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2: 无人注意的大禁播（「为什么会有摇滚」系列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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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欢迎收听 Talish 显卡 Talish 显卡是 IPM 播客网络旗下的一档播客节目有闲得聊,关注美国流行文化的历史今天我们继续聊为什么有摇滚在二战前后,美国流行工业发生了几次影响久远的大事虽然看上去跟摇滚没有直接关系但其实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值得特别讲一讲

比如在上一期里我们其实聊过一个同样是发生在这段时间也是对后来的音乐工业影响巨大的事就是在 1940 年的时候联邦上诉法院的著名法官 Leonard Hand 在一个重要的案子里认定唱片不是印刷品艺人的演绎录音没法受到版权保护

所以唱片一经售出乐手和唱片公司的所有权就结束了买了唱片的人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广播也好在公共场合播放也好都可以这一决定为电台播放唱片清除了法律上的障碍今天我们则是聊一个应该是对摇滚的诞生影响最大但是大部分人都应该不知道的一件事就是 BMI 的诞生

我们这个节目里的录音都来自 YouTube 如果大家按照我提供的链接点进去如果没有因为侵权被删除的话大概率在介绍会找到相关的版权信息就是在授权给 YouTube 那一栏里一般这里会有很多家公司声称对这个录音有版权比如在这个系列的第一集里我们放了 Elvis Presley 唱那首 That's Alright 里面就有好几个相关的版权机构

具体为什么有这么多呢我也没有研究过但我估计呢这里面有词曲版权有录音版权还有在不同国家地区的版权以及各种发行方式的版权等等吧这里我们关注的是在美国的音乐著作版权 Alice Presley 唱的这首歌的版权是由 BMI 代理的就是 Broadcast Music Incorporation 中文叫广播音乐公司

在那一集播客里作为比较我们还放了 Bim Crosby 演唱的 Penis From Heaven 这个录音当然也有版权其中在美国的代理是第一季节目里多次出现的 ASCAP 就是美国作曲家、作家和发行商协会 ASCAP 和 BMI 如果大家注意的话会发现他们基本上包办了美国所有的流行歌曲

比如如果你翻出阿关正传,就 Forest Gump 的原声大谍,里面一共有 32 首歌,基本上 ASCAP 和 BMI 各占一半,说明这两家公司基本上代表了美国的音乐出版业。其中 ASCAP 是老大,1914 年就成立了,音乐出版是个老行业了,像唱片什么的也是 19 世纪末就有了。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成立一个行业组织呢而且呢每首作品它的版权自然是归作者和出版商的为什么还要搞这么一个组织呢直接原因是 1909 年时候呢美国通过了新版权法出唱片在公共场所进行盈利性的表演唱了演了别人的歌呢现在呢都算是侵权了也就需要人家授权了也就是说呢出版商呢多了一种赚钱的法子

在这个之前呢出版商主要的收入呢就是卖乐谱自家乐谱呢自家印了发行挣了多少钱都清楚所以呢你只需要打击盗版就好了演出呢主要就是音乐剧这样的演出数量不多动静很大也离不开保老会就在出版社隔壁维权也简单甚至会有主动的合作

但是到了 20 世纪突然间夜生活丰富了有了综艺秀里面少不了唱歌还有就是交易舞兴起了出现了大量的舞厅还有提供现场音乐和舞蹈的餐厅

这个系列的第一集《摇滚隔了谁的命》里头我们提了根据综艺杂志估计在 1910 年代纽约每周六晚上有超过十万人在跳舞在旧金山著名的 Barbaric Coast 六个街区里有超过三百个舞厅在芝加哥的 Southside 也有近三百个有舞吗?当然要有人演奏音乐这当然就有了版权问题相比起来唱片就简单得多法律规定

唱片公司每压一手有版权的曲子到一张唱片上就要向相关版权所有者交两分钱的版税当时只有三家唱片公司所以直接向这些唱片公司讨要就好了到 1927 年的时候还成立了一个叫 Harry Fox Agency 专门负责授权的这件事到今天都是他在做唱片版权授权的事

可是现场表演呢就海了去了这个版权费的追讨呢谁也没有经验肯定不可能是每个书版社自己查也不可能指望舞会的演奏者自己交代就算是能统计最后怎么收费呢肯定得是一个合理的价格得让这跳舞的行业呢兴旺着又能给自己交上一笔可观的使用费

