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 欢迎来到《不明白播客》 我是主持人袁丽我们为什么需要新闻媒体作为一个做了 30 年新闻的人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要如此郑重地谈这个问题在中国 不夸张地说 新闻已死重大新闻事件发生后 公众连基本信息都无从获知在美国 媒体环境同样面临着严峻挑战
在这里缺乏真相不是来自新闻审查而是政治人物有影响的人物发布大量不实信息在社交媒体上疯狂转发同时机构媒体被污名化认真做的新闻报道不被看到今天我们请来了两位资深媒体人请他们谈谈媒体究竟是做什么的正规媒体是如何做报道的他们对于后真相时代媒体角色的理解以及普通人可以做些什么
李思盤是斯坦福大学访问学者他曾在南方都市报任深度报道调查记者汕头大学长江新闻与传播学院副教授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助校学者另一位嘉宾范文欣现在是香港大学新闻及传媒研究中心兼职讲师她 2017 年至 2024 年是华尔街日报报道中国的记者
他曾在上海为彭博新闻社报道中国商业和政治再早之前是纽约时报的研究员斯盘 文心你们好
我们现在面对着一个主流媒体被严重污名化的时代在美国川普说主流媒体是 fake news 是大众公敌在中国小粉红说国内最专业的一些媒体比如财新和新京报是摇媒好像只要给他们贴个标签说你是左媒呀白左呀就把这些媒体都否定了你们怎么看这些标签呢这些标签会影响公众获取信息吗
也許斯潘克也先說一下
对还有比如说接受外媒记者采访就是递刀子是吧文
文心你作为一个在三家外媒做过的记者可以说一下我其实是非常习惯被污名化了外媒在中国做工作经常面对这样的问题我比较担心的是你刚才说的
财新、新京报也会被称为摇媒的这种现象,现在看到的是国内的机构媒体的产出越来越难,媒体的生存环境非常不容易,这种情况下你拿什么来反击,你靠讲道理我觉得用处是不大的,你最后还是要拿出一篇非常过硬的稿子,让大家无话可说,无懈可击,这才是最好的反击,但这个是非常难的。
那我從你們兩個人自己的這個故事出發一下吧就讓大家來了解一下就對你們來說媒體是什麼媒體人是做什麼的你們怎麼來理解媒體在這個社會乃至整個世界扮演的角色也許你們可以從當初是什麼吸引你們進入了媒體行業說起
我是在 2002 年才到南方报社的之前我在上海也做过新闻但是我经常会说我真正的新闻的生涯其实是在南方报社开始的那个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对我个人影响是非常大的一个是 SARS 一个是孙志刚事件我在整个的大学跟研究生期间呢我关注的一直是农民工
那么孙志刚事件就直接跟我们长期接触的这个收容遣送制度是有关系的我为什么就是心心念念一直到南方工作的一个原因因为在我看起来当时的媒体里面对这个进城工作的农民工唯一没有歧视的就是南方的媒体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应该知道的就是南方都市报报道之后北京的法学者们许志永和腾彪他们是要求违宪审查
然后贺卫方老师他们还有一群对吧在当时中国这样的一个制度背景下面国家是不可能直接回应你这群人的诉求的但是确实就很快就是废除了这个社会显存制度在我看起来就是媒体它就是一个公共生活的基础设施
文心呢媒体当然是社会公器了我自己进入媒体是非常个人的一个兴趣所致因为我喜欢足球所以我想当一个体育记者所以就是从这样从一个体育爱好者变成了记者但是很快我觉得体育记者没什么劲尤其中国足球你们也知道就是没有办法支持你走那么久
幸好你没有做这个做这个报道男足的记者所以我很快就是从体育变成一个对新闻感兴趣但是决定做记者其实是因为社恐因为我比较用现在的话说就比较挨我觉得做记者可以帮助你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去跟人讲话这样因此而说变成了记者
我的职业生涯可能应该是开始在纽约时报就是大概 2002 年左右但是我的入行其实是在新华社我掌用当时在新华社听到的一个价值理念来解释为什么我能做这么久是当时的社长郭超人说的他说这个做记者
是因為要遵守一個價值取向的那麼它有四句話叫彼下有財產萬千彼下有回裕中堅彼下有是非取直彼下有人命關天我不知道新華社是不是真的在遵從這樣的價值取向但是我是非常認同這四句話的我覺得這也是支撐我和其他人
做这个工作的原因之一那到了后来继续做是因为我看了很多书觉得外媒还不错就是他们做的很多事情很有意思那么就有这个机会在外媒工作然后也做了一些我觉得能够支撑我一直走下去的报道
我和文心在华尔街日报香港的时候是同事但是我总忘了其实我们在新华社的时候也做过同事就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忘了这么一查是太久太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我们下面说一下有人就说你们这个报道的为什么整天都是这么让人看了这么沮丧的呢整天都没有什么好的全是负面最多的攻击我的就是你为什么整天都是说中国的负面新闻我们经常讲就是这个新闻到底提供了什么
那它首先提供的是一个环境监测的功能它是一个守望者它要先监测到危险对吧我相信就是说大家最需要新闻的时候是遇到危机的时候那这个在比如说我们疫情的时候包括一些大的灾难的时候这个是很明显的
就是哪怕是日常的报道我觉得新闻我作为主持人但是我忍不住要进来说因为我是做记者我做了 30 年的新闻我觉得我还是很有资格说这个我认为就是新闻就是要质疑权利
要 hold power accountable 对不对有权是有钱的因为他们是更有影响力你就是要去监视他们他们用他们手里的权和钱在做什么这不是很自然的吗那媒体如果不做这个那你整天去歌颂权力和歌颂这种的财富有什么意思呢这个时候我觉得就是很奇怪的大家老要去来质疑媒体做的这种事情就是完全没有意义
我想补充一点是首先我完全同意新闻当然是要报道问题的那问题会让人觉得这是一个负面的一个事情所以这个没什么好辩解的但是我也理解为什么很多人会有这样的想法一个是因为很多问题确实报道了也得不到解决所以
看多了呢就觉得很 depressing 就是非常的压抑所以这个媒体报道的功能在哪里确实有人有这样的想法有一类新婚工作者他们现在在致力于做一些解困性报道我觉得你把这个事实说出来这个是第一步至于我的报道能不能解困这个可能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不是记者可以决定的解困需要全社会的
不同的各個方面一起來參與新聞記者的工作當然是先把這個問題讓大家知道知道這個困難這個問題在哪裡才有後面解困的可能我覺得這些是不言而喻的東西
