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震惊日本的跟踪狂杀人事件，能让今天的新闻界学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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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 年,21 岁的日本女大学生朱野诗芝在东京街头被人用刀刺死当时的主流媒体把诗芝说成是迷恋名牌的陪酒女认为这不过是一起八卦桃色案件但供职于 Focus 摄影周刊的调查记者清水杰却不这么想

他花了五个月的时间,凭一己之力查出原来受害人一直被前男友控制骚扰但多次报警无效,甚至在半年前就写好了遗书清水杰的报道轰动一时直接推动了日本跟踪骚扰行为规范法的出台后来,清水杰把报道手机整理成册出版被评价为记者的教科书 2021 年年初,这本名叫《统川跟踪狂杀人事件》的书籍也在中国上市

我们被这个故事吸引 20 年后在东京跟清水杰重新聊起了这个案子你现在收听的是噪音开始了一档聚焦当下的声音纪录片社会的噪音就是时代隐藏的线索每月两期我们用声波刻入世界真实的形状本节目由 JASPA 和时尚先生专题报道组联合制作

在正式介绍这场对话之前我们先了解一下清水杰他生于 1958 年是一名记者《同船杀人案》系列报道是他的多个知名代表作之一

案件发生在 1999 年一个中午 21 岁的女大学生猪也失职正准备搭车去学校上课却被突然窜出的男子刺死在车站前警方一开始宣布这只是一起随机砍人事件并大肆渲染受害者的穿着说她穿着黑色迷你裙 Prada 的背包 Koochie 的手表

警方还和媒体一道把失职说成是迷恋品牌的九家女堕落封城的美女大学生但这个结论没有说服清水杰日本警方有自己的记者俱乐部他们只对这个俱乐部里的特定媒体公布调查进展以便进行新闻管控清水杰所在的杂志没能加入俱乐部他自称是三流摄影周刊的记者只能独自开展自己的调查他把这个过程忠实地记录在了《统川跟踪杀人事件》这本书里

时尚先生的编辑刘敏 20 年后读到中文版被书中清水节笨拙勤奋又拼命的工作状态深深触动

清水杰没有警方的帮助只能用一些很笨的方法做调查比如跑到案发现场询问每一个路过的人他也不知道去哪找他就跟他的助手就在那个车站附近呃

一个一个拦着人们好像拦了一二百个人去这个办法是非常非常笨的办法但是它就是很好用然后我觉得日常生活中很多记者未必不知道这个办法好用但是很多人就是拿不下来这个脸或者是不爱做这么笨的活接下来的两天里清水杰依旧守在原地和每一个献花祭奠的人攀谈又想方设法弄到了班级通讯录展开地毯轰炸式的电话攻击清水杰终于找到死者失之的两个朋友

而他们给清水杰提供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诗芝长期被男友精神控制男友不仅每半小时就给她打一次电话查岗监视还逼她掰断手机断绝和朋友之间的联系诗芝提了分手男友就开始大量印发传单和小卡片诽谤她援交威胁要让她家破人亡诗芝的这两位朋友确定正是控制狂前男友顾兄杀了人

但面对记者这两位朋友浑身上下都高度紧张生怕控制狂前男友会报复自己清水姐找了家喧闹的 KTV 确保对话不会被听见他们才愿意开口讲述

那些线人都吓得一塌糊涂就不敢说话其实那种线人他们被恐吓的程度也会影响清水节他也不知道我调查这个事情我会不会也受到人身安全上的威胁然后包括他中间调查的时候就发现

线索断了这个时候怎么办而且其他同行都发稿了那个发稿发得很惊悚什么这个女孩她是什么拿了钱那种贵价的手表啊然后包包什么这个女的是爱慕虚荣所以她被男朋友那个复仇杀掉了呀就是别人写这些狗血的特别嚼舌根的东西已经发出来了她已经塑造了这个故事的

公开线索中断后清水杰用了最艰难的办法自己去蹲守嫌疑人

他把面包车停在可疑的建筑外和同事坐在车里三餐吃便利店的便当他们拍摄进出的每一个人再把照片拿给线人验证里面有没有凶手清水姐显示出了过人的耐心她的恐惧逐渐被兴奋代替了在案发一个半月后清水姐和同事终于拍到了刺杀失职的凶手并急忙通知警方

我觉得这段看起来是特别有意思的因为大家可能觉得说调查记者应该是一个非常苦逼的然后每天都苦大仇深的状态但是你看书里边写清水劫就是马上要接近答案的时候他其实整个人是非常非常兴奋的然后最后他那个同事就拍到了这个凶手的正面照片然后打电话给他大概的告诉他说我们可能真的拍到了凶手

