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85: Smooth Jazz | 一瞬间爆火，一夜间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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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的时候曾经学过一段时间的钢琴我当时学琴其实是出于自己的爱好并不是我父母的逼迫所以我其实很多时候弹琴我是乐在其中的我也会自己去探索一些东西那个时候在中国的钢琴界有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叫做理查德·克莱德曼这位来自法国的钢琴家创作了许许多多通俗流行的钢琴曲那个时候我觉得这些曲子好听极了

那大概是 1990 年代中期整个中国的西洋音乐可以说被四个人垄断了一个是来自瑞士的一个虚构的从深山里面来的乐团叫做班德瑞一个是把演奏会开到了故宫的希腊人雅尼一个是靠着一曲回家红遍大江南北的 Kenny G 以及我们刚刚讲的拥有超长的拗口名字的理查德克莱德曼

我后来自己买了一本他的钢琴谱我在练习完老师规定的曲子之后我开始练习水边的阿德丽娜和少女的祈祷这些都是理查德克埃德曼的名曲我在弹了一段时间的理查德克埃德曼之后我发现一个非常奇怪但是又让我非常爽的事那就是他的曲子其实从技术上讲并不难你只要集中练习一段时间就可以掌握大部分的技巧

但是这些曲子听起来又非常的唬人很好听那就会让人很容易觉得你钢琴弹得不错弹得很厉害所以那段时间几乎所有的家庭聚会在我爸妈的亲朋好友面前表演的时候我都会去演奏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曲子我自然会收获一片称赞但是我的钢琴老师并不是非常赞同我弹他的曲子他觉得这些东西对于我在钢琴上的进步没有一点好处

在我的人生经验里面啊,跟理查德克埃德曼相关联的记忆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说麦当劳他们放在一起反映了那个年代的中国人对于西方最初的接触和印象在我弹奏理查德克埃德曼的年纪,我的爸妈会带我去麦当劳过生日那时候我觉得,天哪,能把土豆切成条,然后放在油里炸一下的人,这人一定是个天才

然后我想到去用这个炸薯条去蘸番茄酱吃的人啊这人甚至配得一个诺贝尔和平奖但是人总是会成长的嘛所以后来我听音乐慢慢变多了我对于李查德克莱德曼这种音乐的启蒙我也开始避而不谈我肯定不是因为我觉得他的音乐不好听对吧我并不恨这个曲子因为少女的祈祷仍然是少女的祈祷水边阿德丽娜还是水边的阿德丽娜

但是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个说法应该有一个说法很准就是我不会用理查德克莱德曼来彰显我的音乐品味就好像我不会对别人说我说炸薯条蘸番茄酱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西餐料理是一样的作为一个爵士乐迷我一直跟别人说我说我在爵士乐上的初体验是在某一个留学法国的下午我坐在我那个窗户朝夕的宿舍里夕阳打在我的脸上

电脑里的网页版的音乐播放器刚好随机播出了 Nina Simone 的 You and I 我差一点泪流满面马上去看了这首曲子的名字从此便爱上了爵士乐我说错了后来我发现我说不对我第一次接触爵士乐并不是这次而是要在更早之前要往前倒很久在我的老家东北长春有一个高级的酒店应该是香里拉大饭店

那咱们今儿的节目呢就从这里说起大家好这里是 Y4Jazz 我是米周事实上我第一次接触到爵士乐是一种叫做 smooth jazz 的东西在 90 年代的某一天那时候我应该还是个小学生某一次我已经完全忘记什么原因了很有可能是借厕所我就走进了富丽堂皇的香里拉大饭店那是一个跟我那个时候的日常生活完全没有关系的氛围

但是当我走进了大堂的时候我听到了那个时候根本我还不知道什么是音乐风格的一个音乐非常自然在我的记忆当中这种音乐就跟酒店的那种高级感穿着西装的门童摆在大厅中央的大堂副理的那个办公桌以及萦绕在我身边的香味深度的绑定在一起这才是我最初的觉睡启蒙只是当时我不知道但是后来 smooth jazz 这种东西对我来说

以及对很多爵士乐迷来说就像理查德克莱德曼一样在人生的某个阶段我们也许喜欢过他但是我们大概率不会用 smooth jazz 来标榜自己在爵士乐上的音乐品味就好像 LALALAND 里面当 Mia 用 smooth jazz 来解释她自己对爵士乐的理解的时候 Sep 在内心里面是非常鄙视的我可以做什么吗