美国人这边还在犹豫的时候,欧洲已经抢先了,法国在 1911 年时候成立了 SACM,法国作词者、作曲者和音乐发育行人协会,并开始在美国保护自己的词曲作者的演出版权,一些美国作曲家也开始选择加入了,于是压力一来,美国这边赶快行动就成立了 ASCAP。

成立第一年,ASCAP 就从纽约的旅馆下手,要求他们交每个月 5-15 美元的版权使用费这也是 ASCAP 想出来的计算版权费的法子就是不统计每只曲子,而是搞一个一揽子的授权,Blanket License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你代理的出版商足够多这个其实不是问题,因为出版商以前就已经有了自己的行业组织,打击盗版,知道这样做的好处

只是现在的版税呢还涉及到如何在词曲作者和出版商之间的分钱所以要成立一个新的组织来代表出版商和词曲作者所以也不难想象这个组织里面呢还是有内部矛盾的数年以后呢词曲作者又会成立自己专属的行业组织叫 Songwriters Guild of AmericaSGA 美歌歌曲作者行会来保护自己的利益和出版商的谈判

ASAP 提出了收钱的要求餐馆业主并没有来排队交钱他们当然是先去法院打官司我们提供的现场演奏没有收钱所以不能算盈利表演但是高院大法官 Oliver Wendell Holmes 在 1917 年的判决中驳斥了这个说法

虽然演奏不直接收钱但是餐馆靠这个吸引来的客户也是赚钱你可以说演奏不要钱让大家来你这里吃饭我也可以说你这是提供免费的食物酒水让大家交钱来欣赏音乐来跳舞只要演奏推高了你提供的服务的价格它就是商业赚钱行为所以这第一仗呢歌曲作者就算是赢了

1922 年商业电台兴起广播热习卷美国一开始的时候出版商并不太在意广播版权因为新鲜能上电台做个节目唱自己的歌比版权费更重要但是没过多久广播就开始赚钱了 ASCAP 也就开始想着把这个一揽的授权的方式用在电台上因为毕竟电台唱的放的歌酒肠都在 ASCAP 手里他们就觉得如果 ASCAP 不授权电台就应该瘫痪了

1923 年是双方第一次摊牌广播电台那边已经迅速成立了自己的行业组织来保护他的利益这就是 National Association of Broadcasters 美国广播电视协会 NAB 这个 NAB 很多人应该觉得耳熟

现在每年在拉斯维加斯的全美广播电视展世界上最大的电子媒体展就叫 NAB 展这两个 NAB 当然是同一个了当年只是说的是 Broadcaster 就是只是广播到后来电视出来了所以中文名字也更新到了

广播电视协会但实际上呢在最开始的时候你可以说它就叫美国广播协会这英文名字是一直都没有变过的倒是中文名字呢根据这个媒体形式的进化呢改变了 ASAP 那边呢也没闲着这段时间他们呢又把古典音乐的出版商和作曲家也拉了进来壮大自己的谈判阵容嘛

不相说,双方还是选择打官司,结果也很简单了,广播业的收入摆在那儿,而且每年增长的很快,所以不交版权费根本没有法理,负责监管的商务部也支持 ASCAP,于是 ASCAP 就把电台阵营一点点给瓦解了,CBS 和 NBC 两个大广播网在 1928 年和 1930 年分别签了协议。

然后法院又要求说不能只是广播网签每个广播网下面的所有的签约电台每个电台也要签到 1932 年的时候呢 ASCAP 呢获得了全面胜利新协议呢让他获得了电台毛收入的 3%这个数字呢还会逐年上升第二年的时候 4%第三年的时候呢 5%这个时候呢是大萧条水深火热的时候当时呢电台是逆势向上

收音机的普及率越来越高,而乐谱销量就一跟头栽下去,没起来。到这个协议结束的 1935 年,出版商从广播电台获得的收入已经超过了自己卖乐谱的收入了,到 1936 年时来自广播的收入已经是乐谱收入的两倍还多了。

上期播客中提到这个版权费当然只是给作曲家的并没有演奏者什么份儿才会有演奏家跑出来像 ASCAP 一样打官司也想向电台要版权费最终有了 1940 年刚才提告的判决所以这个时候呢电台已经成了出版商的摇钱树了主要的经济来源而电台呢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挣的钱呢被人抽成