至于说另外一方面我也感觉到有的读者可能会觉得他们批判的是所谓的偏见就是为什么你只报道负面的东西不报道一些正面的东西是不是一种偏见其实这有非常可以值得深入探讨的地方我觉得 nuance 是很好的就是
你在报道负面的同时你把这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to be sure 的那部分这是重要的是一个专业的做法也是很多专业媒体在遵守的一个规范但这个做法要非常的谨慎小心你不能做成一个假装的平衡对吧斯牌你好像有话要说是吗其实我觉得因为解困型报道实际上是一个西方就是
就是说近年来提供的一个概念但是我觉得在中国什么东西是解困报道就是我说的孙志刚事件那个时代的那些报道才是解困报道那是有很明显的比如说你说司法不公正程序有问题反正各种贪官污吏还有那个时候很多什么真谛诸如此类的这种新闻
那这些是真正的很大的一个困境然后你把它报道出来了今天的中国在提这个解困境报道我觉得有一点无可奈何了就是那意思就是我们是来帮忙的我们不是添乱的但是
我想说的是新闻的功能它就是添乱它要把一个不好的事情公共化要让大家意识到如果大家没有这个意识这个问题就不会得到解决非常同意我觉得现在的解构性报道是一个积极的事情但是如果把它当成新闻报道的全部方向或者是最高的方向那肯定是有问题的
因为真正能解困的都是一些就是不那么系统化的复杂的一些问题就是很具体的很个体化的它并不是一个制度性的解决对吧今天我们要讲解困性报道它就不是一个制度性的解决然后我觉得呢其实解困性报道也好 12 年前后被虚构报道也好还有就是 08 年以后的公益报道其实都是新闻想办法在中国的这个不断变化的环境下想活下去的努力
所以我们才有新的不同的各种各样的这种概念出来是的实际上就是新闻就是新闻说句实话说那么多没有用对吧我们做新闻的其实就最基本的一些东西就是你是去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去把这个事情报道出来但是现在就是发生了事情根本就没有办法报道不允许你报道比如说飞机失事空难记者都到某一个地方你都没有办法接近出事的现场
你说再多的名词有什么用?就是东韩空难的时候,其实记者已经没有办法采访到很核心的信息了。我们都知道就是说记者比较容易进入的当然是苦主了。当时我记得应该是人物还是哪一个,就是非虚构媒体进行了一个家属的采访,然后就在社交媒体上被说什么,我最讨厌的吃人血馒头。
我觉得就是说其实大家真的是要避免用吃人血馒头这样的词这样的一个习惯的用语来随随便便来评价记者的工作因为记者的工作很多时候就是就是说越是有人血的地方越是需要记者越是需要记者把这件事情说出来把相关的一些
对就是复杂的事实也好深层的击中难反的问题也好要说出来那这本身就是记者工作的一部分就是有苦难的地方是最需要记者的
当时人物的记者是被网爆的很严重吧其实我觉得今天的记者今天的年轻记者是挺可怜的就是他们没有机构保护我们那个时候我们犯了什么错误你的领导去写检查但是你记者基本上还可以没事很大的错误你换个名字或者换个媒体你仍然还可以做下去现在是不可以的
就是记者说很多时候它赤裸裸地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然后会非常无情地被网暴而且我很多时候我认为这些网暴
有一些可能真的就是网民的这种恶意或者说是一种自发的动力但是有一些你是可以很明显的看到是有一些看不见的手在背后的我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这叫徐春禾吗就是有一个交码户在车站被枪击了对吧警察开枪了然后当时在这是个很大的事对吧这个场合他是不是适合开枪他是不是适合这样处置那么当时很多记者去
我记得是一个新闻学院的老师开的公司
公关公司的人在微信群里面告诉是黑龙江省吧黑龙江对对青安火车站对青安然后说没关系就是我们可以来找人写文章发文章来质疑记者的新闻伦理当时他只是说新闻伦理后来没想到大家都已经把吃血馒头这个词用的这么顺了
就是大家被社交媒体教坏了这些是反新闻的努力这些东西绝对是公众利益的这种背离但是呢偏偏是公众自己不加思索的去用这些词
我想补充一点的是以前不是这样的如果大家想一想我们经历过的历史动车 温州动车是 2011 年然后汶川地震是 2008 年嘛 对不对有很多报道是采访苦主 采访受难者找到这个事情的原因那么如果用吃人血馒头的逻辑那个时候是不是在吃人血馒头呢但显然大家都不认为是这样为什么呢 因为
四川地震是全国性的一个事件有足够多的人受到影响大家也知道建筑质量是一个问题包括动车大家都要坐动车所以大家都变成一个跟自己的利益息息相关的这个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回过来
到今天反过去说你看他们一直在吃人血馒头以前就是这样的现在又是这样但其实是同一回事对吧时代确实变了或者说社交媒体上的这种谬论确实有了一个很大的市场但是逻辑上我们都知道就是站不住脚的
此盘还有补充关于社交媒体在一开始很多的研究就是说社交媒体是一种解放的媒体它会让普通人都可以讲自己要讲的话了对吧但是今天呢我们会发现说社交媒体它经过种种的施加在它上面的治理术之后社交媒体变成了一种对
那种乐观主义判断的反面社交媒体反而让很多的需要新闻帮助的人付出沉重代价不仅仅是对记者另外呢就是对苦主大家有没有发现就是我们今天说的这个所谓的区块链啊就是蛆虫的蛆啊区块链那这一些就是已经做了很久的媒体他们
长年以来做的一个很重要的工作是什么呢就是去污名化苦主
因为没有人没有人是完美的对吧比如说江哥的妈妈她做错了什么呀然后在她女儿这个新闻早就变成旧闻了之后她今天还在遭受网暴我觉得这些东西它造成公众的这种莫名的恐慌那我觉得其实这些都起到了瓦解我们说的这个新闻机构的它的工作这样的一个作用
大家好,我是袁丽。你们刚刚听到的精彩对话背后有几十个小时的精心准备和制作,这需要阅读大量资料,花时间与采访对象沟通,只有这样才能问出好的问题,才可能进行有深度的对话。不明显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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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就是社交媒体上对于就是接受媒体采访的这个污名化也是非常的可怕就我前面说递刀子是吧递刀子单是就是后来在方方日记以后的一个说法然后再往前的还有什么呢就是叛徒啊什么什么之类是吧到 2019 年我觉得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中国的转向就我发现在中国采访中国人变得越来越难了但实际上呢这是我的记忆啊但我往回翻啊我一直到 2020 年疫情的时候