什么? 什么 Kennie G?我说, 什么叫高速音乐?你知道吗? 爵士音乐, 我知道的什么? 从我生活上我就是, 我觉得它很放松不放松, 不, 不,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它不是

不过说来说去不管你喜不喜欢啊 Smooth Jazz 这个东西当中还是名字里面还带了一个 Jazz 的东西而如果我们去看它的前世今生看它如何在美国爆火又如何在几乎在一夜之间离奇的落寞也许可以看出音乐的发展背后啊

其实也是社会发展的某种角度的映射 1950 年代到 1960 年代美国主流音乐市场逐渐被摇滚乐所占据和摇滚乐同时崛起的还有流行音乐这些音乐呢当然它让整个音乐市场的选择更加丰富但是对原有的爵士乐它造成了强烈的冲击爵士乐慢慢慢慢到了没有人听的地步甚至有人说爵士乐已经死了

举个例子,1960 年代末,曾经一票难求的爵士钢琴忧郁王子 Bill Evans 在美国的东海岸准备举办一场音乐会,结果他总共只卖出了十几张票。就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爵士音乐家们其实有两种归宿,一种是因寻守旧,或者换一种高情商的说法是忠实于爵士乐的原教旨主义。

因此他们拒绝改变,这一部分人当中,除了有一小撮成了现代艺术家,开始研究 free jazz,除了这小撮人之外,很多都是最后郁郁寡欢,最后就去世了。另一部分愿意改变的音乐家呢,他们转而去拥抱当下的摇滚乐和流行乐,试图用爵士乐跟他们去做嫁接,从而把爵士乐带到了新的方向。

具体对这段时间爵士乐分支发展的脉络介绍大家可以去听我们节目的第 82 期在这些融合当中啊出现了一种后来叫做 smooth jazz 的东西它就是流行乐跟爵士乐融合所生下的孩子在这部分愿意将爵士乐与流行乐相融合的音乐家当中最早的一位叫做 West Montgomery 他是个吉他手咱们节目在最开始的第三期就曾经介绍过这位伟大的爵士吉他手

West Montgomery 几乎经历了完整的爵士乐 Bebop 年代但在爵士乐逐渐没落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将爵士乐与流行乐相融合 1964 年他推出了一张叫做 Moving West 的专辑通常被认为是流行爵士乐的开始只不过那个时候 Smooth Jazz 这个词还远远没有诞生咱们来听一听这张专辑当中一首曲子 In and O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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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可以听出来 In-N-Out 这首曲子在旋律和节奏上虽然还保留着爵士的影子而且有着相对辉煌的管乐队但是总体上已经很流行了这张专辑值得人注意的是它的制作人是一个叫做 Crate Taylor 的人 Crate Taylor 作为唱片制作人跟很多知名的爵士音乐家都有合作这个人非常了不起他对市场有着非常敏锐的嗅觉而且自己有着超高的音乐品位

如今咱们熟知的 Bossa Nova 就是 Crate Taylor 一手从巴西带到美国市场并且发扬光大的在看到摇滚乐和流行乐队爵士乐的冲击之后他也成了一个坚定的改良者那么在 Wes Montgomery 跟 Crate Taylor 第一次合作之后他们两个人一拍即合 Wes 在上一个世代成为了 Bebop 爵士大师之后他又在流行爵士乐领域开创先河但这个时候的 Crate Taylor 他还在 Verve 商品公司打工

而 Verve 还是一家正统的爵士乐厂牌所以那个时候流行爵士乐还没有真正的大行其道当流行爵士乐真正成为主流还要再等三年 Cray Taylor 成立了一家以自己名字命名的爵士乐厂牌 Cray Taylor Incorporated 简称 CTI 专门制作流行爵士这个厂牌的第一张专辑仍然是跟 Wes Montgomery 合作的出版的专辑是翻录的摇滚天团 The Beatles 的名曲 A Day in the Life

在这张《A Day in the Life》推出之后当时远在英国的 Beatles 披头士乐队拿到了一张专辑

乐队的成员们都非常喜欢整张专辑里面透出来这种氛围感激动之下呢 Pedos 乐队的保罗麦卡特尼寄给了 Craig Taylor 一个录制他们最新单曲的 Let It Be 的磁带并且他大方的告诉 Craig Taylor 说 Pedos 乐队愿意授权你可以随时将这首曲子录制一个绝世的版本