下一次谈判当然就不可避免了电台那边是挡住了来自演奏家的版税要求这边也想少给出版商钱当然要谈判一定要有新资本电台那边想的就是成立自己的版权代理机构来和 ASCAP 竞争这就是 1939 年成立的 BMI

其实这个已经是电台第三次做出类似的努力第一次是 1933 年的 Radio Programme Foundation 第二次是 1937 年的 Bureau of Copyrights 不瞧说这两次都没成功说白了就是破产了毕竟再怎么运作你也要符合商业原理

这么机构如果你初中是想要为电台提供低价乃至免费的音乐版权那你去搞大量的有授权的音乐的资本投入呢也肯定被限制了你不可能花太多钱再加上呢运作这么个机构呢还需要钱从本质上呢就是要搞一个比 AICAP 利润率低但效率要高的类似机构这个呢当然有难度但是既然失败两次电台为什么又认准了这条路要走下去呢

这应该是看到了 AICAP 自身的问题说白了就是分钱不均 AICAP 用一揽子协议的方式解决了音乐演出的统计的问题但是因为没有具体的统计所以在收到的钱怎么分上就没有凭据了理论上应该是谁的歌实际演出中被用的多被唱多谁就应该拿到更多的版税但是因为没有统计那你就只能用其他标准

结果 ASCAP 想了个法子,把成员给分成了 ABCD 这样不同的级别分级的根据是词曲作者的资历,每家出版社的曲目数量,乐谱的销量,畅销金曲的数量等等这里面的资历和曲目数量显然是跟歌曲的受欢迎程度关系不大的而是偏向于老音乐人,老出版社,大出版社

这个也能理解在 AICAP 成立的时候肯定它的负责人都是圈子里头高望重的音乐人话语权高的也肯定是大出版社所以立下的规矩也很自然的偏向有资历的音乐人大出版社

而且这个系统也不是什么音乐人都能加入的你想加入 ASCAP 除了自己要经常发表音乐作品还有至少有两名现有成员推荐所以说 ASCAP 的成员组成严重受到他的创始人的组织影响主要以偏向受过正规古典音乐教育的在白老会和 Tim Pannelli 这样的地方他进行创作的白人音乐家为主像乡村音乐这样的创作者就大多被拒之门外了

比如著名歌手 Jim Autry 他就作为一名著名的 singing cowboy 唱歌牛仔在 1931 年时候就开始申请但是他怎么也进不了 AICAPAutry 自己说他想进 AICAP 就必须要有几个 AICAP 的出版商支持同时还要在 AICAP 认可的出版商那里有过五部出版的作品像他唱的歌对生活在纽约和好莱坞的人没有吸引力也就没有机会入选

但是 1934 年他转投了电影他出演了 Masko 的电影公司头拍的 B 级片西部奇幻系列电影叫 Fantan Empire 他在电影里演主角这主角就是一个名字就叫做 Jean Autry 的唱歌牛仔就 Autry 自己很快就成为了 B 级西部片之王出了无数部卖作片

从 1937 年到 1942 年每年都被评为最有票房号召力的西部影星唱歌牛仔让 Singin' Cowboy 这个形象就深入人心了于是在 1938 年的时候他就被 ASCAP 接受成烈士成员并且在第二年成为正式成员唱乡村音乐的白人尚且如此了 ASCAP 里的黑人艺人当然就更少了只有像 WC Handy、Duke Ellington 很少那么几个人

在 BMI 成立的时候,ASCAP 的分钱公示里有三成取决于个人和公司取目的数量和长期的受欢迎程度,两成取决于资历,也就是说只有一半的钱是奖励给当下走红的歌曲的。

虽然说呢理论上电台里播出的大量新歌呢才是给 ASAP 带来收入的歌但是这些钱里呢有一半呢去给了那些靠资历吃饭的音乐人和出版商所以呢让 ASAP 这个系统呢等于是现在的创作者呢给老音乐人挣钱养老

