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老人即使物质条件有所改善,仍然过着艰苦的生活,因为他们有干不完的体力活,消费极低,甚至为了省钱宁愿走几小时的山路,不舍得开灯。他们的生活成本被压到最低,且缺乏现代化的舒适条件。
农村老人选择住在破旧的老屋,因为新建的楼房通常是为儿子结婚准备的,老人不愿占用这些象征着农村美好生活的楼房。他们宁愿住在老屋或偏屋,保持与现代舒适生活的距离。
农村老人喜欢看苦情剧和山歌短视频,因为这些内容通过体谅父母的付出,表达儿女对他们的爱,满足了他们对家庭情感的憧憬。这种内容成为他们情感慰藉的一部分,尽管现实中他们很少得到子女的情感支持。
农村老人的养老金每月只能拿到80到160元,平均仅为城镇职工养老金的3.5%。这是因为中国在现代化过程中优先发展城市和工业,农村的社会保障体系长期滞后,直到2009年才实施新农保制度,养老金金额非常有限。
农村老人愿意牺牲自己,是因为他们在巨大的结构性压力下,家庭资源有限,只能从内部协调。他们主动选择牺牲,为了供养下一代和修建体面的房子,尽管这些牺牲往往无法带来实际的回报,甚至威胁到他们的身心健康。
农村老人与子女之间的情感联系薄弱,因为子女大多外出打工,很少回家,且不善于表达情感。老人很少接到子女的电话,即使有联系也多是事务性的,缺乏情感交流。女儿虽然提供情感支持,但在农村家庭结构中,她们被视为“外人”,无法成为合法的依靠。
农村老人之间的交流很少,因为村庄中的家庭关系已经发生变化,家庭与家庭之间存在隐约的竞争感。老人不愿向外透露自己的苦楚,担心被视为落后或没本事,导致苦难以在人与人之间分担和倾诉。
农村老人对“苦”有如此深的情结,是因为在他们年轻时的集体化时期,吃苦被作为一种集体性的美德推崇。吃苦不仅是一种生存方式,也是一种确认自我价值和社会地位的方式。尽管时代变迁,他们对苦的情感模式仍然被结构性塑造。
吴昊,华中师范大学社会学院讲师。 在我调研的这个村庄,老人们每月只能拿到80到160元的养老金,这个数量平均起来只有城镇职工养老金的3.5%。所以我们遗憾地看到,在这种巨大的结构性压力之下,家庭往往只能从内部协调资源。在这种状况下,老人就变成了被牺牲,或者是主动牺牲、自愿牺牲的部分。
当代年轻人谈到父母对他们的教育时,吃苦文化常常作为过时的价值被列为吐槽对象。吴昊的博士研究项目关注的群体,就是一群看起来不合时宜、似乎非要“没苦硬吃”的老年人。
这群老人年龄都在60岁以上,大都有慢性病,没有退休的概念,只要还能干得动,基本上每天都还在干着体力活儿。他们把生活成本压到极低,不舍得开灯,有的老人为了省七八元的公交车费,宁愿走四五个小时的山路。
吴昊出生在鄂西的农村,目睹了农村老人的生活现状后她产生了一个困惑,为什么在生活条件日益改善的今天,他们的日子依然过得非常艰苦。她回到家乡的村子里,住在老人们家里,跟他们聊天、与他们朝夕相处,希望探究为什么吃苦精神在这代农村老人的情感需求中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角色。当时代的价值取向更新之后,除了执着地坚守旧有的习惯以外,他们的生命能否找到新的意义附着点。
【时间轴】
00:08 苦尽甘不来
03:35 他们是不是没苦硬吃?
07:16 苦不再是公共领域中被推崇的美德,也很难在人与人之间分担和倾诉,好像变成了一种只能独自承担的东西
13:23 残酷的乐观主义
👇“无论多大年龄,他们好像有干不完的活,有时候还生着病。比如有一位爷爷73岁了,在我调研期间,每天早上5点多钟就起来,步行两三个小时去另一个村子,给那儿的承包户背烟叶,可能要太阳下山了才能回来,就这样一天80块钱。”
👇“比如我到访的这些家庭,大多数都会修建这种两三层的楼房,通常是给儿子结婚用的。无一例外的是,没有老人住在上面。他们仍然住在非常破旧的老屋里面,或者就在楼房旁边搭一个小偏屋。因为他们的子女都在外面打工,所以其实这些楼房修好了也没有人住。”
👇“其实我在村里的时候发现,老人特别喜欢看一些苦情剧,或者这种山歌短视频,用方言改编后经过重新填词,这些短视频的内容大概就是通过体谅父母的付出,来表达儿女对他们的爱。我们村里面有一个老爷爷,他的手机内存很小,他让我帮他把其他的应用给删了,但是说这个你留着,这个App就是用来看这种视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