然后清水姐就写说等一下她的大叫响变了整个便利部然后后来她还是为了确认把这个照片拿给了她那个线人然后最后这个描写是非常有意思的她说我听着杜鞭的话手机用力地按在耳朵上按到耳朵几乎发痛了这个时候杜鞭告诉她说你确实拍到了那个凶手然后清水姐说她自己脑袋

一片空白空白的脑袋里拍到了这三个字就像彩条般漫天飞舞拍到了拍到了拍到了然后他里边写的他写了八个拍到了然后我就觉得说这可能也是像清水姐这样的人她能一直完成这样的工作一个真正的原因所在就是因为你最终调查出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答案然后这个答案它有巨大的公共性它能解决一个巨大的问题这个时候其实

其实你就是一个非常及时的反馈然后作为一个调查记者来说我猜清水杰他这么多年一直往下追的这个动机也是因为永远有这样的正反馈正向的激烈来促使着他去做下一个更难的一个工作在案发一个半月后清水杰和同事终于拍到了刺杀失职的凶手并急忙通知警方

罪犯很快落网那位控制狂钱男友也畏罪自杀立了大功的清水杰并会开始庆祝他发现失之生前曾带着录音证据多次报警但警方并不理睬甚至还有行金跑到失之家里去要求撤销报案清水杰开始了第二轮战斗他写报道揭露警方罪行上电视公开对警署提出质问最终引起国会关注逼得警察署发表内部调查

这个调查发现刑警甚至篡改了失职报案时的笔录内容因为他们觉得查案太麻烦正是这一系列的失职最终导致了失职的遇难最终有 12 名警察被惩处其中还包括现警本部长

我觉得清水杰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一定是特别特别快乐的那这个事情就是支撑他往下做的一个原因而且他如果觉得这个事是值得做的是有意义的话那他完成这个事情过程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人生价值的追求 20 年后的清水杰在做什么时尚先生专题组拜托了在东京大学读博士的朋友殷勤去约访这位老调查记者

清水杰收到邮件邀请,一天中午突然给殷勤打电话,告诉他,两个小时后在东京神宝町的十字路口碰面,殷勤到了发现这是两条主干道的交汇处。其实你不觉得他约了这个地点有点神奇吗?我们一般约人见面约在一个固定的,比如说咖啡厅啊,或者是某一个地铁站啊,约在十字路口见面。

虽然没有见过但在十字路口的人群中殷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清水姐

他是一个在中国放在中国的话是在人群里面认不出来的人但是在日本非常的好认因为他是一个穿衣服不太修边幅的胖胖的大叔然后胖胖的和穿衣服不太修边幅这两点在日本其实很少见所以很容易认出来他当时穿了一个格子的衬衫然后一个卡其色的裤子然后穿了一双登山鞋他

一年 365 天都穿登山鞋就是因为最方便可以第一时间去现场行动起来最方便所以在日本神宝丁的街头一个穿登山鞋的人就基本上没有所以就是找他很容易另外一个就是呃

他胖胖的穿格子襯衫可能在日本大部分的记者他可能即便是不西服革履的他也是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所以清水杰的这个形象在记者里可能很少见这个可能也是为什么尤其是受害者的家属看到他会觉得很放心愿意跟他讲很多事情的原因清水杰把采访定在自己常去的一家咖啡厅一坐下殷勤就发现这里非常吵

我剛開始是在週刊誌的工作

我觉得他可能是个性子比较急的人就是我们坐下来之后我还掏出了我的那个采访提纲和我的本子想看一眼结果他立刻就开始说了清水杰今年已经 63 岁了但殷勤看出他依旧保持着充沛的精力他

他说话非常非常的快是我目前见到的人里面中国日本人算在一起说话语速排在前三位的人吧我能听得懂就是他说的内容是什么但是困难的地方是回来八词的时候他实在是太快了在某些词我就是听多少遍也听不出来然后我就让我老公来听他是个日本人

他就是要听放慢速度放成那个什么 0.8 倍 0.5 倍的速度然后听个三四遍四五遍他才能听出来有的时候他都听不出来清水杰说在报道完捅穿案件不久后他供职的摄影周刊解散了有很多媒体找上门来聘请他其中就包括日本电视台

过分的事情是在统传杀人案调查期间日本电视台不仅骚扰朱冶诗之的父母还在节目里使用没有授权的诗诗照片

是指父母想把女儿的照片撤下来但被电视台回绝甚至还索要好处然后他的脑回路就是很有意思比如说有一部分人可能会想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就是我不要跟你们这些人在一起但他就是说我要进去把你们改造了可能是

把你们改造成一个像样的媒体清水杰说进入日本电视台半年之后他就搞了一个报道伦理学习会把朱野失智的爸妈请到了现场让他们把日本电视台干过的坏事说个遍他们说完之后当年参与报道的记者和摄影师们都哭了从那之后清水杰一直在日本电视台负责记者的培训工作干了 19 年把记者手册全部重写了一遍

