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如果失败是动词，脱口秀是一个“失败者的剧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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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llo 大家好欢迎来到新一期的读本书本期读本书想要聊一个最近我在思考的问题那就是当下的脱口秀剧场算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失败者的剧场吗什么是失败者的剧场呢这个说法不是我自己创造的

我最早看到这个形容是来自南京大学文学系教授陈天老师的一篇评论就大概好几年前吧然后我因为这个标题呼唤一个失败者的剧场点了进去

我当时对于什么是失败者的剧场太好奇了然后那篇评论的对象呢是美国剧作家马迪拉·马约克他于 2018 年获普利策戏剧奖的一个戏剧剧本叫 Cost of Living 当时国内还没有引进和翻译于是我读到的就是他的英文的原剧本

然后大概在今年下半年吧我就看到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了马约克的剧本然后这个剧本收录了马约克早期的一个剧本《铁界》和这个《Cost of Living》然后中文翻译成《生之代价》然后

我是觉得私心很希望大家能关注一下剧本的出版就是因为我觉得国内会出版的剧本个人感觉质量都还比较高因为剧本的销量本身就很低嘛所以可能它在质量上的保证也比较就是比较保证它的质量

然后我也是之前看脱口秀线上节目的时候我就看到小佳她的后采里面有提到她最近正在演一部戏剧然后那个一闪而过的镜头呢被我捕捉到了我就去查了一下结果就发现小佳排的那个戏剧果然是生之代价这个剧本然后以上就是一些基本信息也是想要一步一步和大家推导出我为什么要做这期播客

然后现在说回什么是失败者的剧场在陈天老师的那篇评论里呢他提到马悦克这位剧作家创造了一个失败者的剧场表现了疾病 贫困 失业 隔阂 牺牲 丧亲等各种意义上的失败然后呢

然后他在那篇文章里面还回过头去梳理了一下戏剧史就发现那些经典的戏剧形象主要都是失败者如艾斯库罗斯的悲剧主角不是胜利的希腊人而是失败的波斯人

一个失败者的剧场不仅满足于讲述失败者的故事而且还应该考虑从排演制作层面使现实中的失败者获得可见性然后这里就要提到我第一次读马约克的剧本的时候我被提醒关注到的

就是因为我自己一直以来还是读了一些剧本国内国外的都有但确实是第一次读生之代价这个剧本的时候看到作者会在作者提示中明确指出这个剧本里的残障人士要由现实生活中真正的残障人来扮演

然后这次中文出版的时候我就专门翻了一下在这个正式的剧本开始之前是否有保存作者这一演出指示的部分然后就我发现他也的确就是保存了

可能这是很小的一个细节但就是这个细节让我想到国内在排演这个剧本的时候他们也找到了扫家嘛这也证明我觉得我这个提示是很有必要的很有意义的而且我们的创作者也有在遵从这个原剧本写作者的要求让过去被隐形的人在舞台上被看见就是让这些残障者不再被一些专业的表演演员去代替而是让他们自己来演自己

《生日代价》这个剧本我自己很喜欢就是我觉得这种英文剧本它翻译成中文其实会有一点吃亏吧因为英文翻译成中文以后会有一点个影然后节奏也变得有点奇怪但是我依然想说的是这个剧本是一个非常好的剧本好在呢马约克他并没有把残障者放在一个低位去写

你会发现在这个剧本里面权力关系在不同的情境里是会发生变化的然后马约克他也没有去刻意美化任何一个人

比如他在这个剧本里面呢写了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二代移民杰西他因为贫穷就是有小偷小拿的习惯他在这个剧本里面呢就是他作为一个作为一个照护者这样的角色他在自己的雇主家偷了雇主的一个

然后我觉得这是创作者非常宝贵的地方

这也是我最近意识到创作者其实是要克制将自己的审美道德施加在自己的角色身上才有可能去还原一个真实的可信的人马约克在生殖代价里呢写了两组关系四个人其中有两个是残障者然后有两个是看护者下面这一段关于这个剧本的介绍是我直接引用的陈田老师的介绍