上半年吧我还能用微信去采访很多人还有很多人愿意跟我说话在方方日记以后就是接受外媒采访就越来越难后来我以为只是外媒面临这么难的问题后来我和一些中国一些年轻记者聊
他们说也是难得不得了就是现在大家都不愿意接受采访不管你是外媒还是就只要是一个媒体接受媒体采访就好像你完全不可以珠海撞车事件是不是我们扭石的记者去那采访他也没有说他是扭石记者他就是一个中国人的面孔
去了没有人愿意说没有人要说话的就大家都躲着走可能他们就是作为一个个人他自己可能也觉得排访不会带来什么好事对吧这递刀子之类的这说法还是威慑性很强的另外呢还有就是我们现在也广格化管理了你什么街道干部呀你出点什么事就早就跟你讲了你这个不能讲的
举个例子你是个社工组织然后你举例说你疫情的时候说比如说你是服务残障人士的你服务的人群遇到了什么困难这个跟国内的媒体讲讲没有问题吧因为他们有什么困难那你可以说出来那这样对他们可能有帮助呀但是呢假如这个报道发出来了然后你就被找谈话了那你怎么办呢
你的主管部门找你谈话这种敏感问题上发言这个会怎么怎么滴然后我们现在有很多法你知道吧就是你普通人有很多法律责任的你把这些告诉记者你可能要吃官司的那我是觉得就是说基本上就是把大家的这种公开发言的这个愿望就完全都浇灭了这样一种的大家都不去接受采访对公众是一个什么样的影响
公众他明白自己不接受采访是因为对我带来麻烦我不愿意我完全同意司判的说法就是这个麻烦变得越来越大跟记者打交道这个后果越来越严重这是大家不愿意接受采访的主要的原因我想补充的一点是说在这种情况下记者该怎么办我觉得记者没有好办法只能比
比以前付出更加多的努力就是说我以前可能要采访十个人我现在可能要采访一百个人那个概率会变得越来越低但是呢
我觉得记者也必须明白有人是会愿意说的不是所有的事情在很多事情上有人是愿意说的你需要相信你往撒得更大的时候你付出的时间精力更多的时候总能找到人愿意说话的因为他们需要表达自己的立场和利益所在我自己的经验是有的时候你不能因为想我这个采访可能会对对方带来麻烦我就不去做因为这样的话你什么都不能做因为每个都是
潜在的会带来麻烦的那比方说上海封城的时候我报告过上海的这个老人院的那个死亡事件吧这个其实是已经在社交媒体上传播开来的一个东西这个很奇怪就是大家愿意在社交媒体上 po 说我自己家人去世了可是你让他同样的这个事实去跟媒体去确认的时候他们觉得那是一个另外层面的事情就是
我自己说可以我跟你说不行因为跟媒体说就有个公共性就有点像我私下里可以说我甚至可以公开的说可是让我去法庭作证这个是一个另外层面的事情就是很多人当然是不愿意的甚至是我做这个报道会接触很多这个家属我怎么找到他因为他们自己已经说了对吧可是你去找他他就不行为什么呢怕麻烦怕
怕受到有关部门的关注最后我的做法是我告诉你我是谁我告诉你我要做什么我告诉你我理解你会碰到问题但是最后决定权在你因为他们的纠结是我说了可能我的问题会得到更多的关注然后
得到解决他们希望养老院能够对他们的家属死亡承担一定的责任他们是非常无助的需要有更多的社会力量来支持他们来参与那你不说的话你不愿意 go on the record 的话那你就得端打赌斗了
最后呢其实有很多人是跟我说了他们的故事然后据我所知每个人多多少少都碰到了麻烦都被找过都被找过但是他们不后悔他们不会觉得这个麻烦是你带来的这是他们愿意
承受的一个代价我觉得媒体当然不能够不负责任的说这是你的责任我不管就是你要做一个风险的判断对但是不能简单的因为有这个风险就不去做这样的事四盘有要补充的吗反正就现在就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吧就是说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哈哈哈哈
你想想吧当年那个 2008 年的时候那这种大的灾难前面然后当时是有禁令的呀但是好像大家就不约而同都不遵守那后来这个禁令也就不存在了对吧大家都一起去 push 去推这个线是吧现在大家全部都缩了回来了但是当然这压力是完全不一样的完全不一样
因为现在媒体回头可以再讲媒体的结果但是现在变成什么样子呢就有一个年轻记者他告诉我就是以前我只要说我是个记者我根本不用出示记者证或者什么的然后就有一堆的人要跟你讲事情对不对现在
可不是这样了现在你没有记者证就是很难比较硬一点的新闻你基本上很难采访到人然后有一个年轻的记者他跟我说你应该知道的就是说现在有大量的这种互联网平台他们有很好的记者这些记者呢也在有证的机构和没证的机构之间流动对吧都是一样的素质的记者但是
他没有记者证那就让公司给他传那个介绍信这还是苦主苦主最后要求他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拍照就是面对面的给他拍照拍下来就是我要留做你这个犯罪证据然后我为什么呢苦主为什么要要求这样子呢因为我觉得就是他们一种心态吧就是他们很担心记者会给他们带来什么不确定的麻烦
那这样他们有什么样的保护呢他至少知道这个记者是谁如果有什么人要找他谈话的时候其实你也知道就是苦主也很可能会把你交易了但记者本来就是公开报道的呀他报道出来他肯定的有关单位也知道是谁写的这个东西对其实这就很麻烦然后另外一个情况呢就是匿名化前段时间这个争议就是说新闻报道难道不是
要认一名吗然后如果你要用真名这个确确实实是让老的记者这一代跟年轻记者这一代就是有很大分歧有很大的分歧也很难沟通但是我觉得是要在他们现在工作的环境这个基础上去理解这件事情然后前段时间那个端传媒发了一篇文章讲某一个城市现在有欣欣向荣的书店文化
某一个城市对对对我就觉得好神奇啊为什么不可以说城市对这个城市是匿名的我还会看一点东西我有一天看到一篇就是讲年轻人的一个小的特稿报道然后看到里面这个年轻人好像我认识他好像我又不认识他然后呢我就问他我说这是你吗然后他看了半天他说我觉得也不是我我后来想想又是我然后
但后来我再想一想好像确实有人去有人跟我谈过我都忘了能想象现在的这种新闻文本的模糊的程度吗我接着四盘的故事说我听说的很多时候是这个采访当事人希望匿名或者模糊化对不对但是这种思维方式已经深入了包括业界就是记者自己的一个头脑里面然后他自己觉得
我需要保护你或者我需要这个不惹麻烦确实有引起了很多争议让大家都很烦所以甚至有记者自己在对方没有要求的这个情况下把他的身份给换一下给模糊化给编一个身份在上面这个是非常可怕的一个事情对为什么可怕呢就你们俩能不能说一下就是为什么这种的真实的身份是这么重要对新闻是很重要的呢
因为新闻本来应该是一个透明的文本就是说我知道什么然后我就告诉你我知道什么我知道什么地步我就告诉你我知道什么地步而且呢我不是我知道的是我从哪知道的然后
然后哪是谁比如说我知道一个跟新冠病毒有关系的一个分析我能去问居委会大妈吗不可以对吧那我一定是问一个医疗专家的那他的身份他是谁他要为这个言论负责任我写了他说了啥我要为这个负责任那最后你写的一团模糊谁也没有办法为自己的言论负责任
