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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照谈林怀民“跟云门去流浪”(一)

2020/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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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照书话

Shownotes Transcript

在今天的节目当中要为大家介绍的这本书是林怀民的《跟云门去流浪》。《跟云门去流浪》这本书是2007年——云门舞集在七个礼拜中,他们到了八个城市去巡演——林怀民在这个过程中非常难得地写了他的巡演日记,在2007年出版了之后,经过了十几年,应该也就是因为非常重要的事件——林怀民从云门舞集退休了。云门舞集(在)林怀民退休之前的最后的舞作的表演,那就是在非常特别的形式底下,由郑宗龙创作的《乘法》,另外有“陶身体”(剧场名)的陶冶创作了《12》,再加上林怀民的《秋水》,形成了云门舞集的救济公演。   所以大家对于到底从1973年创立了云门舞集,这四十六年来当中,林怀民所曾经带给台湾、带给现代舞的这些成就与贡献有了更高度的好奇。有一段编辑笔记,编辑笔记是李惠贞所写的。她就说,“还记得《跟云门去流浪》出版之后,我随着云门重新推出的《九歌》一起巡回,跟着林老师去了几个城市举办新书座谈。‘云门’也有它的沧桑与欢愉,巴黎排练场、火灾、社会捐款建造了淡水树林里的云门剧场。云门演出许多更上一层楼的新舞,国际声誉日隆,每年奔波海外的时间,往往高达一百多天。”   然后,2017年七十岁的林怀民出人意表地宣布退休计划,郑宗龙将在2020年接任艺术总监。如同书里面所提到的云门经典舞作,这本《跟云门去流浪》也已经成为了经典。十多年后重读,回望云门的旅程,还是非常感动。   因为这里面讲到的是几个重要的舞作,其中一出舞码是《水月》。《水月》要在舞台上演出不是那样地容易,它的水要烧热,流到排上必须是舞者的体温;布拉格首演全体舞者食物中毒,上吐下泻,却依然勉力地完成了演出;另外还有《流浪者之歌》,《流浪者之歌》从头到尾一共要用三吨半的稻米。在这个稻米演完了,收到仓库之后,几个月打开一片绿油油的秧苗,因为都发芽了,所以必须要重新制作……有太多的故事在云门的舞作跟云门的演出当中。   之前我们也跟大家介绍过,林怀民原来他是一个小说家,非常有前途,非常有成就的一个青年小说家。在大学毕业去美国之前,他已经出了两本小说集。而且这两本小说集一直到今天都在台湾的文学史上有它特殊的地位。   然而到了美国之后,他对于小说创作的狂热慢慢地减退。相对地,从小他的另外一个兴趣跟他的热情就燃起来了。到了美国相对的自由,所以不像在台湾,一个男生想要跳舞会受到这么多的歧视、这么多的限制,他就开始试着要跳舞。对于跳舞这件事情越来越严肃,越来越认真。   不过他在美国,他拿的毕竟还是创作的学位。虽然到纽约去学了舞,跟Martha Graham(玛莎·葛兰姆)还有Merce Cunningham(摩斯·康宁汉)的舞团都曾经学过一小段时间的舞。不过在书里我们会看到林怀民自己公开地承认,其实他从美国回到台湾之前,他总共只看过四次现代舞的演出。   换句话说,那纯粹是一股热情。可是这股热情让他在回到台湾,他有了一个非常清楚的概念。这个清楚的概念在那个时代变成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口号。那就是“中国人跳中国人自己的舞”。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概念,以及这个概念在那个时代,到底为什么会发挥这么大的效果跟作用?我们可以在《跟云门去流浪》这本书里面,有一段他记录云门到了澳洲去悉尼歌剧院演出的这一天他所想到的事情。我们来看一下:   ”那是礼拜二,悉尼歌剧院卖了满座,”这个演的舞码是《狂草》,“《狂草》舞毕,观众站起来欢呼,歌剧院节目总监非常开心。 一共有两个酒会,歌剧院的,还有近来不断赞助云门国际巡演的Acer,”也就是宏碁,所以两个单位办了两个酒会,“歌剧院很大,”所以林怀民带走舞者就必须要奔波在两个不一样的酒会场地,“来回奔波,爬上爬下。”   ”酒会的贵宾之一,叫做Walter Handmer(瓦特·汉米),这个瓦特·汉米跟他的家人。”他的资历,他的经历是什么?“1966年,他引进澳洲芭蕾舞团,在台北中山堂演出。他说,政府高官有人反对,因为所有的天鹅都穿紧身裤袜,看起来光溜溜的,有违善良风俗。”   ”幸亏主办的是远东音乐社张继高先生,”也就是笔名吴心柳,”在那个时候他极力周旋,台北才第一次看到了职业性的《天鹅湖》第二幕和《蕾梦达》。“那个时候的中山堂,那个时候演出的环境,1966年中山堂甚至没有化妆室。所以林怀民说:”我记得张先生找了很多长桌,在走廊上沿墙排开,每人一盏桌灯,算是化妆台。”   “张继高先生也邀约了政大新闻系英文便给的高班女生,“因为那个时候林怀民就在政大新闻系念书,所以找了这些高班的,senior 的女生,”到后台协助更衣,递粉,整发。“   ”一切克难,舞台上没灯杆,所以是用竹杆一根接一根,吊上灯具,一样开演。所以这个汉米他就说,舞者一直害怕演出当中灯具会掉下来。“   “这些观众通通都不晓得。大家看的非常开心。而且散场之后,大堂喧声赞美。可是突然就有一个拔尖的女声说:‘不过我们就是永远跳不出这种水准,’众人静默,她继续说,‘因为我们腿太短了。’   林怀民那一年十九岁,满心不服,觉得只要用功,当然可以做得到!但是他回忆说:“多年之后,我意识到那位太太所说是智慧的真知灼见。芭蕾是线条的艺术,腿长的确抢眼,轻轻一跳硬是比我们高。如果我们的腿短,干嘛不学由短腿的人创塑、传承的肢体训练?”   这里他也就回顾到云门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那就是从90年代开始,云门有幸请到熊卫先生启蒙“太极导引”,也找到了徐纪先生指导拳术。就从蹲马步开始,“蹲下来,松胯,上半身忽然得到前所未有的自由。由丹田出发,转移重心,舞动奔跃也就变得轻松自在。更有趣的,某种集体潜意识的美学观似乎也泉涌而出。在悉尼歌剧院接受欢呼的《狂草》,正是由“蹲下去”发展出来的舞蹈风貌。”   其实他的这个想法,十九岁的时候的不甘心,早在他二十五岁回到台湾的时候就已经爆发了。他当时喊出的口号是“中国人跳自己的舞”。那是1972年,也就是台湾正在一个非常激烈的变化的过程当中。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那是台湾接连受到了挫折。在那样的状况底下,跟美国、跟西方的关系,就引发了年轻一代的彻底重新的反省、重新的认知、甚至是重新的选择。在这样的过程当中,激发了一种民族主义,意味着我们不能够一直这样子依赖西方。   在这个之前,西方尤其是美国的文化的一切笼罩了台湾的青年。在那个时代,如果你要看电影,你看的一定是美国的电影;你要听歌,你听的一定是英文歌;你要唱歌,你唱的也是英文歌。   所以那个时候风起云涌,这些年轻人同时之间爆发出这样的一种热情,这里面就有了李双泽,李双泽要求“唱自己的歌”。在淡江大学的音乐会上面,他提着一罐可口可乐的瓶子——玻璃瓶,走到台上问大家:“我刚刚听到你们所唱的这些歌,没有一首是我们自己的,通通都跟可口可乐一样来自于美国。我们自己的歌在哪里?我们不要唱我们自己的歌吗?”   林怀民基本上在那样的一个时代,他在舞蹈的这个领域,他用同样的方式刺激或者是震撼了那个社会。其实刚刚讲到他在回到台湾之前,他真的只是在摩斯·康宁汉,还有玛莎·葛兰姆的舞团里面,他不是舞者,他只是去上了一节课,而且他只是看过四次现代舞蹈的演出。可是回到台湾之后,他试着要跳自己的舞。   一开始他既是舞者,他既然要跳自己的舞,他也只能为自己编舞。所以他就开了一个在当时——我们今天回头想——其实不过就是一种发表会性质。但是这个发表会性质的演出,那在多年之后,林怀民会有一种开玩笑的口气说——这一篇在《纽约时报》报道他退休的文章当中就引用了这句话,他说——没有想到那个三场演出卖掉了两千张票,吓我一跳,我非得要好好学编舞不可。   换句话说,这虽然是有着玩笑的口气,但相当程度上他是真实的。因为这个时候这个社会,那样的热情,逼着他非得好好地做一个认真地把自己的舞给编出来、跳下去的一个创作者。这是那个时代的环境,以及接下来,当然就牵涉到林怀民求好心切的这种特别的精神跟他的风格了。   注: “杨照书话”系列节目由杨照和方所联合制作。 本音频和文字稿由方所剪辑和编写而成,版权所有。 若需转载,请注明来源及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