事实上 Crate Taylor 也这样做了,1969 年,CTI 旗下的艺人爵士乐长笛手 Harbert Law 的专辑 Cryin' Song 当中收录了一首叫做 Let It Be 的曲子,这首正是 Beatles 乐队的创作。而 Beatles 乐队自己的版本的 Let It Be 则要等到一年之后才正式的出版。流行爵士乐就这样慢慢的发展时间来到了 1970 年代。

如果说 West Montgomery 在 1960 年代对流行爵士乐还处在一个实验的探索阶段那么随着流行音乐越来越受欢迎 70 年代流行爵士乐也终于开始走出了自己的巅峰 1975 年 Crate Taylor 的 CTI 唱片公司推出了一张名字叫做 Mr. Magic 的专辑这张专辑的音乐家是 Groover Washington Jr.

这张专辑一经推出立刻登上了流行乐爵士乐灵魂乐和 R&B 的多个榜单并且登顶了榜首获得一票听众的好评由于爱听的人很多这张专辑也随即成为了各大电台的常客在这之前呢跟 West Montgomery 一样 Groover Washington Jr 被认为是一个爵士音乐家

然而 Mr. Magic 这首曲子当中简单的 R&B 节奏毫无技术的萨克斯演奏相当简单的和弦让原本的爵士乐圈子对这张专辑嗤之以鼻甚至有的音乐家评论有爵士音乐家评论这张专辑说猫都能演奏 Cats can playGroover Washington Jr.和 Crate Taylor 对这种批评他们似乎并不在意

他们甚至将这句话 Cast Can Play 印在了专辑的封底用来展示一种怎么说呢爵士音乐家自嘲的态度因为在他们看来流行即正义至于这玩意儿到底绝不绝世到底技不技术那已经是一个看起来有点掉书袋的问题了就在 Mr. Magic 带领下呢涌现出了一众流行爵士乐的音乐家包括后面人们熟悉的 George Benson 以及他的那张爵士乐白金唱片 Breezing

我们且不说 Breathing 这张专辑对于听众和市场的影响 George Benson 这张专辑对于爵士音乐家们的影响就已经很巨大了相比于 Groover Washington JrGeorge Benson 此前的形象一直都是一个严肃的爵士音乐家一个原教旨主义的爵士音乐家如果你去听他早期的爵士乐专辑你听到的完全就是一个传统爵士乐那套东西

你想他曾经被 Miles Davis 选中加入他的爵士乐团所以从音乐家的角度来讲 George Benson 开始弹流行爵士乐就意味着一位受人尊敬的原教旨主义者也下海了有的人甚至十分痛心地形容这种冲击怎么说的无异于眼看着马龙白烂肚去演肥皂剧除此之外更让这些爵士音乐家们受到冲击的是 George Benson 以及这些流行爵士乐的先驱们

他们靠着自己的所谓的 smooth jazz 的作品赢得了一个个格莱美奖受到了异常的欢迎并且赚得盆满钵满这种反差感多少看上去有点像今天那些传统出版社的老师们望着那些抖音三分钟读一本书的大号那种既有点瞧不起又不理解还有点羡慕的状态随着这种音乐越来越流行播放这些音乐的电台开始遇到一个麻烦

他们不知道如何称呼这种音乐他们想叫它爵士想叫它 jazz 但这玩意儿好像又没那么 jazz 后来呢在一次针对听众的大范围的访台当中他们偶然从一个女性听众当中听到了一个词 smooth jazz 这个词忽然点亮了电台制作人和 DJ 们脑子里的电灯泡 smooth jazz 正好对应了音乐那种丝滑柔顺的感觉

而且在英文当中 smooth 还多少有一点闷骚的意思那么就这样 smooth jazz 诞生了 1967 年也就是 Craig Taylor 的 CTI 唱片厂牌成立的那一年一个西雅图的少年拿起了 sax 开始学习音乐他就是我们前面刚刚提到过的 1990 年代中国西洋音乐的四大天王之一 Kenny G

Kenny Gourlick 他的整个职业生涯几乎完全被 Smooth Jazz 所笼罩所以他最终成为 Smooth Jazz 的代表人物我觉得也没什么稀奇在他 17 岁的时候 1973 年 Kenny G 开始了自己职业乐手的身份相比于许多之前的爵士乐手 Kenny G 非常年轻所以他就没有那些对传统音爵士乐的这些执念就让他更容易地接受 Smooth Jazz 的一切

