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北欧种猪，在四川的奇幻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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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 年 5 月,有 1123 头丹麦猪降落在成都双流机场这批小猪有三个月大,每头约 50 公斤重它们从丹麦的哥本哈根出发,狠狠击击地挤在机舱里长途飞行了十几个小时,来到中国时尚先生专题报道组的编辑彭丽,被这条看似普通的新闻吸引了

我当时看到这个新闻就觉得天哪就是我很多亲戚包括我都是很晚才坐飞机然后这些猪就还跨国坐飞机到中国我在想这些猪是怎么了因为猪是其实是看不到天空的我在想如果在飞机上如果飞机的那个窗户够大的话它是不是能看见天空

因为出生在农村庞丽做了不少和乡村有关的报道对这些猪充满好奇的庞丽去追踪了那批丹麦种猪开始了一趟寻猪之旅为什么要搭非洲张从国外进口种猪我们自己的猪发生了什么它会让我们的肉价更贵还是更便宜呢你现在收听的是噪音开始了一档聚焦当下的声音纪录片

社会的噪音就是时代隐藏的线索每月两期我们用声波刻录世界真实的形状本节目由 JASPA 和时尚先生专题报道组联合制作去年秋天彭丽去了一趟四川绵阳三台县去寻找这批坐飞机的猪那一千多头猪如今生活在一家叫明星的农业科技公司里

他们中有 113 头公猪和 1010 头母猪这些丹麦莱克将与中国本土的原种猪交配生产出下一代育种用的母猪这些母猪在和中国的地方猪种做杂交最终选出优质的品种

他们在国外去买这个猪的话每一头猪它的爸爸是谁妈妈是谁祖父是谁外祖父是谁祖母是谁全部都知道它有一个非常清晰的一个图谱那这个猪的话它的生长周期指数包括它的脚蹄的这个足弓的一个幅度然后它耳朵的一个大小它屁股的这个臀围的一个指数还有它这个腰臀比所有都会有这样的一个严格的要求和检验

明星公司专门挑瘦肉率高,生长速度快,产载多的种猪技术员告诉庞丽,把这些猪从机场接到三台线,整个过程比想象中难得多整个接猪行动必须又快又小心在这个过程里,所有员工都穿了防护服,戴了防护眼镜,手套,以及 N95 口罩运猪的车也反复被清洗,烘干,消毒,做了病原检测

在技术员眼中猪上车下车机场安检的过程都不安全员工们要尽量阻断一切病源传播否则一旦有一头猪感染了非洲猪瘟这类传染病就得把其余猪仔全部捕杀

他們在去的當天的話就是已經是提前 48 小時就要全部的接種人員要在裡面隔離 48 小時然後進行這個檢測你身上到底有沒有其他的一些致命的一些病毒然後去接的那一天呢就是身上要先穿兩套防護服戴手套腳套然後接到那些車就是全部裡裡外外有消毒

然后到了机场之后呢就是你要经过安检然后又要脱掉一层你的那个鞋套和手套然后上车之前还要把那个新的防护服就是去换下来然后到了接机坪之后呢又要把你之前所有身上的那些手套啊脚套啊防护服啊全部都要脱掉要换上新的然后要进行新的一个消杀消杀之后呢就是你再等待这个猪到达机场

猪一落地地面的紧张接力就开始了如果万一当时下雨或者是天气温度高都会对猪带来一定的影响因为它毕竟已经在空中飞行了就十几个小时然后不吃你不知道会怎么样而且会觉得很脆弱嘛它们

当时就是临时又组了一个对接的这个小组就是有一个赶猪的人就是爬进那个猪笼里面把这个猪赶出来那当时其实他们还开玩笑说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中国的这个话因为中国的话就是那种四川话就是罗罗罗罗罗罗罗罗罗罗就是把那个猪赶出来所以当时他们还

就是一直在说我要用英语还是用中文当然后面用的中文就把那个猪就是前前后后全部就放入那个空调车里面猪一上车一刻都不能停立刻运往 200 多公里以外的检疫场由交警部队开到沿路路口一路调成绿灯

