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回信】彩礼差三万：中产阶级异性恋女性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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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你们好这是全希希频道的新栏目每个月回复一封来信一年会回复 12 封今天回复这封五月来信我先读一读这封来信希希关注你很长时间了想向你聊聊我的婚姻痛苦迷茫探索平淡的心态只不过我不知道何时放弃在这段婚姻中我也有问题不解决我的问题下一段婚姻我可能还会痛苦我先介绍一下我和对象的基本背景吧我和对象算是亲戚介绍认识的

我 91 年对象 90 年 22 年 8 月认识 23 年 12 月办了婚礼魏领证双方从事互联网薪资相当年薪 50 到 60 万我比我对象还高一些学历我本科他专科原生家庭我是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已婚对象是一个姐姐离异带一个女孩总体对方家境会比我家好一些应该有限

两个人前妻算是互相吸引吧感觉是精神上过敏的人父母姐姐都反对我和他结婚觉得这个人心眼多精明我太单纯我反抗才走到结婚我们是怎么走到现在的呢我回忆我们认识期间发生的事情分为几个阶段吧恋爱期间我们相处前三个月确实很舒服周末出去找公园溜达一起吃个饭

基本上他五次我一次吧但是后来我慢慢觉得对方不太想给我花钱从没送过礼物也没问过我要什么前期我给对方买面霜买鞋但是对方不认可我这些后来我和他发了脾气对方才给我买的升降桌和 iPad 当我心中有这根刺后后面出去吃饭我就不花钱我就看对方然后在后面吵架他就会觉得他付出的多吃饭都是他花钱

第二个是婚礼前买车他说他家的车不好了他要给他爸爸换个车我心里极其不舒服但是当时我也不知道哪里不得劲我觉得应该是小两口买个车怎么是给他爸爸买个车但是没结婚我也不好说什么第三个是收入管理我建议我们双方把薪资放一起共同账户管理对方不同意说钱自然而然就放一起了到现在都没放一起

第四是房子认识我之前男方已经贷款买房了我觉得既然两个人要结婚那我就把房贷还了剩余房贷基本和他付出的一比一吧加上我的名字两个人压力小点过日子但是对方觉得我伤害他了不接受让我自己买

第五个是彩礼我们两个自己直接谈的彩礼挺伤害感情的他家说是 16.8 万这样子我们家这边希望是 20 万赔价 10 万期间拉扯了一个月我觉得没必要一直僵持就说 18.8 万后来他母亲又说 18.8 想包含三金我挺生气的就说就 20 万吧不改了对象也同意了结婚后他说他娶媳妇花的多他的朋友们都少

他的朋友们孩子都十几岁了我觉得我要高的财力我自有自己的资本他们朋友的媳妇哪一个都没我学历好收入高

第六个是我父亲生病我找他要了三万我有钱但是看到他没有任何表示我心里就难受事后他又要回去了第七个是吵架摔东西他说我吃他的住他的穿他的我被激怒到开始砸东西我被自己吓了一跳住确实是他的我也无法反驳但是吃穿我也在和他一起开销大概比例我一他二吧

第八个吵架系列比如说出去玩谁背书包都要吵一架他觉得那是我的东西应该我背他父母过生日我买礼物买蛋糕买鲜花到我父母他说平时都买了比如说中秋端午春节礼品还有很多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他的态度恋爱期间还会哄现在吵架指责我都是我的问题他没有任何问题刚开始我会哭会闹现在我流完眼泪不知道该怎么说 24 年痛苦到我坐在工位上都会止不住流眼泪下半年我找了心理咨询师慢慢开始向内求我承认他是有责任感的人但是目前还不是对我他会做饭我刷碗但是他经常说谁家难的做饭我也就哄哄他撒撒娇其他的我也想不出来他的优点

以下是我的回信

你好,崭新家,因为在爱情里因为钱各种扯皮是很招人烦的行为想必刚才的弹幕已经飘过不少数落了如果有什么能安慰到你的,是我拿着这封来信给跟我结婚八年的 Eric 看他只说了一句,这个人跟当初的你好像啊我想你来信里的这种痛苦,我某种意义上因为相似的心路历程能体会到一些

在展开回信之前我们先明确你跟男友还没有领证的事实因此这封回信也不涉及财产分割或者子女抚养你是一位在互联网行业从业的年薪 50 万以上的 34 岁女性已经办过婚礼的男友是从事互联网的薪水 50 万左右的学历比你低家境比你好的 35 岁男性

我先尝试再次梳理你跟男友在金钱上的争执恋爱期间出去吃饭他付五次你付一次后期他来花钱你不花钱你感到不公平的点是你给他买礼物但是他没有给你买礼物你发脾气后对方也买了婚前他花自己的钱给他的父亲买车而不是给你们俩自己买车你对此不满但没有沟通

