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机波动147】Healing&Hearing04：坏的生活，也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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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听众朋友大家好欢迎收听新一期的随机播动我是不试言我是冷建国你还在等着知情吗我有一种和你一见如故然后我在等着你说跟我介绍的感觉也可以对不起

那这一期呢其实是我们久违的这个疼痛和治愈系列的一期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我们这个诞生于疫情之中的一个子栏目我们今天很高兴请来了艺术家导演杨远远你要不要先跟我们的听众打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杨媛媛我是随机播动的老听众了真的很开心我们在开录之前我还跟媛媛在说通过她的作品认识她应该也得有十年前左右了当时应该是我刚回国然后在我忘了是哪一个艺术中心然后看过你的作品当时可能是一些影像就是一些摄影的作品

我记得也是关于种族啊身份的作品嗯然后其实今天非常开心在这么漫长的过程中我们其实大家都发生了很多的变化但可能不变的就是我们还一直在创作然后一直在表达我觉得等一下我们也可以再详细地聊这件事情嗯

首先我们这次请杨媛媛来其实是有一个契机就是杨媛媛拍摄的指导的这个电影《女人世界》11 月 5 号上映对吧对然后我们就想先请杨媛媛能不能跟我们的听众介绍一下这部电影《女人世界》是我的第一部纪录产品就像你刚才讲的就我的背景其实本来是做艺术然后拍这个开始拍这个电影并不是计划的

然后《女人世界》是一个关于一群 70 到 90 岁的华裔女舞者再次走上巡演之路的故事我们从美国出发后来到了古巴之后又到了中国其实是逐渐走向一个更大的华人世界然后在这个有点像是一个公路电影但在这个公路电影中你逐渐地随着旅途的进展了解到他们的更多过往对 其实我第一次知道这个电影应该是因为那个众筹对

对那众筹是哪一年发起的 2021 对其实也是在疫情期间我记得我是在微博上转了那个众筹因为我最早就是像我刚说的一直关注你的作品嘛然后那个时候就看到说你要拍这样一部电影然后做了众筹就是第一时间转发而且我记得当时的那个影响其实还挺广的对吧很多人都看到了是其实也是因为那个众筹真的是没有想到就是当时能激起那么大的雪花嗯

所以在那之后觉得有这么多人支持就一定要让这个电影能够上院线让这些支持者们有机会看到这部电影所以其实想拿龙标啊然后想把它做成一个有龙标的院线长片也是在这个众筹之后许下的心愿那个时候你看到那个众筹视频其实我肚子很大了我当时是零生产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天哪天哪

我当时是带着一种就是要在生孩子之前把这件事办了如果不办就是之后就有很多不确定性但没想到就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因为就是视频发了我根本没想到他会被那么多人看到

然后紧接着就变得巨忙无比就是到生孩子前的最后一天有人跑来我们家采访我记得是别的的那个 Rachel 来到我们家然后我跟她说你要小心啊我随时可能会破水给人家吓得够呛你知道吗她说我希望我来做一个采访我没对这么大的心理的那个

对就挺 drama 的但是就是还是很激动真的是很激动后来这过去的三年里不断的会遇到朋友说我看过你一个众筹视频但我其实是一个做当代艺术这样一个背景其实在以前在美术馆在画廊展览作品面对的都是一个更小的受众我没有想到我的声音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听见是通过我开了这样一个众筹宣传的视频

而且当时我们没有开中国众筹我们开的是一个 Kickstarter 的那个众筹就没做好准备因为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看而且那天我看到杨月月发了一个小红书就是她和一个也是众筹支持过她的一个朋友吃饭然后那个人是我的大学同学哈哈哈哈

太帅了是不是女人世界太小了对所以我就觉得其实这整个的过程都是一个很神奇的经历吧就是好像这个电影最后也变成了很多人去参与支持的这样的一个项目好像它本身也变成了这个艺术会创作的一部分的感觉那绝对是就是有天我跟我老公聊天他说的这句话我觉得还挺好的他说是那个一群女人交汇构成了女人的世界是

好好说话哎呀说来挺好的但真的是就是没有所有这些人就是没有今天的女人世界而且感觉这是一个双线并行的故事就一边是这个纪录片在不断的拍摄然后生长发展然后有越来越多人参与进来一直到今天大家可以在院线看到她是一个很不容易的事情然后另一方面圆圆自己的整个生命经验也在随着她变化

就现在你女儿已经三四岁了对吧然后有缘自己也经历了确诊癌症然后以及抗癌的这整个过程就我觉得一路上好像都是跟整个做纪录片的这个过程交织在一起的两条并行的线吧对肯定是的就是自己人生跟这个电影一起生长《众筹》的时候是三年前

然后开始做这个电影是六年前的事情 2018 年世界完全还是另一个世界所以刚刚我们其实讲到就众筹其实是疫情期间发生的事件之一吧然后刚刚建国也讲到另外一个事件就当然除了你作为母亲就你身份上的转变然后另外一个可能就是生病这件事情嗯

然后这其实也是部分我们想把这一期放到伤痛和治愈系列里的一个原因因为我记得最早我们也是在朋友圈看到杨媛媛就是你写的那个日记就是有关你患了癌症然后其实我们当时都非常的震惊对然后后面也会关注你的朋友圈我记得有一条记得特别清楚就是你说在化疗期间你的指纹没有了嗯

对吧就是会有很多这样小的细节对所以今天也想和你聊一下这件事情因为我们感觉就是觉得你是一个特别乐观特别积极的一个人然后你好像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传达给我们的都是一种非常乐观也很坚强的这样的一种感受嗯就是首先还是想先问问你就是最早是怎么发现这个病的嗯

其实真的是很最近就是去年 11 月的时候然后当时就觉得上半身肿胀呼吸不畅不对是 11 月的时候进的急诊但其实在这之前可能三四个月的时间里就一直会觉得胸闷但是一直查不出原因什么肺啊呼吸道啊都查了以为跟呼吸相关的都查了

但是直到 11 月 16 号就是这个上半身肿的已经不行了然后凌晨三点去了医院的急诊正好赶上做这个超声的这不是 CT 是超声就是扫的那个密钞

那个医生比较闲因为晚上没有人然后他就是还是按常规的方式扫说你这个没有问题你就是没有问题他说要不然我给你换一个通道看一下那个血管吧我那看血管说你这里怎么有一个血栓

就是血栓在颈部出现就是一个很少见的情况所以这个时候他们才提起重视立刻把我送进了急诊然后进了急诊才进一步发现这里会有血栓是因为我的胸口长了一个瘤这个瘤把我的就是血管给挤扁了所以导致上腔都堵了所以才会出现肿和呼吸不畅然后就是做 PET CT 后来就发现是淋巴瘤我这些日子都记得具清楚就 11 月 16 号进的急诊

