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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为大家介绍的是日本平安朝的重要“女流文学”的经典作品《和泉式部日记》。这是林文月教授所翻译的版本。 这部经典写作的背景是在大约西元1001年，这个时候，和泉式部她所爱上的，跟她发生了婚外关系的为尊亲王突然之间在二十六岁早逝。一下子去世让她猝不及防，因而陷入到了孤独跟哀伤。过了一年之后，到1002年的初夏的四月，这指的是农历。她遇到了为尊亲王的弟弟敦道亲王，所以跟敦道亲王结识了之后，两个人之间爆出了爱情的火苗。在同年的十二月，和泉式部就进入到了敦道亲王的家里面，介入在他的生活里。 敦道亲王原来有一个王妃，这个王妃在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愤然离开了，回到她祖母的地方去居住。于是敦道亲王跟和泉式部的关系广为世人所知道，弄得吵吵嚷嚷，也因此和泉式部倍受讥讽。她跟敦道亲王一共前后为期四年的恋爱生活，两个人出双入对。但和泉式部毕竟是寄居在亲王的宅邸当中，她的身份地位始终不过就是，等于是一个女佣而已。到了西元1007年，敦道亲王不幸也是以二十七岁，只比他的哥哥多活了一年，他就英年早逝。和泉式部真的非常地悲惨，所以她再度失去了她的情夫。这两个人当中，在四年的恋情关系当中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和泉式部日记》就是和泉式部记述她自己跟敦道亲王之间的恋爱的实录。它叫做日记，不过并不是我们一般想象理解的日记的形式，一天一天写发生什么事，也不是当下发生事情的时候所写的。我们可以从她的行文的内容大概可以推知，这其实是事情发生了之后和泉式部的一个补述。而且，它比较像是一种第三人称，原文里面直接就指称之为“女”，或者是“女性”或“女的”。然后她其实是尽可能用一种私密对自己留下记录的方式，写了她对于敦道亲王，尤其两个人刚结识的时候如何发生爱情的过程。 这个日记从初夏四月开始，然后，她接见了为尊亲王身边的一个侍从小童，而这个侍从小童，现在是在服侍新的主人敦道亲王。所以因此而展开了新的恋情。日记从头到尾写的大概是八个月的时间，在这个八个月的时间当中，双方一共有百余首的情诗赠达往来。到了那一年的十二月，她就应敦道亲王的要求，搬到他的宅邸里边去居住。再到第二年的春天，王妃愤而回到娘家，这就大概是日记当中所记录的前后的故事，前后的情景。 这个日记相对地非常地天真，非常地单纯，非常地简单。因为就只有这样男女两个人，周围其他人物都不过就是一时稍微提到的。作者和泉式部非常关键的是，她等于有点像是在二十世纪的法文的名作，就是罗兰·巴特的《恋人絮语》一般。这整个日记其实讲的都是男女的爱情，借由男女互相赠答的许许多多的情诗，我们看到了恋爱当中的起伏的感受：迟疑、不安、欢愉、炽烈、坚定，乃至于嫉妒、或者是落寞这些复杂而且矛盾，快乐又痛苦的种种的经验，就借由这样的一个自述的日记，跨越了时空传递到我们今天的读者的眼里边。 和泉式部她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她特立独行的个性跟她的作为，即使是放在男女关系相对开放的日本的平安时代，也都是被人家议论纷纷乃至于倍受讥评的。但是她不一样的地方，那就是她除了特立独行之外，她有着诗歌文章上面的才艺跟学识，所以在她的日记里边，她也就能够运用一种更深刻，有着体会跟思想的方式来记录这一段恋情。 所以我们看在译后记里面，林文月教授她是用这种方式来定位《和泉式部日记》的。