你建议把两人薪资放在一起被他拒绝我想应该是因为你的建议是放在一起后由你管理如果是放在一起后由他管理他没有理由拒绝你对此不满

男友有一套房子目前你们俩共同居住你提出承担剩下房贷后在房本上加名字被对方拒绝男友家提出 16.8 万彩礼你们家希望是 20 万同时你们家赔价 10 万中间很多拉扯总之最后对方确实给了 20 万彩礼我不知道 10 万赔价你们最终是否有准备如果有准备请你们家哥哥姐姐都已婚按道理嫁妆也应该都给你那么婚后这 30 万都是你的婚前财产但这整个拉扯的过程让你伤了心

去年你父亲生病你找他要了三万因为你希望他对你父亲通过花钱的方式有所表示事后他把这笔钱要回去了但跟买车一样这笔钱是他自己的钱也就是说你没有损失最后在共同生活开销上你承担三分之一他承担三分之二

梳理到这里,我们至少有两个事实上的结论,第一,在你们的预备婚姻阶段金钱上的投入,你的男友更多,第二,你感到的不公平并不是两人没有严格对半分,而是男友虽然承担了更多,但还没有达到你的预期,比如要用他的钱给你们俩买车,或者承担你父亲的治疗费用等等。

也许你心里对标的事实是自古以来的婚姻大部分都是由男性承担主要经济责任所谓的养家但这类婚姻要么是在男跟女之的农业社会要么是工业社会里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男性承担更多经济责任交换到的是女方承担怀孕大部分养育的责任女方承担大部分对双方父母赡养的责任女方承担大多数的家务劳动和围绕家庭关系发生的社交活动

这种婚姻当然不公平女性当然也应该拥有家庭之外的生活但是如果之前的平衡被打破了交易就要重新谈我非常理解在你心里你已经愿意承担比之前婚姻里的女性的更多经济责任比如房子的贷款但男方也会跟之前比当他发现他既要多承担经济责任但又要去承担婚后的育儿赡养家务等责任时如果这些责任加起来跟他得到的好处比太小才

财产较小的男性会倾向于不结婚财产较多的男性会倾向于跟收入差距更大的女性进入婚姻从而回到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婚姻模式里毕竟大部分人进入一段预期几十年的婚姻是为了权责力上的协作好处单纯的性吸引谈恋爱就好了

你的男友估计在上述两种男性之间所以他一方面仍然跟你在这段关系中拉锯另一方面他不认可不同意不接受事后他又要回去了所以我建议你跟男友重新谈一下金钱和责任的对应关系你可以站在对方的角度根据你认定的对方应该在婚姻里多投入的金钱推演一下你愿意多承担的婚姻责任

这个推演可以用角色对调的方式进行比如当对方父亲生病时你愿意提供的金钱或者照顾上的帮助是多少比如你在来信中提到他朋友的媳妇哪一个也没你学历高所以彩礼应该高你可以假设如果你男友的学历不是专科而是本科你愿意下降多少彩礼一万

5 万还是 10 万我当然明白这样坦诚了了的难度虽然如今我已经能在回信里平静的回溯这些数字但当时我跟 Eric 的很多沟通都伴随着眼泪和争吵比如怀孕前我和 Eric 一直执行严格的 AA 制收入自己负责房租生活支出大件消费比如婚礼花费都平摊

比如我怀孕时我和 Eric 着手买房首付时对方付 70%我付 30%对方多付的部分等于当时我俩认为公平的怀孕加生育耽误的工作补偿比如 Eric 辞职当全职爸爸后我开始每个月扣掉家庭支出后把剩余收入的一半转到他卡上这等于我俩认为对方会有安全感的离开职场的补偿

上面的每一个结论都伴随着我们俩的反复沟通我写这封回信的时候还翻出了当年的微信聊天记录经常我认为很公平的一个事他认为不公平这些沟通估计在网友看来都是很丑陋的

但我们不得不经常做这样丑陋的沟通因为随着家庭生活模式的改变这种家庭金钱投入在两人之间分配会一直变化既然有变化就要沟通和谈论在不沟通的情况下两人突然心有灵犀同时做出一个跟金钱有关的行为的改变的可能性为零

那么势必暂时多付出的一方就会心生失望而且公平从来就是不同立场的主观感受之间的妥协因为责任和金钱之间它不存在什么客观的对应关系你觉得痛苦大概是你和男友两个人公平标准之间就缺乏必要的碰撞和对齐这个是可以马上着手做的事情