然后就进入了一个半月的时间就是不停地查到处查然后因为火简就是很难做因为我这个瘤长的那个位置在心和肺中间医生说如果是普通的穿刺很容易穿到心和肺它又藏在我的肋骨后面那个瘤所以就是颈部的火简做了但这个地方很难做后来就是过了一个半月在 12 月 21 号那天确诊了癌症就是这个确诊之路

很复杂其实那个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心情是最不确定的因为不知道自己是癌症几期就知道是癌但不知道是几期不知道多严重淋巴瘤有一百多种分型可能淋巴瘤这个病唯一一次出现在主流视野应该就是那个再见吧肿瘤君熊顿那个原型的人物他是得淋巴瘤去世的他不是就是很顽强很乐观地画了很多漫画后来他的这个故事被改成了

那再见吧种流菌这个电影白白河演的那个所以其实大家不是很了解这个病但其实这个病本身有一百多种分型所以当时我那个时候是忐忑的也哭过但是其实 12 月 21 号确诊了告诉我你是癌症但是你没有扩散你是原位癌 17 我当时就是我那个乐观的心情我当时就一种我得癌了但是 17 中奖了然后

我妈在那一直哭都不行了你知道吗我妈没事有病治病相信医学甚至 relief 了一点对其实我生病的整个过程中我觉得我一直是在扮演安慰我妈的角色好厉害因为我妈就是很你知道就我妈很心疼然后我妈很焦虑

然后但是就是我就是一直就觉得没事是一期是一期咱就能治医生当时跟我说因为我发现那个分型不是最幸运的一种就最幸运的一种叫霍奇金淋巴瘤那种是 90%治愈率我没那么幸运我是非霍奇金但是发现的又足够早医生就说你够年轻我给你用的要狠一点可能副作用会比较厉害但是咱们的目标是把你治愈我说行没问题来吧我不怕我只想治好

我总共化疗六次我第一次化疗一上来不到一个星期就秃了一根毛都没有就是头发眉毛睫毛全身什么毛发都没有了我就特别像那个沙丘里面那个秃的那个

就是那反派是吗对对对一模一样嗯我就是他那样啊而且当时因为吃激素就是我到现在那个胖的 15 斤都没有下来因为一般人会以为得癌症的人会不停变瘦但是淋巴瘤是过程中一直给你吃激素的对但后来我觉得豁出去了我觉得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是的是的嗯

我们今年五月去看这个女人世界适应的时候那个时候圆圆的眉毛应该还没有长好对不对现在已经看着眉毛很不错了哈哈哈哈

现在看起来就是别人会以为我做了一个这个造型短发造型对对对实际上是新长出来对全新的头发因为我觉得这个尤其是这个治疗的过程其实会让你觉得身体好像不是你自己的这样的一种感受吧就是我觉得可能女性她第一次有这种感受可能是你生产或者说成为母亲的过程中嗯

那可能第二次有这个感受也许是治病的这样的过程我不知道你对这个过程有一些什么样的感受反正在我记忆里最难受的就是 12 月 21 号确诊之前的那一段就是因为要不停地去做活检到最后所有常规的方式都做不了是通过我的支气管进去的一根针进到这里然后戳去的那个样子

就是那个过程真的是挺难受的它不仅是一种身体上不停地要经历各种疼痛而是一切都不可知的那个状况而且其实你知道在国内看病我能说吗可以说就是你知道在国内看病就真的是很难就是你想去好的医院就是你得求着医生你得去找关系

我们被很多医院踢过皮球而且我们原本找的那个医院其实最后是把我们踢到了它下面的一个下属医院因为我们不是军属在这个过程中还经历了很多去看那些做那些没有因为你没确诊医生知道你的心情是

你肯定想查清楚所以他会安排你去做很多非常没有用的治疗我们真的就是花了很多额外的没有必要的钱去做了很多额外没有必要的治疗然后到后来我发现这好像是一个黑心产业链我真的不知道能不能说这个但是就是我们在私立医院发现那个私立医院全都是同一个公立医院被派过去送火简的人

但是在那个地方要走的是自费的但都是那个公立医院的人派你过去你就感觉这中间是有一个产业链的都是一些绝望的病人们都想立刻等到这个结果不惜一切代价但是你知道其实那个检查没有意义到最后 turns out 就是真的不是靠那个检查来帮助到我的就这整个过程真的是很糟心我觉得糟心比那个身体上遭的罪还要多但因为

但因为其实到后来就是真正进入化疗轨道了我就是我就是当然很难受就那个副作用手掉皮脖子掉皮全身疼我倒还好没有吐得很厉害我当时会很恶心但是再疼我知道这是因为治疗我必须要经历的这一步所以

我觉得我可以忍对但是那个手上的整个的这个皮全部是掉了一层心的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整个治病的过程我还是得感谢女人世界这个电影你知道我是在

进了急诊病房没有确诊之前我们家当时没有人收拾我老公在医院照顾我三天他回家去取个快递发现那落心蜂下面压了一个中国邮政打开发现里边有张光碟我老公以什么小广告说是什么东西给我拍张照我说大哥这是龙标哦

还好没有给你扔了真的就是我当时就是天哪就以这种方式在这种时候来我们等了三年我们等了将近三年所以当时我就有一种好我现在在经历一个足够坏的事就是浮火相依你知道吗这来了一个好结

对啊这个事发生前两天我跟制片人聊天要不是他说我都忘了就是他说你知道吗你是在去没有确诊之前你死活说你要把混音调色都给做掉他说我当时人在国外出差我觉得你疯了但是你说你要这么办我觉得咱就得这么办所以他就抓紧了回来然后

我当时的心情就有点类似当时众筹那个心情我就觉得在不确定来临之前我得把这事先给办了万一如果说化疗了第一次我整个人废了我行动困难那不能一直等着呀因为我们做完混音调色还要等计审呢所以我当时的心情就是无论如何我现在肿着脖子我也得把这混音调色给做了趁我现在还能动嗯

行动力太强了怀孕之前有要干的事确诊之前也要有要干的事因为我就怕之后动不了了嘛然后那个他说他还给我拍张照片就当时在我们那个调色的那个工作室我这边拿一氧气瓶这边肿着因为肿的老喘不上气就是看会儿片子吸会儿氧所以当时在确诊前把这些事办完了就开始治病

但是其实治病这整个过程中有的时候我不断地去因为到后面其实就要做就是让这个片子该再考虑发行啊后面计审啊各种这些其他的事情就是我不断地去想我觉得我很感谢经历这一切我是在做这个片子因为就是我在拍的这一群人他们这么坚韧这么乐观这么有生命力

