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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 投诉……吗?

2025/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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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ownotes Transcript

00:08 and的朋友以第一视角讲述了一个耻辱的故事。第一视角叙述本身就是暗含着某种暧昧的。既然是故事,那就意味着当事人处理的对象不是事实而是回忆,而回忆则是最暧昧的东西,一方面,它因为岁月的冲刷而变得模糊,另一方面,它最清晰的部分往往也不是事实而是情绪。这就像是弗洛伊德解析梦的技术——把那些改装的梦思还原为最原本的形状,从而认识到意识阈限之下的某种本质。基于此,后面转述故事的同时,还会通过备注的方式,跳出故事去看叙述本身。

02:56 朋友在地铁上被一个玩手机的人挡住了路,心里不满,故意用胳膊撞了他,后者没有挤上和他同一班的地铁,就隔着玻璃对他比中指,摘下口罩,破口大骂。朋友在地铁上越想越不爽,于是下一站直接下车,等下一班地铁来了直接上车踹了那个人一脚,结果对面直接举起手机开始录视频,并不断叫嚣:“你来打我呀,你来打我呀”。

P.S. 1)这里朋友在指代那个人的时候,用的是外包这个词,他们是同一个公司的,他是正式员工,而后者则是派遣员工。2)朋友总结这个故事时说:自己觉得自己非常愚蠢,为什么要和自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产生冲突。

凭借对于不和谐之处的直觉,and认为朋友在叙述的时候是存在着相当大的阻抗的,上述两点在故事的叙述中显得非常的不自然,与其说是故事的经过,不如说是阻抗本身,因此,需要思考的是——他究竟在阻抗什么?他在根本上最不想暴露的是什么?——是他被那个人挫败的事实,他在和对方chicken game的博弈中一败涂地。

07:14 在二次叙述的时候,朋友承认当对面举起手机开始录像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害怕,他害怕因为这个事情扯上官司,影响工作。

P.S. 如果连续做了多个梦,梦的改装就会越来越薄弱,因此,最后的梦在表达欲望时是最直接的。讲故事和做梦一样,故事的第一个版本的装饰色彩一定是最重的,因为叙述故事本身就有着巨大的阻力,如果不经由某些改装,将这个故事说出口都会非常困难。

因此,直到这里,故事的真意才开始浮出水面,这是一个耿耿于怀的失败者的故事。和原教旨的chickengame博弈不同,朋友和对方的博弈结果不是由车毁人亡的结果判断的,当一个人意识到自己胆怯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已经输了,这一点甚至与对方如何根本无关。为了回避这种失败者痛苦,朋友开始借助于两人身份的差异以及“阶层隔离”的理念来自我正当化。

09:00 cake由这个故事联想到多啦A梦《dcz按钮》,大雄为了“反抗”胖虎的暴力选择使用dcz按钮让对方消失,当认识到了这一按钮的巨大力量后,大雄开始滥用这个按钮,然后身边所有人都消失了。在某种程度上,and朋友做的是同样的事情,通过明确的身份划分和“阶层隔离”,直接否认对方的存在,从而从消解了矛盾本身。这里可以看到一种几乎可以扭曲现实的唯心力量——只要否定掉矛盾中对方的存在,就可以直接消解矛盾本身。但是,问题在于,矛盾真的解决了吗?如果是,and的朋友为什么还会耿耿于怀呢?为什么在叙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存在如此之大的阻抗呢?为什么直到此刻,那种失败的耻辱依旧那么刻骨铭心呢?

这一现实迫使我们以一个颠倒的视角去看待矛盾(特指:面临直接暴力风险的矛盾),通过这种“dcz按钮”装置,釜底抽薪式地解决矛盾真的有用吗?直接暴力是不可以被抽象掉的。这一点无论是滨口龙介《激情》中的思想实验,还是拉斯冯提尔的《狗镇》都明白无误地勾画出来了。无论是借助于伦理的普遍性,亦或是法的系统性,直接暴力都是不可化约的。任何化约直接暴力的企图,到最后都会创造出一个更大的暴力。谁能否认and朋友的身份划分和“阶层隔离”不是更大更系统的暴力呢?直接否定对方的存在就是最大的暴力。

11:13 我们常说的平等实际上经不起考验的,对于我们来说,平等更接近于伦理,而非信仰,信仰和伦理的差异在于,前者最关键的特征是绝对性,而后者则是普遍性,亦即,为了更高的伦理牺牲现有的伦理,这就是克尔凯郭尔所说的悲剧英雄。但即使是令人尊敬的悲剧英雄,从根本上来说也借助了伦理的帮助,而信仰骑士一直都是凭借自身之力。然而实际上,连悲剧英雄也是稀有的,最常见的情况是,我们把自己最隐秘的欲望寄托在了所谓的更高的伦理之上,或者干脆用伦理带来的崇高感来弥补自己所付出的代价。就以平等为例,当我们诉说平等的时候,只是向平等这一伦理标准献媚,通过压抑自己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来获取伦理上的优越感作为补偿,一旦这种补偿在心理的天平上被歧视的欲望一时压倒,那么人的行动自然就会显得反复无常。

13:25 在这里可以看到一种本质的结构,一种非接触式的间接结构。朋友用身份差异否定对方存在也好,对方用录像威胁举报也好,都属于相同的结构。在冲突最核心的区域,他们或是主动,或是被动,但却都不约而同地放弃了直接接触和对抗,反而寻求一个更高的存在来作为仲裁。确实,他们没有打起来,也没有你死我活,造成不可逆转的损害,但是,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了吗?