包括记者就可以瞎编了我可以编我采访了 30 个人其实我一个都没采访全是我的脑子里面想象出来的就是匿名化是一种妥协是在为了保护姓缘的时候不得不做的一个方法但是每种妥协都是有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公信力就是新闻媒体的公信力不是说我是新闻媒体我就有公信力它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当你用的
一些人的人物是匿名的时候那你怎么去证明这个人真实存在的呢就是是很难的那反而会引来更多的猜疑怀疑指责攻击
所以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用匿名来解决的或者说你在解决了保护信源的问题的同时你会失去一些可信度这是一个不得已而为之的一种平衡可是这个平衡不应该是一种初始设定
对 default setting 我们以前做的一些在特殊情况下特殊处理的方法变成了一个 default setting 变成了一个就是应该这么做的这个是一个很可怕的一个趋势好像实名现在是一个很难的一个事情了当然就是说这个就是做中国报道确实这是一个困境
因为就像我做播客一样的可以用自己真实声音的你看我们就经常会有人要求变声就是他们心里的这种恐惧我是很感激每一个人愿意上播客来受采访的而且很多时候我真的是很惊讶就是我们刚才说有那么多那么多的人愿意出来说话然后呢但是我有的时候也很吃惊
就有人他就愿意实名不变声出来说话但是每一次呢我就发现这种播客发出来以后那个下面的评论就是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子你怎么可以给他实名就把这个人你怎么为什么不给他变声下面就一堆的评论实际上每一次都是要沟通很长时间的这个事情对肯定是要问人家的
记者也需要尊重采访对象的主体性这个是一个很微妙的东西就是你不能够说这是他的选择不负责任你得对风险有一定的判断尤其是当你知道的这个风险更多的时候尤其是采访一些普通人的时候你得给他一点点心理预期心理准备或者说为他想着点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了解媒体以及媒体所面对的风险的但是说到底最后的决定确实也是在对方手里面
我觉得今天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得到就是公共发言带来的危险带来的损害很多人都讲到过就是他们在朋友圈发的东西比如被领导教育被也不知道被自己朋友圈里面的谁然后报告或者在微信群里面讲的话然后报告上去
就是类似这样的事情是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以前我们是觉得说记者要为自己的报道付出代价现在不是这样现在是所有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论付出很大代价就是大家都生活在恐惧之中是吧愿意出来发言的人其实是非常非常少的这些人呢肯定是记者要跟他们合适很多很多遍就是你是真的是愿意这样子吗但是
我认为可怕就在于这些人这么勇敢的出来说话还要被人去质疑你怎么就敢这样子你在裸奔吗完全不尊重人的这种主体性就是这个主体性是有两方面一方面就是他们愿意就有人就非常坚持我就是要实名我就是要把我最真实的声音发了出来他这么做有什么错呢我觉得
我觉得是啊就现在这种其实恐惧的蔓延是挺可怕的也就是之前油罐车的报道韩福涛我觉得特别有意思就是经济报的报道其实是比较含蓄的它是有些东西没讲出来的比如说这是什么品牌呀那具体的它是跟哪些厂家相关啊这个其实是还可以有很多信息增量的对吗没想到最后呢它的信息增量是谁报出来的
那是一个博主根据这种公开的货车轨迹的平台然后把相关的品牌跟相关的厂家给暴露出来了这个其实这个是最后一环呀就是你跟公众利益非常相关的一环呀可是跟进的竟然不是其他的媒体就是新京报已经很勇敢了对吧可是没有其他的媒体去跟进这个事情
关键是社交媒体上这些人真的是很讨厌我非常讨厌他们这样讲说韩福涛这个记者现在已经怎么怎么着了已经工作都丢了然后已经如何如何了反正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知道的消息而且还把蒋光州当年报那个读奶粉的山区清安奶粉的东方早报的记者的照片传的到处都是说这就是韩福涛我觉得这真是对
这对机构媒体的这种存在的极大的讽刺然后问题就是《新京报》也不会出来说我们的记者还好好的这个记者自己也不能出来说这个事件蛮典型的对 那我们就说一下就是你既然提到了这个油罐车就是前几天国内发布了记者之家新闻奖已经是第六届了是一个草根新闻奖
获奖的都是一些就是有公共价值的新闻比如说这个公共服务奖的大奖就是任何一个新闻奖最大的奖就是这个公共服务奖这就是媒体最基本的一个属性它是给了四盘刚才说的《新京报》的韩福涛关于食用油油罐车的报道但是我们也看到就是说这样的报道这些年就是一年下来都屈指可数真的是非常非常少而且很快就没有了
以前就比如说一个媒体美国现在也还是这样是吧一个媒体报了一个大的新闻出来那所有的媒体都要去跟着上去说我们要去报啊后面还有更多更多的东西现在没有啊你们怎么看这样的一个现象呢就是说做扎实的新闻报道需要具备哪些的条件呢
首先當然要有空間了對吧就是你要有空間做你不能說我還沒開始動手呢這個禁令就已經下來了你的編輯就說你不許去珠海莊人就是這麼一個案例吧我想就是
但是要做这种有关车这种类型的报道其实是不容易的这需要时间这需要金钱你要去搞清楚它的这个一步一步这个环节是怎么样的然后我觉得这个不是一个社交媒体可以完成的工作刚才说最后一步社交媒体它可以根据公开资料
点出来到底这个公司是谁这个是一个公民记者做的工作我可以比方说在电脑前通过网络上的开源的信息把这个事实进一步的推动但是你说去现场看去一个加油站一个加油站一个有关车的这个点去跟着走这不是一个业余时间可以完成的事情这要投入的这个精力太大了
微信你在三个媒体做过在《纽时》、《彭博》和《华尔街日报》你说一下你做的最长时间的报道做了多长时间
这个太多了很多对就是很多报道是好几个月才能完成的事情因为我作为一个中国人在外面工作我很难去国内采访有些报道确实是要做在这个电脑前做的是通过网络开源信息来完成的工作但你要一步步的这样走这不是一个一天两天甚至一个星期可以完成的事情比方说我做过一个
跟踪朝鲜黑客的这个报道这个报道需要做大概四五个月的工作量有的时候一个三四个月的调查甚至最后是不了了之是没有一个结果的为什么这样就是你去找一个点这些都是一个数据就是你要找一个数据要核实一个数据这个可能是一天两天可以完成的但是你的一篇比较扎实的报道这里面可能有结果
