖 不成， 李海 就 开始 打游戏 挣钱， 帮 那些 有钱人 家的 小孩 练级。 那会儿 魔兽世界 还没 关， 他 每天晚上 都在 打 装备， 一个月 也能 挣个 一两千， 玩 的 无聊 了 就 换成 王者 荣耀、 天龙八部。 其实 这些 都 不需要 技术 多好， 主要是 花时间。 平时 他 还会 帮 那些 买 了 房 但是 不来 住 的 网友 去 停 报 暖气。 暖气费 是 持有 鹤岗 房子 的 一大 成本， 厉害， 帮 人 跑腿 把 暖气 停掉， 也 挣 了 几千块。 还有 鹤岗 的 日 结 群， 里边 有 一些 打零工 的 机会， 修水管、 修 电器。

李海 的 生活成本 不高， 他 偶尔 买点 肉， 趁 超市 打折 的 时候 买点 梭子蟹。 他是 舟山 人， 去年 李海 只 赚 了 1万块钱， 都 花 了也 够。 他 还 养 了 两条 狗， 一只 是 奶牛 狗， 还有 一条 长毛 黑狗。 李海 就 这么 独自 在 鹤岗 平淡 地 过了 三年。

遛狗、 打游戏、 干点 零工、 逛逛 公园， 公园里 有 高大 的 桦树 林， 他 没想过 回去。 其实， 回去 哪儿 并非 是个 明确 的 地方， 而是 指 那 套 正常 运转 的 主流 秩序。 李海 说， 回去 太 吵 了， 什么时候 找对象， 什么时候 买房 生 孩子， 这些 问题 可能 停不下来。 最 开始 他 逃 到了 海上， 现在 则是 鹤岗， 他 快 20年 没有 回去 过了。 他说， 这边 没人管 我， 对我 想干什么 就 干什么。

类似 的话， 其他 来 鹤岗 的 年轻人 也 说过。 比如 那个 四年 没 见 人和 5只猫 一起 生活在 网上 画 插画 的 女生 就说， 我不想 奋斗， 奋斗 给谁 看 呢？ 我一个人 这点 钱 够花， 为什么 还要 去 工作 呢？ 如果 哪天 游戏 打 腻 了， 我 就在 鹤岗 随便 找 个 工作。 再 比如 一个 之前 在 比亚迪 工厂 打过工 的 男生 说， 如果我 放弃 家庭， 放弃 亲情， 反正 一切 都 放弃 掉。 一个 单身男人 开销 不是 很大 的 情况下， 我 发现 人生 还有 另一种 选择， 不 想要的 东西 就 不要 了， 我可以 选择 不要。

所以 听起来 这个 逃离 不光是 逃离 原生家庭， 也是 逃离 我们 习以为常， 觉得 天经地义。 甚至 我 觉得 可能 每一个 生活在 五环 内， 都是 过得 更加 plus 版 的， 就是 那种 秩序 正常 运转 的 社会。

是 李海 当时 就会 跟 我 讲到 他 做 海员， 他 觉得 自己 这么多年 一直 有 一种 很 漂泊 的 感觉， 他 没有 办法 确认 自己 在 这个 社会上 的 位置。 这种 没有 位置 的 感觉 可能 是我 感觉 这些 年轻人 比较 共同 拥有 的 一种 体会。 比如说 像 那个 女孩儿 铭文， 他 也会 讲到 他 之前 在 手机 回收 平台 做客 服， 要 受到 很多 知识 上 的 监控， 很多 数据 很多 指标。 你 也 想要 在 互联网公司 按 P1、 P2、 P3去 升级。 他 就 觉得 自己 过得 浑浑噩噩 的。 这份 工作 让 他 就 感觉 好像 这些 人 在 主流 的 价值体系 里面， 他是 没有 办法 确认 自己的 位置 的。 那么 在 某 一个 时刻， 他 可能 就 想着 说， 那 我 就 决定 走了。

这 对你 来说 这 是一个 长期 报道 的 项目， 对 吗？

就是我 觉得 都 挺 巧 的， 一开始 我 确实 只是 很 偶然 的 发现 了 隐居。 当时 我 去 写 隐居 吧 里 的 人的 故事 的 时候， 我 就 感觉到 好像 就 跟 我 以往 所 写 的 那些人。 就 比如说 我 在写 的 时候 就会 明显 感觉到 我 对 这些 人的 共情。 我 在写 的 时候 就 特别的 顺畅， 我 一下子 就能 把 这个 稿子 给 写 完。 正好 当时 就 会有 出版 的 编辑 来 问 我说， 有没有可能 隐居者 这个 概念 作为 一本书 去 推出 来。 当时 我 并没有 经验， 我 就 想着 说 可以 试试看 看 接下来 几年 有没有 碰到 合适 的 人 或者 故事 能 让 我 去 写 下来 的。 确实 就是 这么 误打误撞， 一系列 的 就 这么 做 下来 了。 对我 书 里面。

其实 特别 喜欢你 写 一段 你 自己 在北京 的 生活。 坐地铁 我记得 印象 中 还 提到 了 新城国际。

对。

那个 很有钱 的 小区 吗？ 是因为 我 之前 也 在 那儿 蹭 工位， 我 在那边 遛弯 过 好多好多 次对， 因为 它是 个 开放式 的 小区， 包括 那个 悬浮 的 大 花园。

C B D 公园。

是 你可以 说 一下 你 自己 过 的 那个 生活 吗？

我 上班 的 地方 就 在那 一块儿， 就是 在 世贸天阶， 以前 就在 国贸。 因为 我一直都在 时尚杂志 做 报道 工作， 明显 你 会 觉得 跟 这个 繁华 的 北京 格格不入。 这么多年 了， 每次 当我 走 在 那个 大裤衩 子 底下， 那边 有 很多 金融中心， 楼 特别 高， 是 然后 特别 密。

金台夕照 那边。

对， 尤其是 到 那个 晚上， 如果 又 下雨， 特别 赛博朋克 的 那种感觉， 光是 会 晕开 的。 你 人 走 到底 下， 然后 又是 晚上， 你 就 真的 就像 走 在 海 里面 一样。 那种 建筑 的 高大 和 人的 渺小 的 那种 对比 感 是 很 强烈 的。

我 给 大家 读 一下 李颖 迪 写 这 本书 之前 在北京 的 生活 状态， 相信 很多 大城市 的 漂一族 听 完 都会 觉得 很 熟悉。 我 坐在 工位 上 看 隐居 吧 的 故事 时， 常常 忍俊不禁。 当时 我在北京 的 金台夕照 地铁站 附近 上班， cpd 高楼 林立， 外立面 闪着光。 每 到 饭 点， 那些 打扮 精致、 身着 西服 的 人们 就 鱼贯而出， 挤满 餐厅， 吃 一份 绿叶子 沙拉。 街上 是 成排 的 共享 单车， 总是 早上 整齐， 到了 下午 就 倒 成 一片。 不远处 的 新城国际 小区 象征 着 一种 更为 遥远的 生活， 那是 千万 起步 的 房子， 双语 国际 幼儿园 门口 的 长队， 在北京 南浔 一块 的 整齐 草坪， 还有 奔跑 在 其 上 的 外国 小孩 和 边牧 柯基 附近 卖 碱水 面包圈 和 肉桂 苹果 卷 的 面包店 飘着 香气。 到了 晚上， 无数 小格子 间 会 亮起 灯， 人们 行走 在 高楼 的 缝隙 之中， 犹如 置身 海底。 有时 大雾 弥漫， 所有 光 都 变成 了 光晕， 漂浮 起来。

每次 下班， 我 经过 上述 所有 场景， 随后 来到 金台夕照 地铁站 坐 十号线， 这是 北京 最 拥挤 的 一条 地铁 线路， 每天 有 一百多万 人。 几经 狭窄 的 列车 里面， 如果 碰到 晚 高峰， 通常 是在 下午 六点钟 左右， 运气 好 的话， 等 两趟 就能 挤 上车 了。 站在 地铁 屏蔽 门前， 我 有时 会 想起 一则 旧闻， 一个女人 在 惠 新 西街 南口 站 上车， 却 因为 人 太多， 意外 被 卡 在 了 屏蔽门 和 车门 之间。 列车 启动 以后， 他 被夹 着 带走， 随后 掉下 站台。

想到 这儿， 我 因为 恐惧 而 放慢 了 脚步， 却 被 后面 的 人流 挤进 了 车厢， 我在 车厢 里 找到了 一个 角落。 那 段时间 我的 通勤 乐趣 就是 看 隐居 吧。 起初 我 爱看 那些 隐居 日记。 地铁 信号 不好， 图片 加载 慢。 我 想象 着 隐居者 在 淮南 的 储物架， 山东 乳山 空无一人 的 海滩， 山路 上 颠簸 的 小车， 音响 里 的 杜 博林 的 乐队。 到远方去， 上路 吧， 无论如何， 这些 人 起码 在 建设 自己的 生活。 我 有点 明白 这个 贴吧 为什么 有人 爱看 了， 他 提供 的 是 故事， 也是 寄托 在 眼前。 这个 犹如 地铁 般 快速， 如 晚 高峰 般 拥挤， 人人 都想 费力 找到 一块 立足之地 的 时代， 谁 不会 被 那种 将 自己 抛向 无人之地 的 幻想 吸引 呢？

原野、 山峰、 河流， 还有 一间 独 属于 自己 一个人 独占 的 房子， 而且 只需要 几万块。 在北京， 我 和 朋友 吃 着 饭， 我们会 聊到 房子， 朋友 在 南三环 跟人 合租， 室友 之间 的 了解 仅限于 租房 软件 上 的 介绍， 性别、 职业、 星座。 每个 房间 都有 密码锁， 公共 空间 各 占 一半， 包括 冰箱、 厕所， 大家 的 牙膏 牙刷 也会 保持距离。 下班 到家 之后， 输 密码 回 房间， 室友 之间 离 得 如此 之 近， 却 又 毫无 联系， 隔着 门 互相 能 听到 对方 拿 快递、 上 厕所， 大家 会 默契 地 避开 彼此， 以免 打照面。 两年 里， 他们 几乎 没 说 过话。 朋友 说， 有时候 真想 离开 北京 啊， 天。 我们 为了 吃上 这 顿饭， 排队 接近 1个小时。

坐在 街边 等位 时， 天光 变暗， 梧桐树 快 落叶 了。 看着 大众点评 上 的 套餐 优惠券 秒杀， 我们 接着 聊起 乏善可陈 的 工作 定 之 聊聊 谈论 工作 的 意义 似乎 早就 过时 了， 以前 的 那种 对 工作 的 热情 放到 现在 似乎 显得 有点 傻。 工作 就是 工作， 这 才是 正确 的 态度。 他 没有 给我 太多 回报， 我也 不会 一味 的 付出。 当我们 谈论 工作 说的是 K P I 绩效， 而 不是 它的 乐趣、 意义 和 自我实现。 过去 几年 的 经历 加剧 了 某种 困顿 感 和 停滞 感， 但 我们 其实 也 害怕 真正 的 停下， 离开 既定 轨道。 比如 辞职， 迟疑 着， 踌躇 着， 不 满意， 想 走， 想 走 又 不敢 走。

我 和 朋友 提起 了 隐居 吧， 那些人 说走就走 了， 像 离群 的 羊 离开了 大陆， 走向 了 自己的 羊肠小径。 我决定 去 见 这些 人， 近距离 观察 他们。 我 想知道 出走 以后， 他们 是不是真的 得到了 期许 中的 自由。

我 后来 去 鹤岗 的 时候， 见 了 一个 房产中介 叫 郑 钱。 她 也有 自己的 一些 公 号， 自媒体。

我知道 我 看过 他 好多 的 视频。

对他 当时 就 跟 我 讲到， 他 觉得 他在 广州 就会 觉得 自己 很 渺小。 但是 他 来到 鹤岗 之后， 他 发现 这里 有 几条 街， 有 几个 街区 他是 能够 把握 的。 因为 整个 鹤岗 就 很小。 我 觉得 是人 跟 城市 的 这种 感觉 还 蛮有意思 的。

我 听你说 起来。

这 段 儿 就 还 挺 感慨。

因为我 入行 也是 媒体 杂志， 皮卡丘 建国门 2012年 其实 是 一样的 环境。 我 感觉 好像 每 一代 刚 来 北京 的 新 移民， 这种 落差 感 和 这种 对比 感 都是 相似， 没有 什么 特殊 的， 每 一代人 都是 一路 这样的。 记得 有 一次 我在 望京 SOHO 那边 楼下 坐 着， 然后 我 就 看 的 是 许志远 在那 特别 苦逼 地 啃 一块 白面包。 然后 还有 一次 他 去 我爸 那边 遛弯， 就 迎面 走来 了 李海鹏。

