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应该却不被记录的讨论应该但尚未讨论的欢迎收听《西角米林》我是伍扬我采访过数十位白族运动和白纸社群的参与者无论身处国内还是海外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安全永远是他们最关注的问题之一即便是身居海外的年轻参与者肉身在自由世界但毕竟国内还有家人朋友或是熟人什么的所以很少有公开实名的
但在英国的伦敦我见到 Apple 的时候他告诉我从 2024 年 1 月之后开始他做一切公开的事情都在使用他真实的名字尼佩琴你是什么时候把你的名字就真名开始在推特上面改成叫尼佩琴对吧是的是尼佩琴也是 Apple 尼
就是在台湾大选的时候那个时候是 2024 年的一月份左右吧然后我在中央广播电台的一次采访里面呢就是第一次使用了我的真名这样子之前的话其实我已经在白纸艺术展一周年的时候我已经是露过脸了但是还没有失明
我自己也觉得是时候因为我不太喜欢那种戴着口罩遮遮掩掩的感觉我觉得我要说一句话或者说是我要去呃倡导什么事情的话呢凭什么我要遮起来然后凭什么我说一些我觉得对的事情我为什么要遮起我自己的这个真面目然后就所以我就会觉得就是戴着口罩也好呀然后匿名也好啊对我来说就像一个枷锁
那个时候的话也是感受到了台湾的一个公民社会的那种感觉然后让我也终于就是希望在那一刻去释放自己的枷锁倪佩琴这位来自上海的留学生现在生活在伦敦她的整个海外留学生涯几乎是在和新冠疫情如影随形也正是在疫情中她逐渐成为了一名活跃在网上和街头的社会运动参与者
我是 19 年到的英国就是我一直就是国际关系专业这样子疫情期间实际上英国这边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是真的发生了的就是那个厕纸真的被卖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是厕纸英国这边就疫情期间最让我讨厌的一件事情就是他们的医疗体系真的太慢了就是而且真的太没有用了就是我一共前后得了
大概有三次新冠然后其中有一次特别糟糕就是我一整个月的味觉都失去了然后嗅觉也失去了但是英国的医疗体系就是没有办法给任何帮助吧之前打了很多个电话也没有什么用也是被所有人都吐槽
但总体来说我觉得英国这边的话管控上面肯定还是会比较的少一点大家还是会在公园里面野餐也好散步也好遛狗也好你是在上海长大的一个人那你 2022 年 4 月份上海封城封了两个月你在伦敦在网络上看到很多这方面的一些报道你当时是个什么样的感觉
我印象很深刻的两个事件吧就是当时有一些被带走的人他们在家里面是有装可能家里的监控嘛它像恐怖片一样他们就是当时很多人都把家里的那个监控的录像分享出来就是好几个大白冲到房子里面来然后对着他们的
就是一顿喷然后就像一个恐怖片就是看着就觉得很有压抑感跳吧 跳吧离我远一点我现在你现在不能进来把他请出来两个把自己收起来你收不收我收我收你把文件给我快点收我收不收你们现在你们先你去哪儿呢你去哪儿呢你出去你出去吧换衣服你到我我去
这种感觉像我小时候我的房间的锁不被尊重一样我的家里人他可以随便进到我的房间里面来也可以随便动我房间的东西那种一样的感觉被剥夺了你的一个很基本的一个尊严和权益第二个的话是就是那只科基兰我记得当时是主人被带走了就杨信了被带走了然后那个大白就把那只狗给打死了
活生生打死了我都不敢想象就是那主人他回来之后会有多么的痛苦你知道吗因为我自己是一个养狗养猫的人对于我来说他是朋友就是我的狗狗猫猫是我的朋友我没有办法想象就是他们被这样活生生就是说很无助地被打死那种感觉那个
跳楼的那位妈妈然后那个女儿呢她不是在下面就是哭嘛就是说怎么办呢妈妈没了就是怎么办呢这件事情它真的一幕一幕一幕一幕的就是发生在那里然后从可能非常个人生活到就是说整个环境它都是非常的
我感到的是愤怒无助还有就是想要呐喊的感觉就是想要喊出来的感觉但是又很在真空里面努力喊然后又没有办法被听到那种烦躁感 2022 年的春天开始中国大陆的疫情管控愈发严厉身在伦敦的倪北晴和周围很多人一样也开始了政治抑郁并且愈发严重
这个过程在十月四通桥的横幅标语被挂出来的时候来到了顶点我当时是正在写我的毕业论文然后我的毕业论文是跟中国女权运动相关的当时是我正式开始关注中国议题的一段时间
