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希曼在耶路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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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本期我来为您解读的这本书,名字叫做《爱希曼在耶路撒冷》作者通过记录一场对二战战犯的审判,提出了一个意义深远的观点那就是恶具有平庸性,或者说世界上存在着平庸的恶怎么理解平庸的恶呢?我们普遍认为邪恶是极端的一个人会做出邪恶的事,肯定是因为他缺乏道德感

比如希特勒和纳粹军官就常会被人们描绘成是恶魔的化身,说他们完全没有人性。但是作者阿伦特认为,一个人不是想要做一个"极恶之人"才会实行暴行。恶行的发生很多时候可能仅仅来源于一个人的不思考,换句话说,这个人不是道德败坏或者是心理变态,他只是屈服于自己的惰性,放弃了独立思考,而选择了无条件的顺从。

这样的人同样会做出极恶的事情,这就是阿伦特所说的平庸的恶的含义,这个观点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维度去理解普通人的恶行是如何实施的。

那么汉纳、阿伦特又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呢?这就要从一场特殊的审判说起了。我们都知道,二战期间,纳粹集团对犹太人实施了惨无人道的民族大屠杀。战争结束后,许多重要的战犯在德国纽伦堡接受了审判,不过这其中可不包括罪行累累的运输总指挥。

艾希曼他在战时负责将成千上万的犹太人用火车运送到了几中营人称死刑执行者而在战争结束后艾希曼隐姓埋名迅速逃往了阿根廷

让他没想到的是,战争结束十几年后,到了 1960 年的时候,他竟然被以色列的特工发现并逮捕,最终 1961 年 2 月,他在耶路撒冷接受了审判。我们可想而知,选择在耶路撒冷举行,毫无疑问的会让这场审判上升为犹太人对纳粹的控诉大会。

这场审判很快成了当时最具有影响力的国际事件,阿伦特认为他必须亲身参与到这次的事件当中,因为他作为一名德国犹太人,是战争的直接受害者,阿伦特毛遂自荐,以美国纽约克杂志特派记者的身份,旁听了艾希曼的审讯。

在审判进行的一年当中,他记录下了所有的细节,并先后在纽约课上连载了五篇文章。1963 年,他将《文章集结》出版了这本《艾西曼在耶路撒冷》。

关于阿伦特我再多介绍几句他早年师从著名的哲学家海德戈尔后来成为了一位政治理论家他的著作除了这本《爱希曼在耶路撒冷》还有《极权主义的起源》后人把阿伦特评为 20 世纪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

接下来我为您解读这本书当中最主要的三个问题,平庸的恶是怎么发生的,这种恶的根源是什么,以及这场由以色列主导的审判是公正的吗?

首先让我们来看第一个问题平庸的恶是怎么发生的德国纳粹战犯在接受审判时几乎都有一个相同的辩护理由那就是自己当时的行为不过是在执行国家的命令和法律而守法的行为不能构成犯罪这个问题不仅是艾希曼一案的焦点也是德国一系列纽伦堡审判当中的核心话题在艾希曼看来

纳粹德国的法律是以元首的命令为核心的,而按照元首的命令行事是每一个守法公民的基本义务。况且自己还是一个党卫军军官,因此,正如他在法庭上一遍一遍重复的那种,自己只是在履行本分和承担责任,他不仅是在服从命令,甚至还是在遵守法律。

在法庭的最后陈述时艾西曼也说到自己并非仇恨犹太人也从没想过要成为人类的谋杀犯自己的罪过仅仅在于服从而服从曾经是备受称赞的美德

艾希曼的辩护律师也在接受采访时说到艾希曼认为自己在上帝面前有罪而非法律面前确实对于像艾希曼这样的人而言他们的行为似乎也算正常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们被灌输的观念就是你要按照可能会得到元首赞同的方式行事因此艾希曼曾经信誓旦旦的宣称自己无意犯罪终其一生都在遵守和践行着正常人的

堅決按照道德所要求的義務行事。艾希曼的辯護觸及到了法哲學當中一個核心的命題,那就是:邪惡的法律還是不是法律?依據惡法所作的個人行為是否應該受到懲罰?這個問題是西方法學當中一個重要的命題,涉及到兩個主要的法學流派:自然法學說和法律實證主義之間的分歧。

自然法学说是源于古希腊的法学思想,类似中国古代的儒家思想。自然法学说认为,道德是法律的底线和标准,法律的合法性取决于法律的内容是否符合道德和人性标准。因此,任何违背人类道德底线的法律就是恶法,