一个提醒是,在一个彰显自由因此承诺不再具备道德约束力的年代,与其让一个人不断投入金钱,好提高对方退出的沉默成本增加安全感,不如问问自己,离开这段关系后是否依然有实力维持持平的生活质量,这就是现代性里永恒的自由与安全的悖论,分解到我们每个人身上的现实课题。

而我认为你的痛苦又绝不仅仅只是金钱和责任不对等的公平问题,否则面霜、鞋、升降桌、iPad 甚至蛋糕鲜花这类情感价值高但金额小的物品就不应该让你痛苦,除了标记家庭责任的公平,你应该同时用金钱标记了对方对你的感情。

无论是彩礼七代里相差的三万块承担剩下的房贷后加上你的名字父亲生病时的三万块费用对方上交的工资对你真的有什么实用价值吗以你的学历和收入你真的需要拿这些钱为自己解决什么燃眉之急或者添置什么消费品吗

对你来说这些钱是一个数字是一个刻度测量的是对方愿意在这段婚姻里付出的沉默成本这是某种我是否足够被爱的测试

足够被爱之所以重要是因为我们的个体价值是通过被爱彰显的是我们这代女孩曾经戊戌证明的默认前提在一个太太还会因为先生出轨而备受羞辱的社会在一个爱她就给她永恒的证明的钻石广告与满大街都是的时代这个不言自明的心理机制并没有真的在我们这代看穷要长大的女孩心里被严肃的按下锅停止键

大部分在关系里计较金钱分配的职业女性并没有幻想过通过关系大捞一笔她们往往只是在表面上符合主流的私人生活里反复咀嚼着唯一量化的标题物希望从中检视出自己是否已经是一个足够好的人

这解释了为什么老板不发工资你感受到的是直接的愤怒但男友不同意上交工资时你会觉得心里有根刺因为你心里的负面自我评价被隐秘的唤醒了这解释了为什么婚姻里的金钱谈起来很艰难比如你在来信里提到的我不花钱我就看对方我也不好直接说什么我俩直接谈挺伤感情的因为被爱最忌讳的就是主动要求

来源于性道德的被动甚至是女性在婚姻里某种道德优越感的来源

但这个游戏里最残酷的是无论彩礼给多少房子是否加名字你的男友都无法令你一直满意因为金额的对标的标的是完全不客观的你的自我价值而更强的自我价值是我们大部分人贪得无厌的追求这将是一场无休止的验证除非对方源源不断的用金钱在婚姻里反复向你提供自我的认同

听上去就是一种非常可怕的成瘾机制所以到这里我们必须非常严肃的追问自己两个问题第一我们的自我价值感是否需要在爱情里被爱来提供第二如果是那么被爱的程度是否只能用对方付出的金钱来对应

不知道刚才飘过去的弹幕和评论有没有说这个婚是非结不可吗如果你想明白了第一个问题你也就能回答这个问题但当然对于大部分普通人来说爱情也算是比较容易的获得自我独特性确认的场域之一其他的比如职场啊原生家庭啊生育养育啊朋友关系也或多或少能提供一些

至于这个被爱是不是跟金钱对应这个比较吃对方这个人有什么特点这种信息量比如认识不久的情人节 Eric 给我送了一盒当年很火的茶叶就是我们办公室茶水间随意放着那种什么品牌的代泡茶我当时跟你一样非常火大后来接触久了我发现他这个人给自己买东西也不追求贵的但能背的古诗挺多当时是因为代泡茶旁边写着一句什么诗他觉得挺应景的

他也基本不需要我送他啥因为他脑子里也没有礼物这个东西我就更没有必要去计较他选的一个不合适的礼物的价格了一个可能是一个人过分将被爱和金钱对应起来是因为除了金钱之外他没有发现其他被爱的事实但因为我没有从你的来信里感受到太多对你男友的理解

除了他是一个比较计较金钱和会做饭的人你的委屈淹没了来信中对于对方的描绘所以就不好判断比如他是如何看待礼物的他是如何理解婚姻里的公平的他最看重的婚姻能带给自己的好处是什么他认可的婚姻里的分工标准是什么等等等等你就自己去寻找答案吧

最后如果还有什么能安慰到你就是我们这样的中产阶级异性恋的女性确实正处在某种尴尬的历史位置上相较以前任何时候我们因为有独立的经济来源所以对身体和情感拥有了更多主权但我们成长的时代太压缩了上个时代的文化编码会让我们在情感方式上体验到新的不自主我在我自己身上和很多来信里都观察到了这一点这绝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问题

这种尴尬并不羞耻恰恰相反我们可以在对尴尬冷静的反观中感受到有我们自己书写的并不软弱的幸福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