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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照谈罗伯特·麦克法伦“心事如山”(一)

202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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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照书话

Shownotes Transcript

在今天的节目当中,要为大家介绍的是,英国的自然写作家Robert Macfarlane(罗伯特·麦克法伦)他的书,中文翻译的书名叫做《心向群山》(又译《心事如山》)。当然,麦克法伦这本书,他的英文本其实并没有那么新,这相对的是麦克法伦——几乎是他的成名作。   麦克法伦另外一本,在出版之后就变成了自然写作当中的经典作品的《古道》。在《古道》之前,其实他就已经先写了《心向群山》。罗伯特·麦克法伦,他是才气纵横的剑桥文学院士,专长当代文学,也是英国史上最年轻的布克奖评委会的主席。他能写,更重要的是善于走路,至今已经用步行走了一万多公里,也爬过许多险恶的山。他自述:“我的脚跟到脚趾的测量空间是29.7公分,这是行进的单位,也是思想的单位。”   他被视为是新一代自然写作及旅行文学的旗手,以大量出色的文学修辞,尤其是隐喻来极度延展风景异象还有深度。层出不穷的感官描述,创造出人的内在风景和外在风景不停亲密交流的感受。关于这部分,他如何运用隐喻来写他的感官,来描述内在风景跟外在风景,等一下我会借由书里面的部分内容跟大家说明。   他创新的写作语言,带动了大量的评论,并启发了新一波的地方写作。当代旅游文学名家William Dalrymple(威廉·达尔林普尔)在书评里面就说:“在这些显示了旅游写作生生不息的活力,以及旅游文学为每一个继起的新世代重新创造职业能力的,所有新作家当中,有一个人特别展示了文笔出众的旅行书写。旅行书仍然可以美得如此浑然无暇。那个作家就是罗伯特·麦克法伦。“   罗伯特·麦克法伦的这本书,它的英文的书名,原来是叫做《Mountains of the Mind》,然后它的副标题是《A History of a Fascination》。所以很关键的一件事情——他要写的是什么?就是告诉我们,我们如何认识山,而不单纯只是去爬山,或在山上感受什么。他把人跟山之间的关系,尤其是在西方的关系,把它放进在历史里面。所以这本书不只是在登山,更重要的是,他要帮我们整理人跟山之间,长达三个世纪、三百年当中究竟如何理解山,以及如何发生跟山之间的关系。这是发生形成在人的心里面的,一种特别的历史。所以它有点像是观念史,有点像是思想史。   不过在这个过程当中,当然他又穿插了很多他自己登山的经验,以及他在山上所得到的感受。在书里面,他就告诉我们,给我们解释他写这本书的用意。他说:“在长达三个世纪的时间当中,西方世界对山的理解发生了惊人的变革。“也就是三百多年前,其实人是厌恶山的,或者人对于山是感觉到,那就只是单纯是一个障碍,是一个让我们没有办法从这里到另外一个点去的,讨人厌的一个元素而已。   但是三百年来,自从曾经遭受贬义的高山的特色,包括它如此的陡峭,如此的荒凉,如此的危机四伏,都被视为是——慢慢的、一步一步——都被视为是高山最宝贵的性质。这种变化如此的极端,从极度地讨厌或害怕山,到极度地对山着迷。   所以这样极端的变化,如今仔细想来,脑中不免都会再浮现有关于风景的一项事实。那就是风景一直在那里,可是我们对于风景的反应其实是文化的结果。是受到各种不同的教导,或者是影响,教我们怎么去面对风景,怎么感受风景。也就是说,当我们看着一个景象,我们看到的并不是景象的本身,而主要是我们认为自己看到了什么。我们加诸在风景上面的一些特性,不是风景本质上面所拥有的。   例如说,看到一片景色,你觉得这是很野蛮、很野性的一种景色;或者说看到一个景象,你觉得这个景象是荒凉的。这都不是风景的本质,而是我们内在的心象,或我们的价值投射在这个风景上。所以我们事实上,随时都在阅读风景,或者换个方式说,我们借由自己的经验、借由自己的记忆,以及我们所共同的文化的价值来理解风景。   虽然人类去到了蛮荒的地方,传统上面,你有可能是为了要逃避文化,或者逃避社会的陈规,但是,没有人真的可以完全离开了文化,离开了社会的各种不同的陈规的想象,才能够离开这种筛选,真正来感知风景或感知蛮荒。