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中餐館：90年代異鄉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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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端床媒编辑部这里是端闻我是露露您会

1993 年 1 月 1 日,张红林第一次来到了美国从那一天开始,他开启了双重身份既是中国人,也是移民如同许多 90 年代的移民一般,张红林为了生计奔波在辗转几份工作,他在圣路易斯找到一间有意思的中餐馆这个中餐馆像是缩小的联合国,聚集来自各国的移民

张宏林在这里待了将近六年听了无数异乡人的经历也同步记录着自己的故事作为一名 90 年代来美的华人女性她在这 30 年间经历生活与身份的变化本期特约招稿人张宏林带我们回去 90 年代讲述她的异乡人故事今天是 5 月 16 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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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张红林我现在住在美国密苏里州的圣诺伊斯我的职业是高中老师教中文我其实其他的时间主要是做文学翻译还有写作我是 1992 年底就是最后一天就上了飞机到美国当时来美国的原因主要是留学

那也是我第一次到美国然后比较有意思的是因为我是 92 年底的最后一天上了飞机所以我在飞机上过了一个元旦节然后到了美国以后又过了一个元旦节

那一年我等于过了两个元旦我觉得好像那个就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开始好像就预示作以后我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双重的就是过了两个元旦然后来到美国以后当然我就有双重的身份对吧然后也用双语就是两种语言就是刚来到美国的时候我所有一切都记得很清楚像第一个 apartment 我记得是一个 studio 很小

就是在那住了一段时间第二个就是一个 one bedroom 好像在逐渐的往上升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美国人很少因为在中国的话人非常多美国的话人非常少我记得刚来的那一两个星期的话我是在我那个 studio 里面看了外面好像看半就是说一个上午都见不到一两个人

但是在中国是不可能的嘛所以我觉得在美国的话呢刚来美国的那几年就是最强烈的感觉就是孤独吧因为就是说在中国的话呢一个是人多朋友多然后也没有语言障碍其实我们在中国都从那个什么初中就开始学英语对吧但是呢那英语学的根本没有用你到了美国以后的话什么都听不懂

其实当时来的时候我是跟我儿子刚出生的儿子一起来的然后我前夫已经在这刚来美国其实一个星期以后我就开始打工

然后当时也很幸运找了一份帮人做 baby-sit 的工作然后那家人其实他是从伊朗来的医生特别好就是非常好的他也让我带自己的孩子去他有一个儿子跟我的儿子一样大差不多一样大因为很多家庭可能不愿意让你带自己的孩子去但是他觉得这样给我的儿子有一个玩伴然后他们可以交流

我其實在那裡跟他做 BabySitter 做了應該是差不多將近一年的時間吧而且他付的薪水也很好所以我覺得我還是很幸運的在那之後呢

我忘了也可能是因为要回去或者是他要换一个地方这个宝宝的工作就终止了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我如果一个人在美国又要读书又要带孩子几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后来我就决定把我孩子送回去

大概过了差不多一年的时候那时候当时很大或者一个很 sad decision 一个很好的朋友实际上就对他把我孩子带回去的我妈妈在北京接着他就是说我儿子就回去由我母亲带因为当时实际上也很普遍就是很多那个留学生的话都是让国内的父母带孩子然后他们在这边读书打工然后找到工作这样的话呢就再把孩子接过来

我记得当时打了好几家 起码有四家吧时间都比较短因为那些餐馆老板呢一般的我记得好像有一家是台湾来的然后有一个是香港来的还有一个应该是越南的那种华侨啊然后呢反正我觉得他们对大陆人也还是很歧视的嘛因为那个时候大陆都很就是说很穷

然后英语又不好那我记得他们这几个老板都很不一样我记得那个香港来的那个老板他就比较直截了当就是说对那个打工的人态度特别糟糕反正他都会训斥他会羞辱你他会说一些很难听的话会说你怎么笨得像猪一样他就会说这样的话

那我记得有个台湾来的老板他实际上是在美国他受很好的教育的他很客气很礼貌表面上都很尊重但是呢在钱的方面他是特别的小气对

所以呢就是你就觉得这些人都就有点不堪好像一个一天的话就是他们付的水就当不算小费了他们才付这些人才付你十几块钱一天呢就是说非常让人就难以想象

后来我忘了是怎么样找到周济小馆我觉得好像他首先就是他态度很好好像看上去很诚挚然后他付的薪水也很高好像那个时候跟别的地方比他一天付你 28 美元 28 美元的话那比他们就已经就是说加倍了然后地点也比较好是在一个 business district