而"恶法"是非法无效的,公民没有义务去遵守。与这个说法对应的则是法律实证主义的观点。法律实证主义强调尊重国家法律的权威性和效力。在这方看来,凡是国家立法机关制定的法律,就是合法有效的法律,他们反对用法律之外的道德标准对法律进行价值评判。

在法律实证主义者看来即使一部法律的内容不合道德即使人们对这个法律心怀不满但这毫不影响法的实施所有人都必须要遵守它在纳粹期间法律实证主义毫无疑问成了官方支持的主流法律学说

埃西曼和他的律师的辩护也属于典型的法律实证主义观点,法律是国家制定的,它对所有的公民都有约束力。那么自己参与灭绝犹太人的行动,就是在执行上级的命令和国家的法律。因此,如果要说自己的行为是犯罪,那把自己变成罪犯的不是自己,而是国家法律。

这样的观点再延伸下去就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那就是我们不能要求一个小小的个人去承担那个时代和历史的责任,不能让个体去做替罪羊,因为他就生活在那个时代和国家。

他只能遵守和执行当时的国家法第三帝国宪法专家特奥多尔·毛恩茨曾在 1943 年的一篇文章当中指出元首的命令是当前法律的绝对核心所以按照元首的命令去实施国家计划就是在执行法律第三帝国灭绝犹太人的活动是在严密而精致的法律之下由庞大的国家机器有序进行的

阿伦特指出第三帝国这些法律层面的繁文汝节不仅仅体现了德国人谨小慎微和全面彻底的性格因为纳粹所作所为的合法性披上了一件漂亮的外衣然而在国家法律之外每一个个体还会有良知和人性

也就是说即使法律告诉你可以杀人但出于我们每个人的良知你也应该知道自己不可以杀人因此就像自然法学派所主张的那样和我们人的良知无法兼容的会让人在内心无法接受的和感到恐怖的法律将不再是法律将彻底失去法的合法性和正当性

许多德国人,甚至包括纳粹在内,他们大部分都倾向于不去杀人,不去抢劫,不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邻居一个个踏上死亡列车,不去在残暴罪行当中添一把柴,成为帮凶。那么真正可怕的是,像埃希曼这样的人,他们是如何克服了这种良知上的抵触和诱惑而决绝的走上作恶的路呢?

这就涉及到了下一个问题也就是本书的第二个问题这种恶的根源又是什么呢

艾西曼曾经被人们描绘成一个杀人恶魔他残暴邪恶反人性具有虐待人格对暴行充满了变态的满足感总之啊艾西曼身上的恶是一种骨子里的变态的恶然而从阅读审讯卷宗开始到面对面冷眼旁观坐在被告席上的艾西曼阿伦特所看到的只是一个中等身材脑门半秃近视眼脖子干瘦的中年男人

不仅如此,法院指派的多位心理学家都证明,艾希曼的心理是非常正常的,她对待妻儿、父母、兄弟姐妹以及朋友的态度不仅正常,甚至值得称道。

因此,阿伦特发现,被人们描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恶魔的这个人,实际上并不拥有深刻的个性,他基本上就是一个平凡无趣,近乎乏味的普通人,他的个人素质是极为肤浅的,所以,爱希曼身上的恶,并非极端或者是离奇的恶,而是一种平庸无奇的恶,简而言之,就是阿伦特所说的"平庸之恶"。

那么,类似艾希曼这种平凡无奇的普通人,这种老黄牛似的平庸的办公室罪犯,为什么能够制造出人类历史上罕见的惨剧呢?导致这种平庸之恶的根源又在哪里呢?

在仔细研读了以色列警方对艾希曼所做的 3000 多页的审讯记录以及冷静观察了艾希曼在法庭上的表现和回答之后阿伦特逐步的形成了一个结论他认为艾希曼的平庸之恶的根源就在于他的不思考

在于他缺乏反思和判断的能力他是麻木而庸俗的除了极权政府灌输给他的意识形态之外他根本就没有对事物进行独立思考和评判的意识和能力在阿伦特看来艾希曼这个人在骨子里既没有仇恨也不癫狂他并没有无尽的嗜血欲在签发书

处死数万犹太人的命令时,他根本就不动脑子,他就像机器一般的顺从、麻木和不负责任。埃西曼不是天生的恶棍,也不具备那种成为恶棍的决心,除了不遗余力的追求升迁发迹,他根本就没有别的动机。就连这种不遗余力的追求升迁的动机本身也没什么罪,他肯定不会杀害他的上司而取而代之。用大白话来说,

