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洋电话：“少数派” - “新五月花教会”逃亡记（上） - 12月 23日,202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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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声音穿透屏蔽的世界用故事重构掩盖了历史欢迎收听由美国之音出品的播客节目《岳阳电话》我是吴阳在这里我们共同倾听外界的声音飞机停了然后有一群警察上来今天有一个人用广东话跟我讲父女哪里都没过欢迎你们到美国来

你們這些教友你們先上來跟著我走我帶你們去辦入境手續他們是美國國務院派來的一看就是亞洲人我當時見到警察上來的時候心裡咯噔一下我以為怎麼又來警察這麼多年我們心裡很自然的反應就是一見到警察我們就緊張我們就覺得麻煩來了大概就這麼的一個反應

没想到穿着警服的他一上来就这样讲我们就跟着他去台关的那里办这个手续入境这个时候才觉得终于有人把我们当人看我是中国人我离开中国快四年了我跟美国其实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美国一直帮助我中国它并不把我当人看

我被中國迫害,我甚至離開了之後我還受迫害美國這邊說人到救援的緣故,我把你們當人人就有人權,我讓你們進來,我保護你們我想想我自己就在那邊去一邊想一邊流淚就在那哭

讲话的人叫派永光是位牧师他所侍奉的教会叫五月花教会之前的教会名是深圳改革宗圣道教会

潘永光带领着他教会的 60 多名成员 2019 年夏末从深圳出发历经韩国的冀州岛泰国的曼谷最终在 2023 年 4 月 7 日抵达了美国的达拉斯完成了这趟耗时三年半的逃亡没有什么比命运更无常潘永光的人生原本是和美国或者牧师都距离非常遥远的他出生在广东的一个贫穷的小山村那是距离改革开放最近又最遥远的地方

其实除了珠三角以外越西越北都是比较贫穷的一个山沟贫穷愚昧大概 2000 年之后才有高速公路不过在那附近有一条江西江我小时候几乎是只能坐船因为那是山区公路很不发达

小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不会说话一直到八岁才会说话我还记得大概五六岁的时候别人笑我说我是哑巴但是到了八岁我就突然间我就会说话了而且说的好像是蛮准确的别人也都听得明白那老师就让我去上学了

传道授业的牧师曾是一个到 8 岁还不会说话的小孩会说话后去上了学潘永光的天资开始展现学业成绩一直都非常好在八九十年代的中国很多学业出众但家庭经济条件不那么好的学生都会选择在初中毕业后考中专因为能学一个实用的专业早几年参加工作给家里经济上的支持潘永光也做了同样的选择学习拔尖的他考去了中专

我是中考考完了之後我就直接去了一個衛紹裡面去中專裡面去學醫那時候我爸是想著我快點去賺錢太窮了所以我就一直去那裡讀我那時候讀的是外科從中專一直讀,往上讀到大專這樣子一直上,上到 99 年

後面我就到醫院裡面去上班一直覺得這輩子就是做醫生我也很喜歡做醫生我去醫院習習的時候已經是很像醫生了在離我家鄉很近的德慶人民醫院穿著白大褂掛著一個聽診器我在醫院裡面走來走去人家如果不看我牌是實時生的話

人家就覺得我是主任式的病人根本就看不出我就直接給人家看病了所以在那裡息息,後來也在那裡工作工作了兩年給我一個非常痛苦的事情就是有一次救了一個車禍的孩子男孩 18 歲

腿的這個骨骨碎了整個腿這個沒有辦法給他截肢了然後他的胃部因為一條鋼管插到他的腹部去了他的胃和腸的部分都給他切掉那些手術做得還是蠻成功的不過後來這孩子出院之後我送他回家的

那之後這孩子他自己不想活死了自殺死了之後我就很那時候震撼很大我覺得那兩年我是一直滿有醫者父母心的心腸我那時候還沒信耶穌的時候我滿愛這些病人能夠幫到這些病人我覺得挺開心的所以那一回

對我自己衝擊很大我其實跟她有聯繫後來她的父親跟我說她壓根沒辦法接受她就覺得她這輩子完了沒辦法做人了她對自己的人生還 18 歲多還沒滿 19 歲

我就想起小时候学的鲁迅写的文章说他原来怎么学医后来就开始重温他就觉得这个医学既能救人的身体它要改变人的精神但命运并没有给潘永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新的磨难很快就出现了就在他刚在医院站稳脚跟之际常年在外打工的父亲去世了母亲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作为长子的潘永光此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照顾好母亲在深圳打工的姐姐提议让他带着母亲一起搬到深圳一是姐姐也可以帮着照顾母亲二是深圳有着更好的收入还有更好的未来没有太多人生选项的潘永光接受了姐姐的建议带着母亲搬到了深圳在这里他第一次接触到了基督教这个改变他此后人生的信仰那很难受啊