所以客人也都非常都是那种什么律师啊 businessman 啊还有什么医生啊就都是一些 middle class 或者 upper middle class 的人对吧然后这些顾客呢给的小费也比较好因为当时我们肯定是很注意考虑那个经济方面的原因嘛

这个周济小餐馆对我的影响还是很大的那个餐馆我觉得就像一个小的联合国一样就是说有从不同国家来的人主要是亚洲的移民亚洲和墨西哥

我觉得亚洲的移民当然我就特别感兴趣用他们的历史和经历然后还有因为越战的关系所以里面有很多顾客也都是越战老兵所以我觉得我了解了很多历史还有写作的素材

其实周济小馆并不是这个名字为了保护老板的隐私红林选择隐去餐厅的真实名称虽然已经过了 30 年红林对那间小馆的记忆还是非常清楚他说餐馆其实不大只有七八张桌子而已

他说自己每天的工作时间从早上十点到晚上十点因为餐馆在商业区午餐时段特别忙几乎像打仗一样不过午餐过后会有一段稍微轻松的时候这时候红玲和其他服务员会一边剪菜剥蟹脚一边跟老板或顾客聊聊天分享彼此的故事红玲说在餐馆里有一位来自越南的服务员安娜跟她的关系最好

就是他比我小很多因为我记得当时其实当时他已经是一个孩子一个女儿的妈妈他女儿可能比我儿子还要大一点但是他当时才 20 出头长得很漂亮但是个子很小就是非常小巧玲珑然后呢就是他高中有没有毕业我不太清楚但是他肯定是一个非常典型的就是说美国的那种叛逆青少年吧

反正他因为长得也很漂亮所以在高中的时候呢跟男孩子打交道比较多所以他可能随那种在高中就怀孕了早孕然后不断地换男朋友就这样的一个孩子然后呢他在洲际小馆开始打工的我觉得他英语当然很好因为他应该是两三岁就来美国

他可以说越南话因为他跟他的妈妈或者是他哥哥还有他当时的那个男朋友他们都说越南话但跟我们都说英语那我当时跟他关系比较好呢我觉得首先呢其实因为我在出国以前我就看了那个就是当时那个法国作家叫做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情人对吧当时我就很喜欢那个小说后来也拍成电影了

我就开始对越南这个地方就特别感兴趣因为我觉得好像

它好像是一个西方和东方的会节点因为首先它就被法国殖民地殖民了半个世纪在法国殖民地之后它又差不多算是美国的殖民地所以不光只是安还有别的一些甚至完全不会说英语的一些越南的一些打工的人就发觉他们的生活方式就跟我们当时比较西化多了比方说他们基本上都会做蛋糕做面包

然后呢平常喝也都喝咖啡啊这些东西这个其实因为 90 年代大陆人我觉得这些还不是太流行所以我对他的生活也比较感兴趣因为神农一世的越南其实神农一世呢是在收留那个越南难民在美国是最多的一个城市

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来 St. Louis 的越南难民是最多的所以越南城就是他们小西贡这些生活非常的丰富所以他带我去就是见识了很多 St. Louis 越南移民越南难民的生活我也很感兴趣因为他每次讲的一些事情我回家我都会记下来

我想这个呢就是说可能是我们关系比较好的原因然后呢就是在别的方面反正我就是我很喜欢他的我觉得他也在他一般的对大陆的一些打工的人是态度是不太好的因为他是属于那儿虽然很年轻但他智力属于最老他会常常的教训他们但他对我呢也比较就是也比较友善我想因为我们算是朋友嘛

其实在这个洲际小馆呢我还是感到比较舒服首先就是老板呢有时候呢他可能也会对我们提高声音说两句话但总的来说我觉得他对我们还是很尊重的所以呢我就在那我没有感受到一些来自于其他地方的那种歧视啊然后美国顾客呢因为那边的顾客都是受过很好教育的人对吧所以他们态度也都非常好所以我觉得这个餐馆呢是

就是说对我来说是我觉得还是很舒服就工作很开心很舒服的一个地方我们稍后回来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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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际小館的老闆叫阿輝實際上他說和他的太太叫阿清他們兩個人一起就是說經營這家餐館然後他是從柬埔寨來的難民

