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ep Dive
Shownotes Transcript
Hello 大家好 我是门童 欢迎收听严肃喧哗我小时候特别爱看凤凰卫视一档节目叫做《青青百老汇》是我很喜欢的一个主持人叫玉池林家主持的然后每次到了节目的尾声就会放一首歌歌名叫做《人生一出戏》我记得有几句台词是人生它就像一出舞台剧有人平淡有人离奇关键离场之后你还没法 NG
咱们都别生气咱们绝对不生气有些角色你还真得入戏有时候指点江山真的需要一些勇气而且这首歌他们也是用一种类似于 rap 的风格演唱的听过前面我们二五年第一期节目的朋友都知道前两周前三周的时候我回了趟家算是提前启动了过年七天乐
或许因为最近半年做播客的历练在过往十几年里我每次过春节的时候并不算开心但是我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顶多就是觉得父母强加他们的意志给我亲戚们喜欢攀比然后传统社会似乎都没有什么隐私的概念等等但这次回家我就悟出了一些新东西或者说对老家这个场域中的很多事情有了更深的理解
同时呢我也在很挣扎的实践当中摸索出了一些史操信的行动和话术今天就跟大家分享分享在很多年前我刚毕业入职的时候我的领导跟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你跟客户开会的时候客户嘴巴里讲的每一句话都是 A 面我们要思考客户的需求揣摩出那句话背后的 B 面意思
所以在我回老家跟家人们相处的过程之中我就把领导说的这个方法论进行了实践然后迎来了许多豁然开朗的时刻在我回家的一周时间里我从我妈嘴里听到的最高频的一句话是给我生个孙子
五六天的时间里我至少听过 20 遍其实一开始我妈跟我讲这句话的时候我觉得很神奇我立刻想到了大概 16 17 年的时候在 Cell 杂志上面有一个研究显示把两个雌性小白鼠放在一起然后通过其中一个雌性小白鼠它
卵子中有携带基因修饰的一个单倍体的细胞跟另外一只雌性小白鼠的卵细胞结合就能够生产出一只健康的新的小白鼠出来所以一开始我妈跟我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先想说它要跟我同性生殖吗但是我们是近亲好像不可以吧当然多听几遍我就知道我当时太天真了那然后我就问我妈说你为什么想要个孙子呢
他就开始描绘他从他的闺蜜或者邻居身上所看到的他所向往的人生场景比方说等他退休的时候他就能够膝下成欢小孩在闹老人在笑这样他退休也有事干然后我就懂了他其实是想借助我的子宫来改变充实他的生活
当然她这样讲话我其实很不爽的因为首先我被物化了嘛我不是一个生育工具其次呢我还是被一个女性同胞给物化了这就更让人生气而且呢她所使用的这样一个歧史剧的命令口吻显然是她还沉浸在一种三纲五常的权力关系之中而且最重要的是我身为女儿从她的这句话里我感受不到任何的爱因为
如果你爱一个人你会在意对方的感受你会在意对方过得开不开心而不是要求对方去为你做一件事情并且是非常频繁的用起始句来要求所以这个时候在这场对话里其实我有两个选择那第一个选择是消极沟通我大可以说哎呀妈你也有子宫呀你也可以再生一个的呀反正我又不会觊觎你们俩的财产
你已经绝经了那也没关系的您再去打听打听现在的领养手续或者我再去帮您领养一条狗但是呢这种消极沟通除了我发泄我的不满阴阳怪气之外呢其实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效果那我之所以知道没有效果是因为在过往的人生里有时候被逼急了我也真的试过而第二个选择呢是积极沟通我看
我可以说妈妈国外都说女人绝金之后才是女人自由的真正开端所以您还年轻很多事情可以去干的呀你想想你年轻的时候想干啥或者有过什么梦想那现在你马上就有钱有钱就要退休了虽然说你有高血压你的腰也不好但没有关系要我给你背着医院的理疗呢我帮你约着爱拼才会以你大胆去做