这个剧本大概就是讲了自小患有大脑性瘫痪的普林斯顿大学博士生约翰他招聘了一个新的助理这个助理就是年轻的二代移民杰西帮助他每日洗漱更衣还有一个关系组是遭遇车祸导致四肢瘫痪的中联妇女阿里不得不接受她正在办理离婚手续的丈夫使这个失业的卡车司机艾迪成为她的新护工

这两条情节线是平行展开的他们只在尾声产生了交织而且这个交织的理由也不是什么情节上的圆满用陈天老师的话说是从剧作法讲放弃人际关系和情节意义上的闭环是为了在主题意义上构成整一性及难以支付生枝代价的两个人抱团取暖陈天老师那篇评论的末段

他呼唤了一个中国的失败者的剧场他认为如今的剧场太执着于成功这不是剧场而是剧场版的成功学讲堂

然后就因为我最近密集的看了三场脱口秀演员的线下演出还读了一些关于就是人物写的关于脱口秀演员的报道以后呢我就又就是我就想到了陈田老师的这篇评论然后我就又回去重新读了一遍这篇评论我突然意识到那脱口秀剧场在当下的中国算一个失败者的剧场吗

其实脱口秀近几年呢越来越成为了一种大家当下去探讨各种议题的媒介我觉得对我个人来说除了它是目前肉眼可见的能够及时回应当下的能够让人参与其中进行表达的媒介以外还有就是脱口秀的舞台是真正意义上的失败者的舞台

及脱口秀的话语权是没有准入门看的这在其他领域基本不可能就是观众笑了就是唯一的标准这里的失败者当然是打引号的一个失败者因为不同人对成功失败肯定是有不同的定义或者说在更大的事业里每个人都在经历各种意义上的失败而讲述那些失败的段子也总是更容易得到传播

因为在今天我觉得尤其是最近一两年好像整个社会情绪都充斥着一种失败学情绪就是包括我们去看一些非虚构的报道好像也都是在写一些谁是谁失败了的这种稿子就现在不再是成功学了而是失败学过去的叙事可能是说我们看一看一个普通人是如何成功的而今天的叙事是我们看一看一个普通人如何失败

他失败了而且还不至于死到底还能扑腾两下

然后我最近不是去听了两个脱口秀女演员的专场吗然后他们线下的现场都挺火爆的但比较有意思的一点是就是这两个演员其实是非常不一样的演员无论从创作风格到个人经历都非常不一样他们的语言甚至也是非常不一样的一个是讲英文脱口秀的小天王一个是有方言夹杂的王月

但很巧合的是在他们段子里面都有一个家暴父亲和一个所谓出走的母亲我后来在想这是不是巧合呢因为再往前我又去听了一次 Echo 的拼盘然后听过他的线上节目的也知道其实在他的段子里面也有一个出走的女性不过是二姐不是他的母亲

父亲在他的段子里面更多是被隐行了这个跟创作者自己的创作思路有关系然后我就意识到

对就是不管女性她有着怎样的不同的背景但是在他们的段子里面他们是有一部分是共享了同一个语境的就是父权的失落这个失落如果让我去具体的去分析的话我又觉得好像是跟整个当下社会这种核心家庭的失败有关系

好像是一种集体情绪这种集体情绪就导致我们在听他们分享家庭这部分的段子的时候会有一种共同度过的体验就是类似我听到了我经历了我度过了而你此刻演员此刻站在我面前堂堂正正握有话筒你还不错我们也都不错

然后这里我就想提出一个可能还不够成熟的观点就是我会觉得成功学的衰落是必然的因为成功学是男性定义的叙事是男性创造的神话而女性在其中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的要成功的话就只能复制男性的做事方法男性的谋生之路

而失败学是女性的叙事因为女性或者弱者少数人在一个由男性定义的世界里注定是失败的于是我们的叙事就是打引号失败者的叙事或者说父权制的衰落必然意味着失败学叙事的崛起因为成功不再是一个结果不再是一个故事的结尾而人只要走在途中就必然会遭遇失败

因为失败是动词这让我想到为什么近两年我非常喜欢读一些移民作家的书就是移民生活本身就是一种失败因为如果母国够好的话人们为什么会选择离开呢

这几年我非常有意识地在关注李云 王欧行或者许华这样的作家也会订阅一些去到海外生活的创作者的 newsletter 去年最喜欢的一部作品也是乌格雷希奇的《疼痛簿》我觉得在这些书写里面他们有一种共同的基调就是失败然后失败作为这些作家写作的一个大的前置背景

