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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照谈林怀民“跟云门去流浪”(三)

202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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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照书话

Shownotes Transcript

  在今天的节目当中为大家介绍的这本书是林怀民在2007年所写下来的《跟云门去流浪》。林怀民从他自己所创办、已经在这里呆了四十六年,也跟着这个舞团创作出九十出舞码的云门舞集告别,他要退休了。   在这四十六年当中,林怀民变成了一位国际知名的编舞家,他要退休的消息甚至上到了美国的。以全版报道云门舞集以及林怀民即将要退休,要交棒给郑宗龙的消息。   在这四十六年当中,云门舞集也变成了全世界主要艺术节争着要邀请的重要团队。这个团队已经有了二十年以上的时间,每一年大概都有一百天以上是在外面——在台湾以外,在国际各个不同的地方去巡演。   所以在台湾,云门舞集的名声当然很大。但是大家要明白这件事,云门舞集在台湾的演出,跟他们(在)全世界的演出相比,其实只占非常小的比例。尤其是我们称之为叫做“云门一”,也就是一团的这些舞者,他们大部分的演出并不是在自己的土地上。他们到了国际间,让林怀民所创造出来的这种独特的东方式的舞蹈的余辉,被所有的人认识、被所有人了解。这个成就是很高的。   当然要得到这样的成就不是那么样的容易,首先,巡演是非常非常辛苦的。读这本书有一个重要的收获,真的叫做“跟着云门去流浪”。让我们从内部可以看得到,为了要这样一个“七周八城”的欧洲巡演,到底有多么样的复杂。   所有这些工作同仁说,这些舞者他们必须要用什么样的一种精神跟肉体的力量才能够撑得过。不止是七个礼拜离家在外面,而且八个城市十七场的演出,每一场、每一场都是对于自己精神跟肉体的考验,他们要能够撑得住、能够把它演完。   在书里面有一则非常感人的记录。这是在英国伦敦,巡演到了最后的一个城市。因为遇到了端午节,所以当时林俊义先生就体贴地带着粽子到戏院去看云门、去看舞团。这个时候林怀民在日记里就写着:“舞者刚好下课,年轻的惠玲一听到粽子就失神地说:‘真的有粽子啊?’捂着脸就哭了。”   “大家逗她,就跟她说:‘哎,你不要演了。你不要演了。’但是她真的不是演的,她干脆蹲下来嚎啕。女生们跟着流泪,一两位男舞者也有了泪光。离家已经一个多月了,所以那样的一种精神的压力,为什么会看到这个林俊义带着粽子来,真的知道自己可以吃到粽子,就这样瓦解,就这样崩溃了。”   大家可以想见那样的一种生活,可是这就是他们为了艺术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或者可以说,为了能够在云门演出,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因为他们所面对的是一个完美主义者的总监,这个人叫做林怀民,他不止是一个编舞家。在他编舞的时候,他所想的不是舞者的动作而已,他是把整个舞台全部都纳入在他的设计当中。   所以云门有一些经典的舞作,就是会有一些画面甚至跟动作无关,或者说它跟动作联系在一起,令人难忘。例如说,早在十几年前,当他们在欧洲巡演的时候,他们到莫斯科,他们意外地——林怀民自己都意外的,是别人统计、算了之后告诉他,他们在莫斯科的那一场演出是《流浪者之歌》第一百五十次的演出。   《流浪者之歌》是一个已经是现在全世界现代舞经典的舞码了,这个舞码大家会留下最深刻的印象,那就是一个修道者站在中间。这是一个现代舞的作品,但是有一个人,王荣裕,几乎大部分时间都是王荣裕,他就是站在舞台上,两个小时的时间他完全不动。