当然在一种非常理想的情况之下我妈就会在我的尊尊教导之下受到启发并且开始了她的兴趣或者事业的第二春但当然现实多数情况都是很骨感的很多中老年人他们是听不进去晚辈的话的所以这个事情很矛盾他们既有改变生活的需求但是又只局限在一种传统的路径里面他们觉得改变生活只能靠孩子给他生个孙子
但是没有关系毕竟我已经识别到了他的需求那就是改变他可能觉得比较 boring 的生活或者给他一个改变生活的盼头那正如 Apple 的伟大的爹乔布斯所言很多时候人们并不知道自己需要什么直到你向他们展示出来为止所以我决定开始帮助我妈就像之前节目里也说过的我回忆起小时候他跟我说他自己在念书的时候很喜欢看小说所以我就给他买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我让他每周都至少用笔记本电脑写小说写散文写日记写什么都可以但你得在那个电脑面前做个几个小时而这次回去呢我又给他买了四本书分别是《寒江的素食者》还有《托斯托耶夫斯基的地下室手机》
还有萨里鲁尼的正常人以及一本穷尧的雪花飘落之前一开始呢他也没有去读因为他可能畏惧或者说是他觉得自己有太多的琐事要干了妈妈嘛而且他现在也没有退休然后他单位上也有很多人希望他给予指导之类的
但是呢等到他下一次催我去相亲的时候我就会用问句来回答他的问句我说我辛辛苦苦给你买的书你读了多少页了除了压力他之外呢我还会激励他我说你跟素食者的作者是同岁呢你们都是 1970 年出生的你应该多和你的东亚邻居女同胞学习学习以后你也可以获奖的
反正尝试了各种话术后面他就真的看了而且还拍照给我他所写下来的感受虽然我不能肯定我的这次尝试真的能够改变他的生活但是中短期来看他的确可以沉浸式的做一些事情了而且我们知道阅读写作是最快能够抵达一个人心灵深处的方式
我也很高兴她能够有机会与自己对话所以呢我就靠着这种类似鸡娃的逻辑阶段性的解决了我妈的需求最近这两周她都没有再来找我说一些没头脑的话了我觉得还是有效果的所以这是我这次回家所识别出的家人们的第一个需求生活改变的需求那接下来我们继续讲更刺激的部分最近几年一直有个说法东亚家庭的情感安置总是错位的
一个中老年女性她很有可能把自己的丈夫当儿子然后把自己的小孩当丈夫之前我们分享过费孝通的书他在书里有写过在传统社会里面男人跟女人结婚之后除了生孩子不太有额外的交流所以很多时候在传统夫妻的这种情感关系里面女性她可能要同时承担家庭事务以及丈夫的情绪需求而女性呢也有可能将
他未能从配偶处获得的一些情感寄托转移到子女身上就形成了这样一种所谓的错位情感依赖关系我举一个例子在我还念书的时候我妈呢有时候会跟我抱怨她的公公婆婆也就是我的爷爷奶奶一些事情
什么水没有端平呀或者对他有点苛责呀等等而这些内容呢他似乎只能跟我吐槽当然这也并不是说我妈妈对老人不好恰恰相反我有时候觉得他对爷爷奶奶是比他对我的外公外婆也就是他的亲生父母更上心的但是呢我妈妈这种上心这种时间跟精力的付出似乎是并非出于他天然的情感
就像之前的节目我讲我愿意帮我外公去处理很多智能手机上面的一些事情这并不是谁要求我干这个事是我自发的想要做这个事情因为我跟我外公外婆的感情很好小时候呢我妈上班很忙我爸呢又经常不着家当然他不着家的至少半数原因都并不是因为工作所以呢我的外公外婆就经常带我据很多亲戚说
三四岁的时候就会被唐氏一百手了基本上就是我外婆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教我虽然教小孩嘛都是五言绝句为主春中一粒素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
反正特别多简直就是刻入到了我的基因里而后面我的表弟表妹们他们就没有这个待遇了因为外公外婆年纪大了身体差了我恰好是在他们刚退休不久时候出生的那用亲戚的话来说就是我很幸运那会他们的身体都不错所以说人与人的感情真的是时打时的时间相处得来的