途径的所有乡镇也要配合把守保证车队一路严格隔离不会遇到其他拉猪的车免得被传染上病菌当晚到达检疫站这些猪要隔离 45 天后才能拉入养殖场配种生产

这是这次行动的重头戏那么大飞周章地把原种猪运来就是为了育种就我让它怀孕是最重要的因为猪发情的那个周期可能就那么几天你必须把握好那个时间段几只公猪就可以保证这个方圆附近几十公里的一个猪的一个

一个配种就像原种猪的话就是每头公猪的精子它一年就可以满足就是几百头这个母猪的一个配种精液的一个需求然后像那些公猪其实是它那个骚味很重的它其实是不能直接去卖

只有专门有这个资质的一个企业你才能对它进行收购然后把它拉回去加工说不定就是我们现在吃的火腿肠或者香肠都是那种公猪做的这些进口公猪大约两年就换一批而进口母猪可以多养几年一年生两到三胎 2020 年中国引进了大约三万头种猪

他们将影响中国成千上万头的后代猪我采访了所有人都告诉我中国的国产猪他们是更具有母性的它更护载但是他们就说外国的那些猪就非常的冷冰冰像生殖工具就觉得我来世界就是为了把它生出来我就不管了

就是我这个养育的责任就交给这些人类吧然后他就比如说要吃饭要干嘛的时候我肯定得顾着我的嘴巴你要吸我的奶你一边去先让我吃饱然后我可能有时候会踩到你还会把你踩死但是我不 care 对但是

中国的猪就是属于如果你人类要进到他圈里面去弄他的猪仔他可能就会过来拱你他可能会很凶你干嘛要碰我的仔之类的然后他平时上也都会把他们带在身边就躺在那个墙边让他们吸自己的奶他非常的心甘情愿就是和中国人的这个母性感觉还挺相配的任劳任怨庞丽特别好奇既然中国猪那么好我们为什么还要去进口外国种猪呢

他发现我们的本土猪特点很明确长得比较慢产材也不算多最重要的一点是飙肥能出油但是吃惯了大鱼大肉的中国人早就不爱肥肉了

我妈那个时候说她经常就是一块那种肥肉从来就舍不得吃每次就是用那个肥肉把它在锅里边转一下你知道吗就转一下它有点油那个油呢就炒菜就用那点油就是去维系你那顿饭的一个油水所以那块肥肉可能就真的是陪伴了她这样一年的时间完全无法想象啊

以前的这个猪的话就是肚子大体大就是飙肥飙厚现在的这个猪的话你就看人家像那个健美猪一样它的屁股呢你会觉得像健身的一样你知道吗它其实也是符合了中国人的一个饮食转变我们的一个经济水平的一个提高我们现在变得越来越喜欢吃瘦肉了对我们油跟得上很那就你想吃好一点的呗

除了口味区别,进口以及养殖外国猪的经济效益也比本土猪高很多。光是 2021 年,中国就进口了 442 万吨的猪肉,占了近一半的全球猪肉进口量。从 1994 年到 2007 年,本土猪在中国的市场占有率断崖下跌,从 90%降到 2%,很多本土品种都灭绝了。

这意味着那些写着土猪肉的摊位实际上卖的都是外国进口猪的后代现在的猪肉似乎也没有以前那么香了

就后面就基本上就是变成了一个工业化养殖的话你会有一个比较所谓的科学的比例去给它配备吃什么你会让它长得更快就是一切的追求就是向着这个更快的角度去走了我怎么样把这个养猪的周期缩短这就是一个我从自己的这个经历所观察到的一个变化现在三四个月吧或者说是半年啊

六个月左右都可以的缩短就是大概一半肯定是有的然后现在好像你在大城市有一次我想吃这个猪油拌饭就完全没有那个味道了然后这个猪它现在也不怎么出油了在中国猪肉不仅是一种食物它是一种文化符号更是一种经济水平的关键指标