可能很多人都会有这种感觉,也许就是说写毕业论文或者写论文的时候越写越气,越写越气的那种感觉,就是说因为发现了很多怎么可以这样子的事情,然后想要去改变一些事情的感觉。那当时正在继续给我的毕业论文调查找资料的时候呢,我看到了四通桥的事件的发生。
那我当时就觉得我坐不住了就是我有种就是说不行我一定要去做点什么然后然后就开始贴海报
因为这是海报运动它是 Citizen Daily China 是公民日报的一个发起的活动反正他们当时有分享一个 Google Drive 里面有已经设计好的海报有大概我记得好像有 100 多张吧反正就是各种不同设计的海报然后你只要下载自己想要的那一张去贴就可以了嗯
上面都写什么话就比如说 Hitler 就是希特勒然后有很多不同的创意元素但是最终我们还是肯定又一直在贴就是四通桥本身事件的这个海报它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一个海报基本上都是几百张的打把它贴完之后呢再拍照发到 Instagram 上面去
我一开始是一个人贴然后在亚非大学那边也是去了各个校园里面贴吧然后后来认识到了一些朋友就是也在贴然后就通过贴海报认识到了彼此一有空就跟朋友们去贴这样子你们贴海报的小伙伴大约多少人五六个人吧反正对那你们当时亚非学院总共多少中国留学生我觉得应该挺多的吧然后至少微信群里面都有两三百人了已经啊
就是两三百人里面有五六个愿意出来做这个事情对就是真正就是一直在贴的话是五六个人但是可能有十几个人都是在关注这件事情当时的话记得当时好像在各地贴海报的时候还有一些人去撕海报就是一些对
当时而且很吊诡就是我们当时亚非大学是有一个微信群这是中国学生的一个微信群很搞笑的就是我当时还没有特别懂然后我就在上面说有没有人要一起去司通桥贴海报马上就是有人说我们换个地方说然后当时还没有很懂后来的话就是我们开始贴海报之后呢有一个疑似学联的人
他说现在最近呢在校园里面发现了这种就是论文代写的广告然后我们一起就是把它撕掉吧这种都是非法的当时他还拍一张照片就他手里穿了一坨撕掉的海报然后你能明显看到那一个海报就是我们贴的四通桥海报就他是故意这样拍一张照片给我们看那最后还是去贴反正就是也撕就撕但是贴也贴就这样
在認識了一些朋友之後呢我當時就想說那就乾脆做抗議吧海豹運動後一周吧我覺得是倫敦的特拉法加廣場
一些是可能海报认识的一些可能是线上认识的一些朋友就一起去组织那个司通桥的那个抗议就当时就缺一个主持人反正就是然后我就硬生生就上去了
私通桥事件的后续影响力超出了很多人的想象
这场持续仅仅几分钟或是十几分钟就消失了的个体抗议行为却带来了深远的影响彭丽发的标语顺着网线光缆传到了英伦三岛在伦敦的街头在倪佩琴等人的口号声中传播给了世界与此同时白痴运动也在中国国内酝酿着自己的爆发
我们当时是在组织一个国际人权日的一个抗议就是跟其他社群一起合办一起去大使馆面前抗议在我们组织这个活动的时候中国的白纸就发生当时的感受就是我想冲过去
我真的很想冲过去就是情感上面我真的非常冲过去去做些事情但是我就是我去想的时候我就觉得我留在伦敦我能做更多的事情当时有一个上海马拉松群就是 facilitate 一些白纸的一些活动做了一些群嘛然后呢我当时在里面就是是
有很多的记者其实都是我们在外面的人叫过去这样子当然他们肯定也自己会去了但是给他们我们一般都会给他们个 heats up 就是说大概会来哪里出现就是
找了很多的媒体去到现场这样一定程度上面保证他们的安全就是大家一起集思广益出来一个想法就是说也不是一个人想出来就是大家觉得这样子会更好这个群里面的人是有在国内的有在国外的还是都是在伦敦的都有都有
所以大家觉得这样的境外的媒体有见证的话实际上是对大家更好的一个事有更好的保护就是说我们当时的预判就是说有外媒的记者在的话那么警察可能不会做很过分的事情当然最后那 BBC 记者被打就是也是预料之外了就是小张女士就当时我是在线上连线那边的朋友们有一个女生在当场在连线的时候就被抓了
我听到这里我突然有种感觉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境外失离你就是那个境外失离所以但是你在做这个事的时候你身上什么样的心理我当时做这个事情就是觉得这真的是太不可理喻就是我当时印象最深刻就是一个父亲他背着一个女儿然后被带走了他们俩哭得非常的