我们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嘛那一分时间一分感情所以我妈妈的别扭其实我非常能理解因为她所受的教育或许包括当好一个贤妻良母是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当然她对任何事情都很负责现在她快退休的年龄也经常加班
而当好贤妻的一个重要标准之一呢就是扮演好儿媳的这样一个角色那作为一个好儿媳呢她需要展示出对公婆的尊重跟奉献哪怕她内心没有那么情愿啊因为毕竟不是出于天然的情感所以她需要对两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投入时间和精力
这当然是一件别扭的事情而与此同时呢他所产生的压抑情感却没有办法从他的配偶处得到情感上的支持那为什么这件事情以及这件事情所带来的烦恼他不跟我爸爸说呢或者说他的配偶为什么有很多角色功能的缺位呢
我们知道很多传统男性他们可能并没有被教育情感交流或者如何去爱在我们 122 期的节目里有分析过比方说我爸他性格就有点像养子然后成长环境也很相似他们都是四五个小孩中的老小或者我们那说老腰小时候除了偶尔有他哥哥带他玩之外很少有人认真的带他陪伴他
所以他很热衷并擅长于跟狐朋狗友鬼混但是却很少关心妻子的内心世界所以负担了很多或者主动或者被动的家庭情感劳动的我妈呢她自己没有一个情感寄托只能偶尔的对小孩诉说而且听多了我有时候也会不耐烦因为我也有我自己的烦恼压力七情六欲弯弯绕绕等等但是我会跟我的伴侣我的朋友进行双向的交流
而我母亲对我单方面的倾诉很多时候对我来说也会有点超载那咱们说了这一大通我主要是想要表达很多时候家人的絮叨唠叨他们的癥结点在于他们有情感交流的需求而且这个需求非常正常基本上是个人都会有这个需求但是呢又由于传统文化中基于性别的情感教育严重失衡或者缺乏他们的需求就没有得到满足
当然了他们也没有这个意识去主动构建和伴侣交流的渠道去想办法通过一种可持续的方法满足自己的需求而且陷入这种困境的人据我的观察
他们很大的概率也无法识别出别人的需求所以我总结下来就是有些男性他们因为自己的 ego 太强所以他们看不到别人的 ego 而有些女性呢因为她们自己没有自己的 ego 所以她们也看不到别人的 ego 那识别出了这个问题和需求我能够做些什么呢
首先我还是陪我妈妈进行了很多次的交流毕竟回去时间也是比较充裕的然后我就引导她讲出她想讲的话自己的事情也好担忧也好烦恼也好办公室里面的一些勾心斗角也好对别人的吐槽也罢然后呢我跟她交流完之后我又跟她一起把这个过程总结了一遍
我说妈妈咱们这次聊了这么些天那这些话题多有意思啊你也可以试着跟我爸爸去聊一下你可以试着改变一下你们俩下班之后的状态主动问一些问题千万不要不好意思你要勇敢的迈出第一步而不是说你们下班之后一个在刷韩剧另外一个坐在很远的地方刷短视频而且等我走了之后呢我也经常鼓励他们因为我们有个三人群嘛那
有时候我也会在群里跟我爸说你要多关心我妈或者是我直接把他的需求会点出来因为有些话如果说的太笼统他们可能理解不了或者他们自己确实不好意思去做一些情感上的表达
所以最近我感觉他们俩的交流情况是有改善的当然可能也有其他的原因原因并不在我比方说有一个契机是他们有一些朋友因为先天或者后天的问题不幸在聚会上猝死了
我发现这样跟死亡的一个近距离接触尤其还是自己的丛林人或许让他们会意识到心与心的贴近真的很重要因为在死神面前人类更需要拥抱
家人们有一些需求是正常的是我乐于帮助的但是有一些需求呢是畸形传统文化的糟粕赋予他们的是我非常厌恶的比方说想要有个儿子的需求那我爸呢他是比较头脑简单模式的重男轻女思想所以很难隐藏比方说在
在亲戚聚餐的饭桌上喝酒别人提到了谁最近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我爸就会表示非常羡慕同时呢说很遗憾自己这辈子没有儿子你知道那张桌子上可能坐了 12 个人吧当然我就坐在他的正对面而我对于他这种公开表达想要有个儿子的需求