比如 1930 年嘛,ASCAP 规定,加入 ASCAP 十年以上的音乐人都会自动成为永久的 B 级艺人,也就是仅次于 A 级的第二级别所以啊,明白这个游戏规则的人呢,都会在入行第一时间呢,就争取加入到 ASCAP 在资历排队上呢,你先占好位置剩余的一半的钱呢,理论上呢,是由在电台里播出的次数决定了

但是在这个系列第一集里我们已经提过了这个电台里的播出数呢其实是出版商在节目中植入的数量既然是植入当然比拼的是出版商的投入同时呢因为只统计几大广播网在纽约的三家旗舰电台所以呢在全国各地的大量独立电台或者广播网副主台里的大量的自制节目没有被全国直播的节目那就根本没有机会被统计了

所以挣这部分钱的核心就是要把大量资源投在这几家电台上最早看清楚这个游戏规则的是好莱坞华纳在发明了有声电影以后很快当然音乐出版商就涨上门来了让他交版权费就是根据电影院的座位数量还有牌片量交钱华纳一算就知道这样被抽钱太亏了就反手买下了很多大的音乐出版商

对于华纳来说呢卖乐谱那点钱他根本就看不上他只是关心的是广播的分成华纳呢下重注在植物上在 1934 年的时候呢广播网上播出最多的一百首歌里呢有 25 首是华纳的到第二年的时候呢这个数量就升到四成了

不仅这样,华纳还发现按 ASCAP 的规则,小公司只要有棘手金曲,就能大幅提升自己的级别于是华纳就有计划的把自己的金曲分配到旗下的各个出版公司培养出一批级别虽然没有那么高,但是在 ASCAP 里却能够至少挣到一个投票席位的公司增加了自己在 ASCAP 里的话事圈,还把分成给最大化了

其他的好莱坞公司也就如法炮制了,到 BMI 成立的时候,好莱坞拥有的出版公司虽然在数量上在 AISCAP 里不到 10%,却能从 AISCAP 的广播抽成里拿走超过 6 成反过来,你看《乡村歌曲》,著名《乡村歌曲》出版人 Fred Rose 他在 1928 年加入 AISCAP,却只能归为最低的 4 级

虽然他在 Nashville 的 WSM 电台有广受欢迎的王牌音乐节目 Grand Opry 但是因为这个节目一开始只是在地方不被技术统计他一年只能从 AICAP 拿到 200 美元所以 BMI 的出现也可以说是电台试图挑战好莱坞对于流行音乐的垄断

1939 年的时候呢 NAB 呢开大会重新成立 BMI 注资 150 万美元 1937 年的时候呢电台呢向 AICAP 呢交了 590 万美元的授权费所以说如果你真的拿 150 万就能搞成这件事对于电台来说真是大有赚头啊有意思的是双方呢其实都是大资本控制的利益集团但在这场斗争中呢都试图把对方形容成是那个垄断资本家

因为当时毕竟是大萧条所以对大资本的敌意非常高中间联邦政府还跑出来对双方都发起了犯罪调查指控两边都在搞版权垄断这时候所以说非常有意思当时可以说是两边都是在一边抵抗联邦政府的调查一边相互较量但是万事开头难其实到 1940 年的时候 BMI 只拿到了承诺的钱里头的 25 万美元招了 4 名员工不过费了半天劲总算是运作起来

这时候 ASCAP 也拿出了自己的新协议要讲广播网电台要交每年毛数的 7.5%给 ASCAP 一个相当可怕的比例而独立电台略好一点交 3%到 5%的毛收入可以看到 ASCAP 意识到了竞争他选择了分裂独立电台和网络电台给独立电台降了价而像广播网这样的大垄断公司就要了高价

电台当然并不接受这样的条件了于是从 1941 年开始电台开始选择禁播 AICAP 的音乐一口气禁了 10 个月据说 AICAP 因此损失了 400 万美元与此同时 1941 年 2 月 BMI 拿出了自己的音乐授权模式

BMI 的版权费百分之百是基于当下的歌曲流行程度的什么歌放多,版权所有者就得到的就多 BMI 是一个新组织,所有成员都是新加入的,没有什么老音乐人需要保护所以它更鼓励作者创造新歌,而不是躺着靠自己的老歌挣钱可是你想要收版权费,当然有足够的歌曲做底当时的 Tim Pannelli,也就是美国主流的流行音乐创作出版商都已经被 ASCAP 收编的差不多了