几百个上千个数据信息或者说这个 facts 事实那你每一个都要花很长的时间这样累积起来是一个相当大的一个工作量另外就是有一些资源可能公民记者他很难拿到我们之所以能够
能够最后做这档报道是因为源头我们是拿到一个硬盘这个硬盘是来自金正男金正恩的弟弟在马来西亚被刺杀了嘛哥哥对不起哥哥在马来西亚被刺杀了然后马来西亚警方不是抓了几个朝鲜相关人士吗然后没收了他们的一些
硬件设备我们的记者拿到了其中的一个硬盘我觉得这个不可能是由一个博主能够完成的事情对不对他这个硬盘如果他想要给出去的话只会给一些机构媒体的记者希望通过他们能够挖出一点什么东西来这个第一步就是一个
非常机构媒体不是所有的人能够得到的一个渠道因为你知道机构媒体会花钱就是付工资给人几个星期几个月的花这个时间花这个金钱去挖这个线索看看他能不能找到一些有意义的东西
这个是很难由公民记者来完成的公民记者非常重要尤其是在中国的这个语境下很多东西因为就是有禁令的就是先制的一个审查嘛就是你不可以做这个事情而互联网的这个封锁是一个后制就是有些东西出来之后被删除后制的这个一步给了公民记者一些空间去像斯坦说的我去通过开源的信息找到一些东西跟大家分享
可是机构记者能够做的这个工作能够投入的时间精力金钱是一个个体基本是在很多案例中是不太可能做到的那斯盘就说你教过很多新闻学的学生是吧你也培养了不少年轻的记者你怎么跟他说就是我们刚才说的在中国做报道这么难的情况下还要坚持去采访现场
要打很多可能被采访对象侮辱或者恐吓的电话要在社交媒体上去找人还要被挂出来但是就是不管怎么样就是还是要争取去找到当事人采访就是你怎么跟他们去说这些为什么重要你需要说吗我先问一下
其实我觉得就是说现在的记者这些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他们是社交媒体的一代吧所以他们好像特别就社恐这个词在我年轻的时候是没有社恐这个词我们年纪都太大了怎么讲呢实际上现在很多的媒体它也不太可能随时都提供出差机会了另外一点呢很多的重要的现场呢出了差可能它也是进不去
另外呢我觉得记者其实都有一个要练胆的过程尤其是年轻人吧我觉得新闻这个东西的特殊之处啊它是一个非常实操的东西记者是需要在现场成长的比如说我们要有各种各样的新闻源对吧比如说目击者呀当事人啊官方新闻来源非官方的新闻来源有专家学者有大众的这种意见的提供者也不可能这些东西都出现在网上的
因为社交媒体它本身不是一个就是它不是一个很均衡的一个结构不是这些东西都会出现在网上的现在你要在网上找官方的人容易吗你可能在网上找都是一些比较平均化的有一定读写能力的人对吧那现在越来越多的报道就真的就是聚焦于有受过点教育的城市的中产人群
然后大家能找到也就是这样的人但是我觉得其实新闻现场它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们去理解就是说这个事件它背后的议题以及背后的一个结构就在那样的一个特定的时间里然后在一个特定的空间里面就对于记者的成长非常重要当然了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个东西你通过社交媒体其他的媒介没有办法做到的但是你在现场就能遇到一些人还有呢就是这种信任社交媒体上大家看到平面的一个 ID 但是你到了现场你的人往那一站你怎么说话的然后别人对你的理解就是人跟人之间的这种信任的程度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我觉得现场是非常的重要记者这个工作它就是非常仰赖就是陌生人的善意但是你也需要时时刻刻记着你的信息的核实其实我觉得大多数人并不是刻意的撒谎而是他们会讲一些他们认为重要的或者是他们觉得有一些不方便讲的话你要去在不同的信息源之间去辨别那你在那里那是最容易的
但是你通过电话或者通过一个文字的信息你是很难做到这一点的
斯潘的话让我想起来很久以前做的报道有些画面还是历历在目的 2002 年非典的时候我们去内蒙古做采访当然 2002 年好像还没有什么社交媒体对吧但为什么去内蒙古因为在人民日报上看到说内蒙古要停课了就知道这么一点信息然后你到了那边去到一个医院发现一团糟然后会碰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医生
他面对着外国记者然后说我来跟你说在那种场景你碰到一个不是在网络上的人而是一个身处那种真实环境他需要把他所面对的困难所面对的这些一切经历向外界说这个是你在人到了那里你跟他有一个面对面的接触他才可以信任你他才可以告诉你这些东西这个不是一个
虚拟世界可以解决的问题就是社交媒体有非常好的地方就是它提供了很多信息我们没有人能离开社交媒体对吧但有的时候你会有种幻觉觉得你已经知道很多了
现在就经常听到一些人说我们不需要新闻媒体我们有微信公众号我们翻墙看一看 YouTube 和 Twitter 就有一样的也有很多信息我觉得社交媒体的这个信息爆炸让大家失去了想象力某些程度上是自然而然的你要想象有什么你是不知道的这个东西这是很难的然后当你觉得我什么都知道的时候你就没有这个动力去找更多的信息我觉得
一个记者他需要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是不知道的你以为你知道了很多事情或你只知道一部分我想举另一个例子是我最近在港大做讲师嘛美女讲师然后要带学生写稿子然后他们有一个 project 有一个学生想做的是关于殡葬业的一个东西关于一个墓地的一个故事就是现在香港要推行绿色殡葬然后他就想跟踪这个故事看看这个推行的怎么样对吧然后
他做了一些初期的 research 就是很多人他现在骨灰盒都摆不下的话骨灰要撒在海里或者撒在一个花园里面就是有一种就是花园安葬这种做法我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然后我觉得这个挺好的但是你要找到这个故事啊什么的该怎么做要怎么去找什么样的人采访就是我能知道一些基本的东西
然后前天我在去徒步的时候恰好经过了这么一个所谓的骨灰安葬处我就进去顺便看了一下然后看到里面也在堆绿色冰杖然后有一块地方是花园这个是专门撒骨
古灰的然后我一看不对这个所谓的花园其实就是一个大概三米乘四米的这么一个小土堆这个是我没有办法做在家里想象出来的就是你必须去现场看就知道原来他们说的这个绿色殡葬这个花园在这个古灰岸之处这个 physically 现实的存在是这样的一个东西就是我觉得
我就吃了一惊然后我就觉得你可能一直在社交媒体上看到很多信息但是有很多出乎意外的地方你是要到现场看到那个东西或者说碰到那个人你才会真正了解它是一个什么形状它是一个什么样的一个位置这是在于以前是一个新闻记者的基本功能我刚才补充一下就是为什么到现场人跟人之间直接面对的这种信任非常重要在于什么呢
