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276 | 给骑手缴社保为什么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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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分钟 邦尼李七一个正在发声的商业逻辑关于平台为骑手缴纳社保的讨论已经持续了两周但有些骑手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一消息各位听众大家好 欢迎收听本期的一财播客本期我们来看看关于给外卖骑手缴纳社保这件事的讨论最终能否改变骑手们的处境还是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承诺平台需要支出多少

棋手还有哪些担心社保争议还会带来哪些连锁反应你怎么看棋手和平台的关系欢迎在评论区留言这场沸沸扬扬的讨论始于京东

2 月 19 日,京东宣布自 2025 年 3 月 1 日起,将逐步为京东外卖全职骑手缴纳 5 险 1 金,为兼职骑手提供意外险和健康医疗险,甚至连骑手个人缴纳部分也由京东承担。美团随即回应,称正在搭建骑手社保信息系统,预计 2025 年二季度开始实施,逐步为全职及稳定兼职骑手缴纳社保。

饿了么也表示早在 2023 年 2 月已启动蓝骑士社保缴纳试点并持续加大对稳定骑手的专项补贴力度和覆盖范围然而在骑手们的世界里这些公告就像平行时空的轰鸣第一财经杂志随即访问了十多位美团饿了么的专送和重包骑手他们都对平台为骑手缴纳社保一事持怀疑态度其中一位就表示平台给骑手缴纳社保不可能的就算是专送也不可能

事实上,关于平台为棋手缴纳社保的讨论已经持续了近两周但这位接受采访的棋手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一消息在他所在的棋手群里,每天滚动的消息依然是你今天跑了多少单我跑了多少单?没有一条关于社保的讨论一边是资本的热词,一边是底层的生存撕裂感正贯穿着整个行业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得说一下棋手和平台的关系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身穿黄衣和蓝衣的棋手被称为美团棋手和饿了么棋手但事实上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和平台并没有直接雇佣关系美团和饿了么通常通过多个外包公司层层转包棋手签署的合同形式多样许多人甚至不清楚自己的合同签署对象是谁

接受采访的这位棋手就说我们不属于美团我们是跟其他公司签的合同那个公司具体是干什么的我都不知道而一位江苏的美团专送棋手则表示自己在 2019 年和 2024 年两次加入美团外卖都未与任何雇主签订过任何形式的合同并且自己认识的棋手里也没人签过

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社会政策与发展研究系副教授陈龙指出,在外卖平台刚兴起时,其手大多由平台直接雇佣,所以,平台会与其手签订劳动合同并为其缴纳社保。但随着外卖业务的发展扩张,平台开始大规模推行直营转外包模式,外包公司通常不再为其手缴纳社保。

如今,其手大多签订的是劳务合同而非劳动合同这种模式决定了他们不受劳动合同法的保护而适用民法典因其雇佣的临时性劳务提供者需自行承担工作风险和责任

北京志成农民工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 2021 年发布的《外卖平台用工模式法律研究报告》显示外卖平台与骑手间劳动关系认定率不足 1%在陈龙看来规范骑手用工为其提供社保是平台经济发展必须面对的问题但现实是骑手与平台的劳动关系依旧模糊究竟谁应承担社保责任仍未有明确答案他表示我国的社保分为城镇职工和城乡居民两套体系

要给棋手缴纳城镇职工社保尤其是我们常说的五险一金需要先明确劳动关系

为了不让棋手等平台经济下的劳动者处于社会保障的盲区 2021 年 7 月 16 日人社部等八部门共同印发《关于维护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劳动保障权益的指导意见》打破传统劳动二分法的限制引入了劳动三分法将为参保棋手纳入制度范围希望在平台经济发展的同时能够维护新型就业形态劳动者的权益保障

意见提出新业态劳动用工的三种类型包括符合确立劳动关系情形不完全符合确立劳动关系但企业对劳动者进行劳动管理情形以及个人依托平台自主开展经营活动从事自由职业情形对于骑手等不完全符合确立劳动关系情形意见指导企业与劳动者定立书面协议合理确定企业与劳动者的权利义务