我 当时 入行 愿意 去 那 本 杂志， 可能 一半 以上 的 原因 就是 彭 总是 那 家 杂志 的 主笔。 因为 什么？ 佛祖 一号线 就 那 一挂 的。 我说 如果有一天 我 离开 北京 了， 可能 这 两个 瞬间 会 让 我 觉得 也 不算 白 来吧。 我看 你 写 你 在北京 的 生活 那 一段 挺 共情 的。

是 就 感觉 他 这么 多 年轻人 每年 都会 投入到 北京 来， 有些人 可能 会 走， 然后 有些人 可能 还会 继续 留在 这里。 我 感觉 北京 跟 我自己 是 南方 长沙人， 他 跟 南方城市 的 那种 活力 感 完全 不一样。 北京 好像 就是 一个 更 服从 秩序 的 一个 城市。

对它 跟 中国 大部分 城市 的 叙事 还 真的 就 不太 一样。

对人 在 这个 地方 确实 你 就会 觉得 好像 没有 什么 生活 的 感觉。

是是是 或者说 生活 太苦， 以至于 你 好好 全心全意 不在 工作 上， 反倒 成了 一种 解脱。

对， 所以 大家 都 这么 忙碌。

它是 促成 你我 去 鹤岗 住 一段时间 的 一个 理由 吗？

我 之前 在 别的 博客 上面 有 讲到 过 我自己 的 一个 转变。 就是 因为 我们 都是 经受 高考 出来 的， 就 你 受过 那个 教育 体系 的 毒打 的 人， 其实 潜意识 里 你 还是会 像 上 一代人 相信 说 人是 要 努力 的， 或者说 人 努力 了 就 一定 会有 回报。 在 我 至少 前 18年 的 人生 当中， 我 确实 是 这么 相信 的。 可能 是当 大学 开始 读 新闻， 就是你 见过 社会上 真的 很 苦难 的 群体 的 时候， 你 会 知道 说 好像 有的 时候 人的 力量 是 很 渺小 的， 人 可能 靠 自己的 力量 是 没有 办法 去 影响 和 决定 很多 事情 的对 我自己 来说， 比如说 当我 在 社会化 的 过程 里面， 我的 第一份 工作， 最 开始 我 进去 我也是 蛮 带着 这种 希望 的 状态。 到了 一个 公司 里面， 大概 工作 了 十个月 不到 一年。 然后 我们 当时 那 公司 出了 个 事情， 这个 事情 对我 当时 作为 一个 年轻人 的 影响 是 很大 的。 就 我 对 工作 价值 的 怀疑， 原来 我是 很 堵心 这个 东西 的， 现在 我 开始 怀疑 他 了。

我 觉得 我自己 的 转变 可能 是我 对 这些 人的 共情， 尤其是 21年 躺平 这个 词语 第一次 出现 的 时候， 大家 可能 会 调侃， 会 戏谑， 可能 更多 的 声音 是 不 那么 理解 的， 但是 好像 疫情 三年 的 改变 嘛， 当我们 发现 整个 环境 发生 了 一个 翻天 的 变化 的 时候， 好像 越来越多 的 人 可以 去 理解 这种 情绪， 可以 去 理解 这种 状态， 我 觉得 我 也有 这样的 转变， 所以 我自己 有 自己的 这个 出发点， 自己的 好奇， 包括 北京 的这 段 生活， 我 觉得 只是 一部分， 我 觉得 还有一个 很 重要 的 就是 新冠 的 影响， 新冠 对 整个 大环境， 对 人们 心态 的 影响， 对我 自己 心态 的 影响 会 让 我 觉得 说， 那 我想 去 看一看 另外 一种 生活 的 存在， 或者说 是， 人 可不可以 停下来 休息？ 你 找到 答案 了 吗？ 我 现在 觉得 人 可以 停下来 休息， 人 累了 就 应该 停下来。

你是 毕业 就 来 北京 了 吗？

对， 毕业 就 来 北京， 毕业 之前 就 来 北京 了， 实习 就 在北京。

在北京 待 了 多少 年。

到 今年 六年 七年 了。

在 五环 结 界内。 如此 的 惯性 让 你 自己 停下来 还 会有 负罪感 吗？ 会有 对 低效率 的 就是你 有 一种 戒断 反应。

会。 虽然 我自己 当时 第一份 工作 出问题 之后， 自己 不是 躺 了 半年。 但是 到 半年 快 结束 的 时候， 我 又 开始 有点 焦虑 了。 因为 钱 花完 了， 最 重要 的 是 没有钱 了， 然后 得 重新 出来 上班。 然后 上班 怎么 讲话， 现在 可能 有 东北 味 了， 到 22年 年底， 当时 又 去了 鹤岗 生活。 但 比如 说你说我 现在 还是 在 上班， 还是 在 一个 秩序 里面。 但是 我 仍然 总是 会 忍不住 憧憬 说， 可能 哪一天 我 又 去远方 了， 或者 去 云南 了， 或者 去 北欧 了， 我 还是会 这么 去 想， 可能 说不定 哪一天 我 就 去 行动 了。 就 不一定。

你 会 纠结 退出 秩序 的 代价 吗？ 我 觉得 这个 代价 可能 在 大家 主观 层面 的 觉得 说 这个 代价 会越来越 小， 因为你 呆 在 秩序 里 的 回报 也 并没有 多 高。 其实 刚才 你说 那段 话 的 时候， 我 一直 想 问 你， 你说 你 质疑 工作 了， 我 就 特别 想 问 你到底 是 质疑 工作 的 回报， 还是 工作 本身 的 意义 呢？

质疑 的 可能 是 工作 的 价值 感。 我 原来 可能 觉得 我是 有 信念 感 的， 就是 我 做 一个 工作 我不是 为了 他的。 当然 物质 回报 是 很 重要 的， 但 支撑 我 更 重要 的 是 精神 上 的 东西。 我相信 它 有 价值， 相信 它。 比如 当时 所谓 的 做 新闻 或者 做 非 虚构， 它 有 所谓 的 社会 价值 或者 是 种种 的 价值。 但是 那个 就 好像 有点 破灭， 是 那个 东西 在 破灭。 不是说 当我 现在 意识到 人 工作 可能 没办法， 就是 人 得 赚钱， 得 养活 自己， 这 没办法， 还是 得 活下去。

那 为什么 不去 深圳 或者 上海？

你 有 媒体 都 在北京， 这 不是 核心 的 问题 吗？

我们 来 梳理 一下 这些 可以 成为 逃离 目的地 的 城市。

这个 城市 大家 其实 最 开始 首先 会 关入 到 鹤岗。 当时 在 21年 我自己 去 隐居 吧 这个 贴吧 里面 搜索 的 时候， 看到 了 像 安徽 淮南， 刚刚 也 提 过 河南 鹤壁。 然后 云南 有 个 叫 个旧 的 地方， 是 原来 应该 是 陕西 的， 还有 山西 的 长治。 其实 像 东北 有 蛮 多个 地方 的， 辽宁 的 抚顺、 阜新 都是 抚顺， 就 至少 被 他们 列 在 了 一个 可以 去看看 的 地方。

听起来 好像 都是 资源 枯竭 型 城市。

对， 但是 当时 有一个 在 安徽 淮南 买房 的 那个 男生， 他 跟 我说， 他 自己 当时 在 中国 考察 这些 城市 的 时候， 他 去了 抚顺、 阜新， 结果 发现 还有 矿 镇。 他 就 很 吃惊 这个 事情， 所以 他 就 绝对 不在 东北 买， 所以 他 就 还是 去了 那个 淮南。

抚顺 我 比较 熟悉， 因为我 我 老家 是 沈阳 的， 离 沈阳 就 1个小时 车程， 还 不是 高铁。 阜新 它 可能 跟 鹤壁 比较 像， 它 主要是 交通 特别 好， 它 可能 到 北京 就 两个 多 小时。 我记得你 说 鹤壁 的 时候， 有一个 印象 特别 深刻 的 点， 就是 鹤壁 到 郑州 只有 31分钟。 我 当时 看 这 段 时候 我 就 想说， 在 郑州 生活 打工 的 人， 他 可能 没有 意识到， 仅仅 距离 他 31分钟 车程 的 地方 就有 一个 可以 逃离 的对。

然后 他们 当时 讲 何必 特别 调侃， 就说 你 要是 上午 没钱， 下午 就可以 去 首都 送 外卖 了。 是一种 很 像 三和 大神 的 这种 语言 方式。

王浩 逃走 的 目的地 是 河南 鹤壁。 鹤壁 在 京广线 上 高铁， 到 北京 只要 两个 半小时， 到 郑州 半个 多 小时， 南 下去 长三角、 珠三角 都有 车， 郑州 因为 地理位置 和 交通 优势， 是 中国 供应链 的 战略要地。 可 谁能 想到， 离 他 不远 的 小城 鹤壁， 也 因为 类似的 原因 成了 不错 的 隐居 地， 进可攻 退可守， 在 这儿 隐居 的 人 上午 缺钱 了， 下午 就能 去 首都 送 外卖。

逃走 之前， 王浩 在 富士康 工作， 但 34岁， 很 普通， 是 郑州 富士康 园区 二十多万 工人 中的 一员。 在这里， 王浩 同时 感到 了 富士康 园区 的 庞大 和 身处 这套 巨大 生产秩序 中 自己的 渺小。 通常 在 早上 六点， 王浩 从 宿舍 出发， 在 工厂 门口 排队。 走进 厂房 里， 头顶 是 一道道 条形 的 白炽灯， 换工 服 进入 流水线。 他的 岗位职责 是 给 数控机床 放 料。 是的， 分工 使得 任何 一个 工人 所 负责 的 工序 都 极其 简单， 但 也 极其 重复。 王浩 的 工作 是 搬 来 2公斤 重 的 金属 块， 让 机器 洗掉， 一块儿 接 一块儿。 那些 岂料 所 产生 的 乳白色 的 切割 液 会 从 管子 里边 不断 流出， 味道 很 冲， 戴 着 口罩 也 无法 阻止 大家 得 主动 把 自己的 时间 投喂 给 这套 巨大 的 生产秩序， 哪怕 上 厕所， 也 必须 在 五分钟 之内 解决。

大多数 时候， 王浩 都会 加班。 废话， 不 加班 来 这个 地方 干嘛？ 苹果 有 新品 发布 时， 往往 是 王浩 最 忙 的 时候。 当地政府 有 政策 要求 工人 每周 最少 要 休息 一天， 但 工厂 有 钻空子 的 办法， 大家 不 打卡， 由 县长 来 手动 记录 大家 的 工时。 系统 里 显示 大家 在 休息， 但 生产线 不会 停。 到了 下班 停工， 音乐 自动 响起， 工人 们 短暂 的 停下来， 生产线 却在 停歇 后 再次 启动， 所有人 默契 地、 默默地 回到 产 线上 继续 干活。 饭后， 工友 们 坐在 走廊 上 刷 手机 闲聊， 躺在 地上 眯着， 每个 人都 要 消磨 到 最后一刻 才 愿意 走进 工厂 继续 上班， 日日 如此。

2010年， 深圳 富士康 出现了 轰动 全国 的 十三 连跳。 此后， 郑州 富士康 厂区 的 窗外 装 上了 绳网， 所有的 窗户 都 被 封死， 通风管道 呼呼 的 作响， 厂房 24小时 不 熄灯， 通宵 照明。 进场 那 段时间， 王浩 的 时间 感 模糊 了， 他 常常 恍惚， 分不清 白天黑夜， 也 看不出 晴天 阴雨， 他 怕 这样 待 下去， 精神 会 出问题， 但 时间 久 了， 他 又 放任 自己 接受 这种 下坠感。 就 这么 在 富士康 干了 三年， 经手 的 物件 从 iphone 4 4S变成 iphone 5， 但是 工资 却 没 变。 干 得 久 了， 他 对 自己的 收入 公式 也 烂熟 于心， 每个 月 正常 的 工作日 是 21.75天， 底薪 是 1850， 底薪 差不多 是 十块钱 出头。

