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wnotes Transcript
在今天的节目当中，要为大家介绍的，这是米兰·昆德拉，他的短篇小说集《可笑的爱》（又译《好笑的爱》）。这当然不是一本新书。这本书非但不新，而且它时间其实已经非常久了。这本书，米兰·昆德拉最早他是在一九六八年的时候用捷克文所写成的。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了五十年的时间。 然后我们今天，经过了五十年的时间，我们为什么还要读米兰·昆德拉的这一本《可笑的爱》呢？其中有几个重要的理由。一个重要的理由，这是米兰·昆德拉，这位了不起的世纪重要的小说作者，他的文学生涯当中，其中的关键的起点。 那个时候，他还在捷克。更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当他作为一个小说家，刚刚开始的时候，他最了不起的一个动静，跟他的成就，就是怎么写出那样的一个封闭社会，那样一种权威底下人的处境。像他在这个短篇小说集当中的第一篇小说《搭便车游戏》。那我们在昨天的节目的当中介绍米兰·昆德拉后来用法文所写的经典作品《身份》的时候，我就提过，像“身份”这样的一个主题，米兰·昆德拉很早就表现了强烈的兴趣。 《搭便车游戏》跟《身份》有着这样的一种，虽然中间相隔了将近三十年，但是彼此清楚呼应的这种写法。清楚呼应也就是《搭便车游戏》跟《身份》都是牵涉到一男一女，情人，而且都牵涉到，在意外的情况底下，这种身份的错杂、混杂。 这个身份的混淆，在搭便车游戏上面呢，就是篇名里面所说的“游戏”。小说一开始的时候是一男一女的年轻人跟年轻女孩。在小说，他刻意、故意用这种方法，从头到尾，没有给这两个人明确的名字。都叫他们年轻人、年轻女孩。 这一个年轻人跟这个年轻女孩呢，开着车要去度假。这是他们难得能够得到两个礼拜的假期的第一天。因为他们要去度假，开着车，开着车开到半路，然后呢，他看到油表好像快要归零了。所以因此，他们必须去加油。去到加油站的时候，他一进到加油站，可是偏偏有一辆大型的油罐车停在加油机的前面，所以他一时还不能够加油。 那怎么办呢？只好那里等。在那里等的时候呢，这个女生呢，她就需要做她必须做的事，所以她要求这个男生呢，把车子靠在树林边停下来。她就进到树林边，其实是她需要去上厕所。当然她非常的害羞，而且还有一种老派的害羞。但是呢，在她上完厕所回来的时候，这个时候，因为这个男生就在车上，他已经从加油站加好油回来了。她就故意，其实这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一个游戏。这个女孩停下脚步向那个男生招招手，把自己感觉上好像在扮演一个搭便车的陌生女人。 这个时候，车子速度慢了下来，停在女孩旁边。开车的年轻人摇下了车窗，也故意就假装是一个陌生人在面对路边搭便车的女孩。他就说，小姐，你要去哪里呢？然后这个小姐就问他说，那你是要去Bystrica（比斯特里察，地名）吗？哎，好啊，我刚好顺路，请你上车吧。所以从这里开始，这是个游戏，这个篇名叫做《搭便车游戏》。 这本来是一个游戏，游戏里两个人就假装有了这样的一个身份，一个是搭便车的女孩，一个是让女孩搭便车的一个司机。所以接下来，他们两个人就各自在玩这个游戏，就用这个身份彼此对话。所以开车的人就说：“我今天运气真好啊，五年来，我在路上开车，从来没有这么漂亮的女孩来搭我的便车。”然后女孩就说：“你很会撒谎。”然后呢，司机就说：“我看起来像是一个很会撒谎的人吗？“女孩就说：“你看起来很会哄女孩。” 那就在这样的一个对话的过程当中，这里就开始有了复杂的转变。有了复杂的转变，也就意味着，这个女生其实长期以来，她就一直对于他的男朋友有不放心的地方。她觉得他很会哄女孩。所以这个时候，她一方面，扮演这个搭便车的女孩，可是脑袋里面，原来的那个女朋友的角色，等于是回来说，那是不是真的在路上如果碰到有别女生跟他搭便车，他就会这样去跟人家这样对话，甚至用这种方式去管人家吗？ 当然，类似同样的这种心情也会在这个男生的心里面。