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在广播的录音室里听到一位有名的导演在教导一个和当时的我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演员,那个女演员说不好导演要求说的台词,重复了几遍之后,终于被责备得哭了起来。导演的脸长长的,长发披散着,带着银边眼镜,用嘶哑的声音说道:“你在录音室里哭就是太纵容自己的证据,如果真逼得没有办法,人是没工夫去哭的,有哭的工夫还不如考虑一下怎么才能把戏演好!如果你真的想哭就到河滩上去哭,从今天开始你要在心里牢牢记住在录音室里哭是一种耻辱!过去不是有句话吗?‘想哭的时候一个人到河滩上去哭。’这一点你们都要记住!” 导演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我们大家说的,语气非常严厉,我连忙答了一句:“是!”确实,就要进行直播的时候没有哭的时间。在那以前我并没有在录音室里哭过,但我还是下了决心:“从今以后绝对不要哭。” 我很佩服古人,他们说的话真是了不起啊!去河滩上哭的话,那里没有什么人,自己可以痛痛快快地哭。“可是,”我又一想:“如果在NHK遇到让人伤心的事,那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到河滩上吧!”当时浮现在我脑子里的是我上小学时经常去散步的多摩川的河滩,哇,如果从内幸町走到多摩川去哭,那可真不容易!这么一想我就更为古人的想法感动了,因为如果附近有河滩还能马上跑过去哭,但是河滩这东西一般不会那么近,结果就是人忍耐着不哭,原来古人是教给大家忍耐啊! 我并不是特别喜欢那位导演,但他说的“到河滩上去哭”的话却一直留在我心里。后来我虽然有好几次真的想去多摩川,但那时还不像现在这样可以晚上开车过去,而坐列车过去的话我又实在太忙了,没有那么多时间,而且如果你换乘了好几次列车,在这期间都没有哭,那么恐怕也没办法一到河滩就一下子“哇”地哭出来吧!我冷静地这么想,结果我在录音室里一次也没有哭过,也没有去河滩,一直这么坚持了好几年。 有一次我在录音室里把这个故事讲给别人听,听了我的话,旁边一位年长的演员哈哈大笑,对我说:“嘿,那可不是‘河滩’啊,是‘厕所’!”“厕所?”看我在发呆,那位演员向我解释,原来这是在军队上经常使用的话,也就是说“想哭的时候不要在录音室里哭而要去厕所里哭”,这是一句极其常见的话。其实导演本来说的是“厕所”,而我听成了“河滩”!如果是“厕所”的话那倒是近在眼前,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以为是“河滩”,所以咬着牙坚持不哭。但是现在想来如果终归要哭,还是去河滩上哭,风景比较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