意见指出,对这部分劳动者,在社保方面,企业要引导和支持他们根据自身情况参加相应的社会保险此后,美团和饿了么两家平台在为棋手缴纳社保方面有过不同程度的尝试到今年,美团表示将为全职及稳定兼职棋手缴纳社保而京东的社保缴纳对象则是未来一段时间签约的全职外卖棋手

事实上美团和京东两者的社保支出压力差距很大美团的外卖业务已运营多年根据其 2023 年披露的数据高频起手数量约为 82 万人而京东的外卖业务则刚起步

单量的变化决定了起手的实际收入我们以全国城镇社保最低缴费基数来计算平台可能需要支出的社保成本以上海为例 2024 年上海城镇单位就业人员的社保缴纳基数下限为 7384 元每月如果企业缴其 5 险 1 金则需要每月为员工缴纳最低 30.7%也就是 2267 元而以北京为例

2024 年北京社保缴纳基数下限为 6821 元每月企业需承担至少 31.5%也就是 2149 元

目前,全国绝大多数二线城市的社保最低缴费基数都在 4000 元以上,企业缴纳比例通常在 20%至 30%。假设以 25%来计算,那么每个棋手每月的社保成本为 1000 元。按照美团 2023 年高频棋手数量计算,每年棋社保支出将达到 98.4 亿元。

上海交通大学安排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陆铭指出很多人认为起手的社保成本完全由平台承担但实际上平台只是中介除了雇主和雇员之外社保成本最终会进入企业的生产成本并转化为消费者承担的一部分所以这笔钱实际上是企业、劳动者、消费者、商家多方供单的

复旦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复旦大学公共经济系主任丰进称目前多出的这部分棋手社保成本由谁承担其实是不确定的有可能由企业承担也有可能由棋手承担甚至有可能由消费者承担这取决于谁更有话语权

具体来说,如果起手市场劳动力非常紧缺,那么社保主要由企业承担,如果起手的可替代性很强,单位缴费可能会通过降低工资的方式转嫁给起手此外,如果产品具有垄断性,企业可能会将劳动成本转嫁到价格或用金上,前者会导致外卖配送费的上涨,后者可能会导致商家用金的上调,从而进一步压缩他们的利润空间

最终,社保成本可能会通过多种方式隐形转嫁减少骑手的实际收入降低未来薪资增长速度减少岗位供给甚至加重骑手的工作负担对于消费者而言外卖价格的上涨可能是社保成本转嫁的最直接体现骑手也有自己的担心按照现行政策职工养老保险需要最少缴满 15 年等职工本人达到法定退休年龄后才能按月领取基本养老金

但是,很多棋手并不打算在一个城市久留,也不打算将棋手这份职业作为长期选择。根据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在棋手的世界艺术中的研究显示,目前在一线城市工作的棋手,未来五年,计划继续在一线城市发展的比例为 44.1%,不到一半。如果离开,社保账户怎么办?

以其手最关心的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来看根据目前人社部对参保人员跨省流动就业转移基本养老保险关系的规定是个人养老金账户的储存额可以全部转移但由单位缴纳的统筹基金部分只能转移 60%尽管后者并不直接影响个人拿到的养老金数额但从高收入地区转至低收入地区退休养老金可能会减少

此外,医疗保险所涉及的异地就医备案对于高流动性的棋手来说也是一种压力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赵青的研究显示棋手不愿缴社保,除了担心自己能否从社保中获益外另一重要原因是缴费太高,负担不起对于大部分棋手来说,社保缴了一时取不出来,现金才是实打实的

陈龙自 2018 年起从事棋手群体调研据他了解如今棋手的月收入普遍减少了 20%左右一旦缴了社保他们每个月拿到的钱就更少了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经济学副教授中国新就业形态研究中心主任张成刚曾做过多次新业态人员调研他发现起手最关注的是收入对社保的需求排在其后但他也补充道有可能过去大家默认这份工作没有社保也就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也许现在平台承诺缴社保起手就会对此产生期望产生需求

一位今年 37 岁的棋手接受采访之初对缴纳社保表达了反对态度我现在最重要的是多挣钱而且社保缴了又不一定能用上但在采访的最后他又表示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上社保毕竟年纪也不小了那么这场社保争议还会带来哪些连锁反应