第三年， 王浩 当 上了 县长， 他 很 开 心想 往上爬， 但 很快 就 意识到 不对劲， 因为 县长 是要 受 夹心 气， 下面 要 管人， 上面 要 拉关系， 得请 组长 喝酒 送礼 代 打卡， 还得 义务 加班， 县长 还要 听 组长 和 科长 的 训话， 他们 骂 的 都是 王浩 实在 不愿意 去 转述 的 肮脏 话语。 忍 了 一年 以后， 王浩 辞职 了， 接着， 他 又 和 相恋 了 五年 的 女友 分 了手， 理由 很 简单 也很 现实， 就是 他 出不起 郑州 房子 的 首富。 他 开始 边 流浪 边 打零工， 在 宁夏 和 河南 的 工地 上 放电 线， 也 在新疆 照看 过 红枣 地。 有时 他 也 回 富士康 做 临时工， 组装 苹果 手机 的 屏幕 和 后盖。 他 觉得 自己的 生活 就这样 了。 有天 他在 手机 上 看到 了 鹤岗 买房 的 新闻， 随后 入 群 知道 了 隐居 吧， 又 发现 了 鹤壁， 一个 离 富士康 只有 31分钟 高铁 的 地方。 他 跟 富士康 请 了 五天 假， 跑 到了 鹤壁， 就 跟 中介 看 了 一天， 就 匆匆 订下 了 一套 房子， 60平米， 5万块钱。

两个月 后， 王浩 逃 到了 鹤壁， 简单 装修 在这里 开始了 新生活。 所谓 新生活， 就是 凌晨 睡觉， 下午 起床， 一天 只 吃 一顿饭， 去 楼下 菜市场 买 瓶 啤酒， 几个 小菜， 用 新 买的 55寸 液晶电视 看 电视剧。 他 有时 也会 画画， 自己 报 了 一个 线上 的 美术班， 学 素描、 水彩、 油画， 还有 拼图。 他 拼 了 很多， 摆弄 那 上 千个 碎片 的 时候， 他 什么 也 不想。 王浩 说， 鹤壁 让 他 有 一种 归属感， 他还在 房子 里 养 了 红掌、 绿萝、 长春花、 仙人掌， 但是 疏于 照顾， 他们 最后 都 枯萎 了。

讲到 鹤壁 确实 是 交通 挺 方便 的。 当时 我 去 的 时候 也就 两个 半小时 的 高铁 就 到了 复兴。 好像 是 今年 我 发现 媒体 开始 频繁 报道 了， 就 这些 城市 大概 这 三年 里 每隔 一段时间 就会 有一个 城市 报上 热 搜。 去年 好像 就是 鹤壁 上了 热 搜， 就 好像 是 说 有一个人 在 鹤壁 买 了 十几套 一两万 的 房子 就 塌， 像 捡 白菜 一样 去 捡 了 很多 套。

我 也有 过 类似的 想法， 我说 为什么不 自己 直接 买 一个 单元 呢？ 然后 我可以 把 楼道 里 整体 粉刷， 集体 做 装修， 可以 做成 一个 隐居 部落 一样， 然后 你可以 提供 一些 服务。 如果 林文 炸串 店 开 在 这个 单元 下面， 他 可能 就 不求 单子 了。

是 好像 当时 是在 鹤岗， 也有 一些 本人 他们 想做 类似的 事情。 不过 发现 可能 目前 来 鹤岗 生活 的 年轻人 还是 不太 爱 社交 的， 所以 做 文化 部落 相对来说 还是 比较 困难 的 事情。

万宁 你 也 去了 万宁， 你 觉得 好吗？

万宁 其实 跟 这些 城市 严格 意义 上 来说 不算 一卦 城市， 万宁 是一个 很 新兴 的 旅游城市， 我 当时 去 正好 朋友 介绍， 朋友的朋友 一对 情侣 在 万宁， 他们 相当于 是 回老家， 他们 相当于 是 这几年 不是 有 好几个 风潮 嘛， 一个 是 年轻人 回乡， 再 一个 就是 我们 所说 的 去 云南 或者 去 巴厘岛 做 数字 游民， 再就是 去 鹤岗 相见 地方 买房 的 年轻人， 可能 是 不同 的 类型。 但是 去 万宁 的话， 我 主要是 在 朋友 的 老 家里 待 着， 他 其实 就是 一个 很 正常 的 村子。 虽然 也 去了 万宁 的 那个 海滩， 我 不记得 那个 瘫 叫 什么 了， 但是 还 蛮 出名 的。 日月湾 我想 起来 了， 去 的 时候 发现 那里 确实 是 有 蛮 多 年轻人 的， 不过 他们 都是 在那里 学 冲浪， 叫 浪人。 当时 是 碰到 一个 摄影师， 也是 个 女孩， 她 当时 好像 在 拍 一组 浪人 的 照片， 她 后来 拍 的 也 挺好的。 不过 浪人 整体 上 来说 还是 更 像 离开 北京、 上海 的 这些 在 大 厂里 打工 的 年轻人。

简单 讲 就是 没有 什么 生存 压力， 更 有钱 一些。 单 论 环境 的 你喜欢 吗？

还 不错， 但是 他 那里 就是 有 一种 很 奇怪 的 氛围， 我 讲述 不好， 比如说 会有 那个 年轻人 开 敞篷车， 虽然 是 租 来 的， 就是 那里 会有 一种 很 虚假 的 中产 的 热带 风情 萦绕在 万宁 那个地方， 然后 又是 一个 小红 书 热门 出片 地， 对 吧？ 单单 论 自然环境 还 不错。

其实 小红 书上 也有 专门 一个 赛道， 就是 去 梳理 这些 城市。 然后 我自己 很想 去 这个 地方， 也 在 云南 叫 弥勒， 也是 一个 小城。 我 觉得 你 都 逃走 了， 为什么 要 逃 到 鹤岗 这种 天寒地冻 这种 苦寒 之 地， 为什么 不去 南方？ 因为我 觉得 你 逃走 肯定 得 低 房价， 低 房价 给你 一个 很低 的 上车 成本， 然后 低 物价 维持 你 很低 的 生活成本， 然后 它 还有 一些 城市 感， 但 我 觉得 还有 更 重要 的 一点， 就是 城市 界面 包括 气候 它 得 好 一些。

当时 我记得 有一个 在 鹤岗 买房 的 男生， 他 去 云南 个旧 考察 了， 但是 还是 个旧 的 房子 没有 鹤岗 便宜， 个旧 的 房子 应该 得要 七八万。 然后 我 认识 一个 隐居 当时 在 个旧 买房 的 男生， 我 跟 他 打了个 电话， 他 当时 应该 是 花了 大概 十几万 才 解决 下来。 这个 房子 就 相对来说 鹤岗 还是 更便宜 的。

所以说 对 这些 逃走 的 人 来说， 4万的 房子 和 七八万 的 房子 还是 有 非常 决定性 的 差别 的， 是吗？

我 感觉 是 鹤岗 的 房子 就是 要 更便宜， 个旧 我 没 去过。 那 比如说 像 淮南 和 鹤壁， 他们 那些 便宜 房子 都是 集中 在 老区 的。 它 其实 是吗？ 鹤岗 不是 有 新 盖。

的那 回迁房 是 吧？

对， 所以 他 比如说 我 当时 住在 九州 松鹤， 就是 鹤岗 一个 很 出名 的 回迁房。 那 附近 就是 有 超市， 有一个 大 商超， 离 电影院 或者 离 那些 酒吧 都 不远， 你 生活 还是 相对 便利 的。

你 提到 鹤岗 的 时候 说 了 一个 重点， 就是 这 里面 仍然 保持 了 一份 城市 感。 那 怎么能 在 其他 城市？

比如说 我在 鹤壁 待， 我 虽然 待 时间 不久， 大概 待 了 两三个 星期， 去过 两次。 鹤壁 的 那个 老区， 它 离 新区 是 有 30分钟 车程 的。 然后 老区 的 那些 就 只 围绕 着 一条 主街， 那个 主街 相对来说 是 有人 的， 但是 你 稍微 往 两边 走一走， 就是 没什么 人流 了 已经。 街上 也是 老人 比较 多， 淮南 也是 那个 老区， 就是 老人 在那里 生活。 鹤岗 相对来说 虽然 也是 老人 多， 但是 它 整体 上 来说， 因为 那个 房子 是 均匀分布 在 全城， 我 就 感觉 还好。

包括 我看 你 书 里面 提到 的 鹤岗 的 一些 商业 业态， 我 觉得 还 挺 年轻人 的。 有的 地方。

没有 更多， 但是 可以 满足 基础 的。 包括 这几年 感觉 鹤岗 火 了 之后， 比如说 有人 去 东北 旅游， 他 就会 把 鹤岗 纳入 到 自己的 一个 旅游 清单 里面， 所以 我 当时 还 遇到 了 几个 就是 来 这边 旅游 的 人。

年轻人 也都 是 有 这种， 来了 之后 是 住 酒店 呢， 还是 住 民宿 呢？

民宿 酒店 都有。 哎， 当时 我 去 住 不了 酒店 是因为 新冠 的 影响 啊， 当时 酒店 不 接纳 外地 来 的 人， 所以 就 住了 一个 民宿。 然后 民宿 相对来说 其实 算 贵 的， 是 1500还是 1800住1个月， 为什么 说 贵 呢？ 其实 在 鹤岗 的话， 你 其实 可以 花 3000块钱 找 一个 房子 租 半年， 但 就是你 得 自己 准备 那个 家居用品。 所以 我 当时 没有 考虑 去 租 一个 房子， 你 还得 自己 去 搬 很多 东西 进去， 有点 麻烦。 所以 我 当时 图 省 事儿， 我 就 直接 住了 这个 民宿。

但是 我看 挣钱 的 视频， 如果你 想 住 的 稍微 好 一点， 因为我 买 了 之后 还要 有 一部分 软 装， 全套 下来 也得 过 10万了。

对， 差不多。 是的。 所以 我 刚刚 讲到 云 的那 房子 本身 就 更 贵， 你 确实 还得 考虑 装修 的。 这个 钱 装修 至少 也得 个 五六万， 加上 房子 在 顶层 可能 三四万， 确实 你 怎么着 八九万、 十万 得要 的。

这些 逃走 的 人， 他在 尽全力 的 与 周围 的 生活， 与 过去 的 生活， 与 自己的 社交 关系 全部 断绝。 但是 我 发现 他们 在 网上 还是 想 保持 一个 身份 的， 哪怕 我 就 逃走 了， 我 依然 想 发小 红书。 然后 你 也 提到 了 鹤岗 的 那个 微信 群 聊天 是 爆炸式 的， 所以 大家 还是 有 社交 需求。

有的 我 确实 也 感觉到 说， 虽然 大家 好像 是 想 跟 过去 的 切断 联系， 但是 来 鹤岗 之后 多多少少 还是 会有 一些 对 人的 需求。 一个 是 讲到 刚刚 可能 大家 在 网上 特别 活跃， 再 一个 是 好像 时不时 会 有人 在 微信 群 里 发起 邀约。 比如说 最近 有什么 店 开 了 一块儿 去 试吃， 就 有点像 饭 搭子。 但是 你 要说 更深 的 联系 的话， 我 就会 觉得 大家 建立 起来 还是 有 一点点 困难， 但是 至少 会 保持 一个 表层 的， 需要 跟人 待在 一块儿 的 这个 需求 还是 有的。 无论是 一块儿 去 公园， 我看 他们 有的 时候 会 一块 约 着 去 伊春， 或者 当时 冬天 会 一起 去 冰雪大世界， 就 哈尔滨 的， 大家 还是会 一起 出来 玩 的。

我们 能不能 总结 一下， 就 这些 逃走 的 人， 当 他们 抵达 了 他们 想象 中的 应许之地 之后， 开始 新的 生活， 他们的 生活方式 是 什么样？

之前 可能 跟 朋友 在 总结 的 时候， 如果 从 经济 上 分为 两类。 一类 是 靠 互联网 赚钱， 他们 可能 打游戏， 可能 做 游戏 代练， 打 那种 虚拟 装备， 像 打 梦幻西游， 就是 靠 这些 来 挣钱。