BMI 想要挖角的话呢几率就非常低了为了解决歌曲库的问题 BMI 呢开始收集整理大量的没有版权的经典歌曲印成乐谱发给诸多电台同时呢 BMI 选择打开大门接收那些 ASCAP 看不上的音乐人说白了就是乡村音乐和黑人音乐的创造者和出版者当然在音乐出版界有一个极响亮的名字 Ralph Peer 就带着 Peer International Corporation 加盟了

1920 年 Pierre 在 Oki 和 Victor 一手开发了美国的 Bruce 和乡村音乐市场在 1927 年著名的 Bristol Sessions 录音里,乡村音乐早年的两大巨星 Carter 一家和 Jimmy Rogers 都在两天之内为 Pierre 录音,也被 Pierre 相中出版,成为了唱片公司的摇钱树

皮尔很早就知道音乐版权的重要性他自己开了一家出版公司负责出版他在为胜利产品公司工作的时候有一个非常非常神奇的合同他让胜利产品公司同意他用工资换版权把所有的录音的版权都签给他的公司而不是胜利公司后来他自己开了公司专门收集拉美和世界音乐他的加盟就为 BMI 提供了大量的乡村音乐和拉美音乐

除此之外呢 BMI 呢还拉来了老牌的音乐出版商 EB Marks 这也算是为 BMI 呢提供了一点传统的流行歌曲吧

1942 年刚才提到的乡村音乐之王 Fred Rose 就跟当红的乡村音乐歌手 Roy Arcoff 成立了出版社 Arcoff Rose1943 年的时候 Fred Rose 他亲自跑到纽约希望 AISCAP 的老朋友们能支持他们的乡村音乐出版业只要 AISCAP 肯出钱有 Rose 和 Arcoff 在 Nashville 的资源 AISCAP 可以锁定一大批乡村音乐的明星艺人这 Grand Opera 已经有了每周六晚上的全国直播

结果呢 ASAP 一看他的节目每周只有一个 30 分钟的节目是全国播的看不上没给钱于是 Rose 软身就去找了 BMIBMI 马上就给了 Rose2500 美元于是 Rose 就带着 Arkav 加盟了 BMI 所以相比起 ASAP 来呢 BMI 提供的音乐就广多了不再只是白老灰和好莱坞的那些音乐了

但是为了让这些音乐的所有者能赚到钱就要统计他们的歌曲被播放的次数这些歌呢在 ASCAP 统计的纽约的那几个大台里呢放的是非常少的因为那些台针对的是好莱坞和白老会打造出来的全国白人中产市场

BMI 呢他就请来了著名的社会学家也就是最早研究广播的 Paul Lazarsfeld 涉及了一个覆盖 150 家电台的统计这个统计覆盖的范围呢跟接下来几十年里呢 Billboard 告诉牌杂志的统计呢差不多不仅呢包括了广播网里的电台也包括了很多独立电台

每个月 BMI 会统计这些电台超过 6 万小时的播放列表这样一来像 Fred Rose 和 Royal Archive 的 Grand Ole Prairie 这样的节目就会被记录了主要在独立电台播放的乡村歌曲还有黑人音乐也会被收录这样一来当然就会刺激乡村音乐和黑人音乐的创作者因为他们就有机会从广播里分到钱了

这里得插个题,上期集播客里我们提到过 Lazarsfeld 对广播中流行音乐模式做的研究了这些研究实际上是在后来 1940 年代末 50 年代初进行的能有这些结果呢,估计跟 Lazarsfeld 自己当初设计的这些统计方法也分不开除此之外呢,这个统计里还有一个极重要的设计,就是 BMI 这个统计不分现场演出还是放长片

播出一次就发给版权所有者一分钱也就是说他认可了 DJ 放歌这种行为就算是独立电台的 DJ 就是你只靠放唱片也能靠反复播大量的播很多独立电台一起播同一张唱片来制造出所谓的金曲

否则如果按照老的 ASAP 的统计,这些 DJ 放的唱片都不被记录,那 DJ 的效果就显示不出来了,因为大家看不到也就没法根据 DJ 放歌的榜单来进货。但是 BMI 开始统计以后呢,DJ 对于唱片业的重要性呢,就被提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这样呢才能有呢我们在上一集节目里提到过的以 DJ 为中心的唱片销售产业链,这对于后来摇滚的诞生呢无疑是极其重要的。