这个男生，他对这个想象当中搭便车的女孩，东说西说。然后他就看，原来是他女朋友的这个人，她的反应。越看她的反应，就觉得说，哦，那如果她真的遇到了一个陌生让她搭便车的男孩，她也会这样，用这种方式跟人家这样打情骂俏吗？所以两个人这个时候，两种不一样的身份，就产生了复杂的交错或者是复杂的困扰。 这里面有一个很关键的一个小的动作。然后呢，这个时候，他看着这个女孩，突然之间，他觉得，他回来对他自己女朋友的那种爱，所以他很想找回那个女朋友原来熟悉的眼神。所以他就把身体靠向这个女孩，搂着她的肩膀，轻轻地叫着她的名字。意味着这个游戏结束了。他们两个回到原来的男女朋友。可是这个女孩挣脱了。那女孩子挣脱，有一部分，是她就在想象，说我的男朋友可以这么快，就用这种方式，勾搭别的女人吗？ 所以她又回到那个搭便车的女生的角色，就说：“你未免进行的太快了吧。”这样一来，就使得游戏必须进行下去。所以男生也只好说：“哦，对不起，小姐。”然后他盯着前面的马路，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小说最重要的关键就是，两个人接下来就在真实的身份跟游戏当中，就一直不断的摆荡。然后呢，那个想象当中的角色，慢慢就越来越压过了原来他们男女朋友的身份。所以，两个人所有的行为，都是在角色跟真实当中的错杂而不断地越来越严重。 于是，每一次这个男孩，他一直不断地把自己当做是这个女孩会去勾搭的男人。女孩也就一直不断在观察，或者是心里面有越来越深的恐惧，就是原来我的男朋友会用这种方式来对待一个陌生的女人。然后，于是两个人的行为，就跟原来作为男女朋友的，就越离越远。 比如说，两个人进到了旅馆里面。然后呢，去吃饭。这个去吃饭的时候，女孩这个时候，她就用一种挑衅的语气，意思是说，所以你对待别的陌生的女孩，你到底会怎么对？你会怎样勾搭人家？然后她就说：“现在我要看看你怎么料理我。”于是，男孩子就说：“你要喝一杯酒吗？”其实男生原来就知道，他的女朋友不喝酒，只会要喝一点点葡萄酒。可是女生，既然他的男朋友问她说你要喝酒吗？她就故意，她这个另外的陌生女子的“勾引”的那个身份就出来。她就特别说：“我要一杯Vodka(伏特加)。”他就说：“哦，好啊，那你千万不要喝醉了。”然后她就挑逗地说：“那要是我喝醉呢？” 所以这种方式，两个人的情感，这个时候就变质了。在变质了的情感导引之下，最后两个人再也分不清楚，究竟他们是在原来的男女朋友关系当中，还是他们是一个搭便车的女孩，跟一个陌生的司机。搭便车的女孩跟陌生的司机，可以上床吗？所以到后来，这整件事情变成了一个悲剧。 他们进到了旅馆的房间里面。在旅馆的房间里面，这个男孩持续地用“一个接了搭便车女孩的司机”的身份，一方面要占有这个女孩的身体；另外一方面，要把她当做是一个卖弄风情的女人来对待。 于是，这整件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到了最后，小说非常感人，而且非常悲哀的是，他们有了这样的一个肉体关系之后，一切都结束了。那个男生呢，离开了女生的身体。拉了一下从天花板垂到床铺上面的一条电灯开关电线，灯熄了。但是这个男生不想看女孩的脸。他知道游戏结束了，可是他没有办法回到原来的关系，他很怕再回去。在黑暗当中，他躺在女孩的身边，避免碰触到她的身体。 过了一会，这个男生就听到了啜泣的声音。女孩怯生生地伸出了手，碰了碰他的手。女孩摸了一下男孩的手，又缩了回去。再摸一下，然后发出了一个声音，声调里带着哀求，而且一直不断地被啜泣的声音打断。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一直说：“我是我，我是我。”这游戏走过头了，两个人不知道再怎么回去了。 我们休息一会儿，回来继续聊。 注1： 音频内讲者使用书籍为中国台湾版译名《可笑的爱》；内地版书名为：《好笑的爱》。 注2： “杨照书话”系列节目由杨照和方所联合制作。 本音频和文字稿由方所剪辑和编写而成，版权所有。 若需转载，请注明来源及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