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wnotes Transcript
你拥有什么社会角色生活在怎样的年代要过怎样的生活这些问题既是一个人一生追索的目标也是卸不掉的枷锁人的一生究竟应该怎样度过从来就没有标准答案与您分享爱新觉罗普遗的文章庄士敦我第一次看见外国人是在龙玉太后最后一次招待外国宫使夫人们的时候
我看见那些外国妇女们的奇装异服特别是五颜六色的眼睛和毛发觉得她们又寒疮又可怕那时我还没有看见过外国的男人对于外国男人我是从石印的画报上得到最初的了解的他们嘴上都有个八字胡裤腿上都有一条直线手里都有一根棍子据太监们说外国人的胡子很硬
胡烧上可以挂一只灯笼外国人的腿跟直所以庚子年有位大臣给西太后出主意说和外国兵打仗只要用竹竿子把他们捅倒他们就爬不起来了至于外国人手里的棍子据太监们说叫顽明棍是打人用的我的陈宝琛师傅曾到过南洋见过外国人
他给我讲的国外知识逐渐代替了我幼时的印象和太监们的传说但当我听说要来个外国人做我的师父的时候我这个 14 岁的少年仍满怀着新奇而不安之感我的父亲和中国师父们引荐雷战纳尔德约翰弗莱明庄士敦先生的日子是 1919 年 3 月 4 日地点在玉庆宫
首先按照接见外臣的礼仪我坐在宝座上他向我行鞠躬礼我起立和他行握手礼他又行一鞠躬礼退出门外然后他再进来我向他鞠个躬这算是拜师之礼这些礼都完了在朱亦藩师傅陪坐下开始给我讲课我发现庄氏敦师傅倒并不十分可怕
他的中国话非常流利比陈师傅的福建话和朱师傅的江西话还好懂庄师傅那年大约四十岁出头显得比我父亲苍老而动作却敏捷灵巧他的腰板跟直我甚至还怀疑过他衣服里有什么铁架子撑着虽然他没有什么八字胡和文明棍他的腿也能打弯但总给我一种硬邦邦的感觉
特别是他那双蓝眼睛和淡黄淡白的头发看着很不舒服他来了大约一个多月之后一天他讲了一会儿书忽然回过头去恶狠狠地看了立在墙壁跟前的太监一眼长红了脸愤愤地对我说内务府这样对待我是很不礼貌的
为什么别的师傅上课没有太监,唯有我的课要一个太监站在那里呢?我不喜欢这样。他把喜的音念成 C,我不喜欢,我要向徐总统提出来,因为我是徐总统请来的。他未必真的去找过总统,轻视请他当我的师傅,至少有一半是为着靠他保镖,因此不敢得罪他。
他一红脸王爷和大臣们马上让了步撤走了太监我感到这个外国人很厉害最初我倒是规规矩矩的跟他学英文不敢像对中国师傅那样念得烦腻了就瞎聊甚至叫师傅放假这样的日子只有两三个月我就发现这位英国师傅和中国师傅们相同的地方越来越多
他不但和中国师傅一样公顺地称我为皇上而且一样地在我念的厌烦的时候推开书本陪我闲聊讲些山南海北古今中外的掌故根据他的建议英文课添了一个半读的学生他也和中国师傅的做法一模一样这位苏格兰老夫子是英国牛津大学的文学硕士他到宫里教书
是由老洋务派李经脉的推荐景徐士昌总统代向英国公使馆交涉正是被青石聘来的他曾在香港英总督府里当秘书入宫之前是英国租界地威海卫的行政长官据他自己说他来亚洲已有二十多年在中国走遍了内地各省游遍了名山大川古迹名胜
他通晓中国历史熟悉中国各地风土人情对儒 墨 士 老都有研究对中国古诗特别欣赏他读过多少京史子集我不知道我只看见他像中国师傅一样摇头晃脑一扬顿挫地读唐诗他和中国师傅们同样地以我的赏赐为荣
他得到了头平顶戴后专门做了一套清朝袍挂官戴穿起来站在他的西山樱桃沟别墅门前在我写的乐境山寨四字匾额下面拍成照片广赠亲友内务府在地安门油漆座一号租了一座四合院的住宅给这位单身汉的师傅住他把这个小院布置得俨然像一所遗老的住宅
一进门 在门洞里可以看见四个红底黑字的门封一边是 御庆功行走 赏坐二人监狱另一边是 赐头品顶戴 赏穿袋鼓雕挂每逢收到重大赏赐 它必有谢恩折下面这个咒折就是第一次得到二品顶戴的赏赐以后写的
臣庄士敦贵奏为叩谢天安事宣统十三年十二月十三日钦奉御旨庄士敦教授英文三年匪谢卓家赏赐给二品鼎戴仍照旧教授并赏给代肃雕挂一件钦此文命之下实不胜感激之志