清水杰是一个很容易给人力量的人

首先感到被鼓舞的是和他对话的殷勤他对现在日本的电视节目的娱乐化他很不满意但是如果一个人他比如说生病了他在医院里面他哪里去不了他只能看电视就可能看这些吃玩的节目是他每天最快乐的时候所以他想说的是记者这个工作虽然有很多的不如意的地方有很多的问题但它不是毫无意义

我经常写论文觉得我写完这个东西也没什么人看就是也没什么意义但是就是采访完了他之后我也会觉得那我可能这个东西至少还是有一两个人会看吧然后看了之后可能会对这个人觉得这个写的还行吧不知道可能总会有些许的那么一些个意义而身为编辑的刘敏也经常推荐大家去读清水节的故事

我觉得这个事儿给我很大的鼓舞,就是你很多时候做的活儿就是很笨很笨的。然后你看清水杰他这么做的时候,你还是会觉得就很感动,因为你知道这个背后,他其实不光付出大量的精力,就是劳动力,而且就是你遇到一个人他表示我不认识,或者是他不愿意配合你的时候,其实你的情感劳动也很大。但是如果你要是真的付出这样的苦工作,最后你得到的结果也很好。

所以就很鼓舞人多说一句我想到说像我有一个三联的前同事叫王海燕她当时在武汉的时候就疫情的时候做那个百步亭的故事她当时在百步亭去找财务对象的时候她的办法就是自己

自己站在摆布亭那个楼下单元门一个一个往上按从 101 一直往上按 201、202 那么按你想想就是在冬天的武汉然后你站在楼下其实就很怪异的这种形象因为正常其实你的工作不需要这样但就是王海燕她就讲说她就是通过这样的办法最后就找到了一个一个非常非常有故事性的家庭清雪洁的信念感甚至鼓舞过伊藤诗芝

一藤诗芝是日本史上第一位公开用实名告发职场性侵的女性她把亲身经历写成了书籍黑箱她说最艰难的时候她曾经得到过清水杰的帮助其实

这个清水节在伊藤诗芝黑箱中出现的这个比例非常非常小但是我觉得她给人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还蛮有意思的而且侧面看出来就是说伊藤诗芝作为一个比清水节可能要小二十多岁的一个女性然后她其实有点像接过了这个接过了这一棒的感觉然后她其实还是在鼓舞其他东亚的这种女性啊或者是对新一代的这一批追求公平正义的人伊藤诗芝在黑箱里转述过一段清水节说的话

我最近有一个想法就是因为

因为舆论在收紧是一个很明显的现象就我小的时候读的新闻报道其实是很多时候都是非常尖锐的它可能就会直接指出来说背后是哪个哪个监管部门都有问题或者是在这个体系内谁谁是导致出现这样问题的责任人然后他的真正的缺失是什么但是现在可想而知现在这种新闻报道其实已经很难这么写了

你现在看到的报道表面是这样的背后它可能是有一些东西是写不出来的就是清水这本书告达你就是比如他调查过程中他就不能盲目的相信北海道的警方不能盲目的相信东京的警方因为他告诉你说比如他找的这个东京警察最后就事实证明这个警察就是在撒谎的

然后我觉得他这个书最大的意义也是在这就是当时他的尺度既然可以把它写出来他就一定要写出来那我觉得回头看他这本书其实对大家还是有这种益处的吧就是让你知道说这个社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但是当然了你普通的不做媒体这行的人他是没有这个渠道来了解事情背后的故事的然后他可能时间长了他就很多事情他就会把它理解得非常片面当我们问清水杰会不会觉得记者这个工作很痛苦

他说做记者得成天蹲点在大太阳底下曝晒他干的竟是这种工作有些报道的成果是肉眼可见的就像统传事件但其实这样的情况是极少数

他说,如果没有坚定的信念,记者的工作就会变得非常痛苦。当时问清雪姐最后一个问题就是,您会建议现在的年轻人读新闻系吗?然后清雪姐说,如果这个人对媒体现状一无所知,只是单纯地觉得我想当记者,那我会尽力劝队他,告诉他记者其实只是公司的一个职员,媒体是个论资排辈的地方。如果这个人了解 AT 行业的实际情况之后,还是想干记者,那我会说来吧,把一切推翻重干,加油干。

那些把寿司职人当成理想的人期待的是研究出美味的菜单看到顾客把美食送进嘴里时的笑脸但职人每天 90%的工作其实就是不停的尼啊尼啊尼现在我每年可以做一个自己喜欢的纪录片不是总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但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很多人说媒体是垃圾但我觉得我们还是能有所作为的只要有力气我们能做的就还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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