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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
薛茗
我将分享一个发生在一百年前，与中国相关的，并对博物馆工作者有启发的故事。这个故事充满了错过和遗憾，它反映了美国早期人类学对中国的研究，以及当时人类学家在研究方法和文化理解上的局限性。
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在1901年到1904年进行的中国远征，充满了错过和遗憾。这次远征由博厄斯策划，劳弗执行，旨在收集中国的民族学资料。然而，由于博厄斯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局限，以及劳弗在收藏和展览方面的策略失误，这次远征最终未能达到预期目标，也错失了深入了解中国文化的机会。
人类学博物馆诞生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最初是为了支持社会达尔文主义的社会进化论。社会进化论认为人类社会沿着单线进化，以西方为代表的社会体系最为高级。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人类学博物馆，为社会进化论提供物质文化背书。博厄斯反对社会进化论的等级展示方式，主张文化相对论，反对将不同文化进行等级划分。
博厄斯加入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后，策划了北太平洋远征，并开始规划亚洲研究。博厄斯计划招募年轻人类学家前往世界各地进行研究，建立一个博物馆与人类学研究的循环。博厄斯对亚洲的兴趣与美国当时的全球战略有关，并说服富豪资助亚洲研究。在筹款信中，博厄斯强调尊重中国文化传统，以促进贸易往来。
劳弗是一位语言天赋极强，博学多才的年轻学者，被博厄斯选中前往中国进行远征。劳弗在给博厄斯的信中表达了对中国传统文化即将消逝的担忧，体现了“抢救人类学”的心态。“抢救人类学”反映了人类学家面对文化消逝的焦虑和使命感。博厄斯对劳弗收藏的中国艺术品不满，认为其偏离了远征的目标。劳弗和博厄斯对中国远征的矛盾，源于对中国文化理解的差异。博厄斯希望劳弗收集中国技术的实物资料，而劳弗认为这难以实现。劳弗认为博厄斯的要求如同“打探行业机密”，在技术发达的中国难以实现。博厄斯用研究北美原住民的心态研究中国，导致对中国文化的理解局限。劳弗深入中国民间，了解到中国手工业体系的复杂性，与博厄斯的预期不符。劳弗注重文本研究，收集了大量关于中国手工业技术的书籍。劳弗收集的书籍，与其收藏的民族学藏品密切相关，旨在重建中国文化的场景。
劳弗回国后，面临着将中国收藏用于展览的任务，以满足资助者的期望。劳弗和博厄斯希望展览展现一个真实的、平民百姓的中国，而非华丽的中国形象。劳弗在自然历史博物馆的展览，由于策展方式的问题，未能引起观众共鸣，导致资助者失望。博厄斯与博物馆管理层因策展理念发生冲突，最终导致博厄斯辞职。博厄斯的辞职，对美国人类学研究的走向产生了深远影响，标志着研究重心从物质文化转向抽象文化概念。劳弗在博厄斯离职后，被菲尔德博物馆挖走，其研究方向也发生改变。劳弗最终回归汉学研究，尽管他曾厌恶这个身份。劳弗和博厄斯的经历，以及美国早期人类学对中国研究的错过，为我们提供了宝贵的经验教训。如果博厄斯留在自然历史博物馆，美国人类学对亚洲和中国的研究可能会有不同的发展。美国早期人类学与中国研究失之交臂，直到几十年后才慢慢深入。现代人类学研究修正了传统是凝固时间点的观点，强调其动态变化性。现代人类学博物馆的收藏和展示方式，需要更多思考，与百年前的收藏方式形成对比。现代人类学博物馆面临着藏品归还、展览方式更新等挑战。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对西北海岸馆的翻修，体现了与原住民合作更新展览话语权的尝试。以玛格丽特·米德命名的电影节，为博物馆藏品提供了二次生命展示的机会。哈佛大学Peabody博物馆的展览“All the world is here”，以现代视角重新审视1893年哥伦布纪念博览会。
博物馆中的人体模型和场景还原，反映了早期人类学视角的局限性。博物馆中的人体模型，并非简单复制，部分与当地人合作制作，需要重新审视其语境。博物馆中场景还原的展示方式，可能存在对当地文化的亵渎，需要重新考量。劳弗和博厄斯未能取得预期的成就，与资助者关系密切相关，这影响了后续中国人类学研究。博物馆的导向与捐助人和管理层关系密切，这会影响对中国研究的投入。劳弗之后，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中国收藏和研究出现断档。现代人类学关注文化社群的话语权，研究方式更加多元化，并与其他学科交叉融合。中国的人类学研究蓬勃发展，对美国人类学研究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资助中国远征的富豪，同时在中国经商，这种矛盾的出发点对中国收藏的命运产生了影响。资助者对中国远征的期望与劳弗的展览成果不符，导致远征的后续影响不佳。未来视角下，我们现在习以为常的日常事物，也可能成为未来的传统。美国早期人类学对中国的研究存在缺位，如果当时有更多深入的探索，可能会改变学科发展。劳弗的中国远征错失了与中国民间文化深入交流的机会。劳弗对文本的执着，反而限制了他对中国民间文化的深入研究。对“抢救人类学”的评价需要辩证看待，既要承认其局限性，也要肯定其价值。劳弗的收藏中照片数量很少，影像资料可能并不多。现代展览和研究尝试促进对话，增进对不同文化和视角的理解。通过多种途径和语言，推广展览和活动，以接触更广泛的受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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