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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杨照谈“龚鹏程述学”(二)

202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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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照书话

Shownotes Transcript

今天为大家介绍的书是,龚鹏程他在六十岁之后,他回顾自己追求学问一生当中的经历,以及成就所写的一本书,书名就叫做《龚鹏程述学》。   述学呢,这个“述”呢,是记述、是描述的“述”。“学”是学问的“学”。他在自己的序言里面,也就特别清楚地彰显出,他过去六十几年的,生命当中的,重要的一些主题。一个重要的主题就是,龚鹏程真的精力旺盛,而且在学问跟知识的追求上面,他有他大开大合的地方。   大开大合很重要的一件事情,是他不理会学院里面的这种基本的、专业的规划或者是划分。所以,他涉及的学问的领域非常非常的广,用他自己的方式,他就是回到叫做“孔门六艺”:诗、书、礼、乐、易、春秋的方法,来涵盖自己曾经所做过的所有的这一切。所以他的知识跟学问,他说:“我的学问根本于经学,后来的发展,兼包经史子集四部,然后贯通九流,又跟现代、后现代主义诸思潮相激荡,相参会。我的生命呈现的,整体民族文化的内涵与发展的进程。”所以他这本书是用这种方式涵盖来说的。   这的的确确是龚鹏程非常难得之处。因为离开了过去传统的、狭隘的、中文系的各种不同的划分,他在历史上面,在文学上面,乃至于在道教方面,他都有许许多多突破性的发展。而且,因为他没有这种专业的范围或者是藩篱限制,所以他也就经常可以对应、对照,把不一样的概念不一样的学科的想法,彼此互相参照。   例如说他在六十岁左右,对于他的文学的研究上面,很重要的一个成就,那是他写了一部八十万字的《中国文学史》。这个《中国文学史》,关键是在于,对于文学史的观念上面的重要的突破。因为过去长期以来,文学史所写的,就是基本上有一些什么样的作品,在什么样的时代变化跟产生。所以在他写《中国文学史》的时候,龚鹏程非常清楚地知道,他自己不是要写什么,而是毋宁,非常清楚的他不要写什么。   所以他说:“近90年,文学史论述的架构,主要”——对他来说——“是努力要把中国文学,描述成为一种西方文学的山寨版。”从西方那里来的,第一个是分期法,也就是上古啦,中古啦,近代。他说:“这种分期法,是中国历史上面,原来所没有的”。所以他要突破这种分期法。在分期法之外,另外采自于西方的,是一种广义的进化论,或者是历史命定论,就是表示了有一种直线进步的观念。把这些观念用在中国文学史的解释上,就是文体进化啦,文学进化等等。把古代文人的崇古、拟古、复古呢,都当作是讽刺的对象。第三个,他提出批判的是,启蒙运动以降的现代的意识。这种意识强调理性精神跟人的发现,这本来是西方为了要摆脱神权,为了要解除这种宗教的魔咒,而产生的特殊的力量。用在中国文学史上,他就举了例如说,鲁迅说“魏晋诗人的醒觉时代”、周作人说“要建立人的文学”等等。反对封建迷信,极力地要淡化宗教在文学当中的作用。   当时写中国文学史,还深受浪漫主义的影响,所以呢,独彰抒情。所以对于中国文学原来自身的这种“诗言志”的传统,就有很多的轻视以及把它边缘化。然后呢,他认为,在文类的区分上面,也都采用了西方的这种文体,而把传统的文体批评给抛弃了。因此就变成了现代文学的四分法:小说、戏曲、散文、诗歌。他认为,用这种方式写出来的文学史,跟中国的文体的传统就形成了陌路。因此,很多中国传统的文体,只要放不进小说、戏剧、散文、诗歌当中就被忽略。而且呢,就变得没有意义,也不能够被理解了。   另外一个严重的大问题,就是因为用这种来自于西方的分类法,所以写文学史的时候,常常在问“为什么没有的?”这种问题。