他们其实是在人生的末年在面对的是那个就最不可预知的东西那就是死亡就是而且他们不断地在面对失去他们在片子里面也有说就是 2016 年他们失去他们身边最重要的四个朋友就是他们每年都要面对这样的事情包括我们在做片子的六年中其实就是也有失去的共同认识的朋友然后也有你们知道就是一行中去世的朋友 Coby 对就是就是

但不只是因为疫情而是因为衰老衰老和疫情原因都有吧但我就不断在想他们依然可以那么乐观和坚韧的去过好每一天活在当下我觉得这个可能是最宝贵的事情所以我其实也是很受他们的感染所以

蛮感激的对我觉得这个片子其实它就属于那种就创作者的个人生命经验和这个片子里讲述的故事是高度相关的这种类型的片子而且就是因为这个时间跨度很长所以中间其实真的是跨过了非常多的变化就是有疫情就所谓前疫情时代和疫情后的世界的这样的一种完全不同的变化

然后还有我们刚刚讲你个人生活上的不光是到母亲这种身份的转变然后包括你个人生病啊什么的我们之前也经常在聊就是说其实在疫情前有很多我们读不懂的书或者看不懂的作品对但是好像在经历疫情的过程以及你在疫情后再去回看它你好像突然能读懂了

就是好像所谓的书籍或者作品它就那一下它就刺入到你的现实生活之中了这样的一种感受然后从此你就和他所描写的这些内容都密切地交织在一起了我不知道你作为创作者在做这部作品的过程中会不会有一些这样的时刻

我觉得这种时刻还挺多的它也不只是在疫情后就做这片子整个过程就是难从最最开始因为其实核心的拍摄期是在疫情前就真的是一种

就是抢救式的就是非常紧急的在这两年之内就是也幸好那么冲动地在那两年之内把这件事情给做了要不然就是真的如果到了 2020 一切都晚了然后我们这个片子做后期是做了三年但其实在这后面是找 funding 找资料然后就是买各种各种档案的版权然后众筹包括我有经历生孩子得病就这些也花了很久时间等龙标什么的

对,但是我觉得我到了今天,经历了这一场癌症康复到现在这个片子要上映了,我会有一种就是我在这六年经历了一个成为女人不同身份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中我不断地从我的拍手对象身上去学习,这一切是在我最最开始遇到他们的时候我并没有预想到的。

你知道开始这个项目的契机其实是 18 年我是以一个视觉艺术家的身份我去美国进行一个半年的这种艺术驻地交流我原本的构想是对历史感兴趣可能就像我以前的作品我一直都会对 20 世纪的移民史感兴趣然后当时我是想去找就是 20 世纪唐人街演艺界的华人女性因为我很喜欢黄柳霜的故事我一直觉得肯定有更多

没有被看见的这样的故事然后去了之后其实就更多是一个在做田野查资料查档案学习其他的纪录片这样一个过程学习其他的资料书籍什么的直到后来就是我遇到这一群拍摄对象那种感觉就一见钟情就是一见钟情然后完了之后才说好像必须是一部纪录片才可以更好的把他们的故事讲述所以一切是这么开始的所以从一开始就是男

因为没拍过电影但是就是非认定了就是必须得是个纪录电影但是当时就是

射手座可能就是这样就是我很想干一件事我没有特别理智去考虑清楚我有什么没有什么我只知道我想干这件事所以当时一切就这么开始了就是非常 drama 这里面有很多很多就是各种不可控各种险些翻船但是到最后都能顺理成章地走下来就是有的时候这六年去回想经历了好多困难但是好像一直都冥冥之中又都能顺利地走过来这种感受

主要是这六年我觉得因为变化太多世界变化太快就给人一种时间又被拉长了的感觉所以就在你生病期间这个项目构成了某种支撑或者是动力绝对的就是其实如果说让我天天躺在那儿觉得我生病了我什么也做不了我觉得人的意念真的是就是很可以很强大的我就是在这过程中就是

就是觉得好像既然这个俘获相依的事情来了龙标这时候到了那就是有股力量在推着我说你要把这个事情做下来所以其实我就是全血液科最忙的人我就是血液科病房里面一直拿着电脑还不停地在开会那个人一生就觉得很不理解但是其实

对我很感激能有这件事推着我就在录这期节目之前圆圆也发给了我和诗也一些就她在病中的日记嘛就我们看之后其实都觉得

是一种很真实就在我们看来其实现在隔着一层嘛然后但听到你这样讲又会理解就为什么你会这样讲比如在 2023 年 12 月 24 号应该是你最难受的那个日子里然后你写的是要向过去告别专注当下放眼明天以后遇到事了不要胡乱着急要学习刨丁解尿

爱护自己的刀爱惜自己没有就是当时就是躺在病床上就觉得都这样了就是要活在当下就是可能以前会有一点比如说这样那样不开心的事情然后就没有必要再去想了就是尤其是在此刻

就是一个新的开始新的时刻的我就是现在只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叫他治好我的病和完成这个电影然后就是放眼明天但是其实你确诊的时候孩子也只有两岁对不对就是女儿安安就女儿给我带来特别多安慰那会儿有个朋友送他一台相机然后他就开始变得很爱拍照

然后我因为治病就是时不时的要不在家然后他就经常会给我就是拍一些照片就是在见到我的时候给我看妈妈你看我这两天拍的照片我之前他就没有办法接受我头发掉了这件事然后回家我给他在那个窗玻璃上我就画了一个说你看妈妈的秃头也可以很美妈妈还是可以那个很开心站在彩虹下然后拉着安安的手

画了这样一张画他就拿着相机拍了这个画就把这张画留下来了因为那个是在玻璃上是可擦的他也是慢慢地接受了没有头发这件事情因为他最开始是哭了对然后他还跟我后来还说那个想当小医生想当小医生可以帮妈妈治病就女儿也很勇敢

就是我觉得一边是女人世界当中 Kobe 和这一群奶奶的勇敢另一方面是我身边的这个就是小小的孩子他说了好多话给我带来很多启发他有天跟我说妈妈一天一天一天一天就是过程中我觉得是禅学大师

对我当时就是看着我那个点滴就是一滴一滴一滴的下来我就有一种就是人生只有此刻我还看到一条圆圆的日记是 24 年 2 月 7 号你写的是今天想到了保罗奥斯特去看了他妻子 Siri 的 Instagram 先看到他们在一月份成了外公外婆然后就看到他也在患癌的消息

然后就是想到其实奥斯特已经离我们而去了嘛然后就昨天看了这段我就觉得也很唏嘘奥德要哭了我当时真的是看他老婆那个日记特别感动他就是中间就说尽管我们现在的人生要不断地去医院要面临各种各样的困难要不断地躺在病床上要生活各种不能自理然后不能洗澡不能遮遮不能那各种要经历痛苦但是