所以Willian Blake(威廉·布莱克)这位了不起的英国诗人就指出了这个真理,他说:“让某些人喜极而泣的那棵树,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面,只是无端挡在路上的绿色的物体。”   从历史上面来看,山也是这样。有好几百年的时间当中,山在人的眼里面,就只是无端挡在路上的一堆岩石而已。他是依照Samuel Johnson(塞缪尔·约翰逊)这位非常博学的英国大学问家,他所轻蔑戏称的,那就是它不过就是一个spectacular(壮观的)的隆起,就是一大块东西在那里。但是山,现在却已经被视为是自然世界最为精巧的一种形态,然后多少的人爱山成痴。爱山成痴到什么样程度?这是对于山的体会的另外一种极端。就是为了要进到山里面,为了要亲近山,你可以愿意付出自己生命的代价。   我们今天所称之为叫做山——mountain——事实上是一种自然的心态,加上人类的想象所合理构成的。所以为什么这本书呢叫做《Mountains of the Mind》,因为山是心里面的山。人对于山的所作所为,跟岩石或者是冰那样实际的物体,并没有多大的关系,甚至我们可以极端地主张:根本没有关系。山不过就是地质上面偶发的事件。山不会想要杀人;山也没有讨好人。   山所具备的任何情感的属性,都是我们的想象力所赋予的。不管是沙漠、或者是极地的冻原、或者是深海、或者是丛林,这些被我们浪漫化了的风景其实都一样。它们就只是单纯在那里,而且会继续在那里。山的物质结构会在地质跟天气的干预底下,日复一日逐渐地重组,但是它还是会超越人类对于山的感知,一直都在那里,一直继续存在。不过,山同时也就是我们人类感知的产物。历经了几个世纪,被人类想象成为现今的存在。那这本书就是要解开,那些想象高山的方式,是如何随着时间而出现转折的。   所以很重要的一件事情,他让我们看到或提醒我们,人类是怎么样从害怕高山以至于到后来迷恋高山,然后甚至迷恋登山,好像必须要跟山产生这么密切的一种关系,才能够平息心里面对于山的fascination(迷恋)。这是有过程的,而过程当中有好多关键的节点,所以书里面有一一地帮我们展开。   例如说他从1672年8月所发生的事情开始讲起。1672年的8月,这个时候有一个英国国教的牧师泼纳特(Thomas Burnet),他带着一个孩子要走过辛普朗隘口(编按:瑞士南部,本宁阿尔卑斯山脉与勒蓬廷阿尔卑斯山脉之间的山口)。那辛普朗隘口在那个时候,那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推荐的地方。在隘口的最高点,有一家简陋的小旅馆,但是如果想要好好睡一晚,那个小旅馆甚至算不上舒适,非常的冷,而且周遭会有熊跟狼群出没。小旅馆本身只是一个很简陋的棚屋,由这一家人在那里打点。他们主要的主业其实是牧羊人。但是那天泼纳特他的心情愉快,置身在群山当中,他竟然发现了全然不一样的地方,一个让人家顿时觉得所有的比较都只是枉然的地方。   这个风景确实对泼纳特来说,跟他所认识的地球的一切都不一样。即使是在夏天,四处都可以看到吹积而成的深雪,经历了风的雕塑冻结,而且显然不把日照放在眼里。积雪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辉,而在荫翳当中,看起来像是软骨般滑柔的灰白色,大如建筑物的岩石零星地分布,在四周投出蒙蒙一团的蓝色的暗影。南方远处传来了轰隆的雷声,但是肉眼所能够看到的雷雨云顶,远在泼纳特一千多公尺的下方,笼罩着彼得蒙特(Piedmont)。于是泼纳特喜出望外,明白这件奇特的事实——原来自己在雷雨的上方,而下方的意大利就是大名鼎鼎的罗马帝国的遗址。罗马帝国倾颓的神殿,这个教堂壁龛里面所罗列的镀金哭泣圣像,无一不气度宏伟,连泼纳特自己也无法不动容。   但是在这个高处,在阿尔卑斯山脉的庞大的碎石当中,还有某一种泼纳特后来形容叫做有声巨块,那就是山的岩石。比罗马帝国的遗址更让他引发思考,也更让他感觉到无法抵挡。所以他的年纪,他感受到高山的敌意跟排外,但是仍然莫名其妙地被山岳给打动了,所以留下了在十七世纪的末期,非常重要的这段话。这一段话是最早最早对于高山的崇敬,他说:   “这些东西的气息中,有一种令人敬畏的威严,启发我们伟大的想法与热情,所有具备那种力量的事物,都大到我们难以理解,以其过度的规模、灌满,压倒了我们的思维,让我们的心灵沉浸在一种愉悦的恍惚与想象当中。“这是西方最早对于山的歌颂。   注1: 音频内讲者使用书籍为中国台湾版译名《心向群山》;内地版书名为《心事如山》。   注2: “杨照书话”系列节目由杨照和方所联合制作。 本音频和文字稿由方所剪辑和编写而成,版权所有。 若需转载,请注明来源及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