为什么中国没有神话?为什么中国没有悲剧?为什么中国没有史诗?然后呢,用这种方式,把它当作是缺陷。以至于到后来,许许多多人就只好拼命去找中国的史诗、中国的悲剧、或中国的神话,希望能够证明,中国也有这些东西。可是,没有人敢问,为什么中国有的,西方没有?西方没有,而我们有,我们就不敢重视了? 例如说,在中国的文学的体系里面,非常重要的,像是“赋”这个体,或者是骈文,因为纳不入散文、小说、戏剧、诗里面,就经常在文学史里面,或者在文学的讨论上,被假装没看到。就算偶尔讲到了,也多只会、只能给很低的评价。然后呢,像是小说、戏剧,中国有,可是跟西方不是同一回事。因为小说、戏剧,一来,龚鹏程也特别提到,小说跟戏剧在中国经常是连在一起的。跟西方文学把小说跟戏剧明白地断开来,是不一样的。   他又举了例子批评了一下鲁迅。例如说,鲁迅写这个小说《旧闻钞》,它的序里面,他说他参考1919年出版的蒋瑞藻的《小说考证》。可是就批评蒋瑞藻呢,把小说跟戏曲混在一起。所以自诩,他自己的书——鲁迅自己的书——独论小说。然后,但是龚鹏程说,可是过去长期以来,许许多多叫小说的,包括1916年钱静方的《小说丛考》,还有许多的杂志,叫做《新小说》、《绣像小说》、《小说里》、《月月小说》、《小说大概》、《小说新报》、《小说月报》等等,都有戏曲作品发表。因为古来,小说、戏曲本来就是共生的,在中国的传统底下。   所以你把小说、戏剧用这种方式分开,这跟中国的文学传统是有一定的隔阂的。另外更重要的是,小说、戏曲在中国的地位很低,根本不能够跟诗赋文章相提并论,很多时候甚至不被当作是文学,那是说唱表演艺术。可是因为引进了西洋的看法,所以在文学里面,就会把小说戏剧抬得很高,这又是违背中国原来的传统的。   用这种方式所看到的文类,就使得中国的许许多多的文类,一定放不进来。例如说“诏”。“诏”就是帮皇帝写的诏书,这在中国文人当中,这是非常重要的工作,然后它有一种自己的特殊的文体。又例如说,教、章、表、启、弹事、奏记、符命,这都是西方没有的,或是西方不重视的,所以在文学史里面,也就不被视为是文学作品。所以他说:他自己的文学史很重要,非常关键的一件事,那就是,他要把西方过去按照西方的架构,所写的文学志,改变成为回到原来的中国传统当中所认定的,这样的一种独特的传统。   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很重要的提醒。当然,我也不能说龚鹏程所写的《中国文学史》,就是用这种方式贯彻他的信念,非常杰出或者非常精彩的作品。但是这个观念,跟这样的一个突破性的提出,我们还是必须给龚鹏程一定的肯定。然后,因为他学问的基础,也不是过去大家所认定的,这种文学史或者是文学,所以他写文学史,他会自己非常清楚地告诉读者。在他的《述学》里面,他说:他的关键,他的内在,其实是植根于经学。只不过他学的经学,或他读经学的方式,跟一般中文系或者是历史系的那种专业的架构底下的读法,也不一样。他讨厌这种专业型的分化。他读经,优游博涉,他认为读经或者是经书,是传统中国人的基本文化的滋养。   所以,经典本身需要讨论经典作为文化土壤,滋生了一些什么样的东西也非常非常重要。所以,他的经学是一种历史性的经学。换句话说,他认为不需要去考索经的本意跟正解。比较重要的是,你会知道的是慕道巷议者,他们在经书里面到底读到了什么。如此一来,就不会那样看重前家所提倡的治经法。相对的,你是真正在经学里面,去激发、生养出一些东西,而且可以跟自己的生命,还有时代的情境可以相呼应。   龚鹏程他用这种方式,写了很庞大的,六十年他自己的回忆跟检视。当然在检视当中,他的反省少,张扬多。或许这种风格会让读者不太习惯,可是如果我们愿意把龚鹏程张扬自己的这个部分,稍微放到一边不看,我们来看他在知识学问上面,真正过去六十年来,有些什么样收获,这本书仍然值得一读。       “杨照书话”系列节目由杨照和方所联合制作。 本音频和文字稿由方所剪辑和编写而成,版权所有。 若需转载,请注明来源及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