这依然是人生这依然也是在进行中可以更美丽的人生我和保罗依然可以给彼此讲很多笑话然后我们依然可以交流思想我们依然拥有彼此我背不下来他说的那段话但大概是这个意思然后

就特别的感动因为其实真的是生活降级你一直躺在病床上就是整整那一个星期其实你什么都虽然我能坐在血液科里作为那个血液科最忙的人但是我真的只能在那我哪也去不了就跟坐牢一样然后你是困在你自己身体的牢笼里但是看到他写就是想到我很喜欢的作家他和他的妻子在经历这个但是他们依然看到生活中那个 bright side 那个明亮的一面

然后我觉得也很受鼓舞我当时就觉得我也不能浪费我在这里每个时刻要好好的去感受这些时刻但你这个心态我觉得也是一种特别创作者的心态就是咱有了这个经历咱不能浪费掉是吧就是这就是痛苦也要好好咀嚼一下看出他的滋味来真的是就是你觉得每一个时刻就是保罗奥斯特他妻子 Siri 说的那个就是 this too is life 对就觉得每一时刻坏的生活也是生活

那我们刚刚其实也聊到这些病痛啊然后衰老啊死亡然后其实你的片子里面因为你面对的也是一群可以说是人到暮年的这样的一群女性吧我很好奇的是你在拍摄的过程中因为我觉得你应该是近距离的然后全身心的参与然后

他们的生活然后也去拍摄他们的生活而他们又是一群跳舞的人我觉得跳舞的人应该是对身体包括身体的衰老都特别敏锐的这样一群人所以我很好奇你在拍摄过程中有捕捉或者观察到什么就是他们是怎么面对自己身体上的这种包括可能精力上的衰老你知道其实从最开始拍摄的时候我总会有一种不忍心的感觉你会觉得尤其是 Coby 因为他真的很瘦很小

他的那个身体让你会觉得很 fragile 但是你在跟他们相处的过程中你会意识到就是我逐渐地意识到就是他们真的是很享受这样的每一个时刻而我会觉得

是不是太麻烦了咱们真的要做这么多吗但是你意识到如果你不让他做到完美他会很难受就是在片子里面你也可以听到他说就是 I do it the whole nine yards 如果我做我就要把它做到完美然后同时他们真的会把

就是这每一场表演当做世界人生中可能是最后一场表演那这一场我就要好好跳全心全意全情投入地来跳在和他们相处过程中我也慢慢了解到就是我觉得这就是他们其实也是在这个过程中跟他们实际上学到很多当然他们真的是一群就是非常乐观并且可爱的人然后非常幽默就是会以一种这种乐观去面对可能生活中其实有各种各样的难

而且其实这整个舞团他们就是像是形成了一种新式的姐妹家庭就有点像咱们中国之前不是流行说那个一群女孩子对对就是这个舞团让我看到了一个就是快进步的那个女孩子们她们大部分人都是单身或者离异

但 Kobe 有一个老伴他其实不是舞团一直最密切的那一个 core 成员他是属于经常在一块玩但是这个舞团最核心的那一拨人他们创立于 2004 年当时 Cynthia 她曾经是一个昔日的舞者然后她的另一个舞者朋友在丧偶之后每天待在家就不出门很沮丧然后非常乐观并且有生命力的 Cynthia 就跑到她家就说你不能这样你往后的人生还很长我们出去动一动吧我们要不一起出去跳舞

然后呢两个姐妹出来跳慢慢就变成四个姐妹一起跳然后四个姐妹一起跳然后后来这四个姐妹最开始都是职业跳舞昔日的职业舞者到后来就开始吸引来了各种各样其他的朋友可能曾经是教师曾经是医生然后曾经是建筑师

有一些人就他们年轻的时候梦想当舞者或者特别爱跳舞比如有一个人叫 Emily 她爸爸是唐人街最大教堂的最大教堂的牧师所以她从小受到的是很好的家教但是非常古板就她连穿裙子连脚踝都不能露但她其实非常喜欢音乐和舞蹈所以到了晚年一下子哇人生打开可以跳舞了

没想到到了晚年我反而可以露出我的大腿就是就是一种解放然后就是舞团里还有另一个人他就是比较典型那种知识分子诗人然后他就是对于自己的身体就是比较僵硬然后但是就是他因为他也是个钢琴老师和舞团的人们成为朋友然后后来大家看完小说你就是从 from monk to goddess 他真的就后来就变得很会打扮特别美但他以前可能是不爱美的就是

就是很多这样的故事然后这一个团体他们在一起不仅是在跳舞他们也就是一起享受各种生活中的喜怒哀乐一起吃好吃的然后一起出去旅行一起演出然后演出其实到了暮年他们也

因为这不再是他们的职业其实他们就是为快乐而跳他们做表演全都是慈善属性的比如说他们会去老人院会为了鼓舞其他人而去跳或者说他们去过那种残障机构就是为了让其他人获得更多的就是生活中的这种信心而去跳或者就是唐人街的那种节日庆典因为其实海外唐人街他们很注重中秋啊然后新年啊对都是这样的场合

而且他们之前说 SinCi 都跟我说如果我们之后更老了我们也许可以在一起租一栋公寓然后可以找一两个可能护工来照顾我们养老我们可以在一起养老

你知道我当时就觉得我遇到他们的时候《女人世界》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你们知道就其实是在做 research 的过程中我就先是了解到很多被遮蔽的这种就是海外华人演艺界的这种女演员啊舞者啊导演啊这样的故事当时就看了那个金门荧光梦魏石玉导演 2013 年拍的那个《吴锦霞的故事》我当时就了解到她曾经拍过一部电影叫《女人世界》

这个电影胶片遗失了没有了 1939 年拍的应该是历史上首部全华人女演员演的电影它那个故事就是关于一群职业不同的女性住在同一栋公寓里有一些相似的志向与理想

我遇到这个舞团我就说天哪这不就是女人世界的当代版而我又是在对这一条历史线感兴趣的调研之路上遇到她们我本来没有想到我会遇到这群人我只是了解到了唐人街夜总会这样一个文化现象我很好奇我想知道更多没有想到真的能够遇到这样一群亲历者依然这么鲜活的在世所以遇到她们当时就是我想拍一个女人世界再版

而且原本还是在遗失的状态下感觉你填补了那个空缺就也不能说是填补吧我觉得希望我们能是进行了一种合唱一种跨时空的合唱而真的就一见钟情就这一切都没有太多构想就我见到 Coby 第一面我到最后这个片子剪出来的时刻我都会永远忘记那个我没有拍下来的第一面太美了他当时就是正好是赶上他们在彩排