1958 年,在新中国第一部科幻电影《十三岭水库畅想曲》里,人们幻想在 1978 年中国就会彻底实现猪肉自由,每年每个公社社员都可以被分配到 365 头猪,每头都在 1500 公斤以上。直到今天,猪肉价格的涨跌都是一个热门话题,庞丽发现这甚至被归纳成了一个经济现象,叫猪周期。

我们村隔壁的村有一个养猪大村那个村的话也是在前年价格很高有些村民可能是几十万几十万的挣钱这么多但是在去年这个猪肉价格极低以前一头那种小猪的话你可以卖到就是有时候一千多一头那种小猪二十二三十斤到今年的话就一百块钱一只甚至有些地方八十块钱都可以卖猪周期这个词描述的正是这种价格与养殖的关系

一旦某些原因造成猪肉价格下跌,农民和养殖场就会开始大量抛售。接着,随着生猪供应量的减少,肉价就会上涨,人们又会大量买入猪仔,但这样就会导致猪肉的供给增加,使得价格再次下跌。

肉价涨涨跌跌但追着跑的农民总是赚不到钱你像我叔叔其实去年养了猪他买来是大概花了一万三四吧大概就是五头母猪然后卖给别人是大概以一个五千多块钱的价格卖给别人的就是那个五头母猪你看他从成本上就损失了那么多养了六个月倒赔了八九千这还仅仅只是买猪的成本没算人力和饲料的钱庞丽叔叔的经历并不是个例

猪肉价格下跌太快很多农民受不了就会直接抛售在行情好的时候一份优质种猪精液能卖 80 块钱但到了猪肉价格大跌的时候卖精液的农户只能发朋友圈邀和免费送就是说免费送精液后面谁也不要没有人要对就只能扔掉了呀

对有些农民就受不了有些猪又得了那个猪瘟又生病了那他们就不要了就把那个猪扔掉了然后我还记得当时我采访了一个兽医然后那个兽医就是说有一头猪很惨的然后也是他们放弃救治了让他自己自生自灭然后当时他就把那个猪丢在那个河滩那猪还没死但应该是没有猪瘟然后那个兽医就觉得很可怜就那个猪就是就在那个河滩上瘫着他就去给那个猪打了几针

打了几针没想到后面慢慢好了他就开始就是独自在那个河滩上走来走去闲逛然后后面就是河滩附近还有那种种的有红薯嘛就去拱那个红薯池然后那个主人就叫了很多人捉但怎么也捉不到他就一个人在野外就是自由了其实有点浪漫听下来对 是的就是一只特立独行的猪

为了尽量减少养猪户在猪周期中受到的经济打击,国家也做了不少举措,其中一点是设立了国家储备肉。

中国是全世界唯一一个拥有国家储备肉的一个国家然后你能想象吗就因为这个猪太重要了就是国家它自己要去就是想要储备一点然后这个储备的话就是它可以猪肉价格猛涨的时候释放一点然后好稳定一下这个市场等等还有就是应急每年采购几次大概三次左右

呃他一般都是冻肉嘛就是把它储存冻起来然后一般他的存放的这个保质期都是在六个月左右然后他会在就是这个中央储备肉这个冷冻库一般是在零下 18 度左右就他这个六个月呃

不是说它冻了六个月可能它的一般就是进货销售它这个过程中不停地就是去更换这些流动的这个冻鲜肉你其实一般在超市里面买到的猪肉都是这种冻肉都是像这种的要么你从国外进口了一些冻肉要么就是国家就是这个储备肉但其实它的这个这种作用其实是微乎其微的嘛它只是起到给一个农民增强信心

除了这种冻肉,超市里还有另外一品类在悄悄崛起,那就是高端猪肉。它们的价格比普通猪肉贵一到两倍。按去年的猪肉价格,普通猪肋排大约 20 多元一斤,但高端的黑猪肋排卖到了差不多 60 元一斤。