沒有什麼方向了 因為我去到深圳我也找不到醫院上班我那時候以為可以 其實是不行的我的學歷不夠 深圳的醫院都需要相當的經驗豐富的醫生我去到深圳之後我是去到一個教會裡面跟我姊姊她們在一起

当时我在找工作的时候他们就帮我找工作一个香港的弟兄就跟我说你干脆去那吧找了一个公司他就跟老板打电话都认识是一个电子生产手机和电话机的是个香港的公司然后他就直接就要我去拿

我在一个行政部里面做行政助理当然那个公司是一个它的老板和它的高层基本上都是基督徒基督教的节日的时候有活动礼拜天有活动他也会常常组织他的这些员工去参加这些活动对于基督徒来讲在里面是活得蛮积润的礼拜天可以去聚会礼拜啊

通常老板会把那些全教师给带到他的工厂里面去做全教的工作我就常常会联系那些全教师做翻译就是香港话翻译成普通话多的时候每个礼拜七八个从香港过来都有的

在周围人的潜移默化下潘永光开始读圣经开始了解基督教这段日子每次他回忆起来都是充满着简单快乐和好奇心的

那時候我是覺得我讀聖經我很有感動而且看這些基督教的書籍蠻多的我就常常會發出疑問對聖經裡面的內容發出疑問然後我的傳道人他就安排我我還沒受洗的安排我一個工作

因为我那时候住的离教会很近他安排我做教会的书籍的管理我很喜欢看书所以头一两年我就一直翻那些书大概有一千多本书我也是透过这些书我对基督教的历史各方面的这些教义会有比较深的认识好像是浴缸差不多的一个大盆子一盆水进到里面去

接受洗禮後潘永光在教會里承擔起了更多的工作

他毅然决然地辞去了工厂的工作做起了全职传道人一个工资来自于教友众筹的职位月薪只有 600 块他在工厂的工资一个月有三四千但潘永光觉得很值得因为信仰在他生活中占据了最重要的地位成为全职的传道人只是这个信仰之路的第一步他还有个更明确的目标当一名牧师

我成了传道人之后我是想到香港的建道神学院去上神学我也去预读了好几门的课程

但是對那個神學院本身我有一些好像在學術的方向上我並不完全認同,也沒有去直到 2007 年的時候美國的一個神學院來到深圳做培訓這個是屬於美國改革中長老會的

他是在美國加州註冊的是有一些華人的頂尖的神學家建立然後他們會來到國內參加各種的培訓我就參加了這個神學院的學習他們也就成了我的老師多的時候其實他在全國好幾個地方都開課像成都、東北、廣東

所以能數得明出來的牧師裡面就有幾十個所以這一個神學院可以說是在中國的牧師的王浦君上現在中國大陸有大約 1000~1200 萬的天主教徒以及 5000~6000 萬的新教徒潘永光所信奉的屬於基督教、新教的宗派有一個了解中國基督教會的關鍵詞:三自教會

三字指的是自治自养和自传再稍微具体解释一下自治指的是教会内部事务独立于国外宗教团体之外自养指的是教会的经济事务独立于国外政府财政和国外宗教团体之外自传是指完全由本国教会的传道人传教以及由本国教会的传道人负责解释教义简单的说就是中国的基督教会不得有海外关系

三自教会也会被称为三自爱国教会多了爱国这两个字众所周知在中国大陆爱国就等于爱党所以拥护中国共产党的统治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也是在中国大陆合法传教的必要条件说白了就是中国的基督教各宗派是中国的教会需要听党的话即便共产党信奉的都是无神主义

因此像潘永光這種被來自美國的基督教神學家的學術功底所折服進而產生追隨心態的無疑是違反了國家的基本宗教政策而且還擅自跳過了黨和政府的政策管控直接接受對方的培訓和指導更是錯上加錯從我 13 年開始

国家安全局的一个警察他就会定期的请我喝茶在中国政府看来我跟美国的神学院的这些学习我成了勾结海外的反华势力成了美国改革中长老会在中国的代理人那么这个罪名就大得有点杀人