15:48 cake指出and习惯于投诉,and承认了这一点,也承认了这一行为从本质上来说和上述故事里面的朋友和朋友的冲突对象并无二致,如果否认这一点就非常无耻了。投诉本身完全可以理解为就是一个dcz按钮,它是具备即时反馈效果的,但是,那这个按钮应该存在吗?

17:38 当and重新回顾自己投诉滴滴司机的故事——有一次在雨天打车,在上车后,司机表示不建议按照导航走小路,而是要走大路,而and每天都打车,知道小路路况会差,但是红绿灯少,时间短,而大路则路况好,红绿灯多,时间长,由于快车是按照时间长短计费的,and从自身经济利益考虑,拒绝了司机的提议,并同时对于司机的动机产生质疑。被拒绝后,司机很明显情绪不好了,说我住这里我不知道吗?要是堵车了不好走你别怨我云云。此刻and情绪也开始不好了,在内心深处认定了对方怀着不良企图(如果他直陈路不好开,协商换路,那是至少是诚实的,and不能忍受的是“君子疾夫舍曰欲之而必为之辞”),但是and沉默,甚至因为小路一路上非常畅通这一事实感到一种戳破对方谎言的报复式的满足,之所以没说话补刀,只是and也不想激化矛盾影响上班罢了。但是,当到达的时候,and让司机帮忙往前多开几米时,司机充耳不闻,这个时候and安全地爆发了,说“你听不懂人话吗?”,然后边走边投诉。

P.S.

这段投诉经历实际和and朋友的故事有着相同的结构,都是最微观的直接博弈,也就是chicken game。为什么and在车上的时候没有爆发,但是下车时就毫无阻碍地爆发了,本质上是因为到达终点后,司机已经再没有任何要挟的空间了。但只要在车上,方向盘在司机的手里面,这个微观的权力格局中,司机始终都有筹码,如果恶意揣测的话,这甚至可能是血的筹码。and对于恶意非常敏感,但是在博弈之时异常谨慎,或者说,胆怯。所以在车上,and一言不发,忍住了想要补刀的念头,但是这种忍耐,带来的是and对于自己胆怯的极度厌恶,因此在下车时爆发了出来,而且是用最坏的方式——投诉,借助平台的力量。但是,投诉的选择又是必然的,因为and的审慎或者说是胆怯决定了他没有勇气直接对抗,其实司机未必会如此极端,但是and对于极端的想象力实在是过于极端了。越是擅长明哲保身,就越会选择投诉。

23:55 投诉是拒绝沟通的方式,在这里,我们把直接的对抗,甚至是暴力对抗,也视为一种本质意义上的沟通。投诉则是弃绝了所有沟通的可能性。有一种观点认为这并非是坏事,它至少杜绝了暴力的产生,投诉是在暴力和沟通两端的一个平衡点。但是,最根本的问题是,投诉能消除仇恨吗?或者说,在投诉之后,乘客群体和司机群体之间的隔阂是不是就彻底消失了?

28:06 在投诉的过程中,平台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从纯粹的利益分析的角度,平台之所以是平台,依靠的是海量的司机加盟,司机是他的基本盘,如果某一个平台垄断了大部分的司机,它根本不需要在意乘客的态度,因为乘客没得选。但是,由于市场竞争和监管,甚至是互联网的舆论效应,如果完全忽视乘客造成舆情,平台的损失也是非常惨重的,信用也是重要的资产。于是,对于平台而言,它根本不关心谁对谁错,发两张优惠券和个稀泥糊弄过去就好了。如果乘客无理投诉就为了骗券,那就后台标识为劣质客户,调度系统里面把派车优先级调到最低好了。但是投诉的人中大部分不是为了骗券,而是因为自我意识被压抑而产生的愤怒,当然可能外在文饰成要分个对错,最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向平台投诉是不是就是一种缘木求鱼呢?主持正义的平台只存在于想象中。

30:48 换一个角度来想,如果承认人的情绪产生的正当性(没有人可以彻底的摆脱自我意识),那么表达就一定是正当的。那么实际上每个人都有两个选择,直接对抗,或者投诉。但是对于一个理性的人来说,前者有风险,而后者很安全,那么选择后者就是一种必然。但是投诉本身无法解决仇恨,其根本上拒绝沟通的姿态只会进一步的加剧群体之间的隔阂(毕竟想象中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敌人),矛盾会因为隔阂的加剧进一步激化,于是投诉机制就显得更加不可或缺。这里我们可以看到,投诉机制就像是一个捕获装置,它并不根本解决问题,而是以一种釜底抽薪的方式消解问题,同时又不断创造出一模一样的问题。

36:56 打小报告和投诉在本质上拥有相同的结构,为什么投诉就显得天经地义,而打小报告就这么令人生厌?学生视老师为一种试图挑战的权威,而同伴则是和自己同等的存在,因此,在同伴选择了站到老师那一方时,本质上来说就是他把本来是属于内部的矛盾外部化了,打小报告的人背叛整个学生群体,就像西西里缄默原则。但是在投诉的过程中,身份的分别是一种前置的默认存在,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对方当做和自己一样的人,因此投诉是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的。

47:33 美国的第二宪法修正案规定公民有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力,这本质上意味着承认了个体暴力。在很多人看来,禁枪这件事情应该是完全一边倒的,为什么在美国会有这么大的分歧和争议?如果个体完全让渡自身的暴力给国家,由国家垄断所有的暴力,那么美国历史上独立战争还有可能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