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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照谈尼古拉·布维耶“世界之道”(一)

202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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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照书话

Shownotes Transcript

  今天为大家介绍的这本书是1953年所出版的一本旅行文学的经典作品,这本书的书名叫做《世界之用》,我们来看一下这是什么样的书一本书。   1953年的夏天,一位24岁的瑞士年轻人,很年轻,但是换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不这么年轻,因为他已经游遍了欧洲跟非洲各地。他在这个时候呢,坐进了一台老旧、刚刚修过的意大利的菲亚特的汽车,准备要从他日内瓦的家要出发。不过他过去游历欧洲、非洲,这次他要朝不一样的方向走,他要往东边走。他要去哪里呢?他要去土耳其、去伊朗、去喀布尔。一直到哪里?一直到印度的边界。   这个人他的名字叫做Nicolas Bouvier(尼可拉‧布维耶),他是一位瑞士的作家、诗人跟摄影师,但是他留下来更重要的记录,那就是他的游记。除了这一本《世界之用》之外,他后来也曾经写过非常有意思的一本书,书名叫做《虚空与完满》,那是他在1964年到1970年,在日本居住了六年的时间所留下来的笔记。   然后这一次他所记录的1953年的这趟旅程,前后长达一年半的时间。而且他不是自己去,更有意思的这本书的另外一个元素,那是跟他一起去的这个朋友,叫做Thierry Vernet(提耶里·维尔内)。维尔内他是一位插画家、雕刻家,我们在书里面,我们会看到他的四十八幅的插图。他的插图很有意思,因为看起来有点像木刻版画,他用很简洁但是非常具有风格的这种线条,来记录他们所走过的这些地方,尤其是他们遇到的这些人。   他们的这一趟一年半的壮游回来了十年之后,诞生了这样一本传奇旅行写作的盛典,把旅行、把游记升华到另外一个文学的领域。这样的一本书光是看它的开头就非常的迷人,在开头的时候布维耶他写的是“三天前我离开日内瓦”,他已经开车上路了,“不觉不息地往前行进,抵达了萨格勒布之后,我到邮局去领取邮件,发现提耶里”,也就是他的这一位艺术家朋友,“写来了这样一封信”。   开头先给我们的是维尔内他写的一封信,信里面写什么呢?“今天早上阳光灿烂、暑气袭人;我爬到山坡上画画。雏菊盛放,麦田新绿,树荫宁静。回程的路上碰到的一个骑小马的农夫,他翻身下马为我捲了一支烟,然后我们蹲在路边一块抽烟。塞尔维亚语我只懂得几个字,不过我勉强,竟然也能够听得出的意思:他买了面包要带回家。他养了五个小孩和三头牛,还有特别告诫我,打雷的时候一定要当心,因为光是去年就有七个人被雷劈死了。”   用那么少的塞尔维亚语,竟然可以跟这样的一个农夫进行这样的沟通,多么有趣。这个信继续看下去:“随后我就去了市场,碰巧遇上了赶集,见识到琳琅满目的商品:用整张山羊皮做成的包袋、让人看了就好想收割好几公顷黑麦的镰刀、狐狸皮、匈牙利红椒、哨子、鞋子、乳酪、马口铁珠宝,还有用依然青绿的灯心草所编制的罗筛,一些蓄胡子的男人忙着为罗筛完成最后一道工序”   那是做什么呢?所以在这个市集里面“形形色色的人群在一片繁忙景象中走动,他们有的断了手、有的缺了脚、有的烂了眼、有的浑身打哆嗦,还有一些人是拄着拐杖。晚上我到金合欢林荫下喝了杯酒,在那里听吉普赛人互相较量歌喉。返回住处的途中,我买了一大块油脂很多的粉红色杏仁糖,果然我已经到了东方。”当然这东方是塞尔维亚,指的是东欧,这就是今天的波斯尼亚地区。   这封信到这里就结束了,用这封信开头太精确了。读了这封信,我们一定会想到说,哇,这真是一个美好的地方,如果我也可以去多好。所以布维耶接着就说,“我研究了一下地图,主要就是看看维尔内到底在哪”,维尔内寄这封信的地方是一座三面环山的小城,位于波斯尼亚地区的中央,维尔内打算要从那里北上到贝尔格勒。他是应“塞尔维亚画家协会”的邀请,要在当地去开画展。