BMI 虽然推出了这样的一套系统但是离站稳脚跟还有时日非常巧的是这时候的进播其实给了 BMI 一个机会并不是说刚刚诞生的 BMI 能提供多少音乐给广播电台而是说没有了 ASCAP 支持的电台收听率会受到多大的打击结果是电台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也就是说大家该怎么听还怎么听收音机并没有因为所谓的优质歌剧减少了就不听了这就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了

你可以说啊,这或许说明了 ASCP 代理那哥儿并没有多优秀,大家并没有多爱听,但这显然是不对的,虽然说什么叫优质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也远远超出这期播客能讨论的。

但是 ASCAP 代理的歌不管从什么角度来评价里面当然会有大量的成为经典的歌曲也有大量的当红的流行歌曲比如当时电影和巴尔巴洛会音乐剧里的大热的歌曲肯定都是会因为进播在电台里唱不了那你也可以说这或许只是因为大家需要广播虽然说节目内容水准下降了但是在当年广播作为主要的免费娱乐虽然质量下降大家也没得选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呢至少你会听到来自听众的抱怨吧的感慨说节目质量下降但是不管是听众还是广告商他们好像都没有意识到少了什么电台没有收到什么抱怨大家还是听电台放的有啥听啥除了和 AICAP 的榜单直接挂钩的节目比如 Yours, Hit, Parade 这样的节目收听人数下降其他节目都正常

其实这个事情之前已经有过一次类似的了只不过是发生在 ASCAP 内部 1935 年的时候华纳想逼着 ASCAP 改革取消资历制完全以播出数量分成为此他就宣布说退出 ASCAP

当时华纳一家的曲目就占了 AISCAP 全部曲目的四成包揽了白老会八成的音乐剧所以他以为自己一退 AISCAP 就扛不住了结果是没什么影响电台接着播 AISCAP 其他出版商的歌最后华纳只好又宣布回归 AISCAP

结果几年以后 ASCAP 自己又如法抛之以为自己的歌占据了八成的电台歌曲播出量如果禁播自己的歌曲电台就完蛋了结果只是又证实了听众不在乎

这种事其实也并不是只是在流行音乐里有的比如扯个远的 1987 年的时候北美橄榄球联盟 NFL 的球员闹罢工要求自由转会的权利结果 NFL 为了对抗罢工就像当年工厂退赴罢工一样找了一帮二流球员来临时登场顶替罢工球员结果居然收视率没有大幅下降这一下球员工会就撑不住了最后只好认输最后还是靠球员上诉打官司才拿到自由转会的权利

按理说嘛 竞技体育嘛 这里面的质量优劣是很明显的了一流球员和二流球员的水平差距肉眼可见了但是结果呢 就出乎意料所以只能说呢 对于普罗大众来说呢 娱乐的需求是第一位的而娱乐内容的质量呢 并不是那么重要的对于大部分人嘛 在娱乐消费需求面前呢 有娱乐比没有呢 强一万倍

但是听一首好歌比听一首烂歌也就强上那么可有可无的一丢丢吧尤其是当娱乐消费本身是免费的时候就更是不会有什么人会抱怨这一点你只要仔细观察广播的诞生就能明白广播在刚刚诞生的时候可以认为存在两种基本模式一种是 BBC 式的现在我们提到 BBC 当然想到的是这是英国国有公司制作了很多高质量节目

这样做呢当然有代价就是在广播一开始呢 BBC 并不能制作出足够多的被政府认可的高质量的节目来填充空间所以呢英国的广播呢是这样的有节目的时候就广播没节目的时候呢就没广播也就是说大部分时候你打开收音机调到 BBC 那个频道你什么都听不到就跟它不存在一样

BBC 的这个模式呢就是剧院模式剧院只有在演节目时候才开门早了晚了都关着门什么都没有 BBC 呢也想让听众呢像去看戏听音乐会一样对待呢他的节目就是说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要在本子上记下来几月几号几点几分在 BBC 有一个什么节目你记着在家里听啊

但是在美国广播公司就选择另外一个模式就是连续播出只要是电台时间从早到晚节目不能停你只要拧到我的频道就会有声音冒出来有节目在播所以在美国节目质量就只能是第二位数量是第一位在此之上广播公司最关注的