其实他不是柬埔寨人 他是柬埔寨的华人所以他中文很好 他跟我们沟通也很好然后他的那个应该是他的爷爷就从大陆到柬埔寨了所以他实际上已经是柬埔寨的第三代的华人但是呢 我从他们那听说呢就是他们在柬埔寨就是华人我想可能很多东南亚的华人都这样他们的孩子从小都是上的是华人学校

所以他们的华语特别好然后阿辉的语言能力很强的因为在柬埔寨的学校他也学了法语所以实际上他是精通也不能说精通吧就是他是懂我们五种语言的外表上实际上他是属于那种黑黑瘦瘦小小的不会让你觉得非常的 intimidating 总之就是这个人让人觉得很舒服

就是他是在柬埔寨他家里是很有钱的他太太就跟我讲他原来在柬埔寨就是属于那种留长发呀穿那种紧身的就是喇叭裤啊紧身衬衣然后听那种流行音乐那样的人啊

所以我觉得这一点也让我们跟他挺聊得来的如果没有红色就是红色高棉开始的话其实他们家也就住在那个金边你那个柬埔寨王宫很近的地方然后呢就是说红色高棉开始的话就当时红色高棉就把所有的金边的居民市民都疏散了就是你所有的那个金边的居民都要去那个农村

去那个他们跟你办的那种我们叫集中营吧就是说整个那当时发生在柬埔寨的这个情况是非常极端的

所以他们都被迫离开了家然后被迫开始流亡打工而且把他们全家人都分开了比方说他的父母住在一个集中营然后他住在另外一个兄弟姊妹都住在不同的他的父母后来好像当时红色高棉也就是说如果你是老弱病残他认为你没有用了就会把你杀掉好像他的父母就是这样被杀掉了

他后来就觉得不行这个地方已经待不下去了必须得要离开他跟他的太太其实很小就认识了但是因为他们他太太是比较保守的比较传统的中国女性然后她是那种非常反叛非常时髦的那种人所以当时他们并没有去 date

可是后来呢后来就是说红色高棉就是让这些年轻的女的就是如果你没有嫁人的话他们就会逼着你去嫁给那个红色高棉的商船的士兵当然他们不愿意嘛所以他们两个人就是这样就是说匆忙的就结合在一起

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先去越南想看越南能不能够找到逃离的办法结果在越南没有找到然后他又回到柬埔寨到了柬埔寨和泰国的边境在那里大概待了几个月他们在那待了大概将近一年的时间这就说明阿辉这个人他很聪明他总是在动脑筋想办法改变自己的生活

其实那个时候因为在那个边境的恐怕都有几十万那个难民所以是你要用那个常规的程序实际上是很难离开的但是阿辉呢当时他就发觉他说我不如就停而走险所以呢他就是说带着他的老婆和孩子呢就闯关吧因为当时那个边境有很多那个

红十字会的帐篷所以阿辉就直接带着他的老婆孩子趁着守卫的士兵不注意他们就直接敲响了一个帐篷的门就跟他们说他的孩子病了他需要赶紧去找医疗条件后面的柬埔寨的士兵也注意到了当时的情况已经是非常明确的如果他们回去的话肯定是死路一条

全部的视频肯定会枪杀他们全家的那他们找的这个美国的这个红十字会的人还有一个是瑞士的红十字会的人

当然是就是说非常好心的人所以呢他们就接受了他们好像是用这个专车把他们从柬埔寨送到了泰国难民营所以后来呢阿辉他一讲起这段经历他总是很骄傲他说我们不是跟着别的难民一起我们是专车就是把他们从柬埔寨送到泰国的也确实是如此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给我印象非常深我觉得这说明这个人的话在很危惧的关头就是说

可以动脑子然后想出一个解救他和他家人的办法对吧然后他们在泰国那米云也住了两年后来呢就终于找到了美国的有担保人嘛当时就是你要去任何国家都要担保反正他们后来来到美国来到美国开始的经历我好像没太问因为我主要是偏重于他是怎么逃过来的

我想应该跟大家都差不多吧先打下工存钱然后呢他就看中了这个洲际小馆就把他们盘下来然后就开始自己开餐馆对他的餐馆我觉得开的还是很成功的反正就是说支持了一家人嘛对吧

红林在周济小馆一共工作了五六年的时间这也是他在餐厅里待过的最长一份工作后来他离开了餐馆录取了华盛顿大学的创作专业拿到了全额奖学金于是开始专心学业毕业后红林离开了圣路易斯搬到了旧金山工作了几年后来他又回到了圣路易斯做了几份兼职工作后一次偶然的机会让他开始在高中教中文