所以你在城市里你会发现有时候会卖一些所谓的黑猪或者说一些什么原生太养殖的猪你就比如像那个丁磊说还给那个猪什么 DJ 放音乐但事实上他也没有真的给他放音乐就是让那个猪散养在里面自然生长 365 天而不是天天给他喂这种让他快速生长的饲料

类似的高端养殖猪肉层出不穷中国人在想方设法让我们的好朋友猪过得更幸福变得更好吃买得更贵旁里查询资料看到山东有一家企业训练猪跳水和游泳因为他们认为跳水的猪肉质更好广西一家公司试图给猪喂食细小的藻类声称能提高猪肉的营养价值

一刀插进脖子里的粗暴杀猪方式被取消了人们担心猪会因为恐惧导致身体里产生毒素

现在养殖场更多使用电机的方式给猪一场人道主义的安乐死然后那现在就这个原生态的这样一些广告啊还有包括他们会把那个猪的那个样子在山里面奔跑的样子会直接用广告就是这个放在那个旁边你就会直白的看那些猪砍起来很快乐的样子那消费者一看到哇原来这个样子的他就会觉得啊那我现在吃的就是一个健康的不就是城市人不就是需要这些东西吗

但吃起來就我可能就沒什麼感覺覺得也差不多我也問了當時因為經常買肉的那個一個男的我說你覺得這個肉有什麼不同嗎他說沒什麼不同就心理作用唄你覺得好吃那就好吃他就是一個安慰劑讓你自己覺得這個豬讓我容光泛花讓我覺得就是我是什麼有機的呀生態的呀那個頭髮可能真的還會變多

去年这个秋天,庞丽先去了中国养猪大省中的养猪大县四川三台县又去了中国明猪荣昌猪的发源地重庆荣昌最后到了湖北恩施,一个专养猪的村子她走过大大小小的养殖场,也去到了农民的猪圈中国生猪的养殖体系展现在她面前这个养殖体系的变迁,记录了中国努力成为猪肉强国的过程

今天的中国不再担心饥饿而是要想办法去满足那些不断增长的中产阶级眼前的这一切已经跟庞丽的成长经验大不一样了

就是杀猪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在村子里面就是基本上村里面你杀一只猪可能需要五六个人

一个屠夫然后大概有四个捉猪的人就先把那个猪从那个猪圈里面赶到外面那个猪其实它是自己知道今天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然后

他就很难过他就不想出来慢吞吞在里面打转就是这些人首先是要去捉他的是他两只耳朵就是一人揪住他的一只耳朵就使劲地往外面拉桌子放在那边然后旁边准备好一个很大很大一个椭圆形的这么一个像我们当地叫户筒那个里面会装满了非常非常就是沸腾的开水

就是你杀猪的话一定要把开水准备好是为了把猪杀死之后就是把它的那个皮就是充分的烫好然后这样好拔然后几个人就把猪就是使劲地拉到那个台子上那这个时候猪是非常可怜又凄惨地在那儿叫一般看到这个时候我就会哭但是围观的人会很开心

如果屠夫文准狠得一刀杀死就是皆大欢喜但如果没办法一刀杀死在农村来说是一个不吉利的兆头主人会很不高兴

在这之后就是放血去毛清洗内脏等流程然后把它杀死之后然后就把它放进那个推进那个肺水里面在那个地方浸泡一会儿然后屠夫就会拿一个瓜子先把那个猪毛扯掉然后再慢慢去把它的皮刮掉它就变成了一个激光脱毛一样就变成了一个光溜溜光滑的一个身体了小时候的庞丽一方面舍不得猪被杀掉甚至尝试过阻拦村民们杀猪

而另一方面她又期盼着杀黏猪的到来因为对于我一个留守儿童而言一般能够吃上黏猪就意味着我的家人他们可能都已经从外面打工回来了但那种热闹的氛围其实是我很渴望的但是在我们农村杀黏猪

几千年前人们把屋下有猪的热闹场景画了下来这个字符慢慢变成了家

虽然这样的场景已经并不多见但中国人对于幸福生活的愿望和向往还将继续与这种朴实的动物绑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