他只是从未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而已。阿伦特指出,纳粹极权体制的可怕之处就在这里,它通过一套完整的制度和意识形态将每个人的人格、个性彻底的消灭,然后在他们的头脑当中植入了一个以谬论和邪恶为基础的所谓的正义观。

这种正义观破坏了人类正常的道德基础,除了保证忠诚的法律制度外,纳粹还通过使用新的语言规则来解说他们的反常行为,炮制了五花八门的概念体系来进行欺骗和伪装,比如灭绝、杀掉、消灭这些血清的词语,都由最终解决、疏散、安乐死、特殊处理来表达。

在这样的极权体制下,个人人格被高度的统一,个人成为庞大的国家机器上的零部件,从而盲目服从成为了最大的美德。正是这一套体制和话语把艾希曼塑造成了一个顺从而冷漠的杀人机器。

在 1945 年 5 月 8 日德国战败的那一天艾希曼的内心充满了无助迷茫和惶恐他说我感觉到我将不得不过上没有领导异常艰辛的个人生活我将得不到来自任何人的任何指示再不会有任务和命令指派给我也没有可供参考的规章制度了总之一句话一种前所未闻的生活横在了我的面前

孟子曾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那么作为普通人,当看到犹太女人、孩子、老人被一批一批屠杀时,艾西曼他们的良心会如何安放呢?阿伦特指出,在纳粹统治集团当中,党卫队首领希姆莱最擅长解决这种良知的问题,他创造了大量的口号,比如说,我的荣誉叫做忠诚。

当常人在面对生理折磨产生本能的同情时又该如何说服自己的良心呢谢姆莱设计的对策很简单也很有效让这些本能转向不再对他人而是对自己产生同情于是人们不再说我对这些犹太人做了多么可怕的事啊而是说我得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完成这么可怕的任务这任务给我造成了多么沉重的负担啊

最终通过一套意识形态体系纳粹成功的翻转了人们头脑当中的合法秩序和正当观念传统的善比如说同情仁慈被描述成了一种诱惑而大多数德国人需要学会去抵制这种诱惑在黑白颠倒的世界爱希曼们慢慢的不再觉得自己的行为是在行凶作恶爱希曼在骨子里相信为了伟大的目的杀人根本不算什么

阿伦特认为,平庸之恶的根源在于社会的普遍道德原则崩溃之后,个体独立思考能力的丧失,从而使得一个社会没有了明辨是非的标准。因此,想要抵制这种恶,想要依靠个体在孤独当中保持判断力,就像苏格拉底那样不断的反省,进行自我批判和追问,这是一种自我与自己之间的无声对话,只有这样才能唤醒并坚守我们内心的良知。

最后我们来回答本书提出的第三个问题,那就是这场由以色列主导的审判是公正的吗?在阿伦特看来,在纳粹统治时期,犹太人确实是受害者,但也有很多犹太人站到了作恶者的队伍当中去。

在战后这场由以色列主导的艾希曼审判当中犹太人既是指控者又成了审判者这种身份混乱使得这场本应该更具有意义的审判变成了一场全体被害者的控诉大会阿伦特在书中指出了这样一件事 1942 年 1 月的万湖会议启动了最终解决方案会议之后整个纳粹德国的官僚机器开始有效运作

外交部负责协调与占领国或者是协作政府的沟通法律机构拟定了剥夺受害人国籍的条款财政部和帝国银行准备好了接受巨额赃款的方案和设施交通部负责安排运送犹太人到死亡集中营的交通工具而在这整个过程当中犹太人团体也积极参与他们没有抗议没有拒绝而是选择与纳粹当局进行合作

艾希曼和他的下属将每节车厢拟装载人数报给犹太委员会元老元老们再提交乘客名单给艾希曼不仅如此无论是在阿姆斯特丹还是华沙在柏林还是布达佩斯犹太官员们被委任去拟定人员及财产名单负责分发红色星标从被遣送者手中接收取钱财作为交通费和

灭绝费,监督清空公寓,协助警方抓捕犹太人,再把他们送上火车,把犹太社团的财产上交充公。总之,整个最终解决方案的执行,一直都有犹太人团体的筹划和配合。

在犹太团体的配合写作之外,犹太人的道德和文化使得他们如同温顺的羔羊,毫无反抗,他们非常的顺从,积极登记姓名,填写大量表格,回答关于个人财产的问卷,然后到达几何地点,有序的踏上列车,纳粹还会对犹太人进行分类。