我在 你 书 里 看到 的 感觉 这部分 占。

比 还 挺 高 的。 我 当时 很 吃惊， 就是 原来 游戏 产业 里面 会有 这么 多 的 意想不到 的 岗位， 你可以 从 里面 挣到 钱， 而且 挣得 还 不错 的。 有 一些 依靠 二次元， 比如 去做 漫画， 像 搬运工， 像 字幕组， 像 这些。 还有 的 挖 虚拟 货币， 就是 炒 币。 其实 蛮 多 人是 想 炒股 的， 虽然 股市 这几年 不太好， 你们 好像 也 经常 聊 财经， 当时 我不是 去 一个 男生 家里， 他 不是 做了 很多 健身 设备 在 家里 安装 了， 他 就 主要 在 鹤岗 的日常 就是 炒股， 他 要 研究 那个 股市 的 大盘， 他 有 很 严格 的 根据 这个 股市， 比如 三点 休市 了， 他 才 可以 去 搞 自己的 事情 的 一个 时间表。 还有 一些 人 可能 就是 靠 此前 的 积蓄， 他 可能 在 鹤岗 就是 纯粹 的 待 着。 这个 时候 他们的 日常 还是 打游戏， 但是 这个 时候 游戏 对 他们 来说 只是 娱乐， 而 不是 赚钱 的 方式。 我记得 有 个 男生 他 就 跟 我 讲， 他 就 打 英雄联盟， 打完 游戏 他 休息 就 去 健身房 跑步， 他 就 靠 以前 的 这种 继续 过 着。

像 林文 是 比较 少 的， 他 会 跟 当地 发生 经济关系 的 人， 他 就是 做 炸串 店， 然后 是一个 做 外卖 的。 但 他 就会 有意识 的 去 抵抗， 说 比如说 当 区域经理 让 他 想办法 提升 销量 的 时候， 他 就 不他 就说 那 我 你进来 居民楼， 我 开店 了， 我 就 不想 那么 累， 我 就 想 自己 维持 一个 自己的 空间， 那 我 就 OK 了。 大家 的日常 相对来说 就是这样 的。

他 也没有 赚 更多 钱 的 企图。

如果 要 赚 更多 钱 的， 留在 老家 就 好了。 她 上 一份 工作 就 真的 还 可以 的。

听起来 所有人 都很 严重 依赖 网络。

所以 互联网 对 他们 来说 还 蛮 重要。

的那 是 收入 层面 还是 自己 精神生活 层面？

为什么 大家 现在 不去 村里 隐居， 或者 不去 山里？ 以前 钟南山 当时 研究 隐居 文化 的 时候， 不是 读 那个 空谷幽兰。 对读 空谷幽兰， 包括 我看 了 他 后来 拍 了 一个 纪录片， 就是 那些 到 钟南山 去 隐居 的 人， 他们 会有 一些 宗教 方面 的 需求， 以及 他们 好像 就 不需要 网络。 但是 像 新一代 的 这种 所谓 的 隐居者， 我 碰到 这些 年轻人 会 尤其 的 强调 网络 的 重要性 以及 现代物流 的 重要性。 你 得 依靠 外卖、 快递， 你 才能够 维持 你 自己 一两个 星期 不 出门 也没有 关系 的 这么 一种 生活方式。

你 在 这边 是不是 看到 的 特别 大 的 评论 多 的 应用 场景？

对， 蛮 多人 经常 在 群 里 发 链接， 砍 一刀。

我看 你 在 书 里边 罗列 大家 买的 东西。

对。

就是 拼 多多 的 玩出 花。

来了 是 主角 林文。 他用 拼 多多 是因为 他 会 讲到 自己 童年 长期 处在 一种 很 匮乏 的 状态。 所以 他 现在 会 讲到 说 他 自己 希望 通过 网购 来 弥补 一些 自己 曾经 的 这种 匮乏 感。 所以 他 会 经常 去 砍 一刀 那种 很 便宜 的 东西， 像 筷子 或者 这种 几毛钱 的 东西 他 也会 去 买。 他是 相对来说 比较 特别的 一个人。

我 感觉 还有一个 共性， 就是 大家 好像 都 得 找 一些 能 q time 的 事儿， 咱 玩游戏 肯定 算 其中 一种 了。 还有 猫， 对， 猫 在 这个 部落 里面 是 很刚 需 的， 应该 算 情感 消费 了。 我 其实 是我。

当时 去 鹤岗 就 很 意外， 我没有 想到 说 几乎 人人 都 养猫 这个 事儿， 而且 很多人 养 了 不止 一只， 甚至 多 得到 5至6只。 因为 猫 我们 就 感觉 好像 是 大概 四五年 前 的 中国 开始 流行起来。 我 感觉 跟 人们 的 生活方式 转变 是 有 很大 的 关系 的。 尤其是 现在 越来越 多人 一个人生活， 一个人 独居 之后， 人的 这种 情感， 好像 大家 在 真实的生活 里面， 比如说 有的 时候 经常 会 受挫， 像 鹤岗 的 这些 人， 他们 多多少少 会谈 到， 无论是 家庭 关系， 还是 跟 以前 的 友情， 或者 以前 的 爱情， 可能 有 受挫 的 层面。 那 现在 他们 可能 就在 鹤岗 生活 的 时候， 一定 会 养一只猫 陪 着 自己， 甚至 多 的 就 五只 6只1块 生活。

但 我 有点 意外 的 是， 为什么 你 在那边 已经 有 很多 时间 了。

但是 没有人 养狗， 也有 李海 就养 的 是 狗狗 是 很少 的。 因为 狗 得 出门， 你 得 六 它， 你 每天 都 得 出门。

所以 他们 对此 是 很 抗拒 的， 是吗？

对， 你 想 很多人 本来 一个月 就 出门 两三回。

那 我 吃饭 是 依靠 外卖 还是 我自己 在 家里 做 呢？

都 有的 都 靠 外卖 或者 自己 在 家里 做 的。 很 常见 的。 狗 这几年 在 中国 没有 那么 流行， 也 是因为 狗 感觉 它的 情感 需求 是 更 浓烈 的。 而 猫 跟 你的距离 本来 也就是 忽远忽近， 它 也 不太 需要 人 真的 天天 陪 着 它， 但是 狗 就 很 需要。

好像 这些 逃走 的 人 对 人际交往 网 的 需求 也是 像 这样 的对 吧？

对， 就 有点 若即若离， 就有 的 时候 又 需要 一些， 但是 大多数 时候 又 感觉 自己 不太 需要你。

在 鹤岗 住了 小 半年。

没有 一 整个 冬天。

说 这 段 生活 呗。

其实 之前 我 还没有 在 这么 远 的 一个地方 开启 租房 生活 的 这么 一个 经历， 所以 一开始 没什么 经验。 最 开始 找 的 那个 民宿 在 一个 犄角旮旯 里面， 然后 离 市区 就 那么 远， 那个 水 也不 太行， 那个 水 就是 有 嗅 味。 然后 你 感觉 洗澡 或者 是你 喝， 你 不太 敢 直接 喝 那个 水， 后面 就 赶紧 换 了 一个 房， 换 到 九州 松鹤 明显 那边。 因为 有 一些 商圈 以及 到 那个地方 生活 的 年轻人 还是 多一点， 心理 上 会 踏实 一点。 但是 你 要说 在那里 生活 跟 在北京 开始 生活 有什么 区别， 我 倒 觉得 没有 太大 的 区别。 你 还是 得 重新 去 适应 这个 房子， 你 重新 建立 关系， 这 好像 也都 是 慢慢 一步一步 去 发生 的 事情。 不过 我 就 觉得 当时 那个 回迁房 蛮有意思 的 一点， 就是 他 墙壁 很薄， 墙壁 很薄 就 导致 你 会 经常 听到 外面 的 声音， 而且 回迁房 的 那个 厨房 是在 阳台 的。

东北 很多 老邻居 都是 这样的， 我以为 只是 回迁房， 不就是 很多 老 楼， 包括 我小时候 住 的 房子， 家 里面 已经 习惯了 在 阳台 炒菜。 对。

但是 那个 楼 和 楼 之间 又 特别 近， 所以 我 炒菜 的 时候， 我 老是 看到 对面 的 那个人 在 炒 什么 我 都能 看到， 你知道吗？ 就 本地 的 一对 夫妻， 他们 住在 那儿。 虽然 之前 的 采访 也 去过 东北， 而且 东北 给 我的 感觉 就是 就 因为 建筑 都很 苏联 式， 就是 那种 密密麻麻 的 都 一模一样 的 那种感觉。 其实 在 鹤岗 下 大雪 之前 我 都 觉得 还好， 但是 真的 到了 那个 寒冬， 就是 11月 底 之后， 突然 变 到了 零下 23 30度。 然后 每天 那个 风 以及 暴雪 发生 的 时候， 人 不能 出门。 这个 事儿 对我 有 一点点 冲击， 就是我 没有 感受 过 这样的 寒冷。 当我 感受 过 之后， 我 突然 可以 理解 曾经 阅读 的 东北 文学 或者 东北 影视 里面， 为什么 大家 是 那样的 一种 精神状态。

那 屋子 里面 是 暖和 的 吗？

屋子里 很 暖和， 我 十月底 过去 的 时候 就有 暖气 了， 我 还 蛮 惊讶 的， 我说 当时 好像 后面 还没 到 零下。

东北 一般 我们 需要 来 暖气， 普遍 要 比 北方 要 早 半个月。

是对。

比如说 北京 如果 是 11月1号 来， 一般 东北 就 提前 半个月 来。

我记得 后来 那个 暖气片， 我 就 用 它 解冻， 那个 冻 离 没事干， 我 就 解冻 那个 冻梨， 就 看 它 那个 表皮 那 层冰 会 一点点 化 掉， 还 挺 好看 的。

其实 东北 的 暖气片 用处 还 挺 多 的。 是 就有 可能 晒。

袜子 是吗？

对， 就是 有可能 你 脱离 上 一个 放 的 是 鞋垫。 包括 我小时候 上学 之前， 我妈 特别 喜欢 就 把 你的 鞋垫 或 你的 鞋 放到 暖气 上 给你 烤 热乎。 然后 这 是你 再 穿上 就是 特别 幸福， 但 也 只能 幸福。 那 一阵儿 是因为 出去 很快 就 冻 透 了。

是 那边 本地人， 我 去 吃饭 的 时候 听我 口音 就 知道 是 南方 来 的， 然后 就说 我 带 什么 衣服， 因为 当时 我 只 带 了 一个 短款 的 羽绒服， 那时候 肯定 熬不住， 包括 我 也没有 带 什么 线裤， 东北人 都 爱 穿 的 一个 那种 健美裤， 里面 是 绒毛 的， 特别 厚。 然后 都是 重新 制备 了 这些 抵御 寒冬 的 装备， 就 会不会 整个 人 出门 就是 得 搞 个 七八层 感觉， 但 仍然 是 觉得 很 疼， 那个 风 刮 到 脸上 就 受不了。 是啊。

有 学会 什么 新技能 吗？ 因为 长时间 猫 在 家里。

最 开始 还没 那么 冷 的 时候， 我 还去 跳舞 了， 而且 我不是 想 健身， 锻炼 一下 身体， 找 了 一个 爵士 的 工作室。 然后 我 当时 很 意外 的 是， 两个 舞蹈 老师 都是 哪里 的 团委书记， 反正 就是 他们的 体制内 都有 工作。 我记得 好像 你 当时 跟我聊， 你 也很 意外， 就是 为什么 留在 鹤岗 的 年轻人， 他们 都有 两份 工作， 一份 体制内， 一份 体制外。

按理说 这 应该 是 不 被 允许 的。

是吗？ 但 感觉 好像 我 碰 那 几个 都很 常见， 都是 体制内， 他 有 一份 很 稳定 的 工作， 然后 他在 体制外 再 搞 点 副业 什么的。

有没有 这样 一种 可能， 就是 因为 鹤岗 什么 情况 我们都知道， 流失 就 很 严重。 其实 他们 本身 也 已经 变成 了 吃饭 财政， 所以 哪怕 你是 在 体制内， 收入 并没有 那么 高。

是 没有 很高。 两年 前 是 鹤岗 宣布 财政 破产， 当时 宣布 过了， 说 那个 公务员 的 工资 也 比较 吃紧。 比如说 当时 我 碰到 一个 男孩儿， 他 刚 毕业 体制内 工作 的 工资 就是 1500。 但 他 这里 是个 富二代， 所以 他 也 不靠 这个 体制内 的 工资 来 活。

是你 书 里 写 的 那个 富二代 吗？

对， 但 他 就会 强调 说 他 还是 需要 一个 在 体制内 的 工作， 好像 这个 会给 他 提供 安全感。 这是我 在 东北 有 个 很 明显 的 感觉， 就是 年轻人 对 体质 的 向往， 以及 对 这种 所谓 的 一个 稳定 的 体系 的 向往 还 蛮 明显 的。

核心 原因 是你 所处 的 那个 环境 本身 几乎 就是 稀缺 的对， 如果 外面 广阔天地， 任你 有可能 体制内 的那 份 酒气 也 并没有 那么 吸引力。 我 觉得 这是 东北 和 南方 一个 最 核心 的 差异。 我记得你 在 书 里面 有 句 话 我 印象 特别 深刻。 你说 你 在 南方 的 时候， 你 感受到 一切都是 流动 的， 但 似乎 在 东北 航 一切 都 被 冻冻 住了， 停滞 了。 对。

