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娜拉”在中国》：如果男本位宏大叙事有问题，女性该如何寻找出路？
2024/9/25
无边界Borderless Space
子
子涓
我从《“娜拉”在中国》这本书中，看到了中国女性在争取自身解放的道路上所面临的复杂困境。娜拉的形象在中国被赋予了超越性别、阶级、种族和年龄的独立和反抗意识，但这其实是男本位宏大叙事下的产物，并没有真正挑战原有的性别叙事。男本位的女权思想只鼓励女性从事男性领域的工作，却不会鼓励男性从事女性领域的工作，从而维持男性的性别优势。
当时新女性的论述，大多以符合男性本位的国族和性别价值观来评估，忽视了女性与男性的差异，没有从女性视角出发。新文化运动中的男性知识分子，将娜拉形象提升到普遍人性层面，号召青年男女反抗传统，但实际上是男性主导的。传统的中国女子教育，以培养贤德的女性来衬托男性的才智，让女性始终扮演配角。清末民初，女子教育的兴起为女性提供了走出家庭、进入社会的机会，但其目标仍然是培养贤妻良母。
清末维新派和革命派塑造的女性形象，主要有女英雄、医药护理专家和教育家三种，但并未鼓励女性像娜拉一样走出家庭。男性知识分子介绍外国女性事迹，是为了塑造符合国族自强大叙事的新女性形象，而非真正关注女性自身。易卜生笔下的娜拉，最初是中产阶级家庭主妇的典型形象，她最初的幸福是建立在对丈夫的依赖上的。娜拉最终离开家庭，象征着对父权的反抗和旧秩序的终结。
娜拉进入中国正值新文化运动时期，新文化运动旨在用科学和民主来批判中国传统思想和文学，其影响力比维新运动更大。胡适是将易卜生和娜拉介绍到中国的主要人物，他将易卜生主义与对中国传统家庭制度的批判相结合。胡适将娜拉提升到超越性别差异的高度，利用其形象来赋能中国青年男女反抗传统，但娜拉的权力实际上是被男性垄断的。胡适的性别观存在矛盾，一方面体贴尊重女性，另一方面又忽视女性需求，以男性本位的人性取代对女性新形象的思考。
在中国的宗法社会中，最能彰显个人觉醒的行动是家庭革命，娜拉的形象为五四青年提供了反抗传统的借鉴。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中指出女性出走需要经济独立，并提醒彻底解放妇女需要解决社会根本问题，同时也表达了对个人本位主义的怀疑。五四时期男性知识分子热衷于宣传女性解放，是源于自身认同危机的焦虑，以及在西方半殖民化背景下自身优越感被破坏的危机感。五四男性知识分子将女性定义为受压迫群体，以拯救女性来重新肯定自身的优越性。
五四青年将娜拉的出走等同于反抗婚姻，忽视了娜拉出走前的家庭生活以及女性的弱势处境。男性主导的妇女解放运动，容易导致男性本位的人性压倒女性的论述，淡化男女差异的重要性。近代中国妇女运动与西方妇女运动的重要区别在于，中国妇女运动常常是由男性代言的，而西方大多是由女性主导的。抗婚娜拉的形象，反映了当时女性反抗包办婚姻、追求婚恋自主的愿望，但其叙事仍然是男性本位，没有考虑到女性在婚姻中的角色负担和冲突。
抗婚娜拉大多是学生，缺乏经济能力，抗婚行为并未对她们的求学和社会立足带来积极影响。五四时期青年将爱情过度拔高，忽视现实，导致自由恋爱实践结果不尽如人意，容易引发复古潮流。新式男女与旧式男女的相处，导致了旧式婚约的终结和新式婚姻的缔结，以及自由婚姻后因各种原因导致分手的现象。离婚率上升并不代表社会对自由离婚的接受程度提高，也不代表妇女地位提高，反而对旧式妇女造成伤害。
鲁迅与朱安、徐广平的故事，展现了旧式女性和新女性在婚姻中的不同境遇。徐广平作为新女性，为了鲁迅放弃了独立职业的梦想，体现了女性在追求爱情和个人解放时面临的困境。“逃婚”一词，实际上指男性新青年抛弃妻子，独自去大城市生活，而被抛弃的妻子则承受着巨大的经济和心理压力。20世纪20年代，中国女性面临着新思想旧道德的冲突，以及被退婚、离婚的困境。许多男性知识分子在私生活方面仍然遵循传统礼教，与他们在公开场合倡导妇女解放形成鲜明对比。
五四时期的新文化主义者，在支持妇女解放的同时，也保留了他们在父权社会中的男性特权。五四时期的男性知识分子将妇女解放视为更大目标的服务手段，而非独立目标，因此他们维护了性别等级，并免除了自我审视。当时的讨论更多关注女性如何克服障碍寻求解放，而很少探究女性在心理上从父权文化束缚中解放出来的问题。20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中期，职业女性面临着被污名化为“花瓶”的困境，以及来自旧道德的制约、男性的敌视和歧视，以及经济不景气带来的就业困境。
智耶娜拉拥有了家庭以外的空间，但平权解放的大叙事并没有挑战传统的家庭性别分工和男性本位的社会政治体制。民族解放并不必然带来妇女解放，还需要通过建设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来实现男女平权。解放战争后，女性开始参与填补男性离开后留下的工作，婚姻法和土地改革也赋予了女性更多权利，但随后政策又转向保守。家务劳动的社会化尝试失败，家务劳动再次落到妇女身上，说明家务劳动在社会中仍然被低估。计划生育政策将妇女作为主要目标群体，忽视了男性在生育中的责任。
总而言之，中国女性在争取自身解放的道路上，经历了漫长而曲折的历程，她们的困境不仅在于社会结构和制度的限制，更在于根深蒂固的男本位思想和文化观念的影响。只有通过家庭改革、社会变革以及女性自身的觉醒，才能最终实现真正的男女平等。
Deep Dive
Exploration of how male-oriented narratives shaped the image of 'Nora' and the New Woman in early 20th century China, highlighting the inherent biases and challenges women faced.
- 'Nora' was introduced in China during the May Fourth Movement, symbolizing a new ideal beyond gender.
- Despite male dominance, 'Nora' was used to encourage women's self-salvation.
- Early women's education in China was a step towards independence, but still under male influ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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