1981 年他推出了一张自己的同名专辑 Kennedy 几乎可以说是出道级巅峰拿到了爵士乐排行榜的第十名他的第二张和第三张专辑推出之后也都到了百万销量拿了两个白金唱片 1986 年 Kennedy 决定从西雅图搬去洛杉矶这让他离流行更近也让他的音乐能够第一时间在美国音乐的最前沿被播放

从那一年开始 Kenny G 进入了美国最知名音乐家的行列并且在商业上取得了极大的成功除了在美国本土获得成功他的音乐也越来越被美国以外的听众听到比如他在 1989 年录制的那张在加州 San Diego 演出的现场的专辑

里面就有第一次出现了一首曲子就是为中国人民所熟知的那首几乎每个商场关门必放的音乐回家 Going Home 关于这首歌我在一个音乐网站的评论当中看见有美国人说他来到中国在不同城市不同地方不同的商场打烊的时候都听到这首歌他以为这首歌是政府统一规定的

随后 Kenny G 得到了在电影当中配乐的机会这让他的音乐被更多的人听到就这样到了 1992 年他在商业上更上一层楼他的第六张专辑 Breathless 在美国卖出了 1200 万张在全世界卖出了 1500 万张专辑当中的 Forever in Love 获得了当年格莱美奖最佳契约创作奖

从此之后他的专辑销量几乎每一张都是千万级别的《Forever in Love》

1997 年肯尼治用一种循环吐气法的方法在一场演出当中不间断地吹奏了一个音长达 45 分 47 秒

而他做这件事的目的是为了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这件事在我看来特别的荒谬又特别的合理因为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这种事绝对不会是一个严肃爵士乐音乐家会要想到去做的事情但是作为一个 smooth jazz 的演奏者作为一个以商业为第一目的的乐手肯尼基这样做自然会为他带来更多的关注从而带动专辑的销量

而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不被叫做音乐家 musician 而被叫做 entertainer 对他来说似乎也无所谓事实上肯尼基确实也说过说如果自己需要演奏一段音乐第一时间他会去想这段音乐需要什么怎么制作需要练习多久仅此而已对于肯尼基来说对待音乐的态度仅仅是把他看作是一个活儿

那这自然就招来了爵士音乐家们的鄙视比如说爵士的吉他手 Pat Matheny 就曾经评价他就批评 Kenny G 他说他并不是一个高级的演奏者即便是在流行爵士乐当中他也不是一个高级的演奏者他表示 Kenny G 的争议在于他虽然卖出了大量的唱片但是他对于 Sax 这个乐器来说以及这个乐器在历史上达到的高度而言他根本不是一个伟大的音乐家

相反他是这个乐器的背叛者 1999 年 Pennedy G 推出了单曲 What a Wonderful World 听这个名字你就知道他是翻唱了 Louis Armstrong 的唱的那首曲子如果说之前他打着爵士乐的名号推出流行音乐的专辑还能让大家装作若无其事的话那这张专辑算是踩到了爵士乐迷的尾巴但在 Louis Armstrong 这种太岁头上动土他的这首单曲收到了很多特别的差评

被认为是对爵士前辈的一种不可原谅的听觉涂鸦就像他的这样 Kennedy 这种来自专业领域的差评和势不可挡的销量看上去是一个非常诡异的事情这是因为 Smooth Jazz 在诞生之初就是一个完全用来迎合市场的商品爵士乐场牌和电台会邀请听众做一些测试和调研他们会给人们播放不同类型的爵士乐让大家去在当中选择哪些是自己最爱听的

那么就在这一步骤开始事情变得有意思起来我们要知道这些测试和调研发生的时间是 1980 年代那个时代的美国除了我们说的摇滚乐和流行乐大型其道之外在音乐领域以外在社会层面美国也在发生着深刻的变革那个时候的美国经济可以说是烈火烹油人们第一次见到了手机电脑这些日后深刻改变人们生活的东西美国人登上了月球

飞出了太阳系他们成功瓦解了苏联的威胁结束了冷战彻底构建了以美国为中心的霸权体系在这样一个属于美国的盛世当中美国人需要聆听一种音乐这种音乐需要有一些符合盛世的特点比如听起来让人放松不会很激烈不会很吵闹这种音乐要有一种所谓成功人士的味道这既符合当时美国这个国家在世界上所处的地位也符合美国人的心态

那个时候美国崛起了一大批的中产阶级,他们的生活也急需一种背景音乐来衬托,这种背景音乐需要在主妇做饭,男主人在别墅的后院割草,全家老小去沙滩去海边度假,邻里之间开这种 party 烧烤的时候去播放,这种音乐需要在男男女女暧昧的聚会当中去烘托那种闷骚氛围的时候播放。