当时 记得 去 一家 剧本 杀 馆打 剧本 杀 的 时候， 因为 剧本 杀 是 需要 年轻人 组 局 的， 然后 有的 时候 一局 需要 六个人。 我 后来 发现 原来 跟 我们 一块 玩 的 玩家， 其实 是 店里 的 员工 在 假扮， 就是 因为 其实 凑 不齐， 他们 就得 假扮 这个 玩家 然后 来 玩。 有 两三个 男生， 当时 就说 他们 大学毕业， 现在 20 23， 在 鹤岗 本地 找不到 工作， 所以 来 剧本 杀 店 先 过渡 一下。 还有一个 男生 后来 就 去 养鸡场 去 杀鸡 了， 好像 我 听 他们的 意思 就是 这个 地方 确实 很难 找到 什么 好的 工作。

我 特别 好奇 一点， 既然如此， 这些 本地 的 人 为什么不 成为 逃离 的 人 呢？

我所 见 的 都是 留下 的， 但 我 感觉 他们 应该 再 过 一阵子 就会 走。 其实 当时 更 普遍 的 见到 的 几个 年轻人 都很 明确 的 表达， 他们 知道 在 鹤岗 是 没有 未来 的。 所以 有一个 女孩儿， 她 当时 跟 我说 她 会 去 杭州 发展， 甚至 她 对 自己的人生 规划 就是 想 挣 更多 的 钱， 然后 去 杭州 买 一套 房子， 还是 相当于 是 我们 比较 主流 的 一个 想法。 所以 他们 确实 是在 逃离 鹤岗 的， 还是会 想 出来 的 吗？

我 听起来 这 来 鹤岗 的 鹤岗 吸引 人一个 很 重要 的 原因 也是 房子。 它的 房价 是 很 反之 觉得 低 的， 就是你 在 一个 正常 秩序 社会 里边， 可能 要 拼 尽 小 半辈子 所 努力 追求 的 东西。 到了 鹤岗 可能 你 一年 的 零花钱 就 足以 买 一套。 可能 很多人， 不光是 那些 逃离 的 人， 可能 也许 我们 有点 困难 的 点 在于 在 社会上 找到自己 的 位置， 找到自己 的 参考系。 无论是 同辈 的 相亲 市场上 的 还是 什么的。 但是 好像 当你 拥有 了 一套 房子， 这个 房子 就成 了 一个 锚点， 它 可以 帮你 在 社会上 有一个 锚定 的 位置。

对我 感觉 中国人， 你 像 我 都 还是 挺 渴望 有一套 自己的 房子 的。 虽然 我 现在 的 钱 不够， 攒 不了， 还 买不起 一套 房子。 但是 我的心里 总是 有 一个愿望 说， 假如 说 未来 能够 攒 到 一定 的 钱， 能不能 去哪里 买 套房？ 房子 好像 是 跟 安全感 是 牢牢 挂钩 的。

是 否则 的话 就会 变成 了 一种 漂浮 感。

对， 比如说 我 之前 也 看 无意 之 地， 美国 的 有 这么 一群 人， 他 就是 住在 车上。 中国 当然 也有， 但是 我 觉得 这个 还是 一个 比较 少 的 群体， 大部分 人 还是 更 向往 房子 的。 所以 感觉 好像 大家 在 鹤岗 可以 以 一个 极 低 的 成本 去 实现 这个 安全感 的 时候， 所以 很多人 会 选择 去 这个 地方。

我 好奇 一个 事， 您 有 采访 证件 吗？ 比如说 2020年， 我记得 鹤岗 真正 出现， 其实 就是 因为 李海 的那 篇 报道。 2020年 至今 这个 鹤岗 的 房价 是 涨 了 还是 跌 了？

李海 会 跟 我说， 他的 房子 跌 了， 就是 回迁房 的， 回迁房 的 顶层。 现在 可能 比 他 当时 买的 时候 又 跌 了 个 五六千， 所以 他 没有 升值 的 空间 的。

就 可能 还会 更 低。 那 挣钱 怎么说呢？

这个 问题 我应该 没有 问题。 但是 有一个 蛮有意思 的 观察， 就是 当时 李海 去 鹤岗 的 时候， 他的 那个 新闻标题 是 5万块钱 买 了 一 套房。 到 去年 那个女孩 小红 书 她 其实 是 花了 18000还是 15000， 就是 这个 价格 其实 去 脑 动 人们 大众 的 神经 的， 这个 价格 其实 是 越来越低 的。 然后 当时 我 去 采访 了 一个 房产中介， 叫做 梁 云鹏。 他 就 会说 最近 因为 这个 女孩 的 新闻， 有 大量 的 人 过来 想 找 她 买 2万块钱 的 房子， 所以 他们 当时 就得 去 鹤岗 搜寻。

多 吗？

他 当时 给 了 我 一个 数字， 但是 我 对 数字 的 记忆 不是 很 牢靠。 这 2万块钱 以下 的 房子 真的 就是 极少， 就 特别 破。 要么 就是 在 峻德， 相当于 是 离 市区 很远 的 一个 交 区 的 那个地方， 才 会有 2万块钱 的 房子。 如果 是 正儿八经 的 市区 的 回迁房 的 顶层 的话， 可能 还是 3到5万 的 偏 多。

那个女孩 家 装修 很 好的。

那个女孩 家 你 去过 吗？ 没有， 她 不见 人， 他 拒绝 了 一切 的 采访， 他 不见 人我 跟 他 打了个 电话， 他 当时 就说 他 已经 四五年 没有 见 过人 了。

这么 彻底。

对， 她是 一个 比较 彻底 的。 然后 我 后来 去 鹤岗 见到 的 所有人， 我 都有 问 他们说 有没有 见到 这个 女孩， 因为 她 当时 不是 确实 特别 火， 他们 都是 没有 见过 她。

那 我 好奇， 他 那个 家 就 18000， 他 那个 小区 的 他是 捡了个 漏 吗？ 还是 说 那个 小区 本身 就 真的 很差？ 你知道 他 住在 哪个 小区 吗？

我知道 他说 哪个 小区， 他 那个 地段 其实 还 可以， 他 就是 像 捡漏 了。 OK 也 确实 是因为 他 原来 那个 房子 太 破 了， 就是 上 一户 人家 留下 的 那个 装修 太 破 了， 所以 它 相当于 就是 把 它 全 拆 了。

我 还 特别 喜欢你 书 里面 有 一句话， 你说 尽管 大家 逃离 了， 重启 了， 但是 其实 绝大部分 人 还在 延续 他们 原来的 生活方式。 就是你 观察 到 的 现象。

对当 你 碰到 一群 人的 时候， 虽然 你 会说 个体 更 个体 不一样， 但 你 总 还是 想着 说 能够 从 这群人 身上 总结 出 一些 共同点。 如果 从 媒体 的 视角 的话， 你 最 粗浅 的 去 概括， 你 可能 希望 他们 知道 他们的 阶层 或者 是 社会 身份。 我 最 开始 以为， 比如说 在 隐居 吧 里面， 那些 人是 比较 像 的。 就在 隐居 吧 里面 那些 老哥 他们 可能 都 是在 工厂 流水线， 包括 像 里海 做 海员， 他们 可能 体力劳动 会 相对 多一点。 但 在 鹤岗 的话， 我 就会 发现 人群 的 构成 就 很 复杂。 也 可能 是因为 它是 网 红 城市， 有一个 网 红 的 效应， 导致 它 吸引 了 不同 的 人 过来。 就 有的人 比如说 之前 在 流水线 上 工作 的 一个 男生， 我也 见到 了。 然后 像 有的人 他们 现在 其实 靠 游戏 可以 一个月 挣个 两三万 块钱 是 没有 问题 的， 其实 收入 是 很 宽裕 的。

是 那 在 鹤岗 对。

他们 就可以 攒 下 钱， 你 又 不需要 交 房租 了， 攒钱 的 速度 是 比 你 在 大城市 要 更多 的。 其实 对于 像 这些 人， 如果你 自己 对 社交 没有 很大 的 需求， 你可以 依靠 互联网 工作， 你来 鹤岗 其实 是个 不错 的 选择。 就 仅 从 生活成本 上 来说， 刚刚 讲 的 那个男人 他 家里 有 很多 健身器材， 他 就会 讲到 之前 可能 是 开 火锅店， 他 现在 也 做 一些 投资 炒股 什么的， 所以 他的 经济 也 还 不错。 所以 当你 根据 大家 的 身份 去 看 他们的 家的 时候， 就会 觉得 这个 差异 还 挺 大 的。 有一个 男生， 我 去 他家 的 时候， 他 即使 在 鹤岗 住了 三年， 他的 房子 依然 是个 毛坯房， 就是 也没有 太 装修， 有可能 就 贴 了 一些 墙纸， 那个 水泥 在边缘 还是 很 明显 的 能 看见 的， 但是 有的人 就会 把 自己 房子 装修 的 特别 好， 就像 好几个 女生 家里 都是 那种 北欧 风格， 会有 一些 很 现代 的 设备。

就是 尽管 房子 人人 都 买得起， 但是 其实 很多人 也 并没有 能把 自己 日子 过 好的 能力。

就像 那个 男生 总结 的， 就是说 你 其实 大 概率 会 延续 你 之前 的 生活习惯。

是我 觉得 这也是 特别 可怕 的 一点。 我 觉得 这 可能 也是 抱歉。 我 又 要说 那个 词， 就是 原生家庭 的 影响。 如果你 都 没有 能力 把 自己 过 好， 可能 说不好 以后 你 自己 也会 成为 一个 糟糕 的 原生家庭。

一个 是 跟 家庭， 还有一个 可能 还是 跟 经济 水平 相关 的。 比如说 很多人 来 鹤岗 发现 这个 地方 没有 好的 工作。 比如说 做 服务员 可能 两三千 块钱， 很多人 就会 把 房子 卖 了 又 走了， 这是 比较 常见 的 一个 情况。

难道 他们 没有 意识到 这些 能 成为 逃离 之 地 的 地方， 一定 是 需要你 带着 你的 资源 来 的， 它 并 不可能 给你 提供 什么 资源。

是， 但是 大家 比如说 有的 时候 做决定 的 时候 是 很 仓促 的， 你 可能 有的 时候 脑子 一 热， 比如 我 采访 了 很多人， 他们 都会 讲到 当时 为什么 辞职， 然后 来到 一个 新 地方 买房。 可能 就是 在 一些 瞬间， 一些 小事。 比如说 跟 房东 吵架 了， 或者 跟 自己 领导 吵架 了， 你 就 忍受 不了 这 一切 了。 突然 然后 像 一个 导火索 一样， 让 你 突然 一下子 想要 做出 一个 逃离 的 决定。 然后 你 发现 鹤岗 这个 地方 房子 便宜， 买得起， 立马 就买 了， 立马 就 来了。 甚至 好几个 人 跟 我说， 他们 都是 到 鹤岗 的 当天 就 把 房子 买 了。 他 可能 都 没有 做 更多 的 一些 考察， 就在 这个 地方 生活 下去 了。 对人 有的 时候 没有 那么 理性 的 了， 人 就是 很 冲 送 的。

所以 挣钱 他们 也 提供 卖房 服务。

对， 挣钱 他的 生意 做 的 还 蛮 好的。

我看 她 在 短 视频 里面 自己 还 感慨， 他说 之前 可能 鹤岗 是 为数不多 的 选项， 但是 这 两年， 类似 鹤岗 这类 城市 越来越多， 冒头 了， 做 这个 事儿 的 踪迹 多了 好多。

是 当时 我 去 鹤岗 的 时候， 就会 发现 街上 有 好多 那种 房产中介 写 的 直播 卖房， 这 可能 是 成为 一个 鹤岗 的 新兴市场， 就是 卖 便宜 的 房子， 因为 其实 对 本地人 来说， 他们的 房子 还是 需要 更好 的， 经常 还是 要 需要 二三十万 去 买 一套， 甚至 更多 五六十万 买 一套 的， 包括 学区房， 本地人 是 需要 买 学区房 的。

本溪 可能， 我 本溪一中 是吗？ 对， 但 其实 那 是一个 非常 牛逼 的 存在。 我们 上学 的 时候 都 听 过。

鹤岗 好像 倒是 没有 什么 超级 中学。 但是 我 当时 听 几个 本地人 说， 他们 会 考虑 说 把 孩子 送到 哪儿 去。 对， 还是 会有 一些 就像 全 中国 的 家庭 的 家长 们 都会 考虑 的 问题 一样。