你做这样的心理就是说就是你做这个就是更直接这个事的动机是什么就我个人的话我也觉得就是说这些事情需要被记录下来尤其是就是在中国又一次发生了就是应该说是天安门之后第一次全国性的一次抗议吧相比起天安门的话其实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白纸运动然后我觉得
如果说不被记录下来的话它也会慢慢地变成那种被遗忘的历史和过去伴随着 2022 年底的四通桥事件和白纸运动的爆发身在伦敦的倪佩琴在 2023 年开始了组织社群的活动营造社群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它很繁琐很复杂很耗费精力
你自己除了那三天或那两天在线上啊在网上帮很多人以外呃你们在那个之后有没有组织一些线下的活动呢大火发生当天我们当时很快就是说他发生后才一个小时不到我们就去到了中国大使馆前临时做了一个主观晚会悼念死者而且也都是就是当时在做事的人注意下去大概可能十个人左右吧嗯然后
第二个的话是一个礼拜之后 MyDuty 的伦敦的那个群他提出了一个周日主光的一个计划然后是在伦敦什么地方大使馆前面那就伦敦的中国大使馆对对对我当时是准备去参与的到了现场之后发现一团糟
也是在大家就和齐心协力的努力下就是说做出来一个主讲台然后比较好的进行了那一次抗议当时是因为人比较多所以就把那个路给封了当时人已经我觉得 500 人以上了肯定有对就是三条街都占满了三条街
我们当时除了公开抗议以外我们也会有已经开始做了一些每月的一些社群活动当时 Charlie Devens 就是说创立这个线下社群的话是希望可以打破当时的原子化然后通过线下去互动的一个方式来建立更深刻的关系因为
运动它不能只在线上面去做人和人见一面比起在线上聊好久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反正我个人是比较喜欢线下的彼此会更加真实一点就是我在线上的话我并没有办法完全地去感知到这个人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我的行事风格是比较希望尊重与爱为主所以我会很需要就是说一定的信任的
那你现在做了一年半了就是你们这个一直在在比较稳定的在做这些线下的活动或做这些事情总体你觉得这一年半的这些工作里面除了这个以外你觉得有些什么让你觉得可能干起来不太开心的或者不太顺利的地方吗这个可能会要比较慢慢的来讲我觉得主要的创伤就是性骚扰
我说到这几个词我都快要脑袋都快要炸掉了就已经哎呀我都不想都好嗯哎呀就是讲到这个的话
我也不想说在这个人身上就是说花太多注意力就是我也不希望就是说在这个节目中呢就是说太过于去提到他因为我觉得对他来说好像他得到关注他就会比较开心的那种所以我就不提他的名字了反正就是有这么一位男士然后他呢就是性骚扰了我以及另外一个社群的朋友
当时呢我在等我的朋友上厕所然后他呢也想要上厕所然后我就跟他讲我朋友要上厕所你稍微等一下然后他说 OK 当时呢这个是一个往上走的一个台阶就是这个厕所是在一个往上走台阶上面然后他就走上来了他走上来之后呢就是触碰了我的脸和我的大腿
有点压住我的感觉然后因为我厕所内的朋友呢听到了有一点动静然后他就就准备要出来然后那个中年男性他就走了他就也不上厕所了他就走了
那么我就是等到我厕所里的朋友上完厕所出来以后我坚持到跟他讲完所有的事情然后他当时也是很创伤就是其实这件事情对于不止我还有我以外的人也是很多创伤因为
就像我说就是说我们之前已经建立了一个信任关系就是大家已经是很信任彼此然后这是一个在最后一天的那种晚饭一样的感觉就是说最后一别饭这样的一个状态下发生的事情
当时我告诉了我的朋友之后呢他就跟其他在场的朋友们呢一起马上开始比较也真的是很我觉得是效率很高的就开始在处理这个事情然后分成两队然后一队呢是在跟我进行一个心理上面的一个安慰然后另外一队是在跟那个中年男性进行交涉然后最终呢就是说
他写了一封道歉信但是呢他们也叫我不要看就是说只会给我带来更多创伤这样子然后我那天晚上呢是被朋友们就是背回去的
已经失去了意识是醒着失去意识然后甚至他们我记得是有人跟我讲就是他我那个隐形演技还是别人帮我取下来的反正就是已经大概很糟糕的一个状态我也不知道能不能体谅吧这个词可能用的不太好我觉得可能做一个这种