仅恭折叩谢皇上天恩谨奏庄士敦采用卵语适至于道这一句给自己起了个制道的雅号他很欣赏中国茶和中国的牡丹花常和遗老们谈古论今他回国养老后在家里专辟了仪式陈列我的赐物和他的清朝朝服顶戴等物
并在自己购置的小岛上选齐满洲国的国旗以表示对皇帝的忠诚然而最先造成我们师生的融洽关系的还是他的耐心今天回想起来这位爱红脸的苏格兰人能那样对待我这样的学生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有一次他给我拿来了一些外国画报上面都是关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图片
大都是显示协约国军威的飞机、坦克、大炮之类的东西我让这些新鲜玩意儿吸引住了他看出了我的兴趣就指着画报上的东西给我讲解坦克有什么作用飞机是哪国的好协约国军队怎样的勇敢起初我听的还有味道不过只有一会儿功夫我照例又烦了
我拿出了鼻烟壶把鼻烟倒在桌子上在上面画起花来庄师傅一声不响地收起了画报等着我玩鼻烟一直等到下课的时候还有一次他给我带来一些外国糖果那个漂亮的青铁盒子银色的包装纸各种水果的香味让我大为高兴
他就又讲起那水果味道是如何用化学方法造成的那些整齐的形状是机器制成的我一点也听不懂也不想懂我吃了两块糖想起了桂柏树上的蚂蚁想让它们尝尝化学和机器的味道于是跑到跨院里去了
这位苏格兰老夫子于是又守着糖果盒子在那里一直等到下课庄师傅教育我的苦心我逐渐地明白了而且感到高兴愿意听从他教的不只是英文或者说英文倒不重要他更注意的是教育我像个他所说的英国绅士那样的人
我十五岁那年,决心完全照他的样来打扮自己,叫太监到街上给我买了一大堆西装来,我穿上一套完全不合身,大得出奇的衣服,而且把领带像绳子似的系在领子的外面。当我这样地走进了玉庆宫,叫他看见了的时候,他简直气得发了抖,叫我赶快回去换下来。
他带来了裁缝给我两尺寸定做了英国绅士的衣服后来他说如果不穿和衫的西装还是穿原来的袍挂好穿那种孤衣铺的衣服的不是绅士是是什么他没说下去假如皇上将来出现在英国伦敦他曾对我说总要经常被邀请参加茶会的
那是比较随便而又重要的聚会举行时间大都是星期三在那里可以见到贵族学者名流以及皇上有必要会见的各种人衣裳不必太讲究但是礼貌十分重要如果喝咖啡像灌开水拿点心当饭吃或是叉子勺儿叮叮当当的响那就坏了
在英国吃点心喝咖啡是恢复精神不是吃饭尽管我对庄士敦师傅的寻寻善诱不能完全记住我经常吃到第二块点心就把吃第一块时的警惕忘得一干二净可是画报上的飞机大炮化学糖果和茶会上的礼节所代表的西洋文明还是深深印进了我的心底
从看欧站画报起我有了看外国画报的爱好我首先从画报上的广告得到了冲动立刻命令内务府给我向外国订购画报上那样的羊犬和钻石我按照画报上的样式叫内务府给我买羊屎家具在养心殿装设地板把紫檀木桩同活的炕换成了抹着羊漆装着白瓷把手的炕机
把屋子里弄得不伦不类我按照庄士敦的样子大量购置身上的各种零碎怀表表链戒指别针袖扣领带等等我请他给我起了个外国名字也给我的弟弟妹妹们和我的后妃起了外国名字我叫亨利宛容叫伊丽莎白
我模仿他那种中英文夹杂着的说话方式成天和我的半读者交谈威廉姆普杰的名字快给我把 pencil 削好好放在 desk 上阿瑟普家的名字特待下场叫莉莉他们来黑儿外国军乐说的时候洋洋得意听得陈宝辰师傅皱眉闭目像酸倒了牙齿似的
总之后来在我眼里庄士敦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甚至连他衣服上的张脑味也是香的庄士敦使我相信西洋人是最聪明最文明的人而他正是西洋人里最有学问的人恐怕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他竟能在我身上发生这样大的魅力他身上穿的毛衣衣料竟使我对中国的私知仇断的价值发生了动摇