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他们的语言也是失败的他们很多是用非母语写作在非母语的地方生活我很喜欢一个作家叫王欧行他的小说和诗歌目前也都有在国内出版

他大概两岁的时候和他的六位亲人移民到美国一起住在一套一居室的公寓里面他的家人都是文盲他是家中第一个学会阅读的人在他的小说里面那种失败感的气味我觉得也很重就是我感觉就是成功的叙事可能才是连续的而失败的叙事就是破碎的

我想在这里分享两段王欧行的小说就是让大家大概地感受一下他写作的那种基调我再来一遍吧亲爱的妈我书写是想抵达你虽然我没写下一个字你你就又远一个字我书写是想回到那一次在弗吉尼亚的某公路休息站你盯着卫生间旁边自动售货机上方悬挂的路头标本满脸惊恐

鹿角的影子打在你的脸上上车后你不住地摇头搞不懂他们弄那个干啥难道他们看不见那是具死尸吗死尸就应该消失不该被永远盯在那里我现在想到了那头公路想到你盯着它黑色的玻璃眼在那毫无生气的静念中看到你的影子你被扭曲的身体

可震动你的并不是动物的头被砍下后挂起来的丑相而是标本本身象征着一场永无结束的死亡一场当我们经过它去上厕所时都会不断死去的死亡你第一次打我的时候我应该是四岁一只手一道光一种惩罚我的嘴火辣辣的疼那一次我试着像卡拉汉夫人教我的那样教你练书

我的嘴唇靠在你耳边我的手放在你手上文字在我们头下的影子里流淌但那种行为儿子叫母亲颠倒了我们的等级以及随之而来的身份而这些在这个国家里本就已经被撑到了极限结屑巴巴之后失败的开始之后句子扭在或卡在你的喉咙里之后你某的和尚书

我不需要念书你这么说的然后面容扭曲的推开桌子我能看就这样我不也活到了现在吗

然后前几天呢我采访了一个脱口秀演员是一个我非常喜欢的脱口秀演员他跟我也是非常不一样的人就是我们从小的生活环境也非常不一样我算是一个新人记者吧然后我也想在这期播客的最后分享一点我想分享的一个采访的片段吧

就是我那段时间不是密集看了几场演出吗然后我就跟采访对象说我说我最近在反思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很好的脱口秀观众就打个比方假如演员的段子他想要传达的内容是百分之百我知道这个段子听到 60%是好笑的但是听到 90%我就会笑不出来

然后采访对象就问我就是是一个我当时没有想到的反问因为我我以为他会直接回答我听到六十怎么怎么样听到九十怎么怎么样但他就反问了我一句他说但你会控制到六十吧我说会就是我会把超出六十的部分留到演出结束以后因为我觉得如果我

就是我超出 60 我想到 90 我觉得在演出的当下如果我不笑的话是一件对演员来讲很不礼貌的事情因为我知道对大多数的脱口秀演员来讲就是观众笑是最好的反馈所以我就会控制在 60 不要逼着自己再发散出去去想任何事情

然后我又问他,我说那你会希望你的观众听到 60 还是 90 呢?他说他不会有这个希望,就是他觉得观众听到 60 也很好,听到 90 也很好,是观众自己的选择,而他作为一个演员,作为创作者,他演出结束以后就是结束了。

然后最后我又追加了一个问题就是我问他那你从私人的角度来讲会有某一个人你是希望他能够听懂你段子百分之百的时候吗然后他就说了一个人非常快地说出这个人并且是有带着一点点愤怒地说出这个人他说他希望这个人能够听到他段子的百分之一百二十但是我觉得很

就是很妙的一点吧就是这个他希望能够听到他段子 120%的这个人其实恰恰是听到 60%之后就会愤然以息的人而且在现实生活中也确实就是听到他的段子的 60%的时候这个人就离开了剧场我就觉得真的就是很妙

好以上就是本期播客的全部内容了我们下期节目再见吧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