也需要在刚刚兴起的后来主导世界工业和经济的大型跨国公司的那些格子间里面播放你没听错现在看起来那些苦命的白领在这个工作刚刚诞生的时候还是一种很高端的职业工作的时候有 smooth jazz 作为背景音乐而这个时候 smooth jazz 几乎完全契合了以上所有刚刚说的那些需求

爵士乐诞生在早期的美国贫困潦倒的黑人社群成长于跟命运和种族斗争抗争的这个奋斗当中但到了 1980 年代属于爵士乐所有的过去都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当 Smooth Jazz 诞生之后他就好像坐在了祖上奋斗的家业上养尊处优的一个孩子人们不再需要知道爵士乐的来历不需要知道它是什么只要它足够 smooth 只要它足够闷骚就可以了

因为如此,1980 年代开始,美国各大电台在收到了听众们的返回之后纷纷开通了 Smooth Jazz 的专属电台 Smooth Jazz 的音乐甚至在一些电台里面被笼统地归类为 Beautiful Music,美丽音乐

在这个大类里面除了我们所熟知的爵士乐之外还有一些 R&B 灵魂乐流行乐和柔和摇滚也都被拿来跟 smooth jazz 一起播放有些电台啊给这些音乐取了一个更加暧昧的名字它叫他们 adult contemporary music 成人当代音乐

比如如今仍然频繁出现在大家歌单当中的有著名成人当代音乐代表 George Michael 发行于 1984 年的经典老歌 Carolous Whisper 就是当中之一 I feel so much your egoAs the music diesSomething in this calls to mindA silver screenYou're not dancingYou should have knownI had to cheat a planWaste the chance and time

We could have togetherWe could have lived this

but now who's gonna dance with me?and I'm never gonna dance againguilty feet easy to pretendI know you're notI should've known better to cheat a friendwaste the chance that I so I'm never gonna dance againthe way I dance with youoh ohto ghost your ghostthis is so wrongthat you had to leave

听了 Careless Whisper 你大概应该对这种美丽音乐这种 beautiful music 有了一些印象了说回到 smooth jazz 尽管做一个大类美丽音乐或者说成人当代音乐在 1980 年代已经是一个相当成熟的音乐形式但是还是要等到 1987 年

美国才出现了第一个完全以 Smooth Jazz 为内容的音乐电台位于洛杉矶的 KTWVThe Wave 从这里开始专门播放 Smooth Jazz 的电台如雨后春笋般在美国各地崛起从洛杉矶到堪萨斯城 Milwaukee 到丹佛再到芝加哥再到纽约

Smooth Jazz 电台几乎垄断了那个时候美国音乐电台的所有种类这种音乐被广告商看作是复杂的都市节奏通过调研呢人们发现 Smooth Jazz 的听众当中超过七成是白人中产阶级占了很大的一部分消费能力很强

这就让广告商更加喜欢投入这些电台看上去像是形成了一个正向的循环正向的反馈事实也是这样从 1987 年的第一个 Smooth Jazz 电台 KTWV 开始 Smooth Jazz 这种电台在美国称霸了整整 20 年然而事情发生在 20 年之后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如此繁荣的 Smooth Jazz 在美国的陨落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情那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2008 年初位于芝加哥的 Smooth Jazz 电台 WNUA FM95.5 运转一切顺利听众调研显示这家电台在全市的 25 到 54 岁的听众当中排名第五这是电台广告的主要付费群体当时的电台总监得出了一个结论 WNUA 电台前景非常光明这是年初的事啊到了 7 月份

WNUA 的收听率忽然开始暴跌相比于春天夏天的 WNUA 收听率下降了 20%那除了这个电台美国其他的 SmoothJazz 电台的收听率也都开始大幅下滑为此呢广告商纷纷离开媒体在报道这件事的时候说到爵士乐已经死了或者更确切地说爵士乐又死了一回但是这种突然的暴跌看起来非常不合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美国人几乎同时拥有了好像某种被诅咒的默契一夜之间他们像是商量好了一样一同抛弃这种曾经听起来高大上的音乐到底是为什么呢在美国啊统计电台收听率这件事一直是被一家叫做 Abitron 的公司在做在 2008 年之前收听率的这个统计啊主要是依靠 Abitron 这个公司对志愿者发放统计表格