那个舞台上的光忽明忽暗的他穿一个那种全身他自己做那种荧光绿的那种衣服他自己做头饰就很精致你没有地方在没有任何

就是没见过没见过这样的人穿成这样的然后旁边的 Cynthia 就跟我说她 92 岁我就死活就不相信因为远远地看着这么有力量这么瘦小然后身材这么好然后跳舞的姿势很矫健很美然后当时那个画面又忽明忽暗我当时就觉得我像在梦里我好像看到了一个那种时空重叠的舞台

这里好像有一个过去的舞台又有一个当下的舞台又有他人生中各种不同的时间段他在做那个旋转的动作

然后我当时就觉得我好像看到了他的一生都交织在那一个旋转的时刻我后来在做这个片子后期的时候就不断地回想起那一刻我就特别想说我们能不能通过一个蒙太奇去把一个舞者的旋转去尽可能地融合更多时代这种素材让他达到一个这样一种跨时代的回眸到片子结尾会有一个类似这样的一个处理但其实就是我不再不断地回忆那个见他的第一面

我觉得 Kobe 的形象令人印象深刻也是好像是多重影像多重议题的一个交叠就首先她是一个年近茂迭的一个老年女性然后同时你又能看到她穿着这种很暴露的衣服然后戴亮片然后戴着很多花式然后非常优美的旋转然后你也能看到她暴露的身体其实是同时又很衰老同时又很有力量的

然后这个感觉是一种女性的凝视把它放到一个历史的视角里你又觉得他当时是在唐人街夜总会的一个舞者他其实又接受着他同时代的白人男性的一个凝视就好像是今天的凝视叠加了历史的凝视就让他成为了一个非常非常复杂的形象我相信这也是你可能最初对这个议题感兴趣的一个原因

就是我觉得这个事情很复杂就是我们如果要去说因为它这里面其实有种族的问题有女性的问题然后我们首先要跳出我们这个时代的语境去站到一个出生在 1926 年出生在美国俄亥俄州哥伦布的

一个小镇女孩小镇华裔女孩她的父亲是第一代移民我们要站在她那个时代语定去说就在她所生活的那个时代没有多元文化这个词没有女性主义这个词甚至没有就是只有东方与西方这样一个非常二元的概念

那个时候没有就是如今我们去说我们是亚裔亚裔里面有这个韩裔日本裔华裔没有这些细分如果你是生在美国的那个主流当时的主流环境眼中就是一切我们都是东方人我们就是来自神秘的东方的东方人

所以可能如果去说我们要先说种族的问题因为其实那个时候就是美国有排华法案嘛就是很长一段时间其实华人是没有办法基本是没有机会离开唐人街去工作的但是就是又正因为如此就没人能离开所以唐人街就全是华人它就变成了一个旅游景点嗯

就是如果说白人想去看一看神秘的东方他们就可以来到唐人街而活跃在唐人街的人其实不只是华裔因为就近山唐人街是最大的这样的一个亚裔社群在当时其实是有就是其他族裔包括越南裔柬埔寨裔包括日裔韩裔其实都有活跃在唐人街的身影

那就得说为什么会有夜总会因为那个时候就是荧幕上你能看得到的华人形象基本就是好莱坞电影里只有黄柳霜然后黄柳霜演的又是就是这种东方的蛇蝎美女然后那个时候荧幕上还有什么傅满洲就都是很刻板的这种东方印象

但其实呢对于那时候的华人来说荧幕上能有一个黄柳双看已经很了不起了因为唐人街变成了一个旅游景点然后这些人又想来看的是神秘的东方那所以其实当时就是诞生的这些夜总会的名字又都是这种东方色彩很强的这种就是上海楼紫禁城夜总会然后包括城际四海岸然后包括大观天台就都是这种

抑郁风情很强的名字因为你只有这样你才能有营生那其实经营这些夜总会的人他们都是比较典型的生在美国的第一代他们和就是从中国移民过去第一代不一样因为他们不会说中文他们从小喜欢都是西方的音乐他们喜欢百老汇他们喜欢 Cabaret 他们喜欢爵士乐他们喜欢踢踏舞像 Kobe 从小梦想的就是当一个踢踏舞者

他热爱爵士乐他热爱就是 swing 热爱这种舞种但是他完全没有机会去到找到工作到处找工作到处碰壁到最后他只有人家跟他说你可以去因为他是个小镇女孩嘛说你可以去旧金山看一看旧金山的唐人街现在有一个夜总会这样的一个社群你也许可以在那找到你的舞台

但前提是你光像你现在这样跳踢踏是不行的你得更性感一点你要露出你的肩膀你要露出你的腿但是我觉得这就是 Coby 特别厉害的就他从一开始就是说我不愿意这么跳但是如果非要这么做的话那好吧我做我自己的衣服呗他从头到尾他就是一直在把自己的表演当成一场时装秀他从小其实一方面喜欢跳舞他也受到他妈妈的影响就是从小就喜欢做衣服

他妈妈是一个乐剧迷就是作为移民第一代的就是他妈妈不懂英文但是那个时候华人的娱乐其实你就是在什么修铁路开洗店之外的时间你就是去乐剧戏台但 Kobe 就跟着他妈去啥也听不懂但是他知道他妈喜欢而且他也觉得那些衣服漂亮所以从小就有点跟他妈学就是做这种乐剧风情的这种衣服

然后等到他自己要做第一套衣服的时候妈我们可以这个外套来一身这样的但是 Kobe 在里面就他的那些衣服里面融合了摩洛哥风情牛仔风情日式的韩式的各种式样的就是我觉得去看他这一生留下来的各种表演的这种 performance still 这些个照片

我觉得我看到了一个非常多元文化的世界在他的时装设计里尽管那个时候连这个词汇都没有但他其实是在一个

东方的面具下他自己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多元文化的世界而他甚至都不知道怎么去命名他他给自己的那个时装品牌叫 Kobe Oriental Occidental 他说我的服装融合东西他其实想强调的是我融合各种文化但他没有这个词汇

但是他会他当他给你展示的那些衣服他会说你看这里是日式的这个我拿来一点韩式的我拿来一点我最擅长的就是 I see somethingI can copy itvery easily 我当时心想时装界的 Andy Warhol 挪用大师他就是那种说你们想看我露肩膀那我多给我自己穿几层

我可以展示我做的精美的服饰他当时就是在夜总会他整个活跃的时期他其实给很多舞者做衣服到后来那个紫禁城夜总会他最开始在那跳他是当那的就是跳舞的女明星到后来那个前任的那个老板 Charlie Lowe 把这个 1962 年把这个夜总会卖给他

后来就是 Kobe 就变成一个全家在经营在那之后就是他们所有的舞者穿的都是 Kobe 做的衣服这个当中我觉得有很多其实是被如今我们完全就是忽略或者没有看到的历史如今我们去说那个时代我们会说东方主义不好我们会说刻板印象不好