不是让听众知道什么是好的音乐而是养成好的收听习惯什么叫好的收听习惯呢就是每个节目定时定点播出这样听众不用想都知道每周六晚上八点打开收音机调到哪台放的是乡村音乐周中每天上午十点调到哪台听到的是谁谁的肥皂剧

所以说 The show must go on 是广播人的座右铭一旦这种习惯养成了就好办了节目质量时不时的差一点也不是大问题大众追的是这个节目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感觉

就像刚才提到的橄榄球大概也应该是这样每周六的大学橄榄球赛就被人调侃说是你爸爸每周六下午的娱乐这虽然是调侃嘛暗示说橄榄球的女粉丝太少但是也反过来说明周六看球呢对他们来说呢已经成为本能了

同样呢周六看橄榄大学橄榄球周日看 NFL 呢也是一种习惯习惯一旦形成就好像你每天回家以后打开冰箱门取出一瓶可乐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这就是一种长期的固定消费行为当然到现在这个动作可能已经变成了早上一睁眼就打开手机吧就算是你是在做播客收获最多的忠诚听众的方法呢当然也是稳定的更新而不是像我们这个播客这样有一单没一单的做

在这种商业模式下所谓的高质量内容是没有什么溢价权的除非你能垄断内容的全部供应否则没人会在乎你甚至很快会忘记你因为新的内容提供商会快速进入取而代之

这就是竞争能让好内容战胜差内容的也就在于竞争同样条件下需要选择的时候才会分出一个高下垄断意志的竞争也就让娱乐呢缺少了进化的动力就像鲨鱼一样不游就死了 ASAP 就是那条大鲨鱼独占了石牌一动也不想动这是很自然的事嘛作为商家躺着赚钱是最爽的了虽然明明知道有些竞争压力对自己是好的

所以就像刚才的 NFL 罢工 NFL 担心的并不是罢工本身他们担心的是被其他的竞技项目把观众抢走担心有人在这时候另起一个联盟事实上新联盟的威胁一直都在嘛 NFL 本身就是和对手联盟 AFL 合并成立的又在 70 年代他击败了 World Football League 的挑战 80 年代还压制了 United States Football League 跑题了回来说进波

没有垄断你就注定 AICAP 没有定价权,进波越久亏得越多最终 AICAP 决定妥协,但即使如此,它没有直接投降而选择向其中一个广播网伸出橄榄枝在 1941 年 10 月 NAB 年度大会前 AICAP 和几个广播网中最新最小最不正规的 Mutual Network 签下了授权协议,终于瓦解了电台阵营

接下来经过一番讨价还价,NBC 和 CBS 也都和 AICAP 签了 9 年协议双方各退一步,AICAP 改为从净收入中抽成而且是抽了 2.75%,下属电台只抽 2.25%就这个数字很多广播网下属电台还不愿意接受因为他们通过几个月的实践就觉得 BMI 提供的音乐已经足够了所以这场战争显然是电台的赢了

协议之后呢更有长远影响的呢当然是 BMI 活下来了现在呢 AICAP 这条大鲨鱼呢就不得不跟这条新来的小鲨鱼分食吃了所以 AICAP 呢也开始被逼呢小小的改变自己

把资历的统计占比压到了 15%把现场表演的统计升了 10 个点但直到 1950 年 ASCAP 依然不统计唱片播放现场表演的数据里有 6 成是之前 5 年的统计平均还有 2 成是当年的演出数量

这里也反映出了 ASCAP 和 BMI 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商业模式 ASCAP 和 BMI 的不同不仅在于他不愿意接受乡村音乐黑人音乐这样他看不上的音乐类型同时也在于他依然怀念一个老式的音乐生产和消费模式就是慢销

AISCAP 在 1914 年成立的时候还没有电台唱片也是从属地位当时的金曲是通过在院线里植入来营销大家通过买乐谱在自己家里演奏一支金曲一旦被打造出来它的生命周期是用年来计算的至少两年长了可以有五到十年这些音乐人就习惯了他们的同一首歌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地出现在行业杂志上出现在榜单上