可能曾经的时候我会忍受我可能会撒个娇问一下那女儿哪里不好了嘛那前期的小孩里面有出息的可全都是女孩子而且很多男孩子都是在理直气壮的啃老都挺废柴的但是现在我真的毫无耐心我直接站起来顺着他的话说我说你不用遗憾没有儿子啊你现在奴把力还是有希望的呀那
我可以帮你买药了反正咱们之前聊伟哥那期节目有说过不就 20 块钱一粒吗那长辈有需求我作为晚辈当然要给长辈买药而且是买进口的药当然我这个剑拔弩张的态势一出来身旁的亲朋好友立刻开始打圆场
那我也选择了不再继续贴脸开打因为影响大家吃饭的心情也是对美食的不尊重所以我爸这种情况属于没救了就如同之前我有分享过他说因为我考上了北大所以要奖励我入祖谱一样所以他活了 50 多年他都是秉持女性是第二性的这种思想虽然他讲不出来但这也是无法改变的
那对于他这一类男性来说儿子不仅仅是家庭的延续然后香火的延续也是他们作为男性在社会中证明自己的一种方式那这种逻辑你说有问题吧其实也没问题毕竟没有生出儿子本来就怪他自己嘛他没有射出那颗歪染色体的金子
或者说那颗金子被创造我的那个 X 金子给超越了当然我爸虽然他重男轻女但是由于我没有弟弟当然这也是政策导致的并不是他不想生所以在我成长的大部分时间他会称呼我为儿子而不是女儿但毕竟有过长期的相处我们彼此之间还是有感情的只不过我们之间的理解一直都是单向度的
我能够理解他为什么重男轻女但是他无法理解我为什么不爽我为何对他的种种言行感到失望那我们继续说另外一种生儿子的需求是我从我妈身上洞察出来的起因呢是我发现我妈经常喜欢在别人面前讲我曾经上学的时候我班上的某个男生他学习有多好这么多年我可能已经听过几百遍了
她在聚会的时候作为我的母亲眉飞色舞地讲其他男生有多优秀比方说初中的时候一直成绩不好但是高中还迎头赶上了之类的男生就是后劲大雅我妈每次激情演讲完的最后一句话总是这样但她其实都没有见过那个男生而且从客观上讲那个男生也没有我优秀甚至都没有我个子长得高
那一开始呢我就是听一听反正我觉得我妈妈有个话题能跟亲戚聊聊天也挺好的但是后面我就无法忍受了我觉得说妈你都不怎么夸奖我怎么能够对一个陌生的男孩平凡的投射你身为父母的骄傲呢我也跟朋友讲这个事情他们都觉得很抽象
但我知道这个抽象的形容词的背后一方面是我妈妈她受传统文化中男孩更具有潜力更优秀的偏见所影响她并不是有意的贬低女孩而是被这种观念影响潜意识中就会放大很多男生的小小的成就而另外一方面我妈妈心里可能也有一个儿子情结
所以他可能无意识中对如果自己有个儿子这种假想是存在一点情感寄托的所以他很热衷于讲男生成长的一些故事或许可能是他自己对自己作为母亲角色的一种
期许或者是缺憾的补偿吧所以几周前我再次又听到了他滔滔不绝地讲这个故事我就直接打断了他并且表达了我的不满由于我当时的情绪很饱满他可能也被我吓到了我希望他以后不要再讲这个故事了至少不要当我的面讲了我相信他可以做到而我之所以会分析他有儿子情结呢其实还有非常多其他的论据我可以再举一个例子啊
在他跟我说刚才我们有讲他表达羡慕他的姐妹都可以抱孙子的同时呢我妈她还会强调一个事情就是她的姐妹的小孩找的女婿有多么优秀或者说拥有女婿是一件多么多么棒的事情尽管从客观的视角来看她所
讲述的所有信息我都感受不到那些所谓的女婿他们除了提供生殖细胞还干了些啥因为经济上并没有我妈妈姐妹中的女婿中还有一些是入赘的那陪伴呢也并没有他们
他们那些女婿中有那种在外地工作的可能一个季度只能回家一趟所以日常的鸡毛蒜皮尤其是有了小 baby 之后的生活难题基本上就是女人和婆婆一起面对的而且一个女人跟一个并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长期生活在一起一起处理很多事情肯定并没有那么愉快或者说肯定会有一些意见上的分歧
而有趣的是当我指出这些问题的时候我妈就非常骆驼的选择了回避她就像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开始转移话题其实她不说的话我也懂我知道很多重男轻女的母亲他们可能想要通过女儿来找到一位丈夫从此她能够拥有半个儿子以此来弥补她没有儿子的遗憾