然后我们就会很自动的带着一种排斥的心情去看待但是如果我们真的去看到在那个甚至没有词语去命名多元文化的这个情况下其实有非常多的裂缝与缝隙这当中渗透出了很多一个是他们的创造性一个是他们的抵抗一个是他们之间这种超越了种族的友谊就是你知道那个时候的唐人街

其实因为日裔在当时是很受排挤的因为美国珍珠港这个事情发生之后其实日本人在美国被关到集中营当时又因为二战其实中国人也是很恨日本人的但是一小部分舞者选择包容并且保护了他们的日本朋友说你以后忘了你的名字吧你可以改姓一个他们那个 Dorothy Toy 其实她曾经的真名是 Dorothy Takahashi

把他的姓改掉他姓了 Toy 这样他可以在唐人街依然生存当时有几个这样的日裔舞者是这样在唐人街被保护下来然后另外就是还有像柬埔寨裔和越南裔因为其实他们在就是美国的这个移民群体当中非常的小众如果你不在唐人街其实你真的没有机会去获得生存的机会所以其实当时 Kobe 的这个夜总会里面是有非常多的少数族裔的舞者在这里的但是在

西方白人主流观众的眼中就是他们都是中国人但其实就是大家知道就是其实我们这里有好多人对

像我们片子里面采访那个 Arlene 她就是菲律宾裔她的那个哥哥 Tony Wing 是当时最有名的踢踏舞者也是菲律宾裔嘛然后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名字你知道就是他们会被就是起绰号就说你是一个 Chinese Sinatra 或者说你是一个 ChineseChinese Gypsy Rosalie 就是 Kobe 的名字叫 Chinese Gypsy Rosalie 嗯

这都是那种当时有名的白人的名字被前面加了一个 Chinese 的前缀但是就是如果我们今天再去回看

是那个时代的各种限制没有办法离开唐人街没有舞台但是你又觉得原来那个时代我们还可以留下这样的一段历史我们不止可以开喜艺店我们不止可以开修铁路我们原来不只是住宅我们就是可以在当时就是华裔可以创造这样的一个天地而唱的跳的

其实比当时的主流群体真的是毫不逊色就它很复杂但是就是我想说的是可能很多时候人们会本能地拒绝就是你看到夜总会你觉得这里有南宁这里有那个种族然后这个它是不是东方主义的一个结果对对对但其实就是这个里面我觉得真的是有很多没有被看见的东西

我觉得可能身份证这个话语还是一套简化了的话语吧可能也不能把比如 Coby 做他的服装设计当做南宁夏的一个生存策略他可能是支撑起了他的反而一个艺术空间类似于我觉得就是我特别愿意用一个词叫柔软的盔甲来形容他的服装设计一方面在用这样的方式保护自己另一方面这确实他的艺术创造与爱

到了 92 岁的时候其实他人生最多的心流时刻是来自做衣服我就是看着他在缝纫台前他就是可以忘了时间他就可以不睡觉他就说我今天就想把这个衣服做完我做完了我心里才舒坦然后他去做他那些衣服上没有很多细节就是那种各种真的是重工你知道吗就是那种一个一个的小亮片我看着我会觉得辛苦但另一方面我觉得他真的很享受其中

我觉得其实这也是他长寿的秘诀其实可能长寿秘诀并不是你非要养生非要怎样而是投入艺术

就是有一个投入自己喜欢的事真的是专注其中然后就忘了时间那片子里我们两个很感动的两段一段是这些舞者从美国去到了古巴就在另一个华裔亚裔吧社区然后大家一起用方言唱茉莉花的段落我觉得那里我和视野都非常的动容

然后后面他们又来了上海嘛所以这个是你为了拍摄给他们安排的行程吗还是他们本来其实就有这样的想法我们的相识是这样的就是因为我先做了一堆调研我跑了很多唐人街其实我在美国那个半年的艺术驻地都在快结束的阶段我遇到了他们然后他们就觉得

天哪原来你你不是来自任何一个 Chinatown 你是来自 China 你怎么会了解这么多 Chinatown 的事情他们就对我的好奇其实其实不是说是一上来你就跟大家都特别熟的我们真的是有一个逐渐了解彼此的过程但是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对我的好奇和我对他们的好奇一样多然后后来他们就觉得啊你还去过古巴

我们美国就是和古巴最近就是旅游才刚刚开放他们其实就是一直都知道古巴有唐人街然后其实你知道在很早以前就是两地的往来非常的密切但是其实在古巴革命以后因为就是华人不能经商了所以其实当地的唐人街就没落了这就是一条断了的线但是就是我去古巴的时候我当时就看了那有两个老的乐剧戏台一个变成了长青画廊就北京也有了长青画廊有一个分画廊在华尔纳

他把那个有一个唐人街老戏台给改了还一个是变成了一个舞馆我当时就觉得这两个空间特别有意思然后我就听当地人说说曾经在 60 年以前就是两地的华人有过密切往来我当时就心想如果我们可以有机会激活这个舞台那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但我没敢见到奶奶们我没敢主动开这口是他们开这口我说圆圆你去过如果你有机会再去你愿意带我们去吗嗯

我说那当然了但我真没想到就 14 个美国老头老太太立刻收了包你知道吗就准备跟我走了我就是我当时真的就是有一种

就是约了明天吃饭果然人家就来了的感觉对呀其实这一切是这么开始的然后来到中国就是也是后面又有了一个契机因为我先把 Kobe 爱情故事我们拍了个短片这个短片当时在国内参加展览很受欢迎然后呢就是外台美术馆说你愿不愿意邀请你的拍摄对象跟你有个合作来做个演出太好了

所以就是中国之行又开始就是酝酿就是我就觉得这个其实很重要的一个意义是我们在不断地走向一个更大的华人世界就是我很希望通过这个片子去搭建一个桥梁

所以到后来我意识到我只能在这个片子里我的肉身先去当这个片子里的这个桥梁就是我就是那个导演或者导游或者舞团制作人或者什么就是我得带着他们走上这个路因为当他们走上这个路了之后很多有意思的事情是在旅途中发生的我会特别精心的去设计我们的旅途规划我觉得公路电影为什么有意思就是

就是它有很多就是这种当你来到一个所到之处就是你会就像是照镜子你会看到很多自己的经历与回忆就是在古巴之行这个整个构建的过程中就是我不断发现就是会有很多这样的时刻

就我意识到我本来可能是想按照一个时间顺序来讲这个片子到后面他其实我觉得是可以通过一个另外一个顺序就是说我们在现在这个旅途折射出了一条历史之路你比如说就是到了古巴的那个会所 Coby 才会想起他的爸爸曾经也是有过这样的一个在这样的一个会所就是唐人街的这样的公所的经历他到了一些所到之处他会想起这个想起那个老人嘛