山里性别是女性的然后做这样的一种组织的活动我觉得就是可能会超出我的对不起可能超出我的想象就是可能会遇到这方面的一种麻烦我觉得这个是听上去会觉得挺无语的或者挺有点恶心说实话这样的人的行为这个就是我之前也有讲到过跟有别人问起我的时候我说就是他对我造成了一个额外的成本
就是运营这一切的一个额外成本就是我还需要就在我的眼里看来性骚所带来的痛苦都是一一切都是不必要的首先他首先他肯定就是错误的他也是
不应该发生的但它也是一个非常就是说为什么要发生的事情然后所以它我觉得就对于可能尤其是在社会运动圈子里的女性来说
虽然我不太喜欢二元化这样子但是有时候我得在现实里去看的话就是在社会运动中的女性大部分的女性来讲她会有一个额外的就是这些情感劳动然后情感的一个成本也不是劳动就是情感的一个成本就是要去
因为每次这种事情发生以后至少对于我个人来讲这些事情发生以后对我个人来讲我真的很需要时间去愈合然后
有些时候在这些圈子里你会遇到很多很好的人首先就是有很多真的会让你觉得很 inspiring 然后也真的是很 empowering 的人但你也难免会遇到一些就是说有点莫名其妙然后但是又不就是反正就是相对来说还不舒服然后
嗯对一些人但是呢你又不能说就是说就我至少我自己的原则的话我觉得我不想要去把自己放在一个泡泡里面然后我想要往外面走所以我觉得我不会因为对就就仅仅因为对方可能是有点嗯
怎么讲呢对我觉得是你机构要发展你机构要去有更多的活力你是需要就像你这样的组织者你是需要去面对不同的人群或者面对各种人对面对各种人然后就基本上来说跟他们相处的话也是会有一定的一个也是情感的一个劳动吧对各种各样的形形色色的人种了都是对对对对对有些话题可能听上去会有些沉重
但我仍然记得倪佩琴在谈论这些话题时的那种乐观和开朗的态度社群运营需要的是一种积极的态度以及在出现困难和挑战时的勇气倪佩琴把自己做的社群活动做了一个类似品牌化的运营 2024 年 5 月中旬伦敦的白纸青年宣布在英国成立新组织中国异见者网络 China Descent Network
并在 6 月 2 日和国际特赦组织共同举办了六次的纪念活动如果你现在上网搜索通过它的名字或是机构名称应该可以很轻松地找到相关信息我现在的话呢主要是在做一些关于公民社会的一些
建设的一些事情吧因为我现在呢是有注册一个组织叫中国异见者网络然后这个组织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打造一个让海外的中国流散群体得到一个安全空间的一个组织然后我们基本上呢就是会
希望提供一些比如说像每月的一些线下的社群活动呀然后可能一定的心理支持服务呀然后还有可能一些能力建设一些培训对大概就是类似于这样子的方便透露一下吗比如说你们的这个社群大约有多少的参与者
我们社群的人们其实来来去去的会比较多然后因为有被开过玩笑说是欧洲唯一一个更新换代成功过的社群所以没有一个固定的数量但基本上会维持在十多个人左右你们最近半年做过些什么样的活动
我觉得可能让我印象比较深刻的就是第一个就是我们 6 月 2 号的那个活动做了一个关于六四的舞台剧去年也是做了类似于戏坊的一样的舞台剧
天安门镇压过程中学生们的发言然后他们跟解放军说的话然后我们把它跟白纸运动爆发的时候就是抗议者对那些警察说的话就是把它重叠在一起
那种呼前哄影的感觉或者说是那种 deja vu 就是那种既视感的一种方式就让大家就是去通过这种方式呢去意识到六四不是一个历史然后它现在依然发生着然后今年的话就是在表演六四之后去怎么去面对政治创伤
因为其实对于更加新一代的运动者来说 64 还是比较遥远就是感知还是比较遥远的然后当然它又非常的重要就是说
白纸和六四发生以更加沉浸式的方式让对于六四或者说对于这个镇压不是特别感同身受的人们也可以一起去探索和思考吧关于社群建设这件事我采访过几个后白纸时代的海外社群大多数都在经历随着白纸热度的一路下滑
社群建设和营造都出现很多意想不到的各种问题那你是怎么看这个事情的呢
我觉得它就是一个社会运动的一个正常生命中期我希望它能够就变成公民社会就是因为这个才是在我眼里看来是一个比较长期的一个根本性的解决方式就是不是说去怎么维系一个运动的存活是否而是说去维系是否能够去建立一个公民社会让大家可以有这个空间去自发地产生任何的一种运动这样子对所以对我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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