但这里面有一个点我必须要强调一下我爸他遗憾没有儿子是因为他觉得拥有儿子能够让他在男权社会中有面子但是呢我妈妈她遗憾没有儿子可能是因为她觉得没有生出儿子会让她自己觉得自己没有价值
所以我妈妈的这种遗憾形成的路径更长而且扎根于她作为女性也在她长达 50 多年的人生中所饱受的女性被轻视被瞧不起的痛苦所以这也是我为什么愿意很耐心跟她交流的原因因为
因为我几乎不会轻易的去批判任何一个女性除非那个女性真的做出了像张爱玲笔下的曹七巧那种毒害女儿的事情但我妈妈很好她把我喂养的健健康康白白胖胖也为我的教育付出了非常多的心血这是很大的恩情所以我不定时的还是会跟我妈妈聊天顺着她的话讲但是会夹带点我的私货比方说
吐槽男性对女性的剥削和伤害当然是用他能够听得懂的方式而且我尽量不会去举他跟我爸之间的案例因为那样他会有点印记或者说我那样讲的话他会觉得我撼动了他
个人存在的价值因为他确实把很多自我的价值放在了我爸爸身上如果我爸爸表现出对他非常的需要比方说过去一年我爸做了两场手术在那个期间一直照顾我爸还要兼顾工作的我妈她
她感觉特别幸福因为她觉得我爸现在特别需要她所以总之为了能够跟她深入的交流我尽量不会举跟她相关的例子比方说我会跟她举例我的某个小学女性同学就很真实的例子因为可能结婚当年不太谨慎然后遭遇了家暴或者是老公赌博之类的事情而这个时候呢我妈就会醋眉表示难过
他的共情能力其实一直很强可能我也是从他身上学习的这样一个很棒的能力所以现在说说我的这个成果我妈妈的观念已经不再是催婚了但是呢她也没有完全放弃抱孙子的执念她可能会跟我说现在法律已经认可单身生育了虽然依然让我觉得有点幽默但是我认为这是很大的进步
那我们今天已经讲了家人可能会有的三个需求改变生活的需求情感交流的需求拥有儿子的需求而今天呢我要讲的最后一个需求是人情离往的需求在 2024 年之前我跟亲人跟家人所有的相处之中我对于家乡的亲朋他们经常把半个月的工资都
用来到处送礼这件事情表示非常鄙夷但是呢最近这趟回家让我有了完全不一样的认知之前的节目里我有提到我 90 多岁的爷爷他虽然记不得我的名字了但是每次提到很多 20 世纪的历史大事他都能侃侃而谈
比方说文革期间他为了保护母亲做了些什么事情他现在自理能力不太强视力也不太好但是呢他没有去养老院而是用退休金雇佣了一名男性住家保姆我每天去看望爷爷的时候呢就会带着爷爷跟那位帮忙照顾爷爷的男性大叔长久的聊天因为他们说聊天对于老人的头脑锻炼也是有好处的然后呢大叔有一天跟我说他
他在很早的时候认识一家人那家人的社会身份呢是比他要高一些的比方说当老师或者在体制内之类的因为大叔以前受限于家庭条件嘛可能没有过太多受教育的机会而那家人的小孩呢大叔是看着他长大的
因为家人都对那个小孩很严格所以小孩的性格比较孤僻后面那家人就搬家了然后大家的往来也不多大叔只是偶尔听说小孩长大了毕业了然后找到不错的工作了虽然大叔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跟那家人联系但是有一天突然大叔收到了那个孩子的婚礼邀请他在跟我描述这个事情的时候
感到非常非常的骄傲整个人的眼神都亮了起来他说那家人竟然还记得他而且那个小孩还记得他所以大叔精心打扮了一番包了个红包去参加了婚礼然后大叔跟我说人家邀请你这说明你在社会上还是有一定地位的是受尊重的
因为这个大叔平时是蛮沉稳的但是那天提到这个事情他就突然变得特别高兴特别的眉飞色舞我看着他的脸忽然之间就理解了为什么明知人情离往的负担之处但是家乡的人们依然无比的热衷于这件事情
因为在一个并不大的熟人社会中人情离往就是这些大人们的人生战场他们被人邀请坐在席间并不是一种负担而是一种上桌的权利他们
作为人类作为群居动物天性中自带的那种需要被人认可的价值需要而我小时候可能忙于做题没有类似的认知然后长大之后呢就主要待在高速流动的原子化的一线城市里所以我没有契机去了解去理解歧视人情离往这种已经存在上千年的传统社会的最大特点
