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前的那棵树不知何时成了家里最重要的成员春去秋来间他把一家人的悲欢离合都藏进了年轮里那些在枝叶间摇晃的晨光暮色都是我们对每一份回忆的深深眷恋与您分享刘亮成的文章树动人间事仓房是从来不让外人进去的
里面装着我们家所有的粮食还有农具 皮货之类这些东西都是不能让外人看见的尤其仓里的粮食那是一个家庭最大的秘密是多是少不可外泄仓房没有窗户只在接近屋顶的高墙上开了两个通风用的小洞口房子里黑得啥都看不见我们小的时候谁都不敢进去
门用很大的铁锁锁着钥匙在母亲那里有时她打开门进去摸索半天端出一盆苞米或麦子餐房里装着我们家一年的粮食有时是好几年的粮食两堆顶到了房顶个别的年成仓里所剩无几我们节省着吃半饱半饥熬到又一年的麦子成熟
无论多少粮食都被锁在仓房里就像我们一家人躺在那些长夜里我们的睡眠像粮食一样没有人知道没人知道我们梦见什么也没人知道我们没梦见什么当这一家人安静地睡着谁敢说他们只是简单地活着
他们像被伐倒的树一样横躺一炕的长短身体仅仅是为睡好了再起来干活吗在这场意味深长的睡眠中他们中间的一个人突然从土炕上坐起来穿好衣服梦幻般地飘走在外面他看到月光将村庄和田野映衬得同白天一样
父亲和陈其民经过一下午的讨价还价终于在天黑后说定我们家五间大房子两间小二房加上牛圈总共卖七百八十块钱父亲想挣到八百块钱费了很多口舌没挣上去晚上一家人在油灯下吃饭父亲说
陈金明太心细把我们家房顶的船子挨个数了一遍数了多少根我问我们天天躺在屋顶下面也没数过有几根船子他数了 87 根父亲说不过仓房里都没数上屋里太黑看不清我说 20 根陈金明不信出来数了房檐下的船子头只有 15 个船头
其实两个是假的改房时压上去的幸亏仓房里看不清都是些烂船子要是看清楚了说不定他还不出这个价呢我记得最清的是父亲和陈其民站在外屋讨价还价的情景光屋顶这个木头就能卖一百多块钱父亲说村里人谁不知道我这个木头早先有人出过一百五十块钱我都没卖
要是拆下来二百块都让人抢走了那是我们家房顶上最粗最直的一根木头盖房时父亲将它挂得光光溜溜特意担在礼物的顶上让人一进门就能看见这根木头确实为我们家长了不少面子我听到不少人坐在我们家炕上聊天不止一次赞赏过这根木头
他们围坐成一圈边抽烟边说些人和牲口的事说到没话处便有人仰起头对着屋顶赞叹几句无非是赞叹过多少遍的那些话这个木头真直啊做啥都是跟好材料呢就是就是其他人赶紧帮几句嘴话题自然引到木头上父亲满脸放光腰也挺直了
他仰起脸把那根让他引以为豪的木头从这头看到那头把他弄到这根木头的经过添油加醋地叙说一遍父亲每次说的都不太一样每次都会加一些新内容每次都能让人听下去只有母亲不耐烦她坐在康德另一头那鞋底听到父亲吹牛便会奚落几句
我们兄弟几个在地上或院子里玩耍有时也会坐到大人们身后悄无声息地听一下舞有时听到乐鸣兴兮母亲不喜欢那些男人说他们都是来换烟抽的他们从来不带烟烟饮饭了就来找父亲聊天父亲话越多他们越高兴反正没事请熬时间时间越长越能多抽几根
你吹牛呢陈其民不相信父亲的话别看这个木头又粗又直说不定里面早空了胡杨树长到这么粗一般里面都长空了要拆下来没准只能当柴皮我还没听见谁说这个木头不好呢谁说它空掉了我让你听听父亲生气了他从外面拿来一节木头对准那根最粗最直的木头很近的倒上去
只听到空洞而沉闷的一声巨响我们全惊呆了这幢房子从来没发出过这种响声房梁上的尘土草屑塑得落了一炕一地陈其民家最终没有福气住进我们家的宅院或许是缘分这院房子注定由光棍冯三独守着年复一年的破败下去
原来第二天一早陈其民来送定钱见我和父亲正在砍房边上的一棵柳树他不愿意了已经说好把房子卖给我这些树就全是我的你要再砍我可不愿意我昨天已经数过了大大小小一百八十七交房子时少一棵我都不愿意父亲愣了半天才回过神啥你说啥
我卖房子又没卖树房前屋后的树我都要砍掉带走我买房子就是看上了这些树要没这些树五百块钱我都不要呢两个人说着说着吵骂起来吵到后来父亲一生气不卖给陈吉民了再贵也不卖给他陈吉民也不买了再便宜也不买了两个人成了仇人两个月后
我们全家搬出黄沙粮光棍冯三住进这个空荡荡的大院子全部房子作价五百五十块钱卖给冯三能成点财的树都被我们砍倒拉走了房子前面和左右林带仅剩下几棵半大的小树那是留给冯三的我们砍树时冯三一直站在旁边看我们砍了一整天
我们每年都在房子周围栽树栽了十几年我们走进这个家园时只有房前屋后长着两排树现在前后左右都以绿树成荫看到剩下不多几棵石冯三走过来说这几棵留给我乘凉吧你们以后来黄沙梁也有一个乘凉的地方二十多年后的一个炎热秋天
我果真站在当时留下的一棵弯柳树下面那棵树好像还是我们离开时的样子这么多年它似乎一点没长稀疏的枝条上稀稀落落地坠着些叶子没多少树荫却已经足够我乘凉多年过去那棵弯柳依然在风中滴雨
他记得每一片叶子如何舒展每一阵风怎样掠过枝头把所有离别与重逢都悄悄在绿荫里重现他多想留住你的青春他珍藏着你满满的思念感谢您收听我的分享我是潮雨每天和您一起读书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听潮管收听阅读更多精彩内容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