“我预计开我们翻修过的这一台菲亚特老爷车,带着旅行的行头,到七月底那几天去跟他会合。然后继续往土耳其、伊朗、印度,也许还走更远。”   出发的时候,他们的想法是“我们准备用两年的时间来旅游”,但是后半句“身上带的钱可以花四个月”。换句话说,四个月之后到哪里去找钱,怎么样继续旅行下去,现在还不知道。“旅行的计划很模糊,不过做这种事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先动身上路,那么多的计划以后再说吧。   “十岁到十三岁的那段日子,我总爱趴在地毯上,静静地端详地图集,放下一切远走高飞的欲望油然而生。看着地图,从地图上想象一下里海、喀什米尔那样的地区,然后想象一下回荡在那种地方的音乐,在那里你可能会邂逅的眼光,还有等待你发掘的观念跟想法。当寻常的认知开始受到冲击,而我们的欲望却设法抗拒的时候,我们会设法为自己的执着找理由。然而我们找到的理由通通不值一文。事实是什么?把这些借口、理由通通拿掉了之后,我们根本不知道到底什么是在驱策我们。就是某种东西在内心滋长茁壮,逐渐挣脱缆绳一般的羁绊,直到有一天,你一定没有什么把握,可是你还是义无反顾就出发了。”   所以他的关键的这一段话,他说旅行不需要动机,旅行很快就会证明它本身就够了。我们原来以为自己出发去成就一场旅行,但是错了,这是倒过来,是旅行在成就我们,是旅行在驱策我们。不是我们去旅行,是旅行在控制我们,令我们服就求饶。   然后他就发现,补了一句说,在维尔内(他)寄来的信,“那个信封背面说‘别忘了我的手风琴’,这样的开场很不错,对我来说也是。我坐在萨格勒布郊区的一处咖啡馆,完全不赶时间,前面摆一杯虹吸白酒。我凝视着向晚的暮色,看到一间工厂人去楼空,目送一个葬仪队伍悠悠地走过。他们打着赤脚、手举黄铜十字架、女人戴着黑色的头巾,两只松鸦在一颗椴树的枝桠间聒噪不休。我风尘仆仆,右手抓着一颗啃了一半的辣椒,在内心深处倾听刚度过的一天时光欢欣快意地落幕,宛如峭壁猛然坍塌。我舒展浑身的筋骨,大口畅快地呼吸。”这篇序言它的结语是,“我想到猫有九条命的传说,直觉自己刚走进第二条命。”   这就是他漫长旅途的开头,这样的一个开端也就预示了这本书的基本的写法。里面有几个有趣的主题,一个主题前面提到了,这两个人想要去两年的旅程,但是只准备了四个月的生活费。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就要去找钱。所以这不是一个这么纯粹的,我们以为的旅游文学,因为旅游的过程当中有很多的困难必须要克服,包括用什么样方式找到钱。他们基本的构想那就是维尔内,因为他会画画,所以他就沿路卖画。然后布维耶如果有需要的时候,他可以介绍瑞士、可以介绍欧洲、可以去演讲。   二十四岁这个时候,很多的想法都非常的单纯,但是他们有这样的一种热情跟决心去付诸于实现。所以接下来有这么样一段,讲到说维尔内他一幅画都还没有卖出去,这个时候的布维耶他为了要赚稿费,想要写东西,可是也一个字都没有写出来。所以尽管生活得精打细算,但是口袋里的钱还是散得好快。所以他这个时候就打起了报社的主意,靠着几个邻居的帮忙投出了几篇小小的稿子。   “编辑部给的钱虽然不多,可是接待得很热情。让我立刻觉得舒心自在的是:好怪好有趣,几乎每家报社的编辑部都在最好、最重要的位置摆了一架平台钢琴。而且这平台钢琴不是放在那里让你展示而已,它的盖子是掀开的,说是为了应急,就好像这里的人对于音乐的需求跟其他生理需求一样的紧迫。”这在哪里呢?在塞尔维亚。   而且他去到的那个报社,“报社里会设一个小吧台,让人可以在土耳其咖啡的提神香气中随性地聊天。这里没有预先审查的规定,原则上再怎么离经叛道的言论都可以刊登,只不过事后可能会被处罚。于是总编辑会谨慎地从版台上撤除一切有异端嫌疑的文字,至少有一半的文章最后不会被采用。”这是1950年代的塞尔维亚,他到了塞尔维亚的报社,留下了这样的记录。这就不是单纯的游记,这就变成了一种非常特别、带有风格跟趣味的历史的记录。       注1: 音频内讲者使用书籍为中国台湾版译名《世界之用》;内地版书名为《世界之道》。   注2: “杨照书话”系列节目由杨照和方所联合制作。 本音频和文字稿由方所剪辑和编写而成,版权所有。 若需转载,请注明来源及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