就算你第一次跟一个采访对象见面跟第二次见面他跟你讲的话完全不一样而且很多时候你跟他多见一两次他会最后把他自己祖宗八代然后他自己的各种隐私他可能跟他自己最亲的人他都不会讲的东西全告诉你
所以这个是很不一样的另外呢跟新闻的意义我觉得是相关因为我都要去跟学生讲学生的作品嘛比如说有的学生他们妈妈那一代去他们叫夏海啊就是去澳门打工也是千辛万苦拿到澳门身份之类的这群女性可能别人看起来就是出身就很普通然后自己去挣了点钱然后拿到澳门身份了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东西但是你写下来了这就是历史
这就是历史这个跟你社交媒体那个一百多个字是完全没有办法取代的另外呢我最近特朗普的这个事情你们纽约时报的同事说他说特朗普他们的战术呢其实就是给你一天三四个让你处理你处理不了的那我觉得确实如此如果我上 X 的话
其实无论是反川普还是支持川普的那些信息都让我感到痛苦因为这已经非常戏剧性太超过我们的比如说对这个社会秩序的这样的一种理解了可是呢社交媒体呢反正大家也都不需要负责任对吗就是他们
他们会挑选出个别的信息然后用更加聋动的语言然后你一路看下来你就觉得痛苦不堪然后我看着我的朋友啊就是现在还在那痛苦不堪我就告诉他们我说我已经走出来了我走出来的方式是什么我只看机构媒体
他会告诉你他做了这些事情然后他不会只是强调他做了多么超过的事情他会告诉你说他这些事情引起了比如说民主党怎么反应共和党是不是有的人已经有点态度松动了然后呢民调发生什么样的变化他的评论他不是那种一百个字的评论他是一整篇文章不管他是比较乐观主义的还是悲观主义的他
他会给你一个有逻辑的结构你能够更清楚的就是说去看到靠谱的事实你知道就是说真实发生的是什么那如果他们有各种各样的意见呢这个意见背后是有事实基础的然后他是有逻辑推理的所以这个是很重要的一个东西这是只有机构媒体能给我的在这样一个混乱的时代我觉得我
我用一种那个对就是比较古老的方式找到内心的平静文鑫你有什么补充我觉得大家都处在一个细焦虑里面无论你是相信自由派媒体还是保守媒体还是机构媒体还是社交媒体大家的信息都太多了我知道你可能分不清哪
哪一个才是值得相信的媒体在这种情况下然后我又反权威啊或者是我反精英啊什么的我反白左啊 whatever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能理解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当然也是觉得四盘的这个解法其实是一个正解就是说你需要去
找到你能相信的媒体它能够给你提供更多的东西更长的文章更多的事实更好的逻辑然后可能普通人也有必要明白这个机构媒体是怎么做到这些的是付出了什么样的时间金钱有什么样的一套程序来保证它的产品是一个有质量的东西不是说每一个产品都是合格的对吧
就是媒体也有不合格的产品但是至少有这么一套程序这套程序是
社交媒体也好甚至是公民记者也好很难去完完全全遵守的你可以不相信一个机构媒体的每一篇报道但是我觉得如果大家能够理解机构媒体是有套程序的你如果能够认同这套程序比方说要事事核查比方说要给对方一个回复的权利比方说要引用信源你如果能够认同这套程序的价值呢你可能会理解这个
机构媒体跟社交媒体不一样的地方当然有些朋友他们就说反精英反主流媒体我就相信另外的一些东西一些
一些 YouTube 的博主我觉得很难把他们拉回来唯一能做的是你可以问他你可以相信他你可以相信他的观念但是他的程序是什么他是怎么来得出他的结论的他这个背后遵从了一套什么样的规矩你能说清楚吗你能够相信他所遵从的那个程序吗很多时候就不管是微信公众号还是 YouTube 我觉得还有推特上面就
实际上就是说有很多很多的观点他们实际上没有这个事实或者他们的观点是建立在完全不管这个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基础上的这个是我觉得好像是很难去改变的一个事情我觉得确实如此但是我觉得应该把中国国内的这种对媒体的不信任和就是美国的这种对机构媒体的不信任要分开来看所以我为什么说社交媒体教坏了或宠坏了呢社交媒体宠坏了在于什么呢嗯
可能在美国也是这样就是说以前的机构媒体可能对于读写能力没有那么强的人可能不是那么友好那今天可能有更好的比如说很短的视频诸如此类这些东西那他就把我相信的东西强调一百遍我觉得很开心然后就是很满意对我的生活对吧但是我觉得在中国不太一样就像我们说的在中国这个对媒体从信任
到非常欢迎和支持到现在的这种疏离和不信任它是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其实是我认为这个过程不是自然发展还是我强调的就是中间是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行动者的其实我觉得文心可以讲一下机构媒体到底是怎么做的其实我觉得很多人并不知道机构媒体是怎么做的
实际上就是很多人不知道机构媒体里面新闻和评论是分得很开的还有一个媒体的实时核查的这样一个过程就是要跟编辑要交代很多很多在和读者有交代之前你要和编辑要是一个非常透明的一个过程再一个就是说如果这个稿子发出来一旦有错误这个更正的过程就比如说文心
你写过一篇深圳日本学童被杀的这个报道里面就提到了安倍晋三被刺杀的时候应该是前首相但是发布的时候就是写成首相华尔街日报呢他没有说是我在网上改一下就加一个 former 嘛不就是钱嘛就好了嘛那为什么就是还要郑重其事的发一个更正其实就是这个媒体的这个大的机器它是非常精密的一环接一环的也许你可以稍微讲一下
我刚才前面说到的程序它有一个标准就是它有一套生产的一个机制这个机制是不能够违背的就是不是说每次我都能够做的
没有疏漏或者说这个百分之百的就能够得到执行但是它是有个机制存在的这个机制是大家认可的是需要遵守的包括更正更正的话前首项我在前面加个前字我就对了为什么需要专门下面还要不光要改上面的文章下面还要发一个更正我们叫 correctable mistake 就是首先这是一个 error 这是一个错误然后是一个可被更正的错误所谓可被更正的错误就是这是一个事实错误那相对于事实错误是什么呢
我比方说有个 typo 我有一个什么 the 漏打了或者我的一个那个字母我多打了一个字这个有的时候确实我们会在网上修补一下就行了因为这个大家看了之后不会产生另外一种误会可是当你是一个最基本的事实错误哪怕 90%的人都知道安倍是前首相而不是现任首相但是可能有 10%的人不知道你还是需要发一个声明的
因为你死的时候的一个身份和死亡这个场景是有关的嘛如果一个首相在那个时候被枪杀和一个他是一个前首相他的安保可能会程序不一样啊或者他大家这个刺杀他的人的这个心态会不一样都是相关的这个东西