但是呢随着流行音乐市场被开发出版商想要卖更多的歌每年却只有这么多天这些金曲的寿命也就变短了在广播出现以后呢新的商业模式呢就开始转向了高密度的集中播放同一首歌曲让市场饱和在短时间内呢创造出一支超级金曲然后在销售周期过了以后呢马上转向推下一支曲子

虽然说出版商呢在迎合这个过程但是他们其实并不喜欢因为乐谱的销售呢是慢的他需要购买者买回去自己练习掌握变得熟练了再考虑下一支曲子所以在旧的以乐谱为中心的时代呢音乐的分类其实是以乐器为中心的而不是以音乐类型分的你能演奏什么你能唱什么声部决定了你去店里买乐谱的时候去哪个地方看

这过程不像买唱片那样买了听听了买所以他们希望一首歌能在榜上的时间长一些给他们时间去推乐谱 ASAP 的主席 Jim Buck 在 1936 年他就抱怨说在以前还没有广播的时候要花上三到四年的时间让一首美国歌真的沉入大家的心底今天有超过 600 家电台一首歌不管有多精彩它也只能流行不到六周

很明显,Jim Bugg 描述的是一种完全不同的音乐体验,是在广播进入到千家万户之前的音乐体验,也就是在唱片普及之前的音乐体验。但是对于像我这样的五音不全,不可能靠自己的演奏去体验音乐的人,这样的体验自然是不存在的。事实上,这个以乐谱为中心的体系维系是一个维多利亚式、男尊女卑式的家庭关系。

家中的女性负责学习和演奏这些音乐给家人和客人听唱片和广播虽然没有改变女性的基本决策但是至少像各种家电一样给女性的工作减了负当家里人需要点音乐的时候他们只要挑张唱片或选个电台就好无需约约自己亲自上阵表演所以在新时代里 AICAP 环境的旧模式当然就一去不复返了这种一直进取吃十年的法子在 AICAP 的算法下也就彻底的沦为了两脑筋系统

广播随着它的成熟也就越来越和唱片契合在这个时代音乐才有了我们所熟悉的分类也给了听众新的音乐体验一种以聆听为中心的音乐体验在这个新体下广播和唱片一旦捆绑带来的是高密度的沉浸式的音乐消费要不停的推陈出新新人新歌新消费方式寻找和肯定自我所以 BMI 诞生呢

可能是促成摇滚音乐革命的最重要的却最不为普通人知晓的事件因为 BMI 的出现那些边缘被百老汇和好莱坞看不上的音乐也终于可以从流行音乐这个大蛋糕上切一块尝尝了也就有了更强烈的创作和推广的需要

实际一提是我们现在说这些边缘的音乐一般都是说这个乡村音乐呀 R&B 呀摇滚呀但其实呢他们还包括了美国的学院派严肃音乐在老的体系里呢其实也看不上这些美国自己的严肃音乐创作者对于他们来说呢欧洲的月亮更圆一点真正优秀的严肃音乐呢必须得是欧洲音乐人生产和演奏的而美国自己土产的音乐家呢最多呢算英武学舌永远是二流

在 BMI 呢,他们则专门设立了音乐会部门邀请像 Charles Ives 这样的著名的美国音乐家加入同时也鼓励出版新的严肃音乐作品让美国本土的新一代的严肃音乐作曲家作品也有了被演奏的机会也就刺激了美国严肃音乐的创作这个改变非常大,连 BMI 自己一开始都没有意识到它的意义在接下来的几年里的 BMI 算是举步维艰吧但是随着新老板 Kyle Havlin 的上任

BMI 慢慢就找到自己的生存之道了就是放弃传统的吃入全面拥抱由独立电台 DJ 主导的唱片金曲制造与传播的体系到 1950 年代中的时候呢广播电台中超过八成的音乐都是 BMI 授权的更重要的是呢这时候呢 AICAP 旗下呢已经找不到新的出版商了那些有报复的新出版商和他们的词曲作者都选择了对新人更加友好的 BMI 这时候诞生的摇滚歌曲当然也基本上都是 BMI 代理啊

到 1950 年代 BMI 自己就成为了那条大鲨鱼 BMI 的 Carl Havlin 也成为美国音乐出版业的代言人一个时代的标志感谢收听 Telish 前刊我们的网址是 telish.fm 也欢迎收听 IPN 旗下其他的精彩播客节目我们下次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