所以我后来觉得这样的方式是很 make sense 的所以那个中国之行我也是做了很精密的规划我就一直觉得做这整个片子我就很像一个导游而且还是带着一个老人团太晚了能开旅行社的那种对我的摄影真的跟我说了说 Luca 你之后可以开一个 China Town China 主题旅行旅行团啊

可以就也是带女性的团女人世界走女人世界之路也还不错还可以教大家跳舞这个我那个就是片子里边真的有的时候是不可控的如果你看到那些镜头出现了摇摆就因为看着他们跳特别想跟着晃晃了镜头就开始不稳所有丝滑稳的镜头都是卡洛派的那些看起来特别亲密的不够稳的然后他们对着镜头说话特别

就是 close 的那是就是很明显只有我对我觉得这一点也很有意思因为我就是在提纲里其实我也写了一个问题嘛就是说在呈现方式上你是如何决定把作为创作者的你自己放到这个片子里面呢

我觉得这可能是创作者要拍一部所谓这个记录长片的时候会很细心的很仔细的考量的一个事情就是我的位置究竟在哪里当然我觉得即便我不出现在片子里其实如果你是导演或者摄影通过你的镜头远包括你刚刚说的这种可能比较亲密的这些镜头其实是你拍的大家也还是能够捕捉到创作者的位置但是选择把我放到这个片子里面其实我觉得也是另外的一种

但是我刚听完之后就觉得说其实没有别的选择这个是最好的选择因为真的没有别的选择我就是

我其实就开始有点排斥真的到了剪辑台上就是我不想把自己放进来但到后来我发现就好像怎么着都会拼图少了一块对就最后就只能这样了因为你在这个过程中其实也扮演很重要的角色嘛就像你刚刚说的其实你也是一个桥梁的作用就是通过你他们也会了解到一个更大的或者说他们有机会能来到中国看到一个更大的华人世界所以我觉得你的角色确实很重要是

我一方面知道就是我好像在这片子里不得不出现但另一方面我这个剪辑改过好多次我最开始尝试要不要放我的旁白但我特别不喜欢所以后来我尝试了一种方法就我写了一个脚本让我的主角 Cynthia 念就是你看影片最开始那个开头我们是通过一个旁白带你引入一个时空隧道然后通过这个时空隧道你了解到他们的过往然后你看到他们的当下

就是如果这个片子里有旁白我也希望不是我的声音而是我与他们的一种合作那如果说我在这里出现我其实有点像是一个人物出现的方式然后其实最开始艺术家和做电影的人思维有一种很不一样就是艺术家老想讲的东西很多观念很多我最开始就是想往这片子里把所有东西都放进来后来就觉得

就是一个不断做减法的过程为什么做电影要有一个一句话梗概我其实是在做的过程中才逐渐理解

你真的一个电影就是要关于一个核心的故事但是可能那些个更复杂的语境历史身份那些层次它是被包裹在这一个核周围的就像缠一团线但是一团线是缠着中间的一个轴的它如果太复杂就是会打架我的那个旁白一出现我觉得我就在冲击这个片子本身最美丽最动人

的那个东西就是观念一出现生命力就会被削弱而我们这个片子其实最核心的还是关于我觉得女性坚韧的生命力这个事情所以我的旁白啊什么的就是到后来都是被剪掉了豆瓣上短评大家说这部电影叫做《跳舞的决心》哈哈哈哈

好有意思我昨天在看我觉得还挺贴切的因为最近不是那个出走的决心很火吗然后其实我觉得这个某种程度上也是女性出走的决心就我刚听你说我会觉得就这个舞团它好像既是一个避难所又是一个乌托邦一样的存在嗯

就是一方面我是觉得刚刚你讲到可能在很多女性老年之后很多时候是她们自己独自一个人面对接下来的生活因为客观上来说可能即便你有一个异性伴侣的话他大概率会走得比你早一点所以很多时候可能女性就是要独自面对我觉得另外一个就是

当他逐渐衰老之后他可能反而能够摆脱其他的社会身份比如说他作为一个母亲的身份作为一个伴侣的身份这个时候他才能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份像你刚刚讲的很多人他们是年轻的时候其实很喜欢这件事情但是并没有机会去跳舞但是到了老年之后可能有了时间然后有了自己的空间之后才能去追求自己的兴趣爱好

我觉得从这一点上来说虽然也是有点残酷和令人心碎但是也是很开心看到的就是衰老反而某种程度上解放了他们是的

就是拍的过程中有舞团中有人跟我说你知道吗人到了老年其实有种重返青春期的感觉因为突然之间你什么这些都没有了你不需要再去照顾孩子那孩子长大了那孩子有可以管理他自己了然后你也没有工作了你又有了退休金

你好像突然之间可以去实现年轻时候没机会实现的梦想了然后你再想想他们这一代人他们年轻的时候真的是被挤压的很厉害就是你好多事情你一方面是种族的挤压这是还有华人社会内部呢华人社会内部就是其实对于女孩子的要求是非常刻板的片子里面也说了就是他们大人们期待你好你去当老师你去当个护士要不然就当家庭主妇

跳舞这是不正经的事情或者说你想唱歌你想做这些这都是不正经的事情所以其实到了晚年他们才突然觉得我们可以干这些事了而且用 Kobe 的话来说我年轻时候跳舞那是工作那是一份很辛苦的工作

但是到现在我可以在我想跳的时候跳想怎么跳怎么跳而且以一种我乐意的方式跳他和他的老伴也是在舞池相遇的一个七十岁一个五十来岁两个人当时因为跳舞相遇相爱我觉得这片子里一个我很感动的瞬间就是刚才提到那茉莉花的那个唱歌的时刻然后另一个就是片尾其实告诉我们 Coby 已经离开人世了嘛

然后我也想到前一段时间去看《丽丝本完沉默》这个纪录片也是导演在最后跟大家交代说这个片中出现的几个事件的亲历者已经离开我们了然后我就觉得好像这种对于主角的死亡的宣布在某种程度上凸显了纪录片的紧迫性和重要性就是说如果我们没有记录下来他的故事我们就不会认识他

但好像我们又刚刚认识他他就经历了跟他的永别对我在想这是不是纪录片的某一种叙事的方式我觉得这种在最后宣布片中的这个人已经去世了好像反而会在观众的心中形成某种就是久久回响的这种震荡就原来我们已经跟他告别了我不知道我觉得对我来说这肯定不是为了叙事而是

那个纪念是是但是其实真的是没有预想到因为 Kobe 其实他在去世的前一周还给我发来他跳舞的视频真的是前一周

而且是那种全身穿好了就是特别精致化全妆因为他们当时就是领了一个荣誉然后因为美国当时疫情也很严重就是没有办法举办实地的荣誉所以他们当时就拍了个视频就是 virtual 的变成了一个线上的活动