志愿者需要在表格上面填写他们过去一段时间收听了哪些节目以及每档节目的收听时长志愿者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将表格交还给 Abitron 公司并且会因此得到一些小小的奖励而 Abitron 公司会根据收集到的表格去统计电台市场上每家电台以及每档节目的收听情况并且把这些数据对外公布这些数据对于广告商来说至关重要

因为这决定了广告投放的方向广告上当然希望将广告投放在收听率更高的节目当中而收听率更高的节目自然也就可以报更高的广告费但是市场上一直对 Apple 创这种找志愿者靠回忆去统计收听率的方式其实存在疑问的

首先我们说回忆绝对是有偏差的当人们甚至都想不起自己中午吃了什么的时候你让他就回忆说一周过去这一周他听了哪些电台节目那肯定是未免有些草率了嘛其次呢听众在得知自己的汇报结果的重要性之后也许不会特别的诚实比如说我特别喜欢某一档节目我可能就会为这档节目编造更高的收听数据那除此之外呢受访者是否在意给节目打分这件事儿

是否认真对待手中打分的这个权利也是个不可控因素对吧你不排除某些人为了得到奖励他只是胡乱的填写数据仅此而已那因此呢在 2008 年 Abitron 开发了一种机器这种机器的全称叫做 Portable People Meter 咱们暂且将它翻译成便携式计数器或者我们把它简称 PPM

便携式技术器 PPM 是一种全新的统计电台收听率的机器 Abitron 将 PPM 发放给受访的电台听众听众只需白天一直佩戴着它晚上将它放到插座上趁着充电的功夫 PPM 就会将白天听到的电台数据传回给 Abitron 这就避免了所有在统计电台收听率当中的一些个人因素

然而就在 Abitron 公司开心地认为他们这项 PPM 的发明能够真的为他们统计精确的收听数据的时候他们不知道就是这个 PPM 这样一个小小的机器直接杀死了 SmoothJazzPPM 这玩意儿具体的工作方法是这样的它是一个信号的接收器

这个东西显然不会像人一样通过电台的声音知道你在听哪档节目所以它需要在电台的发射端去预埋一些特定的信号这些信号它出现有一些固定的算法出现的时间是有一些算法的而且这个信号的频率比较高可以被埋在电台的主持人的声音当中或者说被埋在一些主流的电台音乐当中比如摇滚乐和流行乐但是对于 smooth jazz 来说因为这种音乐本身太轻柔了

因此 Abitron 很难将 PPM 需要接收的信号埋到 SmoothJazz 当中而不被听众所感知到因此 Abitron 在 SmoothJazz 电台当中埋的 PPM 的信号就要远远少于其他内容的电台我们知道发射端的信号少了接收端的信号当然就少了然后反映在纸面上 SmoothJazz 的收听率就大为下降了这事就这么简单

所以事实的情况很可能是 SmoothJazz 收听率也许仍然是很高的但是因为统计的机器和技术问题这些收听并没有被算进去广告商们不知道其中的问题他们只是看数据嘛发现收听率下降了因此决定撤销 SmoothJazz 电台的广告收入没有了钱 SmoothJazz 难以为继就这样在 2008 年之后这些电台大面积关停

一代闷骚爵士乐就此沉寂我们现在回头看很多人会说是 PPM 这个东西杀死了 smooth jazz 在技术时代一个技术上的漏洞足以让一种音乐类型销声匿迹

但我们说 PPM 是否真的是 SmoothJazz 从山顶瞬间滑落的罪魁祸首呢或者换句话说如果没有 PPMSmoothJazz 的命运又会如何呢我们如今提起 2008 年记忆当中一个直接的联系就是经济危机我们现在知道人们在经济上行的年代和在一个经济下行的年代喜欢听的音乐大概率是不一样的

换句话说,市面上流行的音乐在某种程度上是社会的一个切片当主妇们不得不离开厨房,需要找个工作养家糊口当体面的中产不得不卖掉大别墅,换到小的公寓里当一家人不再有钱去海边度假当邻居们再也没有钱去开 party 当男男女女相亲的时候直奔主题当格子间里的白领们被迫裁员的时候

你其实无所谓用来调研收听率的方式到底是一张问卷还是一个 BPM 人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关掉了广播中的 Smooth Jazz 转而寻求那些可能帮他们赚到更多钱的讯息了我怎么越说越觉得这好像有点像今天的播客世界感谢收听这一期的 Y4Jazz 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