你 在 鹤岗 自己 度过 鹤岗 的 冬天 那 段时间， 有 学会 什么 让 自己 用 东北话 说 就是 愚弱 得 劲儿 的 小窍门 吗？ 没有。

就是我 觉得 我 当时 不太 是寻常 的 一个 途径， 因为 毕竟 那个 时候 是 新冠 快 结束 的 时候， 那个 时候 全 中国 的 人我 觉得 精神状态 都 不好。 你 可能 现在 去 鹤岗 会 过得 更好 一点， 说不定 对 吧？ 我 当时 虽然 也 在 那个地方 建立了 一些 关系， 比如 朋友啊， 然后 我们 也 经常 一块儿 聚会、 打牌、 喝酒。 但是 比如 当 一个人的时候， 尤其 外面 下着雪 的 时候， 我 还是 觉得 挺 难熬 的。 南欧 尤其 黑夜 特别 长， 三天 半天 就 黑 了当 我一个人 在 那个 房子 里面， 我 确实 有的 时候 只能靠 播客。 就是 我会 放放 一个 播客， 会有 一个 声音 在 旁边 陪伴。 因为 房子 里 毕竟 没有 电视。

你 在北京 的 家 有 电视 吗？

你 在北京， 有， 就 你可以 看看 电视 啥 的， 主要 就是 一个人住， 黑夜 很长， 有的 时候 你 没有人 说话。 有 一段时间 我 确实 就会 找 心理咨询 尝试 做了 一段时间 的 咨询。

那 听起来 状态 是 挺 差 的。

是啊， 我 那个 时候 有的 时候 经常 彻夜 失眠， 凌晨三点钟 我 就 起来， 有的 时候 看看书， 看看书 我 就 倒头， 然后 再 尝试 睡觉。 但是 这个 不是 鹤岗 的 问题， 我 觉得 还是 跟 当时 的 那个 新冠 整体 的 一个 大环境， 以及 我自己 的 成长 经历 了 一些 事情， 所有的 累积 导致 我 在那 段时间 人 不太 正常 的 一个 状态。

我 好奇 一个 是 比如说 你 刚 搬到 鹤岗， 第一次 加入 微信 群， 里面 都是 逃走 的 人的 聚落。 进去 那一刻， 然后 你 感觉 大家 特别 热闹 的 讨论， 聊天 那一刻， 你 有没有 一种 找到 组织 的 安全感？

会有。 但是 因为我 自己 本人 对 比如说 对 网络 上 的 交流 我没有 那么 信任。 我 始终 觉得 在 网络 上人 跟人 之间 的 距离 还是 太远 了。 所以 我 其实 当时 还是 希望 说 能 在 现实生活 中能 跟 那些女孩 见面， 虽然 后来 确实 很快 就 见到 了。 就 当 见到 一些 真人 的 时候， 尤其 发现 他们 好像 跟 我 想象 中 不太 一样的 时候， 我会 觉得 好像 没有 那 孤独 了。 觉得 好像 最 开始 我 对 来 这里 的 人的 生活 的 想象 可能 是 有 一些 偏差 的。 当我 接触 到 更 真实的 人 了 之后， 我 才知道 可能 跟 我身边的 朋友 没有 什么 区别。 后来 当我 比如说 我 经常 去 临门 的 那个 炸串 店 避寒， 就 因为他 那个 炸串 店 装修 的 也很 好， 把 那个 暖灯 一开， 音乐 一 放， 外面 风天 雪地， 但是 我们 里面 会有 一个 很 温馨 的 环境 的 时候， 我 当时 就会 意识到 他 好像 跟 我 老家 的 朋友 很 像， 他 可能 只是 一个 我 老家 的 朋友 离开 之后 的 这么 一个 状态。

鹤岗 公园 多 吧？

对， 当时 公园 还 蛮 意外 的， 我没有 想到 鹤岗 会有 这么 多 公园。

所以 其实 这个 城市 的 城市 界面 还 不错。

他 有点 想 转型， 鹤岗 政府 想 转型， 利用 他的 所谓 的 森林资源 做 一个 旅游 型 城市， 包括 鹤岗 政府 还 蛮 想 怎么 利用 现在 这 一波 鹤岗 的 流量。 当时 他们 还会 开 一些 会， 请 在 鹤岗 的 自媒体 博主 去 做什么 形象大使， 他们 会有 一些 这样的 举措 和 行为。

是 我记得你 在 书 里面 提到 那个 南京 女孩儿， 就是 装修 很 好的。 她 火 了 之后， 住 建 局 的 人 还 找上门来 了， 还带 了 一些 土特产。

对， 他们 当时 就 希望 她 能够 多多 宣传 脱岗 对 年轻人 很 友好。 当然 这个 女孩儿 她 对 这件 事 没有 什么 兴趣。 我记得 当时 应该 是 好几个 房产中介 博主 都 被 请 过去了。 像 之前 他们 就 政府 会 找 他们 做 一些 座谈会， 然后 想 了解 说到底 什么样 的 人 会 来 鹤岗， 怎么能 搞 一些 举措 去 所谓 的 服务 这些 新来 的 移民。 但是 我自己 观察 好像 没有 特别 明显 的 变化， 只是 他们 心愿 上 好像 很想 做好。

我记得 鹤岗 的 G D P 增速 还是 挺 逆天 的， 就是 在 二三年 这 两年。

对 好像 说 好像 变 好了。

对， 冠军 黑龙江省 应该 是 排名第一。 我记得 回头 给 大家 找 个 数据 放到 上 nose 里。

对， 可能 他 确实 是在 利用 这个 流量， 然后 会有 一些 游客 到来。

在 跟你聊 天 之前 准备 资料， 然后 查 到了 一个， 因为 北欧 它的 那个 生活环境 跟 鹤岗 其实 蛮 像 的， 然后 他们 发明 了 一整套 的 生活方式， 应该 叫 huge。 H Y G G E 是 一整套 的 生活 范式。 比如说 什么 毛绒 的 那个 抱枕， 要点 蜡烛， 以 北欧风、 宜家 风 的 那个 家具， 各种 暖灯、 咖啡、 热茶、 阅读 这 一套 的。

他们 这个 方式 是 干嘛呢？ 是 帮助 他们 度过 寒冬 吗？

对， 就是 类 三点 多天 就 黑了， 黑夜 这么 长， 你 总得 找 事儿 让 自己 变得 得劲 一点。

东北话 说 是我 感觉 大家 好像 就是 会 比如说 约 着 去 一个人 家里 吃火锅， 当时 吃 了 蛮 多顿 火锅 的， 或者 是 去 吃喝 个 小串 吃 烧烤， 还是会 喝喝酒， 打牌。 我 觉得 这种 聚会 可能 是人 抵御 那种 寒冬 里 的 孤独感 的 一个 很 重要 的 方式。

那 这种 聚会 让 大家 聊 什么 呢？

最 开始 会 觉得 大家 好像 没什么 话说， 就 比如 虽然 都 坐在 一块儿 了， 还是会 在 手机 上 聊天， 但是 慢慢的 熟悉起来 之后， 首先 会 聊 房子 的 装修， 或者 是 最近 自己 听说 在 鹤岗 发生 的 一些 新鲜事儿。 大家 人际交往 避 不了， 会 谈论 一些 人， 还会 谈论 说 在 打 什么游戏， 看 什么 剧， 会 谈论 一些 这样的话 题。

那你 观察 这些 在 物理 层面 逃走 与 旧 生活 隔绝 的 人， 他们 真的 释怀 了 吗？

我 感觉 说 因为我 整个 写 这 本书 最后 都 没有 给出 一个 结论。 我 其实 在 书 里 提出了 很多 问题。 比如说 如果我们 把 这种 生活 定义 为是 逃离 的话， 那 逃离 可不可以 通向 自由？ 这个 其实我 到 最后 是 没有 一个 确信 的 答案 的， 就像 我们 生活 可能 就 没有答案 一样。 比如说 有的人 我会 觉得 像 林文， 当我 跟 他 回到 他的 老家 之后， 当我 去 见到 他 所有的 以前 的 工作 场所 以及 他的 家庭， 然后 我去了 他的 老家， 他的 成长 环境 的 时候， 我会 觉得 他的 这种 那么 强烈 的 想要 知道 自己 是谁， 自己 想 过 什么 生活 的 自我 寻求 是 很 打动 我的。 而 他 也 依然 觉得 他在 鹤岗 目前 的 生活 已经 是 最 满意 的 一种 选择 了。 但 同时 有的 人像 炒股 的 那个男人， 他 后来 就 很快 离开 鹤岗 去 越南 做生意 了。

就 好像 每个人 对 鹤岗 的 定位 都是 不太 一样的。 就 像你 刚刚 讲 的， 他们 到底 是 中转 还是 这个 地方 是 中， 可能 每个 人的 答案 都 不一样。 所以 我 就 觉得 很多 时候 我们在 媒体 上 看到 的 讨论， 它 并没有 那么 的 深入。 以及 有的 时候 很多 的 讨论 是 很 粗暴 的。 就有 的 时候 大家 会 去 赞扬 说 他 一定 会 带来 自由， 有的 时候 又会 去 怀疑 这种 生活。 所以 我 就 觉得 可能 你 得 试试 才知道 说 他 到底 是 适 不 适合 你。 包括 我们 这几年 这种 所谓 的 离职 之后 的 新生活， 感觉 这 是一种 热潮。 是 对你 可能 得 去 试试， 你 得 去过 一段时间 这样的 生活， 你 才知道 它 适 不 适合。

你我 个人 觉得 这种 生活 拮据 大 概率 不会 好。 因为 如果你 几个 月 不 出门， 把 自己 闷 在家 里边。 就 从 物理 的 意义上讲， 你 把 自己 变成 了 一个 封闭系统。 那 封闭系统 一定 是 上升 的， 一定 会 把 自己 越来越 混乱， 越来越 内耗。

所以 他们 其实 蛮 多人 倒 不是说 完全 的 自我 隔绝 的， 比如 像 林 文泰 在 当地 也会 建立 一些 自己的 关系。 我 觉得 可能 我们 要 面对 的 是 逃离 之后， 你 重建 新生活 的 时候， 你 想 去 怎么 重 这个 问题是 比较 重要 的。 你 想 建立 什么 关系， 或者说 你 怎么 自己 重新 建立 自己的 经济关系， 都是 蛮 重要 的。

我在 你 书 里面 感受到 的 更 多是 大家 的 态度， 似乎 是 人生 就这样 了， 好像 也 挺好 的 感觉。 我不知道 这是 个例 吗？ 还是 说 其实 对 未来 多多少少 也会 有些 期待， 会 觉得 自己 过得 更好。 但是 我 感觉 好像 也没有， 包括 你 当时 还 落 了 一个 对话。

作者 问 林文， 你 对 未来 怎么看？ 他 几乎 没有 犹豫 地 回答 道， 消磨时间 到 死。 那你 有 一些 长远 的 打算 吗？ 没有。 那你 打算 在 鹤岗 待 多久？ 一直 呆 着 不走 了？ 那你 原来的 生活 那些 关系， 舍弃 掉 这 一切， 你会不会 觉得 有些 可惜？ 有什么 可惜 的？

李文 好像 什么 都 不在乎， 过去未来 要不要 工作 和 他人 的 关系。 他 语气 坚决， 表现出 与 旧 生活 风格 的 决心。 他说， 最好 一个人过 我自己 的 房子， 没有 房租， 一天 水电费 几块钱， 就算 没有 生意， 我 也不 焦虑。

作者 问， 那你 想要 多少 存款？ 20万就 够了， 每天 能有 20块 利息 呢？ 够 我 花了， 但 你 一个人 会不会？ 李玟 马上 摇头 说， 不会。 你 已经 知道 我想 问 什么 了 吗？

林 文说， 孤独 吗？ 不会。 他 接着 又说， 和人 交往 有什么用？ 喝 奶茶 会 让我开心， 靠垫 能 让 我 靠着 舒服， 猫 能 为我 做 他们 所有 能 做 的 事情， 但是 人 不能。 林文 的话 里 几乎 没有过 期待， 无论是 对 亲情、 友情 还是 爱情。