这些是所谓的 correctable mistake 是需要发一个更正让大家知道我改了什么而不是说我改了就算了对吧这个更正本身其实对于记者来说挺尴尬的就是说自己承认说我出心大意但是对于媒体来说这个是一个公信力的表现这是告诉大家说我们是有错是要改的这个是我们的一个准则
那现实生活中据我所知不是百分百的情况下这个准则都得到了遵守但起码这是有一个程序的除了更正的程序外还有很多机构媒体的程序是在社交媒体上你看不见的比方说试试核查部分就不说了对吧另外你需要引用一个人的话你需要说这是一个引用
就是记者说的一个事实和你记者引用别人说的一个事实这是两回事就是说你稍微琢磨一下你就知道在逻辑上这是不同的两个东西 attribution 这个引用部分是我会经常看到的一个机构媒体和其他地方的一个区别当然有的时候机构媒体也做得不够好也会有的但至少我们有这么一个标准的存在第三个是 writer reply 就是当你的报道涉及到对他们有一些负面的批评或者是
跟他们这个利益相关的东西之后你必须去找他们问他们要一个评论问他们你们对这个怎么看你们有什么意见要表达的这个在中国好像很难因为是中国有中国的情况你报导一个政府的一个事情你去要一个 right apply 你可能这个稿子就闭掉了原则上你还是要给对方这么一个说话机会这些程序我觉得对经济
对机构媒体来说它是一个公信力对于机构媒体的受众用户读者观众来说我知道我买的是什么产品我知道我买的这个新闻产品它需要遵从一个什么样的一个制作标准这些东西是社交媒体它没有办法带给你的社交媒体的博主如果他犯了显而易见的错误他就会悄咪咪地把那一条给删掉
然后就结束了这是很不一样的我觉得像刚才袁丽讲说觉得公众号就行了朋友啊我觉得还有一个问题就恰恰是你说的就是说报道跟评论分开
他们不习惯他们喜欢你给我提供 10%的事实就好了你给我提供 90%的认知框架这样的话我才可以跟别人去吹牛皮我觉得我们也要理解就是社交媒体时代呢大家其实是很希望因为信息大爆炸我们希望能够有一个合理的认知框架但是呢我觉得这还是媒体赚不够的一个表现吧就是说没有办法区分事实和观点
这个我觉得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这也是但是同时我们也反过来说这也是机构媒体显得古老的原因我有些怀疑持这样观点的人不一定是分不清说这个报纸机构媒体是有评论版和新闻版的我其实比较他们可能会觉得新闻版也是带着观点的新闻版也是有这个立场只是用一种新闻的方式来呈现出来所以跟评论
没有本质的区别所以对我来说这个评论和新闻没有什么区别那对这种人你怎么说那就是刚才说的就是评论和新闻是遵从不同的程序没有做过评论但我的理解评论不需要遵守刚才我说的新闻的一些准则
他不需要有 right of reply 他不需要没错吧他不需要说一定要这个有一个 attribution 因为这可以是他的自己的 idea 对吧这个就是有很多这个执行方式是不一样的即使有的时候我写一个新闻是因为我有一个价值观我有一个态度在里面就是但有态度和我持一种观点我站一个队这个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区别我觉得这个是一些对于呃
机构媒体的批评者他混在一起我不知道是有意搞混了还是根本没有想过的一个区别
斯潘你之前就是提过这个媒体素养的问题你说你觉得中国绝大多数人都缺乏媒体素养的训练你能说一下你为什么这么说然后缺乏媒体素养的结果是什么还有就是说能不能说一下大家怎么可以提高自己的媒体素养我这样比可能不太合适啊这两年在美国生活我很惊讶因为我们以前看研究就是说美国地方媒体消失了呀然后报业兼并啊什么的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遇到一个就是我们租的一个公寓的事情然后我们的盯着户门大家去找律师的时候律师说我知道你们这事我们说你为什么知道呢他说报纸上登了我们那个小镇的报纸上登了然后呢后来我们就发现说真的
就是它一个小镇上的媒体我觉得它的报道的结构跟纽约时报也没啥区别所以我想说的就是中国人可能没有这样的就是我们从有报业开始报业就是一个城市精英的东西这样的一种文化消费品其实它就主要是在很小部分的一个精英才可以享受到即便是所谓的报业的黄金时代你看那个就是说东西南北中啊都会有自己的一些就是做的比较好的都市报
但是这样子的报纸它主要是集中在经济发达地区甚至你说在省会做到有这样的报纸的普及都没有做到那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中国的普通民众能有这个媒体素养其实这个也有点太超过了对吧还有我们的教育里面其实也都没有这些东西我甚至觉得新闻教育有相当的一部分也是非常糟糕的你看美国的新闻学院他们是很注重实作的
你看文心在那也是这样新闻学院其实不是太重视老师是不是博士但是一定重视就是老师你有没有五年十年的新闻经验因为新闻这个东西真的是你要做过然后你的生活里面它真的能造成影响大家才会理解新闻是什么我觉得最惊讶的就是我们这有一个公立学校据说他们的媒体大楼他们的学生媒体就有几十种之多然后新闻也是一门课程关键是加州市学生记者权利保护
最为完善的州应该说它保护的学生记者的这个权利它是比那个联邦的宪法的保护更完整我们附近三井城因为校长干涉了这个学生中学学生媒体对校园内部的性侵害的一个报道就是迫使什么的进行那点干扰然后现在是
他们这学生报的顾问就是指导老师和这个学生代告学校因为学生记者的这个权力保护的很核心的一个东西就是说学校不可以干预学生媒体尤其是不能进行
事前审查那我想问一下你说这些对中国的听众有什么意义呢新闻是可以批评的就像文静说的新闻是一个不断犯错误的这样的一个你说一个产业也好一个专业也好但是问题是你要批评新闻我觉得很有意思中国的新闻教育的一个特别好的一个特产就是新闻伦理的批判家特别多
但是你进行批判的前提是先得有新闻先得有新闻你先要认识到新闻有多重要你要允许新闻存在要创造那种能够让信息尽量公共化的这样的一个环境在这个基础上你要求新闻做得更好
这是我想说的当然就是普通的公众还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比如说你应该去支持机构媒体的记者进行有意义的报道那事实上我自己在所谓黄金时代我是觉得中国人根本不缺乏对媒体的信任我竟然看到说就是报社的记者无论是到哪一个国家只要有华侨一听到南方这个名字就绝对是就是说各种义工都上来了
另外就是我觉得就大家还可以做一些比如说你去支持那些做事实核查的去关注那些做事实核查的平台去支持机构媒体做有意义的报道这是我能想象的那文心你觉得普通人怎么提高这个媒体的素养呢
首先我不太愿意过于批评媒体素养普通人的媒体素养这肯定是一个问题这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问题我觉得是 比方说我有个亲戚他成天在问我说这是真的假的这是真的假的就是我试图回答这些问题然后帮他 fact check 我也试图说
