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企被「國企化」後，他們重新適應中國職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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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端传媒编辑部,这里是端闻,我是露露,您会最近几年随着外资撤离中国,在中国的外国企业也出现一波裁员潮被迫离开外企的员工,只能重新融入中国职场他们能适应吗?他们怎么看外企与中国本土企业的文化差异?在他们眼中,外企的衰弱又是从何时开始的?我们的特约撰稿人林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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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端川梅特约正儿人林科几个月前我在小红书上刷到了关于在中国的外资企业裁员的贴文

有的说公司要从中国撤出业务线中国分部的员工被辞退有的说所在企业经营状况不好团队福利减少连下午茶和出差都会严格地控制预算有裁员的征兆这让我想起近两年的一些新闻内容是外国企业因种种原因开始撤离中国 2023 年有日本媒体报道索尼公司已经完成了相机生产线转移将主要工厂都迁到泰国

2024 年,国际商业机器公司 IBM 也宣布会把中国系统实验室的研发工作转移到海外其他 IBM 基础设施基地此外,苹果、惠普、戴尔等品牌也被报道在逐步将生产线从中国转移到越南、泰国等东南亚国家看到这些新闻,还有这些小红书贴文的时候,我很诧异因为我小时候,家里有亲人是在外企上班

他们公司的福利很多而在外企上班听上去也很洋气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刻当下中国经济增长放缓看到一度辉煌的外企也沦落到这样的局面我不禁在想外企的这次财源潮有没有可能也反映出一些我们没有留意到的问题和细节所以我就开始联系一些被裁的外企员工了解他们的经历

2023 年,有日本媒体报道索尼公司已经完成了相机生产线转移将主要工厂都迁到泰国 2024 年,国际商业机器公司 IBM 也宣布会把中国系统实验室连发工作转移到海外其他 IBM 主设施基地此外,苹果、惠普、戴尔等品牌也被报道在逐步将生产线从中国转移到越南、泰国等东南亚国家

看到这些新闻还有这些小红书贴文的时候我很诧异因为我小时候家里有亲人是在外企上班他们公司的福利很多而在外企上班听上去也很洋气所以我对他印象很深刻

当下中国经济增长放缓看到一度辉煌的外企也沦落到这样的局面我不禁在想外企的这次财源潮有没有可能也反映出一些我们没有留意到的问题和细节所以我就开始联系一些被裁的外企员工了解他们的经历

那林科现在外企在中国的情况究竟怎么样呢虽然官媒一直声称中国市场对外资仍有强劲吸引力但是呢这改变不了知名企业陆续撤离中国的现象 2021 年外国对中国的直接投资金额有超过 3000 亿美元但到了 2023 年这个数字下降到只有 40 亿美元左右是 20 年来最低

今年 1 月,中国商务部公布了去年中国大陆吸收外资数据显示去年实际外资金额要比 2024 年的下降了将近三成是历年来最大的降幅而外企撤退也反映在北京和上海的写字镂空之率上根据南华早报,北京去年第四季度的写字镂空之率高达 21%比 2020 年同期还要高没有撤走的外资,他们对当下中国市场的信心存疑

5 月底欧洲中国商会发布最新调查数据显示仍在中国的 500 多家欧洲企业中有 73%认为在过去一年在中国营商变得越来越困难只有 12%仍对在两年内实现盈利有信心

那是什么原因导致外企对中国的信心不足呢?我们现在熟知的外企其实和 2000 年代的外企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早期的外企以劳动密集型企业为主他们在 2010 年代初期就因为劳动力成本上涨的原因撤离中国转向了东南亚国家而这一次撤离的外企主要是中高端产业为主像惠普和 IBM

这一类外企占了中国实际使用外资的 11.7%那除了劳动成本上升以外中国经济放缓疫情期间和结束之后中国政策的不稳定性以及供应链安全等因素也导致了越来越多的外企撤离中国近年来中国实施了一些有关信息安全的法律法规制约了外企在中国的营运比如 2023 年 9 月上海美国商会会长就向媒体表示

在中国法律约束下公司不得不限制员工将笔记型电脑带出中国带到亚洲其他国家令上海管理区域业务变得更加困难也有欧洲商会代表表示在中国数据安家法的规定下一些外企高管在中国境外时不得访问中国境内的网站否则算违法

那一些外企呢还受到中国民族主义盛气排外情绪高涨的影响不得不推动产品和产业链向中国以外转移

而值得一提的是,外企撤离中国这个现象其实也是最近几年全球化崩坏的表现之一我们最近也看到美国总统特朗普对中国等国家发起关税战这沉重打击了那些通过建立全球化供应链来降低成本为经营理念的跨国企业我有一位受访者告诉我说,他所在的企业不只是中国分部在裁员,其他国家也在裁员