目前无论外卖平台还是外卖加盟商、代理商都在大力发展重包模式其原因不难理解重包能降低用工成本规避雇佣关系带来的责任陈龙分析道以前重包是补充性的角色但现在感觉重包更像是主流角色

众包骑手的身份类似个体户与平台没有正式的劳动关系因此平台第三方劳务公司都不需要为其缴纳社保与此同时平台又不希望众包骑手过于自由因此通过引入激励和约束机制逐步增加他们的稳定性例如美团分别于 2019 年和 2021 年引入乐跑骑手和唱跑骑手

据骑手介绍,畅跑骑手每天必须跑够 50 单,乐跑骑手每天必须跑够 8 小时,从而给单量和高峰时段上保险。未达成要求的骑手会面临积分扣除、禁跑等惩罚。未来,随着三大外卖平台陆续为全职及稳定骑手缴纳社保,中包模式可能会进一步扩张,而全职岗位的比例将被压缩。骑手社保改革可能带来的另一个深远影响,是行业格局的加速洗牌。

一旦这几家行业头部平台全面缴纳社保其规划化效应和资本实力将帮助他们更好地吸收成本压力同时也能进一步提升品牌竞争力巩固市场地位但这也意味着留给中小平台的机会空间可能减少这些平台或因无法承担社保带来的成本压力而在竞争中处于劣势进而退出市场加速行业的垄断化进程

旗手社保的推进不仅影响外卖行业本身还可能成为零工经济保障体系改革的起点甚至推动更广泛的社保制度变革

按照现行规定,社保通常是五险一金整体绑定,但根据张成刚的调研结果,社保中起手最在意的是医疗保险,其次是工商保险,这两者的需求都是比较急迫的接下来才是养老,而生育和失业占比很低因此,张成刚认为,更适合的方式,或许是允许起手按需选择社保缴纳项目,而不是一刀切地要求全额缴纳

陆铭认为,大量骑手不愿缴纳社保的根本原因在于流动人口的市民化程度不够骑手的世界中调查了骑手的社会认同问题研究显示,6196 位骑手中超四成骑手对所在城市或地方缺乏归属感这一情况在一线城市更加明显在一线城市工作的骑手中,同意我感觉自己不属于这个城市或地方的比例为 59.1%

所有的受访棋手都提到他们几乎没有休息日有限的休息日也多用于补教或者刷快手抖音先有棋手体验使用城市公共服务参与公共活动这也就更难谈及棋手的归属感了陆铭建议道当前急需解决的问题就是在增加棋手的选择自由度的情况下促进以棋手为代表的灵活就业人员能更好地在自己长期工作的地方市民化这样可以避免相关人员跨地区流动后产生社保账户切换带来的损失

封禁还提出社保问题不应成为掩盖其他劳动权益不够完善的靶子当前外卖行业的劳动时间超长工作强度过大算法管理不透明劳动保障不完善等问题也同样值得关注实际上平台经济的社会保护问题社会保险问题本身就是新生事物各国都面临劳动成本与社会保障之间的权衡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法律判决也存在差异

目前,美国最大的外卖平台 Doordash 将外卖员定位为个体经营者或自雇者不为其缴纳社保优步的劳动关系认定则经历多次法律诉讼 2015 年,美国加州旧金山高等法院裁定优步司机属于雇员理由是平台对司机的运营和收费行为具有完全控制权

2019 年加州颁布相关法案试图正式确立平台司机的雇员身份却遭到多方抗议除了不愿支付额外成本的平台外司机群体中有人提出希望可以自由安排工作时间不想被管理 2020 年 12 月加州投票通过 22 号提案豁免优步等平台允许其继续将司机归类为独立合同工

而在英国事件则有了不同的结果 2021 年英国最高法院裁定优步司机属于雇员理由是优步严格控制了司机的工作内容定价、接单率和评分系统等司机处于从属地位说回到我们国内这场自上而下的权益突围会在多大程度上重构零工经济的底层规则这仍然是个待解的难题未来的制度设计或许需要在保障和灵活之间找到更平衡的路径

好了本期节目到此就结束了你怎么看外卖棋手这份工作关于给外卖棋手缴纳社保这件事你有什么想说的欢迎在评论区留言喜欢我们的节目欢迎转发分享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