不止他完全不动,而且在他头上一直不断地有稻米像下雨一样打在他的头上,掉下来。那个大量的稻米,接下来把舞台给铺满了,整个舞台都是金黄色的稻米。然后舞者在稻米上面,在稻米之间跳舞。   这个景象太惊人了,所以只要看过这个舞蹈的人,首先,你一定忘不了;第二,有的时候你就是会忍不住想要再看,想要再看。所以他们去到莫斯科就有这样的一件事情,让我们了解什么叫做云门舞集,林怀民式的完美主义。   在两年一度的契诃夫国际戏剧节,他们连续受邀。2005年他们演出了《水月》,接下来2007年是对方特别要求要演出《流浪者之歌》。但是三月底,他们正在准备台北国家剧院春季公演,莫斯科传来了坏消息:由于发现中国进口的米部分严重地污染,所以俄罗斯政府三月颁布了新的法令,禁止所有的稻米入口。   这个第一个反应,所以林怀民说,舞团第一个反应就说:如果没有稻米不可能演《流浪者之歌》,那就换节目吧。不行——戏剧节说——票已经开卖了,而且票卖的最好,观众明明白白,他们是为了要看《流浪者之歌》。可是没有米,怎么演呢?   俄罗斯有没有米呢?所以契科夫戏剧杰的工作同仁,他们就接到了一个空前未有的任务——要找米。花了十天快递了一包米到台北。但是一看那个米就说,不行,为什么呢?《流浪者之歌》的米,必须要是圆实的米。因为要圆,在从天上、从上面打下来,王荣裕在那个米下要站这么久的时间,如果是尖的米,会把他头给扎烂的,所以一定要是圆的;而且一定要非常扎实,因为舞者要在这个米上面跳,所以圆实,要实才不会被踩碎。   再下来,这叫做黄金稻谷,这是诗意的夸张。你要知道,稻谷本身其实是褐黄色的,所以要在《流浪者之歌》里面所用的米是要经过特别处理的。首先,你要整个完整地洗一次。因为如果上面沾了残留的花粉,会让舞者起疹子发痒,就没法跳了;然后接下来,这个米要拿去染,把它染成金色的;接下来还要烘,还要晒,米一定要让他干燥。   还有另外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这个过程,他把它称之为叫做“阉”,事实上就是让那个种子发芽的部分,必须把它取掉。不然,只要受了潮,就像他的第一批米一样,放在仓库里面打开来的时候已经完全不是金黄色,变成绿色的。因为米发芽了,所以还要避免这个米发芽。   有多少的米呢?三吨半。所以这样处理需要什么?需要四个工作人员,一天花八小时处理,两个礼拜才能够完工。然后几乎所有参与做过的人第一个反应都是——下次不要再找我。   所以每一次这些米,每一次在演出巡演的过程当中,都在考验云门这些工作同仁的耐心。因为你要苦口婆心地跟各国的海关打包票说,我们这个米不是吃的,我们不会拿去卖,我们不会让它散掉,不会......不会......不会......我们也不会演完了之后就地焚烧。带进多少米,每一粒米我们都会带出境,我们会送回台北。   谁也没有想到参加美国雅各枕舞蹈节,在森林里谷仓改装的戏院演出,发生了什么事?松鼠跑到舞台上,就在王荣裕的脚边开始吃米。而且呼朋引伴,最后一场竟然有了五只松鼠在舞台上吃米。另外,也碰过澳洲农产检疫局真的派了两名专员,林怀民就特别(在)括号(里)说:还好,没有配枪。   从下货开始全程盯场,到最后演出结束装车为止。《流浪》呢?最后为了要演《流浪者之歌》就准备了两批米:一批驻在台湾,如果是亚洲或者是美洲演出的时候,用这一批;另外一批,为了节省运费,就让它们呆在法兰克福附近的仓库里,专门应付欧洲的演出。   你看光是这个米有多么样地麻烦,需要多少的手续?然后德国法兰克福那批,因为多年使用已经碎得不堪上台,所以在2006年运回台湾焚销。为了莫斯科,他们的技术指导林家驹才费尽力气,刚刚重置了一批三吨半的稻米。没有想到,这一下子没有办法到俄罗斯了,没有办法到俄罗斯,可是又必须要《演流浪者之歌》,那要怎么办呢?     注: “杨照书话”系列节目由杨照和方所联合制作。 本音频和文字稿由方所剪辑和编写而成,版权所有。 若需转载,请注明来源及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