她说：“在平安朝文学作品当中，最重要的三部——《源氏物语》、《枕草子》和《和泉式部日记》，《源氏物语》是小说，《枕草子》是随笔，《和泉式部日记》是日记文学，三者各属不同的分类，这是不一样的文类，也各有它的精神风貌。在《源氏物语》里面，屡屡出现的是“Mono no aware”（もののあはれ），也就是在写成汉字叫做‘物之哀’；《枕草子》里面则是经常有‘O kashi’（をかし），就是‘非常地有趣，非常地有趣’；那么《和泉式部日记》，它的核心最常出现的词叫做“Hakanashi ”（はかなし），那就是虚诞、虚妄的。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三位平安王朝的女性作家，个别从不同的立场，跟她们的角度来观察人生，把她们的体悟投注在三种不同的文类当中——小说、随笔、跟日记。然后呢，她们说出了她们的感慨，人生令人感动，饶有趣味，不过却是虚诞的。 讲到什么叫做“はかなし”，我们可以举《和泉式部日记》其中的一段作为例子。 这段是七月的时候，“这期间已经到了七月。七月七日这一天，颇有几位风流好渔色的男士们送一些托喻牛郎织女性的情诗来。因为七月七日，这是牛郎织女——这个七夕、七巧节。但是，对于和泉式部来说，都引不起兴致，不屑注目。‘这种时节，那亲王呢？亲王应该要借着这个机会，寄一些什么东西过来才对吧，难道他真的把我遗忘了吗？’正在这样想的时候收到了信，匆匆一看这个信里，也只有一首和歌。这个和歌就是：‘岂曾料兮未尝思，身自化为七夕女，望断天河兮亦难期。’ 虽然只是这样的一首和歌，但是想到毕竟他还是把握了这个机会，心里面觉得欢喜，所以就写了一个答诗还给亲王：‘岂敢望兮此天空，念君今日值七夕，身既遭忌兮徒增悲’。这样的答诗让亲王读了以后应该会觉得不忍心跟她断绝关系。到了七月的月底，亲王终于又送了信过来。这信上说，‘哎呀，两个人越来越疏远了，你为什么不肯常常给我写点信，跟我通音报讯呢？难道你不屑把我列入在你的情人当中吗？’” 这个其实背景是男的怀疑，这女的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的情人。所以两个人因而就疏远了。但是这个时候，亲王在信之外，另外附上了一首和歌。这个和歌里面主要是讲的，秋风快要起了，因为这是七月底了。然后，常常会听到秋风的声音，每一个晚上，当我失眠的时候，它就在我的窗前飘啊飘啊飘啊，好像是在招呼、召唤我应该要思念你。 所以用这种方式，两个人又重新有了对话，过了两天，到黄昏的时候，这个亲王就突然自己就偷偷的来上到了这里拜访和泉式部。由于这个从，这两个人在这个之前，因为都是在夜晚幽会，从来没有在天黑之前相会过，所以使得和泉式部非常地腼腆不自在，但也没有办法，因为他就只是慢慢不着边际地说了一些话，就回去了。 又过了几天，令人焦躁又盼望，但一无音讯，所以和泉式部就写了一封信，这个信里面仍然是一首和歌说：因为想念你，所以总是过日子昏昏沉沉的。不断陷在愁悲当中，到现在突然之间才发现，原来已经秋天了，秋天的日子格外难受啊。然后她接下来在和歌之后写了短短的一句话说：古人对于秋天的看法果然是对的。 亲王收到了信有了回应，这回应就说：这阵子隔绝了，不过，我并没有忘掉你。时光悠悠，虽然流逝了，但是在前一阵子跟你晤谈相会的那个记忆，我会永远珍藏着。 有趣的是这一段的结语，结语就说：“此类诗歌兴文其实都虚诞不可一世，但人生端赖此类虚诞之事已稍获宽慰，想来真是可悲啊。”在短短的一段话当中，有两次的虚诞，这虚诞就变成了和泉式部贯穿整部日记当中最重要的一种情绪。介绍给大家，推荐给大家，林文月教授翻译的《和泉式部日记》。 “杨照书话”系列节目由杨照和方所联合制作。 本音频和文字稿由方所剪辑和编写而成，版权所有。 若需转载，请注明来源及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