我来教你怎么做 fact check 比方说你要看看这个东西有没有一个心源啊比方说你这个东西出自哪里啊可不可信啊而不是因为他说的耸人听闻你就会倾向于相信他或者怎么样就是但这个好像就是有点徒劳这不是一个反复做就能够增加一个个人层面的媒体数量的问题
然后另外一方面我觉得你也会很震惊说原来美国有那么多人相信这个阴谋论啊什么的那他们的媒体素养是不是更好呢也不一定但这不是一个比烂的问题对不对这不是一个比谁比谁更差而是说在一个后真相时代在一个社交媒体爆炸的这个时代对于激光媒体带来冲击的情况下大家到底需要什么大家到底
还需不需要真相还需不需要这个事实还需不需要确定性从哪里能够得到这些因为我不想变得像在为机构媒体辩护我能够想象的是一个比喻比方说这个因为新闻其实也是个产品跟其他产品有共性就是我能做的一个比喻是你可能可以看汽车大家都对汽车感兴趣那你怎么去辨别一个车的好坏可能现在的这个时代能够做出来的车都长得
挺光鲜亮丽大多数人不是工程师你可能要去想象的就是我不能光看着这个车
长得什么样或者说是不是蓝色的是符合我的这个颜色的偏好什么的你可能要去了解一下这个车是怎么做出来它的数据是什么比方说这个防撞能够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标准对自己想要消费的产品有一定的了解这个其实是大家在平时生活中会做的这个事情对不对那么碰到新闻媒体这个东西如果你把它当成一个
自己要消费的这个产品一个日常的一个东西你可能也要做一点这样的了解然后去想一想我接受的这个信息它的产出过程是不是是一样的这个过程我相不相信我愿不愿意接受我觉得这个是我能想象的所谓媒体素养就是你
你去了解你所消费的东西这样可能可以帮助你更好的判断到底谁更可信就机构媒体也有不可信的机构媒体对不对他可能遵从不同的标准然后他的倾向性可能确实过于明显了他的这个标准到底是什么这个是大家需要去了解也是我觉得
我们来聊这个主题的意义就是真的是到了一个需要去解剖自己给大家看我这个产品怎么做出来的时候了很无奈但是我觉得这个是有必要做的事情好谢谢那我们请每位嘉宾推荐三部书或者影视作品你们有什么推荐
文心你来说 OK 我想先推荐就是非常老套的这个新闻的相关的东西想先推荐三本书一本是那个 James Reston 纽约时报的很早以前的一个编辑的自传叫 Deadline 是他自己的一个生平的一个传记我
我自己是看了这本书了解了很多媒体的做法以及纽约 18 的做法以及媒体应该站在一个什么样的一个态度怎么样一个独立中立的态度吸引我的可能不是一个报纸可以去影响
这个国际大事而是在面对一些重大的事情上怎么样做出抉择另外两本都是华盛顿邮报的相关的作品一个是获得普利策奖的 Catherine Graham 就是他们以前的发行人写的 Personal History 这本书我看过两遍我特别特别的喜欢是特别好的一本书然后这本书应该是有中文版的有的然后当然这个书里面除了讲这个邮报的这个历史以外当然这个中间讲到很多水门事件的这个来龙去脉然后
然後作為一個發行人 作為一個報紙怎麼在這種情況下做自己的抉擇報還是不報 要怎麼樣報 面臨什麼樣的壓力就非常有意思跟這個相關的當時就是 Graham 水門時間時期的那個主編 Dan Bradley 他的一個自傳叫《A Good Life》講他的這個生平 他是怎麼做新聞的他在面臨水門時間的時候從一個主編的角度
做了什么这三本书其实是有很多类似的地方可以结合起来看来了解这个机构媒体在它的黄金时期在后真相时代之前机构媒体是怎么操作的最好的机构媒体他们的领导领袖他们是遵从一些什么样的价值观怎么样来面对这些挑战的时候尤其在面对压力的时候包括来自总统的压力的时候他们是怎么来处理这些问题的我觉得
非常精彩的真凭的一个故事但是也有一些现实意义在那里另外两个推荐的就是视频一个是电影纽约时报的 MeToo 故事的一个报道的电影版就是纽约时报两个记者怎么来报道这个 MeToo 事件我觉得它非常真实的
记录了这个记者的处境包括要去现场怎么样去追踪一个新闻故事要飞来飞去这个是自媒体完全不可能做到就是没有办法投入这么多时间精神精力去做到的事情然后看他们怎么碰钉子要采访好多好多人才碰到一个或者两个愿意说的人
他们也有这本书这个书也是一样的名字叫 She Said 我当时看完了以后我就说这本书就是一本新闻学校才特别特别的好第三个我想推荐的是柴静最近做的一期视频是讲重庆打黑的她这个当然也是一个社交媒体但是我觉得看她的这个有意思的有两点一个是一个职业记者在做
一个自媒体频道的时候他所遵守的一些游戏规则一些职业准则然后另外一个是他在讲这个重新打黑的过程中讲到了一些自己的采访的经历那期的内容是讲打黑但是采进了很多解释和自己表明的态度很多是在讲一个职业新闻人
他的选择是怎么样的他要遵守什么样的一个规则怎么样来判断什么是我该做的什么是我不该做的我怎么保持一个独立性对那期非常非常的棒一堂新闻伦理课而且是我看的时候就不停地感慨说十几年前中国的新闻是还是可以做这些题目的斯盘呢谢谢文心推荐的都非常好看我推荐的可能都是我的课上的学生要看的书
挺好的呀我相信有不少的年轻的记者或者是想要做记者的人会听这个节目一个是第一套小册子了就是叫德国教育的公民思辨课跟新闻有关的这一本叫做过滤气泡假新闻与说谎媒体我们如何避免被操弄有自觉地使用媒体的第一步它很好看嘛它就是非常容易看完的然后呢
同样的两个作者写的两本书新闻系的学生可能都会被推荐那一个叫就是它其实 Element of Journalism 然后中文翻译是新闻的十大基本原则我为什么推荐这两本书呢因为它跟国内的新闻教材最不一样的地方是它基于对记者的采访它的所有的总结出来的东西它不是在书斋里面推论出来的它的副标题是新闻从业者须知和公众的期待但是
但是这一本呢其实它是比较偏传统的那个意义上的媒体的那种总结但是到了互联网时代呢这两位作者他们又出了一本新的书叫《真相》
它是基于互联网带来的一些变化然后新闻业的这些规范发生了哪些改变很好看比较容易看下来它的副标题是信息操在的时代如何知道该相信什么我觉得这一本可能对于很多人来讲就是更容易看吧另外还有一个也是我课上的学生都是要看的一个英剧叫 Press 就是报社
卫报对他的评论也很有意思就是说觉得好像互联网一点影响都没有似的但是呢他里面呢
他每一集我觉得我都可以拿出来就是跟学生讲新闻到底是怎么做的因为他讲两家不同的一个是比较我们说的新色山的报社就是小报卖得好另外一家可能就比较像卫报这样的报纸有不同类型的新闻业在一个新的环境里面新闻业者他们之间的冲突是什么大家会有一些什么样不一样的理念但是大家
也谢谢大家收听我们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