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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子建:哑巴与春天

2025/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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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读书|精选美文

AI Chapters Transcript
Chapters
The beginning of spring is depicted with vivid imagery, showcasing how it melts the snow and awakens nature.
  • Spring is portrayed as a powerful force that melts the snow.
  • Nature responds to spring with lively changes, such as the arrival of larks and the softening of sunlight.
  • The description sets a hopeful and vibrant tone for the upcoming narrative.

Shownotes Transcript

春风能融化冰雪却吹不散心头那点愁闷有些东西就像脚下的泥土不被注意却默默托起整个春天春风固然令人欣喜但泥土最安静的付出更藏着最深的暖意与您分享池子剑的文章哑巴与春天最惧怕春风的莫过于积雪了

春风像一把巨大的条轴,悠然扫着大地的积雪,它一天天地扫下去,积雪就变薄了。这时云雀来了,阳光的触角也变得柔软了,冰河激情地蹦裂,流水之声悠然重现,嫩绿的草芽顶破向阳山坡的腐植土。

打紫香花如朝霞一般东一处西一处地点染着山林春天有声有色地来了我的童年春光记忆是与一个老哑巴联系在一起的在一个偏僻而又冷静的小镇一个有缺陷的生命它们的名字就像秋日蝴蝶的羽翼一样脆弱

渐渐地被风和寒冷给催舌了没人记得它的本名大家都叫它老哑巴它有四五十岁的样子出奇地黑出奇地瘦脖子长长的那上面暴露的青筋常让我联想到是几条蚯蚓横七竖八的匍匐在那里老哑巴在生产队里喂牲口一早一晚地常能听见它扎草的声音

擦擦,那声音像女人用刀刮着新鲜的鱼鳞,又像男人抡着锋利的斧子在劈柴,我和小伙伴去生产队的草垛藏猫时,常能看见它,老哑巴用铁耙子从草垛摟下一捆一捆的草,拎到闸刀旁,本来这草是没有生气的,

但因为有一扇闸刀横在那儿就觉得这草是活物而老哑巴成了刽子手他的那双手令人胆寒我们见着老哑巴都老是想逃跑可他误以为我们把草垛蹬散了他会捉我们万则为了表示他支持我们藏猫他挥舞着双臂摇着头做出无所谓的姿态

将我们仍惊慌地不敢靠前他就本能地大张着嘴想通过呼喊挽留我们但见他喉结急剧蠕动嗓子里发出呃呃的如被噎住似的沉重的气促声但他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老哑巴是勤恳的他除了炸草喂牲口之外还把生产队的厂院打扫得干干净净

冬天打扫的是雪夏天打扫的是草屑废纸和雨天时牲畜从田间带回的泥土他晚上就住在挨着牲口棚的一间小屋里也许人哑了连憨声都发不出来人们说他睡觉时无声无息的老哑巴很爱花春天时他在长院的围栏旁拨上几行花子

到了夏天,五颜六色的花,不仅把黯淡陈旧的围栏装点出了生机,还把蜜蜂和蝴蝶也招来了,就是那些过路的人见了那些花,也要多望上几眼,说,这老哑巴种的花可真鲜亮啊,他娶不上媳妇,一定是把花当媳妇给伺候和爱惜着了。

有一年春天,生产队接到一个任务,要为一座大城市的花园挖上几千株的达子香花,活儿来得太急,人手不够,队长让老哑巴也跟着上山了。老哑巴很高兴,因为他是爱花的,达子香才开,他们把山栏硬得红一片粉一片的。

人们说老哑巴看待花的眼神是挖花的人中最温柔的晚上社员们就宿在山上的帐篷里由于那顶帐篷只有一道长长的通铺男女只能睡在一起队长本想在通铺中央挂上一块布帘使男女分开但帐篷里没有帘子于是队长就让老哑巴充当帘子睡在中间

他的左侧是一流女人右侧则是青一色的男人老哑巴开始抗议着他一次次地从中央地带爬起但又一次次地在大家的嬉笑中被按回原处后来他终于安静了后半夜有人起夜时听见了老哑巴发出的隐约哭声

从山上归来后老哑巴还在生产队里扎草一早一晚的仍能听见扎刀擦擦擦的声响只不过声音不如以往清脆不是扎刀断了就是他的气力不比从前了那一年他没有在长院的围栏前种花也不爱打扫院子常全在个角落里打瞌睡队长嫌他老了

学会偷懒了打发了他他从哪里来是没人知道的就像我们不知他扛着行李卷又会到哪里去一样我们的小镇仍如从前一样经历着人间的生离死别和大自然的风霜雨雪达子香花仍然在春天时静悄悄地绽放

依然有接替老哑巴的人一早一晚地为牲口炸着草料但我们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这小镇是少了一个沉默的人一个永远无法在春天中歌唱的人那些低头耕耘的身影那些无人知晓的温柔早已在时光里长出支撑世界的筋骨

生命的价值从来不在于发出多大的声响而在于你用生命作笔时间作纸写下了怎样的文章感谢您收听我的分享我是潮雨每天和你一起读书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