大家 似乎 是 没有 什么 期待 给 我的 感觉。

对， 这 当然 就是 比较 现实 层面， 大家 为什么 会 整体 心态 都 转向 的 一个 原因。 我 觉得 不 只是 现在 在 鹤岗 的 人们 是 这样， 我 有时候 在北京 跟 朋友 聊天， 我会 觉得 好像 我们 心态 都 差不多， 就是 你不知道 可能 未来 会 更好。 确实 感觉 以前 可能 会 相信 这个 事儿， 现在没有 那么 相信 了。 我 觉得 我们 要 做 的 事 可能 就是 在 没有 那么 相信 的 情况下， 我们 怎么 把 自己的 生活 过 好， 可能 这个 问题是 更 重要 的， 你相信吗？ 我不相信， 但是 那 就这样吧， 那 我们 就 过 着 呗。 自我安慰 也好， 自我 抚慰 也好。 我 其实 会 觉得 他们的 表态 特别 像 我 经常 看 日本 的 电影。 日本 的 电影 其实 很多 年轻人 就是。

很 就是 这 样子 的对。

丧 丧 的。 但是 在 这种 丧 当中， 好像 又有 的 时候 可以 找到 一点点 小的 这种 支持 自己 活下去 的 希望， 或者 是 一点 支撑。 我 觉得 这 好像 就 够了， 我们 好像 不再 企图 去 改变 怎么 去 进击 什么， 而是 去 维持 就 很 好了。 是 像 一五 那个 时候， 我 刚读 大 115年。 但是 我会 明显 的 感觉到 那个 时候 飞去 过， 刚刚 兴起。 然后 经常 有 很多 所谓 的 特稿 热潮， 甚至 还有 影视 化 热潮。

对 吧？ 因为 那时候 下海 的 老师 太多 了。

对你 就 感觉 当时 即使 是 拿 媒体 这个 小的 一个 细部 的 环境 来 讨论， 那个 时候 都是 很 热火朝天。

确实 是 是， 而且 是 传统 纸媒 的 示威， 反倒 给 这个 非 虚构 的 行业 扩大 了 供给。 因为我 是 经历 过 14年到18年， 起码 对 媒体 行业 来讲， 你 还是 有 很多 选择 的。 当时 我们 无论是 去 公关 也好， 还是 自己 下海 做 点 公众 号， 自媒 媒体 这 那那 这的 就是 你是 亲身经历 过 身处 其中 的 那段 人 傻钱 多好 忽悠， 大家 还想 当 个 奋斗 逼， 相信未来 会好 的 阶段。 但是 有时候 你 追忆 那 一段， 其实 这种 落差 可能 会 更难 接受 一些。

对， 所以 那个 时候 我是 作为 一个 大学生， 然后 你是 作为 一个 旁观者， 是一个 学习者， 你 那个 时候 对 这个 行业 还是 有 一些 憧憬 的。 当然 我 很快 就 感觉到 在 188年 19年 等我 毕业了， 正好 就 碰上 疫情 了。 整个 新冠 对 整个 大环境 的 改变 确实 是 很大， 即使 是对 媒体 改变 也很。

大举 个 例子 呗， 这个 我 还 挺 意外 的。

就 比如说 在 22年 的 时候， 你 会 感觉到 大家 因为 很久 不能 出差， 基本上 有 好多 同行 都是 他们 一年 没有 出差 了。 这个 对于 记者 这个 工作 来说 是 毁灭性 的 打击。 因为 我们 都 选择 做 记者 了。 他 本身 在 物质 回报 上 并 不能 给你 很 丰厚 的 回报 的 情况下， 你 其实 是 希望 能 在 精神 上面 有 一些 获得。 比如说 那你 去 不同 的 地方 见 不同 的 人， 这 其实 就是 很 重要 的 一个 收获。 那个 时候 发现 一年 你 不能 出去 采访 这个 事儿 就会 让人 很 崩溃， 你 就 只能 通过 电话 来 采访 这个 事儿。

所以 我会 明显 的 感觉到， 在 放开 之后， 我 有 一些 同行 都 辞职 了。 现在 大家 很多人 出国 去 读书， 或者说 是 去做 自由撰稿人， 想 过 一种 更 自由的 生活。 我 感觉 也是 这个 的 一个 很 明显 的 变化。

那 你们 这些 同行 他们 在哪 生活 呢？

我 刚刚 不讲 了 好几个 出国 了， 有的 现在 也 像 数字 游民 一样， 会 去 泰国， 会 去 云南， 身边 的 蛮 多 朋友 都 现在开始 过 一种 更 游荡 的 生活。 我 这个 书 里 比较 集中 的 一个 对象 还是 年轻人。 我 之前 在 跟 袁成 根 老师 交流 的 时候， 他 也 说 袁 昌 根 他 自己 说 他 经历 过 在 08年 奥运， 经历 过 整个 房地产 蓬勃 兴起。

那是 更 烈火烹油 的 一段。

对他 就说 好像 他们 这 一代人， 你 当你 经历 过 这个 之后， 你 还是会 多多少少 对 未来 抱有 希望 的。 而 尤其是 这几年 刚 毕业 的 大学生， 你 想 如果你 在读 大学 的 时候， 你 最好的 一段时间 你 天天 被 封 在 学校 里面。 然后 那段 时 大学生 不是 经常 什么 把 那个 纸箱 做成 狗 吗？ 你 就 觉得 大学 的 精神 都怎么了？ 这是 怎么 在 养 这个 纸 狗？ 我 后面 发现 我的 一些 学弟 学妹， 我 注意到 他们 这几年 就业 上 也没有 那么 的 顺利 的 时候， 我 就会 感觉到 你可以 去 理解 说 大家 的 疲倦， 大家 的 这种 倦怠 到底 从何而来。

是 可能 最 美好的 大学时光 被 耽误 了， 出来 之后 又 没有 太好 的 工作 机会。

对 所以 你可以 理解 为什么 大家 丧 丧 的 或者说 想 休息 如此 强 的 在 社交 平台 上 作为 一种 情绪 的 存在， 你是 可以 理解 它是 有一个 很 深厚 的 来源 的。 你不会 觉得 说 这是 无病呻吟， 或者 就是 叫 什么 吃饱了撑的。 对， 这是 有 来源 的。

都是 是我 看到 你 写 那个 王浩， 就 他在 工厂 打工 的 时候， 他 自己 有 一段 吐槽。 他说 再 干 就 废了， 不是 身体 废了， 而是 思想。 我 就 突然 想到， 就 可能 工厂 对他 来说 是一个 特别 消耗 吞噬 人的 存在。

但 其实 对我 父母 来说， 我 父母 都是 90年代 东北 大 下岗， 他们 之前 都是 工人。 但是 对 我们 父辈 来说， 在 东北 的 国企 工厂 里边 能 成为 一个 工人 是 非常 光荣， 很 有 社会 地位 的 一件 事儿。 他们 对 进厂 也是 毫不 排斥 的。

当然 我 必须 得 说， 那个 时候 的 工厂 也 把 工人 的 整个 家庭 都 照顾 的 很好。 你可以 想象 一下， 那个 时候 我 爸妈 结婚 的 时候， 他是 和 我 爷爷奶奶 住在一起 的。 一家 四口 人 早上 起来 一起 出门 上班， 相当于 你 有 四份 收入， 然后 养 一个 小孩。 其实 那个 时候 在 90年代 的 东北， 这种 状态 放在 全国 都是 挺好的， 你是 完全 不愁 的， 又 很 有 社会 地位， 你的 九七 也 不愁。 这 一套 就 轰然 倒塌， 但是 确实 尽是 不同 往日， 现在 的 工厂 真的 可能 也 不可能 照顾 大家， 主要 还是 榨取 剩余价值， 说 句 不好听 的， 剥削。 与此同时 呢， 外面 又是 服务业 很 发达 的， 很 声色犬马 的， 可以 不用 按部就班 的 送 外卖 也 苦， 但 起码 他 自由。 我 觉得 这些 可能 现在 场子 对 大家 来说 更多 意味着 过 牢， 被 安排 的 特别 死。 包括 我看 你 写 的 林文， 他 逃走 之前 的 那段 生活， 给 人 感觉 好像 当 客服 应该 是一个 还 挺 清闲 的 事儿。 但是 当 那个 屏幕 上 开始 显示 倒计时 的 时候， 那一刻 我自己 都 感觉到 很 窒息。

是因为 任何 您 是 东北人， 我 还 蛮 想 跟 您 聊 一下 这个 的。 好像 去年 看 漫长 的 季节 的 时候， 至少 他们 在 90年代 确实 人的 地位 就是 很高， 包括 我 去 所有 这些 矿产资源 枯竭 的 这些 城市， 我会 注意到 蛮 特别的 一个地方。 即使 是在 鹤壁 那个 被遗弃的 那个 矿 的 旁边， 会有 一些 很 集体 的 医院， 集体 的 宿舍， 就是 那种 工人 生活 的 东西。

这就是我 说 那时候 厂子 是 把 员工 甚至 员工 的 家庭 安排 的 很好， 那时候 叫 厂办 社会。 因为你 这 地方 能 发达， 完全 是因为 可能 矿业 资源 的 或者 你的 这个 生产， 那 相当于 说是 工厂 来 组织 一整套 的 社会 范式 的。 所以说 你 既是 这个 厂子 员工， 又是 这个 社会 的 参与者， 那个 时候 真的有 所谓 的 主人翁精神。 像 我 爷爷奶奶 也都 是 那个 厂子 里 的 工人， 相当于 我 父母 是 子承父业， 真的 有点 这个 感觉 了。

是 去 鹤岗 的 时候 也会 发现， 其实 很多 出租车司机， 他们 之前 就是 在 那个 矿 里面 工作。 对， 也都 是 工人。 那 现在 确实 跟 当时 我看 那个 影剧 里面 很多人 会 发 自己 在 那个 工厂 生活 的 一些 照片。 很多人 就会 讲到 所谓 的 现在 的 流水线 给 他们 带来 的 感觉， 就是你 刚刚 讲 的， 他 不再 是 一个人 了， 而是 一个 环节， 一个 工具。 那个 异化 感 可能 是 特别 强烈 的， 是 更 现代 的 一种 工作。 所以 他 确实 对 进场 是 非常 排斥 的。

而且 因为 我家 里面 太多 长辈， 其实 都是 这类 的。 我 觉得 这 可能 也是 除了 时间 停滞， 天 寒苦 地 的 那种 环境， 人心不古 这些。 我 觉得 特别 重要 的 一点 是 东北 文学 还有一个 底色。 就 可能 这些 对 我们 来说 它 只是 一个 环境。 但 对 我们 父辈 来说， 因为 这个 环境 导致 了 其实 在 东北 父亲 这个 角色 是 非常 艰难 的。

你看 双 雪 涛 也好， 政治 也好， 父亲 这个 意向 是 他们 文学 过程 里边 一个 特别 重要 的 组成部分。 就 真的 很难。 因为你 想 维持 自己的 最 基本 的 体面 和 尊严 都是 很难。 又要 涉及到 下一代， 包括 怎么 处理 家庭 关系。

贫贱夫妻百事哀， 漫长 的 季节， 刺猬、 双 雪 涛、 班 瑜， 然后 双 雪 涛 和 郑智 的 在 议席 上 的 演讲 我 听 过 好多遍。 然后 我 才 意识到 他 就是 那个 大环境 里面 的 产物， 有 太多 这样的 了。 包括 我在 东北 参加 葬礼， 我 去 看我的 父辈 在 饭桌 上 是 很 拘谨 的。 因为 他们 混 的 并 不好， 并没有 世俗 意义 上 的 成功。 如果 他们是 放到 现在， 他们 也 应该 成为 逃走 的 人。 但是 他们 始终 活 在 那个 关系 里， 甚至 可能 要 被迫 成为 一名 孝子。 因为 很多人 说白了 全职 儿女 就是你 经济 也 没 独立， 还要 依靠 父母。 你 就会 发现 在 那种 红白喜事 上 的 父辈 们， 眼睛 不知道 往 哪 看， 手 不知道 往 哪 搁， 很 拘谨 的 一个 父辈。

当然 我 觉得 这些 人 亲密 而言 是 很 可爱的， 更 讨厌 的 是 那些 油腻 的、 吹牛逼 的、 装 逼 犯 的， 假装 自己 还 仍然 长袖善舞， 但 实际上 就是 在 小酒 里边 吵吵 把火 吹牛逼 的 那些 人我 觉得 那样的 人 更 讨厌。 就是 整个 东北 的 大环境， 我们 代替 的 父辈 普遍 以 60后、 70后为主， 真的 很难。 因为 他们 原来是 非常 有 社会 地位， 非常 有 社会 认同感 的。 无论是 你的 自己的 工作， 还是 你 周边 的 人脉 的 关系， 大家 都 处于 一个 异常 稳定 的 关系 里面。 反倒 是 这些 人 被 伤 的 最深， 就是 很多 可能 你 看到 的 东北 文学 的 作家， 我 刚才 说 那 一整套 就是 酝酿 他们 文学 的 那个 环境， 就 大概 就是这样 的， 你 在 鹤岗 应该 会有 更 深刻 的 体会。