不过最近似乎中国也在不断地向外企放发信号希望可以挽回信心对于外企算的流出呢今年二月商务部给出的说法是中国劳动力包括土地成本的上升国内产业升级趋势和低温政治是导致外企产能转移的三大原因但商务部坚称从整体来看外资是有进有出有增有减的

但是的确,从去年开始,中国政府集中出台不少文件与措施,提出服务业快大开放,制造业准入清零,保障外企国民待遇等,简称为外资 24 条。那今年 2 月国院又通过了 2025 年《稳外资行动方案》,在外资 24 条的基础上又推出了 20 项政策,表明要切实解决外资企业关注的问题。

此外,中国也在去年进一步开放留免签,希望能吸引更多外国游客到访中国,吸引潜在外商投资者。

人民日报等官媒也报道从去年 1 月起不断有地方政府派代表到欧洲澳大利亚等地宣传流项目但是目前呢政府只是颁布了这些政策到底要没有用还不太清楚那林科这些外企的裁员是忽然发生的呢还是说就一直都蛮有迹象的比如外企很注重员工的工作与生活平衡一些公司会有活动经费让员工们呢去打网球玩日本沙劳逸结合

但是这些待遇后来都取消了,只剩下每三个月一次的下午茶而下午茶的选品也可能从一些价格相对高一些的品牌,轮到主打低价的低端品牌其次是出差的预算,有受访者告诉我他们入职的前两年每两个月要和同事去公司在马来西亚等地的工厂考察但是去年年底,公司突然出台了一项措施要求非必要不出差

需要出差的话必须经过领导审批还有受访者告诉我说但他们发现原本走开放包容不行之主义路线的外企突然开始加强控制开始严查考询和电脑使用时间那外企不是在裁员就是在裁员的路上

虽然我意外的是一个受访者跟我说他觉得外企开始衰落的表现就是开始国企化但是越国企化外企就越衰落而裁员呢就是这个衰落的结果国企化这个说法还蛮有意思的这个国企化呢主要体现在两点第一点是领导开始在重大决策员工业绩评估当中占有更高的话语权同时中国地方分布的派系斗争越来越严重

比如一位上海的说访者说,业绩下降时,中国区的领导向总部汇报,会把公司组织架构不好当作业绩差的原因,然后跟总部要求重组,趁机洗牌暗杀自己人。小树上甚至有人总结说,当外企的管理层被中国领导把控,那就是外企开始衰落的时候了。另一点就是,外企开始出现国企的公司文化。

一位受访者跟我讲说 2022 年他的隔壁部门有一位领导带他们出差时一定要聚餐在公司里面呢领导和员工之间会互相用英文名字来称呼对方是平等的但是在餐桌上面酒一端上来领导就变成了王总而员工就变成了小林领导还会强迫员工喝酒如果员工不喝的话就是不给他面子

威罗遇到很多选择去外企上班的受访者他们追求的是重向个体自由对个人尊重的工作环境他们当中也有不少人亲身经历了外企对中国经济的贡献和改变

比如有一位在 2000 年从国企跳槽到天江一家外企的受访者告诉我说在外企工作的这些年他看到有外企进驻的工业园区从一片荒凉变成如今厂房林立的模样而天津本身也是上世纪 80 年代改革开放的经济开发区是中国外企进驻的前线外企给这座城市带来了大量的职业机会也带来了繁荣随着外企衰落虽然国家和地方政府已经在想办法挽留外企

但那些在外系残喉当中被死退的人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一场不知道会持续多久的阵痛我们找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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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科,你在这次的访问当中有没有哪位受访者让你印象深刻呢?有一位受访者,他在文中的化名叫林浩恩他是在上海的一家美国公司做内部审计负责审查公司的销售、采购、存货等流程今年,大年刚过,他就收到了总部的一通线上会议邀请总部告诉他,为了控制成本公司决定将位于全球各地的内审部门全数裁掉

那一整工作的金后全部外包给四大会计事务所被财的员工有六十多人几年前林华恩在上海贷款卖了一套房每个月都要还贷款

公司通知林浩文他有一个月的时间找新工作一个月后公司就会直接断交社保所以说他收到财源通知之后马上就开始了投简历那他找工作容易吗很难林浩文说这一次的找工作远比二三年疫情刚结束时甚至都要难得多包括外企的面试流程也变得很复杂有一家外企呢让他做了一套测试题题目是 30 秒内找不同

根据性格分析和测试很像网上流传的公园模拟题没有逻辑可言像是浮通型测试还有另外一家外企要求呢他和来自马来西亚印度等全球各地的求职者一起去面前前后后折腾了有十个小时一个