那個國安局的警察時不時的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採訪我

特别关注就是说我们考核暗利牧师的事情所以到 2014 年我要考核暗利牧师了那个时候反复的多次的找我甚至是找我们全教会把我们全教会的这些弟兄们都拉到派出所去审了

在他眼中看来就是我成为牧师的这件事情那就是一个象棋单位来给我认证和加冕大概是这个概念吧因此这件事情就会闹得他甚至掌握了我这些牧师什么时候

从美国来有谁哪一位牧师要来来了以后你们的活动日程是什么他们都掌握了 14 年 9 月 18 号

那天就是突然间主要是我们教会好几个其他的也是跟我们一起的有两位传道员需要考核的他都把我们几个教会的这些人全部都拉到公安局去然后审了半天但是很奇妙的事情是在这之前我们就

出于别的原因因为这个行程没有办法弄好我们取消了这次行动这个消息他们好像国安并没有侦查到所以那几个牧师都没有来但是这是很意外的我们自己都不知道我们不知道他后面有这样的行动我们取消了就取消了但是那回警察来了以后把我们自己也杀一跳了

所以到了我们 10 月 14 号我们就去了香港然后那几个牧师也到香港我们是在香港考核案例的但是经过这件事情我们就是非常觉得原来我们还不太重视的这件事情国安是非常重视大动干戈那我们就知道

他看我们的眼光跟看别的还真的不一样潘永光有惊无险地逃过了一劫顺利通过了考核成了一名牧师他把很多来自美国神学界的经验和理念用到了自己教会的管理和组织架构的建设上其实这个过程和很多中国的公司引入现代化的精明管理模式是很相似的运用现代化的方法可以让教会的管理和组织架构更合理更透明更人性化

当然我考核通过了之后当然权威性是增加了大家都确认了无论是在神学上和管理的模式上就会更进入一种

传承和一种体制在管理上大家都可以很放心的这样的一个方式更多的商议平时也有更多的制约对无论是违约度还是亲密度都会更高平时之间也会更信任原来开始的时候我们的人数是三四十个大概每年会有增加十几二十个这样

所以到后面我们离开的时候大概会增长到 100 到 120 个个年龄段的人都会有不过孩子也增长得比较快我们这些年轻人都会不断的结婚生孩子我记得有一年最多的是有 9 个孩子出生 12 年我儿子已经 4 岁

教会里面的孩子越来越多我是很简单的一个想法就是那为什么要把他送到幼儿园去让他学那些东西呢我有一次很惊讶的我儿子两岁多一点的时候

我們去參加一個神學的課程有一個人逗他我聽到他嘴巴裡面說了一節經文撒拉鐵生索羅巴伯人家就逗他索羅巴伯生誰呀他就叽呱呱地把整個《聖經》《馬太福音》第一章把耶穌基督的家譜誰生誰誰生誰背了出來全場都很震撼

你就是說這還是誰的呀他把這個背下來了這怎麼做到的呀我不知道我後來查出來兩歲生日的時候我送給他一個聖經的播放器他一按就按到這兒按了他就聽聽了一個多月他就把這個給背下來了他每天他就是他沒有別的玩具他就每天就用這個做玩具

我那个时候发生了件事情我心里就非常的高兴我说这个我为什么要送她去幼儿园呢我让她常常背圣经不挺好所以我就开始教她认字教她背圣经这样

所以他也很神奇他就是拿着那个播放器常天听听听听了以后他就会背然后就再打开圣经他就一个字一个字地认他一会儿他就把那字给全认了认了他就能读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带他去坐地铁三岁左右那时候深圳只有一条地铁线叫罗宝线他就盯着那个路牌他跟我说爸爸

這裡寫錯了,不是羅寶,是保羅她知道有保羅,她不知道有羅寶這寫錯了,那我就覺得我趕緊不要讓她去幼兒園什麼之類的而且錢花得也多,也很貴別的孩子我們就一起辦個我們自己辦一個幼兒園差不多

那時候就有六個孩子我就開始琢磨怎麼辦這麼一個學校像幼兒園似的就用我們聚會的地方給他們上課那個時候只有三個老師一個是我 一個是我太太還有另外一個姐妹有六個孩子剛開始的時候就是給他們唱詩歌 讀聖經當然我們也有很多非常豐富的課程

像文言文的詩篇我是用這個來教他們文言文也教他們一些希伯來文聖經的原文希臘文要他們學一些也教一些英文當然每天都像體育課附近有一個公園要他們在那裡去跑步運動就有點像中國傳統