我在 鹤岗 的 时候 其实 倒 还好， 是因为 我 主要 接触 的 还是 年轻人 为主， 即使 是 留在 本地 的 也是 个 年轻人。 就是 因为我 自己的 社交圈 的 一个 限制， 我 并没有 跟 很多 中年人 或者 老年人 发生 更深 的 一些 联系 和 交往。 但是 因为我 之前 也 采访 过班 宇， 其实 在 东北 文学 火 的 时候， 19年 我 去过 东北三省， 我 都 当时 都 跑 了。 我 当时 还 采访 了 老舅， 唱 那个 宝石。

就是 唱 什么 来着？ 老舅 之前 也很 苦。

的对 对对对， 就 当时 我 重新 理解 东北 文学 的 底色， 或者 是 所谓 东北 文艺复兴， 不是， 他们 当时 叫 就是 始终 有 一种 萦绕 不去 的 失落， 它 会 在 所有人 的 上空， 包括 独 班 语 的 冬泳， 或者 是 后来 的 逍遥游， 还是 他 最新 的 一本 叫 环 部。 当时 这本 正好 还是 2020年 10月， 我 去 鹤岗 的 时候， 他出 了 这个 新书， 然后 我 买来 了， 然后 我 还 跟 他 做了 电话 的 一个 新的 采访。 我们 就 聊 刚刚 你 所说 的 这些 东北 文学 为什么 会 火？ 也 好像 是 大家 慢慢的 发现， 原来你 笃信 的 那个 价值， 他 可能 在 某一天 会 崩溃， 或者 是 没有 那么 确信 那个 东西 了。

或者 这么说， 在 这件 事上 日本 领先 全世界， 然后 东北 领先 全国。

是 所以 我 就 感觉 大家 更 理解 东北 文学。

我们 正在 经历 的， 可能 我们 父辈。

早就 是 这样的。

包括 我们 大家 很 强调 的 一个 事， 叫 调节 预期， 降低 预期。 但 其实 这些 事儿， 无论是 你看 你 在 鹤岗 那些 逃走 的 人 来说， 还是 我们的 父母 条件， 预期 对 他们 来说 易如反掌。 他们 早就 已经 习惯了， 甚至 都 学会 了 不能 过多 的对 生活 抱有 期待。

因为 不要 有 期待， 对， 不要 有 预期。

是的， 包括 你看 你 在 书 里面 写 的， 你 跟 那个 是 林文， 还是 谁的 对话， 他 回答 你的 那个 问题 都是 斩钉截铁， 没有 丝毫 犹豫 的， 说明 人家 早就 在 内心 上 完成 自洽 了， 这事 全都 想 明白 了。 所以 我也 好奇， 就是 这些 陶子 人 来说， 未来 对 他们 来说 是一个 要 琢磨 的 事儿 吗？ 还是 就 无所谓 了？

刚 讲到 就是说 到 鹤岗 去 的 时候， 我们 有一个 很 重要 的 特点 是 不聊 过去。 同样 有一个 很 重要 的 特点 就是 不聊 未来， 基本上 大家 会 比较 回避 说 去 谈论 未来 到底 怎么办。 有的人 可能 是 刻意 不去 想， 但 我 觉得 像 林文 她 就是 自己 会 反复 想 过 很多遍， 也有 可能 是 自我 说服 说 我 未来 就在这里 好好过 就行了。 有的 时候 我会 觉得 好像 到 鹤岗 生活就是 很 处在 一种 虽然 你 到了 一个地方， 但 你 仍然 有 一种 在路上 的 感觉， 你 还是 有 一点点 悬浮 或者 是 空置 在 那个地方 的 感觉 的。

真的吗？ 哪怕 我 已经 买房 了。

对我 谈到 的 是 这种 时空 上， 就 比如说 你 不 谈过去， 不 谈 未来 的 这种 感觉， 你 只 活在当下， 你 所 谈论 的 也 永远都是 你 当下 见到 的 人。 然后 你 当下 的 所处 的 那个 环境。

有没有 一种 可能 是 他们 过往 的 经历 教会 了 他们 当你 有所 期待 的 时候， 其实 更容易 失望。

对， 一个 是 更容易 失望， 再 一个 是你 可能 谈论 了 也没有 什么 意义， 你 可能 也 不能 去 改变， 可能 改变 不了。 就是 个体 在 面对 一个 更 庞大 的 东西 的 时候 的 力量 始终 是 很 有限 的。 比如说 我们 不可能 对抗 时代， 或者 是 对抗 这种 庞大 的 东西。

我 特别 喜欢 管 一线 城市 叫 五环 经济。 她 很多 方面 其实我 是 很 审美疲劳 的， 但是 我 特别 喜欢 五环 结界 里边 的 人。 你说 他 自我感觉良好 也好， 你说 他 幸存者 偏差 也好， 但 其实 大家 这 股 心气儿 还在 的。 就 刚才 你说 那个 个体 面对 大时代 的 无奈， 大家 会 觉得 我 就可以 对抗。 为什么 我不能 为什么 我 就 不能 改变 我自己 的 生活？ 甭管 他 最后结局 怎么样， 我是 喜欢 这份 心气儿 的。

我 也不 喜欢 北京， 但是 所有 一线 城市 最 吸引 我的 地方 就在于 这一点。 哪怕 它是 幸存者 偏差， 哪怕 你 调 高 预期， 可能 在 未来 有一个 平行宇宙， 就是你 很 容易 失望， 很 容易 因此 变得 更 不好。 但是 我真的 很喜欢 这种 心情， 因为我 从小到大 成长 环境 已经 让 我见 过 太多 那种 东北 叙事 的 心气儿 了， 我 对此 真的 审美疲劳 了。

他 真的 对你 生活 无益， 包括 你 可能 这 本书 里面， 虽然 说 文学 从来不 试图 教会 人 什么， 但是 你 这 本书 里面 教会 我的 一个点 就是 哪怕 你 逃走 了， 哪怕 你 重启 了 自己的 新生活， 但是 你 原来的 生活习惯 仍然 会 延续。 所以 如果 你就是 把 自己 活 得 不好 的话， 可能 也很 难 走 出来。 包括 你看 男生 就 很 容易 把 自己 变得 很 苦逼， 但是 女生 甭管 怎么样， 我 觉得 她 会 让 自己 过得 舒服 一点。

刚刚 讲到 这个 心气 的 问题， 你 像 之前 我也 老 觉得 我身边的， 尤其是 比如说 读 的 大学 更好 的 一些 朋友， 比如 清 北 的 或者说 是 做 金融 行业 的 年轻人， 之前 我 其实 一直 觉得 自己 没有 那么 能 理解 他们。 因为 他们 就 像你 刚刚 说 的 那样， 他 始终 坚持 或者 这些 人 一直 在 赢， 他 就是 要 赢。 但是 我会 慢慢的 发现， 可能 因为 这 两年 金融 行业 很多 变化， 他们的 心态 也 变了。 是的， 对， 然后 你 刚 讲 的 那个， 我 倒 不 觉得 说 逃离 到底 有没有 用。 这个 事儿 就是 他 至少 在 精神 层面 上 会 抚慰 人。 比如说 我 现在 仍然 会 把 它 当做 我的 一个 念想 去 支持 自己。 然后 我 前几天 看到 一个 豆瓣 上 不是 有一个 书评， 我 觉得 他 讲 的 很好， 就是 这个 逃走 的 人的 书评， 我 觉得 他 有点 回答。

刚刚 我们 谈到 了 这个 问题， 这个 书评 写 的 是 这个 读者 他 读 到 这 本书 的 结尾 的 时候， 他 会 想起 何伟 在写 江城 的 时候， 轻轻的 写出 了 一句 叫做 他们 都会 没事儿。 他说 在写 看到 最后 一张 离开 的 留下 的 里面， 他说 作者 每 叙述 玩 一个 后港 的 人物， 我 都 像 能 听到 这个 声音 一样， 就是 王浩 他 会 没事儿， 杨亮 他 会 没事儿， 申 木 他 会 没事儿， 林文 他 也会 没事儿， 他们 都会 没事儿。 就 仿佛 是 一个人 经过 另 一个人 或者 一群 人， 然后 与 他们 一起 生活 交流， 有了 连接 之后 产生 的 一种 勇气 和 信任， 就是 相信 大家 都 能够 找到 一个 属于 自己的 出口。

就算 哪怕 经历 了 漫长 的 雪夜， 但是 仍然 会 保有 一种 悲悯 的 乐观。 就是我 感觉 这个 读者 讲 的 还 蛮 好的， 我 也很 认同 这个 点。 哪怕 在 中间 经历 过 一些 生命 的 消失， 然后 你 会 为 这个 事情 遭受 到 很大 的 冲击。 但 你 仍然 会 觉得 这些 人 所 做出 的 逃离 的 尝试 仍然 是 很 可贵 的， 他们 对我 自己 仍然 是 很 有 启发。

的那 整个 这 为期 三年 的 采访 之 旅， 他在 你 这儿 留下 了 什么 呢？

首先 可能 我 原来 就 总 想 给 生活 找到 一些 确定性， 老 会 为 这个 事情 焦虑。 我 老 觉得 我不能 控制 一些 事情。 这个 会 让 我 刚才 讲到 在 鹤岗 精神状态 不好， 这是我 慢慢的 学会 的 一个 事情， 就是我 要 去 接受 不确定 的 事情， 我 得 学 着 去 接受 不确定性， 就像 他们 一样， 哪怕 是 可能 此刻 在 这个 地方， 此刻 在 那个地方， 但是 我们 要 学会 接纳 这些。 这 可能 是 我自己 感觉 比较 重要 的 一个 改变。

这 是你 之前 面对 的 困难。 但是 我 觉得 你 做 采访， 每一个 采访 对象 能 给 你说 出来 什么 都是 不确定 的。

是啊 所以 当你 发现 他们的 生命 经验 都是 如此 的 不同， 他们 自己的 想法 也 如此 的 不同。 可能 有的 时候 就会 在 某 一些 瞬间 会 解答 我 一些 疑惑。

它 会 让 你 更 抽离 的 看待 现在 的 生活 和 工作 以及 未来 吗？

不太好 说， 是因为 我 觉得 这 段 经历 离 我 目前 还是 太 近 了。 比如说 在 潜意识 当中 会对 我 未来 做出 某个 选择 有什么 影响 和 什么？ 对我 自己 所 选择 的 生活 有什么 改变。 我 觉得 可能 在 当下 这个 节点， 我没有 那么 办法 明确 的 去 给出 一个 清晰 的 回答。 但 可能 当 比如说 再 过 五年、 十年， 当我 真的 做出 了 一些 选择 的 时候， 当我 回头 再看， 可能 会 发现 是 这 一段 经历 或者 中间 的 某 一些 瞬间， 他 会给 我 产生 一些 我自己 都 没有 想到 的 变化 是 有可能 的。

你 还会 和 他 保持联系 吗？ 这些 过往 所有的 采访 对象。

主角 基本 都 保持联系 了， 因为 输出 了 会给 他们 寄。 像 之前 在 燕郊 之前 做 飞机场 工人 他 自己 也 在 豆瓣 上 写 了 一个 短评。 我 当时 读 的 还 蛮 感动 的， 就是 他说 他他 已经 回老家 了。 他说 当 他 重新 回 看我 写 的 那段 属于 他的 生活 的 时间 的 时候， 他 都 有点 惘然， 觉得 好像 当时 原来 自己是 这个 样子 的， 他 都 有点 惊讶。 然后 他说 好像 把 这 段 存在 写 下来， 其实 就 已经 是 价值 所在 了。

所以 可能 大家 也 不是 逃走， 他 可能 就是 一个 时间 更长 一点 的 gap.

有可能 就 没有 办法 给出 很 明确 的 定义。 它 可能 就是 休息 停下来 一段时间 看看， 我们 等一等 再看， 可能 是 这样的 东西。

本期 节目 和 这 本书 也 献给 每 一位 自觉 敏感 脆弱， 与 外界 格格不入， 或者 幻想 着 尝试 停下来 看看 的 听 友 们。 祝 每 一位 听 友 都能 找到自己 的 安 身处， 自己的 客厅， 自己的 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