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老人每月只能拿到80到160元的养老金,仅占城镇职工养老金的3.5%。在这种结构性压力下,家庭内部资源协调困难,老人往往成为被牺牲或主动牺牲的部分。
许多农村老人没有退休概念,只要能干得动,就会继续从事体力劳动,如背烟叶等,每天赚取80元。他们将生活成本压到极低,甚至为了省几块钱的车费,愿意走四五个小时的山路。
尽管许多家庭为儿子结婚修建了两三层的楼房,但老人仍然住在破旧的老屋或偏屋里。他们的子女在外打工,楼房修好后也无人居住,老人选择坚守艰苦的生活,似乎在守护某种信念。
对农村老人来说,吃苦是一种集体性的美德,曾在集体化时期被推崇。他们通过吃苦确认自己的价值感和地位,尽管今天的社会不再推崇吃苦,老人仍坚守这种生活方式。
村庄中家庭与家庭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老人之间很少交流。他们认为别人巴不得自己过得不好,因此不愿分享自己的苦难,苦变成了一种独自承担的东西。
尽管女儿们提供了较多的情感支持,但女儿在农村家庭结构中被视为外人,无法成为老人合法的依靠。老人通过观看苦情剧或短视频,从中获得对家庭的情感憧憬和慰藉。
农村老人希望通过吃苦为后代创造更好的生活,但这种希望是残酷的,因为追求的过程本身消耗了他们的幸福和身心健康,理想和希望难以实现。
吴昊,华中师范大学社会学院讲师。 在我调研的这个村庄,老人们每月只能拿到80到160元的养老金,这个数量平均起来只有城镇职工养老金的3.5%。所以我们遗憾地看到,在这种巨大的结构性压力之下,家庭往往只能从内部协调资源。在这种状况下,老人就变成了被牺牲,或者是主动牺牲、自愿牺牲的部分。
当代年轻人谈到父母对他们的教育时,吃苦文化常常作为过时的价值被列为吐槽对象。吴昊的博士研究项目关注的群体,就是一群看起来不合时宜、似乎非要“没苦硬吃”的老年人。 这群老人年龄都在60岁以上,大都有慢性病,没有退休的概念,只要还能干得动,基本上每天都还在干着体力活儿。他们把生活成本压到极低,不舍得开灯,有的老人为了省七八元的公交车费,宁愿走四五个小时的山路。 吴昊出生在鄂西的农村,目睹了农村老人的生活现状后她产生了一个困惑,为什么在生活条件日益改善的今天,他们的日子依然过得非常艰苦。她回到家乡的村子里,住在老人们家里,跟他们聊天、与他们朝夕相处,希望探究为什么吃苦精神在这代农村老人的情感需求中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当时代的价值取向更新之后,除了执着地坚守旧有的习惯以外,他们的生命能否找到新的意义附着点。 【时间轴】 00:08) 苦尽甘不来 03:35) 他们是不是没苦硬吃? 07:16) 苦不再是公共领域中被推崇的美德,也很难在人与人之间分担和倾诉,好像变成了一种只能独自承担的东西 13:23) 残酷的乐观主义 �“无论多大年龄,他们好像有干不完的活,有时候还生着病。比如有一位爷爷73岁了,在我调研期间,每天早上5点多钟就起来,步行两三个小时去另一个村子,给那儿的承包户背烟叶,可能要太阳下山了才能回来,就这样一天80块钱。” �“比如我到访的这些家庭,大多数都会修建这种两三层的楼房,通常是给儿子结婚用的。无一例外的是,没有老人住在上面。他们仍然住在非常破旧的老屋里面,或者就在楼房旁边搭一个小偏屋。因为他们的子女都在外面打工,所以其实这些楼房修好了也没有人住。” �“其实我在村里的时候发现,老人特别喜欢看一些苦情剧,或者这种山歌短视频,用方言改编后经过重新填词,这些短视频的内容大概就是通过体谅父母的付出,来表达儿女对他们的爱。我们村里面有一个老爷爷,他的手机内存很小,他让我帮他把其他的应用给删了,但是说这个你留着,这个App就是用来看这种视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