的私塾大概是这样基督教办教育在中国是有些历史的中共建政前很多国内的一流大学都是基督教会办的虽然这么类比潘永光的小私塾有些夸张但潘永光当时是很有信心的把这些孩子按照基督教的方式培养成才但潘永光没有想到这样的行为给他们带来了更大的麻烦从

大概是 09 年、10 年之后吧在广东特别是在深圳和广州教会的发展是非常的蓬勃的我所去到的这些教会我几乎都能感受到大家都在发展跟城市的发展有关系也跟大量的农村的人口涌入到城市有关系

也来自于这些牧师长老的素质和水平都在迅速的提高这些教会都不约而同的关注到教会的下一代孩子的教育问题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强调孩子的教育不能再送到政府的公立学校去被洗脑教会就开始办起学校

以及说学少他倒不如是一个读经班对共产党来讲有两条红线第一个就是涉外勾结海外势力第二个就是对上一代进行一系形态的灌输这是突破了他的红线的所以从一开始他的法规里面就规定说

未滿 18 歲這個未成年人還是不可以向他們全照的當我們開始對我們的孩子進行基督教教育的時候他是不會放過在這一點上他在爭奪這個孩子的靈魂

2012 年开始教育局的官员和当地的警察就开始联合执法从告诫家长的警告书到威胁要以违法办学来抓捕潘永光说这六七年下来他收到的警告书不下三四十份疲于对应政府的他开始不断地思考这里还能不能安稳地待下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到了 18 年

2018 年 12 月 9 日

当时中国最知名的家庭教会之一的成都秋雨圣约教会被成都警方突袭一百多名教会成员被以寻衅滋事非法经营等罪名抓捕虽然其中大部分人随后便被释放了但教会的牧师王怡这位在中国国内和海外都颇具声望的牧师在一年后的 19 年 12 月被判处了 9 年监禁罪名是颠覆国家政权和非法经营

王毅牧师的被捕让潘永光和他教会的成员们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之前我们一起读神学一起的交往有十多年了每年我们都会见好多身边我去成都住他家所以是非常亲密的一个关系王毅这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们还是待了差不多

大半年我们才离开之前还是有幻想我们整个教会都没有要离开的计划我们也都不愿意离开很自然的想法甚至是我们觉得说我为什么要离开深圳这么好

我自己也是以前也曾经有人跟我讲过说要不要考虑到别的地方去考虑出国我说我为什么要去我讲广东话我吃的是粤菜全世界还有哪个城市比深圳更自由更繁荣更合适我更重要的是我在这里有这么一帮弟兄姐妹

我没有了这群弟兄姐妹我这个牧师没有意义那个时候其他人都觉得也有工作在深圳大家都是生活了这么久而且教会还在不断地去增长到了 2019 年的 6 月份之后整个深圳的气氛几乎凝固了

深圳是處於一個宵禁的狀態因為香港的反送中運動從 6 月份開始好長好長的時間反送中運動 6 月份開始深圳幾乎開始戒嚴警察會非常緊密地找我

說每個禮拜有什麼活動你有什麼計劃在街上警察、保安到處都是他也進行演練隨時開到香港去鎮壓反送中運動我們大家都覺得說連香港東方之珠都要殞落了香港都要變成這樣子了深圳恐怕

不知道會怎麼樣我們當時就想說想想辦法大的孩子看能不能先出去找個地方在外面待幾年有可能後面他們也出不去了當時教會長老會就考慮說這也是個蠻好的主意我們沒關係但是孩子總是得給他們創造點條件給他們有點盼望吧這孩子也長大了

所以教會長老會派我和另外一個弟兄我們倆有韓國的簽證就派我們出去說要不你們倆找找看是不是在韓國有沒有合適的學校讓這些孩子先出去那我們就去了那是 9 月 24 號我走的

當時走的時候很匆忙,我連回程的機票都買好了我就拿著韓國的旅遊簽證出去當時誰也沒有想過說去了以後就沒回來了我也是那次離開了深圳之後就再也沒有踏入過中國一步

带着万般的无奈潘永光不得不踏上了一趟没有归期的旅途他和他教会成员们要面对的不只是党国的警察和国保此时的时间是 2019 年的 8 月几个月后还会发生一场席卷全球数年的疫情中国的深圳韩国的冀州岛泰国的曼谷美国的达拉斯这是一趟注定充满艰辛和苦难的逃亡之旅我们下集接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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