他口袋上的自来水笔竟使我因中国人用毛笔宣纸而感到自卑自从他把英国军营的军乐队带进宫里演奏之后我就更觉中国的思贤不堪入耳甚至连单臂大跃的威严也大为削弱只因庄士敦吉晓说中国人的辫子是猪尾巴我才把它剪掉了从民国二年起
民国的内务部就几次给内务府来函请紫禁城协助劝说其人剪掉辫子并且希望紫禁城里也剪掉它语气非常和婉根本没提到我的头上以及大臣们的头上内务府用了不少理由去搪塞内务部甚至辫子可做识别进出宫门的标志也成了一条理由
这件事拖了好几年紫禁城内依旧是辫子世界现在景庄是端倚宣传我首先剪了辫子我这一剪几天功夫千把条辫子全不见了只有三位中国师傅和几个内务府大臣还保留着因为我剪了辫子太妃们痛哭了几场师傅们有好多天面色一阴一沉
后来普杰和玉虫也借口奉旨在家里捡了辫子那天陈师傅面对他的几个光头弟子挣了好大一阵最后对玉虫冷笑一声说道把你的辫子卖给外国女人你还可以得不少银子呢顶部喜欢装饰蹲的是内务府的人们
那时宫内开支仍然十分庞大而优待条件规定的经费年年拖欠内务府为了筹办经费每年都要拿出古玩字画金银瓷器去变卖和抵押我逐渐地从装饰端口中知道了里面有鬼有一次内务府要卖掉一座有一人高的金塔我想起了装饰端的话
内务府拿出去的金银制品如果当作艺术品来卖都是有很高价值的可是每次都是按重量卖吃了很大的亏据庄士敦说除非是傻子才这样干我把内务府的人叫来问这个金塔是怎么卖法果然他们说的是按重量卖的我立刻大发脾气这除非是傻子才干的事你们就没有一个聪明人吗
内务府的人认为这是庄士敦拆他们的台他们便想出一个办法把金塔抬到庄士敦的家里说是皇上请他代授庄士敦立刻看穿了这个把戏大怒道假如你们不拿走我马上奏鸣皇上结果是内务府的人乖乖地把金塔抬走了他们拿庄士敦没有办法因为他既是清室的保镖
又得到了我的充分信任在玉庆宫的最后一年庄士敦已是我的灵魂的重要部分我们谈论课外问题越来越多地占用着上课时间谈论的范围也越来越广泛他给我讲过英国王室的生活各国的政体国情大战后的列强实力世界各地风光日不落的大英帝国土地上的风雾
中国的内战局势中国的白话文运动和西方文明的关系他还谈到了复辟的可能性和不可靠的军阀态度有一次他说从每种报纸上都可以看得出来中国人民思念大清每个人都厌倦了共和我想暂且不必关心那些军人们的态度
皇帝陛下也不必费那么多时间从报纸上去寻找他们的态度也暂且不必说他们拥护复辟和拯救共和的最后目的有什么区别总而言之陈太傅的话是对的皇帝陛下圣德日新是最要紧的但是圣德日新不能总是在紫禁城里在欧洲特别是在英王陛下的土地上
在英王太子读书的牛津大学里皇帝陛下可以得到许多必要的知识展开宽阔的眼界在我动了留学英国的念头之前他已给我打开了不小的眼界经过他的介绍紫禁城里出现过英国海军司令香港英国总督
每个人都对我彬彬有礼地表示了对我的尊敬称我为皇帝陛下我对欧化生活的最新我对庄士敦亦步亦趋的模仿并非完全使这位外国师傅满意比如穿衣服他就另有见解或者说他另有对我的兴趣在我结婚那天我在招待外国宾客的酒会上路过了面
住了久回到养心殿后脱下我的龙袍换上了变装长袍内穿西服裤头戴鸭舌帽这时庄士敦带着他的朋友们来了一位外国老太太眼尖她首先看见了我站在篮子底下就问庄士敦那个少年是谁庄士敦看见了我打量了一下我这身装束立刻脸上长得通红
那个模样简直把我吓一跳而那些外国人脸上做出的那种失望的表情又使我感到莫名其妙外国人走了之后庄士敦的气还没有消简直是气急败坏地对我说这叫什么样子啊皇帝陛下中国皇帝戴了一顶猎帽豁得上帝
皇帝学英文没当成真绅士装饰端穿顶戴花铃也不是真大臣多像现在有人白天写字楼装精英晚上直播喊老铁手机里装着三个微信随时切换人设没有固定形式的人生也没有绝对应该的生活感谢您收听我的分享我是潮雨每天和您一起读书
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听潮管收听阅读更多精彩内容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