刚给我发完然后就是一周内 Coby 突然走当时我记得就是 Steven 是在 Coby 进入昏迷了之后给我打电话第一个给他女儿打电话第二个就给我打电话然后我就说我想跟他说话但他就是一直没有醒过来就是后来就走了他是败血症他不是因为新冠他是就是一直有败血症但他自己没有把这个当回事但其实我觉得也是一种福气就是说没有太遭罪真的就是跳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但是对于对于电影来说我真的是我原本的计划是因为 18 到 19 年我一直我全身心的都在这个项目上就是我完全没有自己的生活了就是我特别 enjoy 这个过程我去完全的和他们在一起我几乎就是这舞团中的一员我记得 19 年底当时那个中国之行完了之后就是我觉得特别累我当时突然觉得我想好像休息一下

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一休息完了就立刻就疫情了就是我本来是想的是第二天回去就是我有一个永远的遗憾这个电影如果你们看了觉得说有哪里好像没有完成因为我很想和他回他的两个家就是我们既然已经走上了这个回溯之旅其实我特别希望能够跟他去回到他的两个家一个是哥伦布的那个小镇俄亥俄州的那个小镇哥伦布嗯

就是他出生的那个地方那个曾经可能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环社群那个地方然后我还想如果说可以的话再去一趟台山但是那一趟当时他们都觉得不愿意去了太累了觉得就是之前他们都去过了那我当时就在想反正再看有什么契机也许可以就是再走一趟之类的但是我觉得另一方面就是虽然 Coby 走了这个舞团还在继续嗯

舞团的所有人他们都还在特别有活力的每天还在表演所以舞团中这些阿姨这些奶奶们后来知道你的抗病的经历吗抗癌的故事我们关系很好我们一直联系很密切当时 Coby 走了之后就是美国因为没有办法办葬礼

我们当时是办了一个线上的追悼会那一年我们一直在做各种线上活动就是我们就不是公开就是我们私底下的 zoom 你知道这群奶奶们本来就天天在一起突然之间都每个人被关在自己家然后他们就天天一群老人学会了用 zoom 然后开始开就线上生日派对什么线上面部拉皮教程什么线上舞蹈课

然后那个我怀孕了我发现我怀孕是在 Kobe 去世一周后就当时就是 Kobe 的女儿就是热泪盈眶她就觉得这就是 cycle of life 生命的轮回然后你知道我当怀孕这帮奶奶给我办了线上 baby shower 然后就是我们一直都很 close 而且那个他们要来中国

对又要再来中国我们要走一个 full circle 旅行团又要开张了对太厉害了因为我感觉就是像我姥姥现在让她去就坐着高铁两个小时我觉得她都不太愿意出去

我觉得有的时候我会觉得衰老的一个很明显的征兆就是首先是人生理性的你占据越来越小的空间就是你的身体在萎缩的感觉另外就是你占据的空间可能原来你也许能到世界各地去旅游啊去玩然后慢慢的可能变成在这个城市里最后就你局限在那一个很小的空间可能你自己的卧室或者那一张床上我觉得这个是衰老让我觉得很悲伤的一个事情

但是感觉就是听你分享这些奶奶们我觉得她们还是很有活力就是因为跳舞这件事情她们还是可以不断地在拓展自己的生命空间的感觉

其实我觉得很多时候是我们自己给自己拴上了枷锁首先可能在中国的大荧幕上我们就很难去看见 60 岁以上的女性而且 60 岁以上的女性就是不管是来自她们自身还是来自家庭其实整个社会的就是说好像你到了这个岁数你就不能做什么事情了然后这个事情就让很多 60 岁以上的女性把自己拴住了告诉自己我这个不行这个不行

我这个做不了然后我还有很多任务我要看孩子我要照顾我的下一代退了休了也没有说我要去照顾好自己我应该去享乐而第一件事都是在为他人付出非常辛苦永远在为他人付出但没什么机会去考虑自己我们在平遥的时候我特别感动的有一点有一个年轻的女孩

带着他的妈妈来看了我们的第二场放映然后那个放映结束之后他妈妈就站起来就说我今年 57 岁就是我其实对于我未来的人生就是有很多焦虑和不确定但是看了你这个片子就觉得我获得了很多勇气然后他当时就站起来就回头问因为来看片子其实都很年轻的小孩嗯

00 后 90 后各种然后她回头问这些人说你们觉得她们美不美然后全场大家都说美然后那个阿姨当时就特别的激动她的女儿在旁边就一直在哭就是特别感动然后她妈妈就说她说她得病了她没有说她得了什么病她反正就说她得了病并且她对于未来就很忐忑然后当时我就是也很感动嘛我就去拥抱了那个阿姨然后

其实应该叫姐姐我去拥抱了那个姐姐然后我就跟她说我说我也是刚刚大病出狱还是要有信念就是我们要相信就是还是要能去看到那个更好的方向吧对反正当时我也忘了我说啥了我给了阿姨一些鼓励反正真的是很感动

对我其实挺希望如果能有更多女儿会愿意带着自己的妈妈来看我们电影因为我觉得妈妈们应该不太会愿意主动走进电影院她们不仅是不愿意坐上高铁她们甚至不愿意让自己走进电影院但是如果说有一些女儿会愿意带着她们的妈妈来看看你也许可以过一个更有色彩的晚年我觉得我们片子可能是一个挺好的样本

那我们最后也推荐大家都能去关注这部女人世界吧然后也希望大家可以走进影院因为我们的听众里面我觉得其实有很多母女就是我们经常会收到那种反馈是她跟妈妈一起听我们的节目对所以希望听到这期节目的你们可以或者是带着自己的妈妈或者带着自己的女儿嗯

走进电影院来看这样一部《女人世界》我觉得它确实是一部很鼓舞人的片子虽然说就是我看的时候我就一直选着一颗心我就觉得天哪 Coby 最后会不会就是会离开因为他确实年纪也比较大了嘛然后我看的时候其实就是一直都很紧张我就很怕另一只靴子落地的感觉然后看到最后确实这件事情发生了我觉得他

好像既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就是你会知道说人最终的结局其实就是衰老和死亡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其实可以更加有生命力的去迎接自己的晚年还是挺鼓舞人的一件事情然后我另一个领悟就是

就是运动真的是一件挺好的事情,跳舞其实也是一种运动嘛,就是如果你真的能找到一个自己喜爱的运动项目,然后成为一个终身长期的运动者,我觉得也不错。我觉得如果你或者你的亲友,你身边的人正在经历困难,也希望杨媛媛导演自己的故事能够给你们带去一些光亮,或者说一些安慰,一些希望吧。

好那我们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了谢谢圆圆今天来我们的节目然后不仅跟我们分享了这部片子还分享了自己的故事谢谢大家那就感谢大家的收听我们下期再见了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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