得意犹太人优先于外来犹太人,当兵犹太人优先于未当兵犹太人,犹太人甚至很享受这种等级,并以自己被列入更优等级而庆幸不已。简而言之,犹太人不仅仅是受害者而已,他们本身也参与了自我毁灭的行动。从整体上讲,犹太人这种温顺的传统道德和文化,源于他们千百年来居无定所的无根基状态。

而从个体上讲,犹太人所做的一系列配合纳粹政府的行为也可以被归结为阿伦特所说的另一种形态的不思考,也就是受害者的不思考。

犹太人团体和元老们在纳粹屠杀当中严刑提出批评之后,阿伦特还把矛头指向了这场审判,他用一种纯粹的几乎是冷酷的理性来质疑法庭审判的公平性,他指出这场审判并不是一场单纯的个案审判,

而是一场政治性的群众审判审判的焦点几乎从一开始就发生的偏离法庭本来应该审判的是艾希曼的个人行为但最终的结果是犹太人的悲剧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被审判的对象不再是玻璃间里的那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而是德国人乃至整个人类当中反右主义和种族主义

埃西曼不再是一个具体的人而被迫成为了一个形象和符号他成了所有罪孽和暴行的代言人公诉人豪斯纳在法庭上指着埃西曼大骂

是这个魔鬼造就了一切,而且在庭审当中,控方还多次的举办新闻发布会并允许电视采访,甚至频繁的将视角转向观众。就这样,这场本来应该严肃的司法审判变成了一场秀,成了给犹太人、异教徒、以色列人、阿拉伯人上的一场课。

尽管阿伦特对最终的死刑判决结果表示满意但对审判的性质和过程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质疑他明确的指出司法正义要求最大程度的回避允许悲痛但不要愤怒尤其要杜绝那种犹太人成为万众焦点的快感审判的目的应该是表现主义而不是复仇以及暂时耻辱

总之虽然自己本身就是纳粹反右行动的受害者但阿伦特的眼光却超出了对于种族和地方的认同他着眼的不是受害者而是行为本身他关心的不是复仇而是正义在他看来这场审判应该更加中立专业

理性焦点应该集中于具体案件而非宏大的政治或者是历史最终艾希曼因为他的反人类罪而不是反犹太罪受审并受到惩罚总结在介绍了本书主要涉及的三个问题之后我们有必要交代一下这本书在过去半个世纪里的争议和影响

其实啊还在撰写阶段的时候阿伦特就预感到自己的这本书有可能引发巨大的争议但他还是低估了争议的激烈程度阿伦特以平庸的恶来刻画艾希曼以及他所代表的极权主义的恶性认为艾希曼作恶是出于他的不思考

这个观点让很多人,尤其是犹太人无法接受。阿伦特还在书中强调犹太内奸与艾希曼的勾结、合作关系,以及他对以色列法庭审判合法性不足的批评,在整个犹太人社会都引起了轩然大波,也彻底激怒了以色列这个新兴的犹太国家。

阿伦特从此就被打上了自我憎恨的犹太人的标记这个美国籍的犹太女人成了整个犹太世界的公题甚至有多年的老友都和她绝交了有多个犹太组织雇佣了学者来对她的作品进行拉网式阅读努力在其中找出错误以便对她进行批判她年轻时与她自己很多岁的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的情感私生活也被人拿出来展示批评

他被描绘成了一个被纳粹老教授有两个孩子的已婚老男人色诱的笨女人面对来自各方对于自己作品的批评阿伦特在十几年后承认此前书中的一些表述却是有误或者是夸张尤其对于平庸之恶这个被人误解和标签化的概念的使用他表示道歉但对于自己不爱犹太人甚至憎恨犹太人的指控阿伦特并不在意

他的回答是我从来不会爱上一个抽象的民族我只会爱我的朋友们那是我唯一能爱的

如果说耶路撒冷审判是对战犯艾希曼的一次法律审判那么阿伦特的这本书则是对催生和容忍纳粹暴行的德国犹太社会乃至全人类的一场精神伦理的审判阿伦特深刻的指出缺乏独立的思考能力缺乏对于善恶的分辨缺乏追逐善和抵制恶的行动将会使得每个普通的个体也能犯下

而当所有的普通人都在行平庸之恶却不自知时无疑会将人类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阿伦特提醒我们必须拥有健康的灵魂必须用理性指导心灵必须让思考和行动建立联系必须使得集体之中的个体不是机器而是独立的生命意义的主体每个人都要学会思考做正确判断行正当之事

只有这样人类才可以真正的从过往的罪孽与灾难当中吸取教训,走上捍卫个人尊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