我们在 96 期节目你如何想象农村中聊过费孝通他在乡土中国那本书中提出一个重要的观点他说传统乡土社会是一个以插序格局为特征的小型熟人社会所以人们会通过亲缘然后地缘然后业缘等关系紧密的联系在一起由于这种人际关系的高度粘性所以每个人都会在一个
相对封闭的关系网络内维持着自己的社会地位还有社会声望所以大叔在他讲述的故事里他认为的可能社会身份更高的那个家庭他被他们所寄挂而且邀请表面上看可能就是呃
过去认识认识数落数落然后聊聊家常但实际上那种邀请也是对双方曾经的互动情感还有人际关系的再次确认而在熟人社会之中这种确认无异于就是一种身份的通行证象征着某种过去关系的延续以及大家对彼此存在价值的肯定而且即使我在一线城市工作了这么多年其实人情离往也是同样存在的
你拉一个资源然后推动任何一个项目如果在这个过程中你认识某些人事情很可能会好办许多这其实也是我们之前聊过很多次的布尔迪尔他所说的一个社会资本的概念因为人际关系本身就是一种 capital 是一种资本只不过呢家乡的社会资本对于我这样基本上嗯
离开了家乡维系生存的人来说是没有太多价值的但是对于依然生活在那个环境中的我的家人我的亲人们他们依然需要通过参与婚丧嫁娶送礼收礼等方式来维系着这些人情的往来来活着
获得他们人生战场中其他人的认可因为这就是他们人生价值跟尊严的最大源泉我不能轻易的去否定或者是比对他们来说在那样一个熟人社会环境中无论是婚礼啊寿宴啊乔迁啊升学啊这些各种聚会的仪式
对他们来说是一次上桌是一次露面是一次露脸是一次发言的机会也就是说在场就代表着他们有一定的影响力有一定被期待的回馈虽然这些人情这样可能在经济层面会带来一些负担但是在情感以及社会资本层面又会得到补偿
所以即使我可以任性的不去参加某一场宴席因为从我的视角里很多不熟的远方亲戚总是打探我的隐私或者越界的为我的生活提供所谓的指导但是长期生活在那个环境中的我的家人他们却不能不参加因为在我看来是非常 offense 的东西在他们看来是 respect 而我
我们其实都没有错只不过是时代太快然后我们两代人之间价值的切换没有太多缓冲的余地所以呢在明白他们人情离往背后的一些需求之后我就不会再抵触了我甚至还会主动的陪我妈去一些场合然后主动的讲一讲我自己的事情
那我妈呢就会很高兴嘛因为这可能让她觉得有面子而我其实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一年也就配合表演这几天我从机场起飞之后呢我就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了当然了我还是觉得人情离往是有问题的因为它附带的滋生了攀比的文化其实任何事情都得这样一体两面的来看嘛
明明现在 21 世纪了婚丧嫁娶的礼金的意义已经不再是传统农业社会上的那种帮衬又不是没了这个钱人家两口子的日子就揭不开锅了但是现在很吊诡的事情是作为象征意义的礼金它
不仅没有走低反而越来越大额我回家听我爸妈说了好几笔开支都是几十年不怎么来往的人然后里经都是四位数起步了而且最搞笑的是我还听到了一个 case 是说有很多现在有很多位高权重的人办酒然后呢他们在酒店门口的桌子上
等到比方说我去参加这个演习我把红包递给对方之后呢他们会在纸上写上我的名字和我红包中的金额而在具体金额那一栏他们会少写一个零比方说我给了 2000 块钱的礼金对方会写个 200 然后口头跟我解释一下说这都是为了规避某些风险那我作为送礼的人也只能跟着苦笑一下
所以听了很多类似故事的我多少是有一点看热闹的心态毕竟我是一个至今一分礼金都没有送出过的一毛不拔的人我会给朋友精心的准备礼物或者写信但是我就是不乐意给钱
毕竟现代生活的压力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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