一个月下来林浩恩只拿到了一个 offer 是一家民办企业也是他最不想去的公司他拿到这份 offer 之后呢曾经通过各种方式联络到这家公司离职的员工结果发现这家公司有很多的加班

呃

听上去对于这些离开外企的员工来说找工作最大的挑战是要重新适应国企和民企的职场文化是吗对我的另外一位受访者呢他今年 26 岁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了一家国企

公司要求 24 小时手机要待命周末也不能休息没有加班费奖金也不会按照绩效来发他最绝望的一次是领导交给他一个紧急项目他告诉领导说虽然他可以加班来做但是这个项目加班也搞不定没想到领导就回了一句说那你通宵啊

这还是挺过分的是的那他跳槽到外企之后呢他才觉得真正享受到了合理的薪资待遇和休假时长我也觉得相比起中国企业外企确实更尊重中国劳动法小书上也有人评论说哪怕是裁员外企也会按照规定的最低 N 加 1 来补偿员工有网友是这样评价的说外企最低给的 N 加 1 是中国法律规定的下限而这是绝大部分中国企业的上限

但不少受访者告诉我他们觉得外企最好的一点就是对人的尊重以及作为员工可以享受的自由林浩告诉我说虽然他所在的公司也会盯着员工的网络言行时不时也会发邮件提醒他们但总体而言限制不多他们可以准时下班也不会被要求下班后要回复领导

李浩印象里最深刻的是公司的多元文化平等政策强调他们不能轻易去 judge 任何一个同事要尊重每个人的不同包括性别性取向国家和宗教的不同如果员工遭遇了歧视呢可以直接向法务部门或审计部门举报而这一点也会被列入公司年终做的表现测评一位在北京的受访者也提到他的公司也有这样的政策

他说可能会有一些顺治男性觉得这样的政策只会造福性少数群体但是这个规定保障的其实是每一个人不受侵犯他觉得这一点在中国尤其受用因为中国职场其实很严重年龄性别地域资历甚至生肖都可以被歧视这些在外企工作的中国员工那他们也有机会接触到其他国家分部的员工吗那他们是怎么看待这些经历的呢

林浩文告诉我说他很喜欢外企对多元文化的包容让他能够了解到必要的世界像在他入职之前呢他一直就以为菲律宾等东南亚国家就和官方以及网红说的一样那里的人们不思进取能力很差但真的和来自菲律宾的同学接触以后他才发现两个发展中国家的文化经济在发展进程中很像比如菲律宾在 2009 年的时候也出现过中国盛行一时的火星文

那这些菲律宾同事的工作效率和能力也很高在紧急项目来临的时候能顶着高压准时交答卷另外一位受访者认为比起和外国人的直接接触外企本身的工作环境更容易让他们变得更加开放和包容愿意去探索未知接受不同理解新奇事物

你刚刚有说外企在中国的衰弱的过程当中有出现过企划的倾向嘛那出现这样的情形的时候这些在外企的员工他们有没有尝试过去阻止这个趋势的发生呢

我在采访的过程当中也发现,很多外企的总部其实并不清楚底下中国分部的真实情况一来可能是分部的高层在向总部汇报的时候,学会呈现积极有力的情况,而不会讲有哪些问题二是普通员工也没有直接向总部反映问题的渠道,员工与员工之间的联系方式只有公司邮箱

但邮箱设置了权限没有办法越级申诉如果没有经过审批连发给中国分部内部的邮件也发不出去有受访者告诉我说他们有公司曾经想向上反馈加薪问题立刻就被请进了办公室有人举报领导在公司搞玄学摆八卦阵邮件都还没有发出去就被领导以结构调整的名义开除了

林克那你做完这一则报道之后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想我开始有提到像对于外企撤离中国这个选题呢我一开始会以为这是一个因为中国本身经济和政治因素而出现的现象但做完这一则报道之后发现这更是当下全球贸易秩序被打乱的结果

而这场因为外企衰落而引发的裁员炒让我看到外企对中国的影响不只体现在宏观经济叙事层面也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方式上

外企带来的平等尊重不形式主义的职场文化让很多员工变得开放和包容变得更愿意去探索世界和了解未知而这在当下崇尚卷的中国职场是很特别的存在但如今外企呢要离开中国被刺的员工要回到求职市场他们要重新学会适应中国的职场文化

这个落差不一定人人都能接受而且在中国企业的眼中这些前外企员工不一定比得上早已习惯了内卷的本土从业者那一位今年刚被裁的受访者告诉我今时不同往日今年中国的外企就像 49 年的国军那些被卷入这场衰退的人们也许只能接受一个现实像往日那样以面而有尊严的工作也许已经不现实了谢谢林科谢谢露露

本期节目由宁慧主持 WinCon 制作 HI 编辑剪辑与声音设计王波维以及江河媒体工作室 Alexson Ar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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