这一交就是快 20 年在圣路易斯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红林会与先生一起去周济小馆吃顿饭和艾辉聊聊天今年他听说艾辉准备退休周济小馆也将要关门了每当红林想起在周济小馆打工的那段时光也会同时想起那个已经逝去的 90 年代

那些日子对红领而言有着无法言喻的特殊意义特别是面对异乡人这一个身份我是 92 年 90 年代初差不多来美国的那我觉得我们是很幸运的因为我来美国 93 年就是克林顿

就当了总统克林顿当了八年总统所以整个九十年代我觉得美国呢第一个经济非常繁荣然后呢就是说互联网也开始了对吧就是美国的经济在九十年代是非常繁荣的然后呢克林顿呢他所采取的是一个中间道路就是说他一方面呢就主张自由市场另外一方面呢他也保证那个福利政策对移民对这个穷困贫穷

穷人的帮助就是说当时 90 年代美国也是非常多元化的非常开放对移民非常友好所以你跟他们聊天的话你老是会觉得我是不是占了他们什么便宜好像就是其实这完全不是这样因为我们知道所有的移民或者难民都是非常的

Hard worker 就是工作非常努力的而且为美国这个社会就是说贡献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因为像我先生是美国人但是我们现在就有点担心如果我们出国我们会不会在海关被卡住

对吧虽然我现在已经是美国公民那比起就是说没有成为美国公民的移民的话我肯定会觉得安全系数要大多了但是你很难说我在现在这样我还不太敢就是说太多川普的坏话自我审查这个其实我们在中国是绝对经历了很多的那这就是我们当时要离开中国的原因主要是为了自由因为其实我可能以前说过我们在中国其实当时中国也是跟美国一样处于一个上升的阶段嘛对吧

就从经济上讲从社会地位上讲我们在中国都会过得很好的但是那是因为不自由所以我们才来到美国我现在觉得美国也越来越像中国了所以我们要出去的话是有这种担心所以我在美国英文的社交媒体上面我一般会很小心的不去发表太多去抨击川普政权或者是

现在的一些政策的稳重因为担心他会留着因为他现在用机器检测也很方便的他不一定需要你是名人对吧

所以这个担忧肯定是存在的因为像我们这种人的话你永远不可能觉得哪一个地方就是你真正的家我们真正的家应该是在中国但是你已经离开了然后你在美国的话你很清楚地知道哪怕你已经是美国公民他们也不会当你是美国人你像在这边土生土长的美国白人或者是

我想主要是白人吧他们可能会觉得这就是我们的国家所以你们这些外国人都应该滚出去对吧虽然都没有民说吧因为我觉得这么多年的这个

政治正确啊还有移民的这些东西呢可能一般的大部分人他不会起码我没有经历过就是说被人当众说你是外国人你要滚回去好像没有在美国这么多年我没有经历过但是呢你心里很清楚他们的那个潜台词就是这么觉得所以我觉得这样的一个身份就是异乡人的身份吧其实我说了我虽然认同亚裔美国人但是我其实更认同异乡人

这个身份因为我觉得我们可以这么说都是异乡人也不一定说是因为我是移民我就是异乡人其实像我先生他就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他也会有这种感觉也会有这种异乡人的感觉现在在美国这个也很多了美国人现在叫做什么就是叫出国避风就是先出去起码是避风避几年

反正待在这里肯定会不是很愉快的所以好在就是说我觉得我们还比较幸运的是我们现在这个年龄基本上快退休的年龄了所以相对有一定的自由度什么 financial freedom 也有一点因为你就是

就是说你基本上有积蓄也有退休金去其他的国家生活也没有那么贵所以我们可能在下面的几年都会出国避风像我的话我们可能会觉得可能还是亚洲比较理想一点因为文化上更接近一点

所以我觉得可能这种异乡人的命运可能是没办法改变的你会继续的这么流浪但不一定定居是不是定居我还没有确定就只是说先看一看如果真的碰到一个很合适的地方很好的地方我们也会考虑搬离美国本期节目由宁慧主持陈丽雅制作 HY 编辑剪辑与声音设计王博为以及江河媒体工作室 Alex Sun 阿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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