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189｜DEI的风暴眼：常春藤、硅谷与被改写的“美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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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 欢迎收听硅谷 101 我是特约研究员一文之前我们聊了贸易战以及全球化问题这一集我们重新把视角投向美国国内聊一聊美国内部撕裂的文化以及它的历史渊源如果你像我这样在美国住了一段时间那么对于 DEI 这三个字母一定不陌生 DEI 的意思是多元化 公平和包容在我的记忆里从申请学校到求职或多或少都有明文规定的 DEI 政策

当然很多时候我也是其中的受益者但就在 2025 年 1 月 20 日新任总统特朗普就职当天就签署行政命令要求联邦机构终止所有 DI 项目撤销政府合同方在招募上执行的正面平权计划并删除所有带有性别意识形态的声明和政策

我们录制这期播客的时间是 3 月下旬当时我们已经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这个一开始听起来只是联邦政府内部调整的政策其实已经引发了一连串令人震惊的连锁反应比如说哥伦比亚大学因为所谓的没有保护犹太学生就被砍掉了高达 4 亿美元的联邦经费面对资金压力学校迅速改变政策不仅禁止学生在校园内佩戴口罩还配合政府派驻学监进驻中东与非洲研究系

在我们这期节目即将要发出来的时候哈佛大学与特朗普政府的对峙也正在升级 4 月 11 日特朗普政府要求哈佛大学改变所谓反游的政策调整原本为促进校园多样化而设立的招生和招聘目标三天后哈佛大学拒绝了政府的要求于是特朗普政府立刻冻结了由联邦政府颁发给哈佛价值 22 亿美元的研究经费甚至撤销哈佛招收国际学生的资格

哈佛大学也在 4 月 21 日正式起诉政府认为该行为违反美国宪法成为首个单独在法庭上对抗政府的美国高校在这期节目里我们和两位嘉宾尝试从历史与政治结构的角度解读 DEI 最后我们试图回答这个无解的问题在当下的政治环境下我们是否支持取消 DEI 呢

大家好 我是归国 101 的特约研究员易文今天由我和洪军一起主持那今天呢 我们邀请到两位嘉宾第一位是斯坦福大学公民教育计划的 Simon 洛斯航他是一名博士后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是政治理论 Simon 你好你好

我们还邀请到了在叶士华大学攻读法学博士的钟思成欢迎思成你好两位可以给我们梳理一下为什么最近在美国政府之内又开始讨论 DEIDEI 是 Diversity, Equity and Inclusion 的缩写也就是多元化、平等和包容性的缩写

它现在就泛指一系列跟招募教育等等社会经济有关的一系列方面的对于少数族裔的一些补偿性措施当然也包含了老兵群体还有残疾人等等一些主流公众话语不那么讨论的少数群体的保护和补偿性政策

最近特朗普政府主要是发布了三份跟 DEI 政府有关的行政令他在上任的第一天就签署了一份叫做终止资金且浪费的政府 DEI 项目和优待政策的行政令这个行政令主要是针对联邦政府内部的一系列 DEI 政策和 DEI 项目只是各联邦机构在两个月之内关闭所有和 DEI 相关带有歧视色彩的办公室和项目

还要终止所有所谓社会工程的公平计划那什么叫社会工程呢这个提案里面并没有写的

同时要求各个联邦机构在采购决策当中排除对公司 IDEA 指标的考量还有在员工审核中排除 DEA 指标他还发布了第二份行政令主要是针对文化战争和社会意识形态上的行政令这份行政令指令各个联邦机构删除所有所谓性别意识形态的声明政策还有法规

那么什么叫性别意识形态它原文是 gender ideology 这份行政令也并没有说并且它禁止将任何的联邦资金投入到宣传所谓的性别意识形态这份命令还指示司法部长发布相关的方针然后来确保所谓的性别二元论的自由禁止跨性别者使用他们所更倾向于使用的厕所等一系列计划然后第三份可能是跟这个播客的听众还有跟硅谷的企业比较相关的一份行政令

这份行政命令叫做所谓的结束非法歧视重构优季主导机会主要是撤回了 1965 年由约翰逊政府签发的要求联邦政府合同方招募更多少数族裔和女性的这面份行政令这个行政令还要求各个联邦机构的负责人鼓励私营企业去终止任何违法的 DEI 政策要求司法部长确定每个相关领域当中最恶劣的 DEI 从业者然后对其发动潜在的民事合规调查

就在过去一周公平就业机会委员会也就是负责所有联邦政府平等就业法律的一个独立机构给 20 家包括了法律行业内最大的几个公司的律所发了一份调查信就说他们招聘程序涉嫌歧视白人过度优惠少数族裔学生和女性

违反了平均法案然后要求他们提供过去十年内所有这个新秦界的姓名性别种族他们所上的学校还有祭典这个非常 ridiculous

因为受到政府政策变化的影响很多科技企业也调整他们的 DEI 战略比方讲 Meta 和 Google 都已经援引联邦机构采购标准的变化由此宣告他们即将结束招募女性和少数族裔的企业目标在教育层面也有更多的我们在上个星期也看到联邦政府撤回了对于比方讲哥大的 4 亿美元的研究基金等等对

我们看见这三个主要的社会领域对于 DI 政策都体现出来了大规模的反弹很明显它是由政界主导的从政界来看从特朗普上一次执政开始 DI 政策就是被共和党推在前沿的热点文化议题可以说在这个问题上共和党政府它的政策经营良久

那么在网上呢它上面可以承接 80 年代的文化战争同时可以调动一大部分硅谷的精英保守派司成刚刚也提到商界尤其是一部分科技产业比如说 MetaAmazon 都援引联邦政府的规定在削减或者是砍掉它的 DI 项目所以

存在一部分公司还在继续支持它的 DI 的议程,最近一段时间里比较出名的是 Costco,教育界现在应该说如临大敌,尤其是在过去的一年内因为巴以冲突所形成的校园政治环境下,比如说校园内有比较大规模的支持巴勒斯坦的抗议活动的学校。

以哥伦比亚大学为代表目前都要经过联邦政府以此为由来削减开支以及要求砍掉 DEI 办公室或者说委员会的这样的一些政策的威胁所以总体上来说由政界主导由商界进行了回应而教育界现在人为刀子我为鱼肉大概是这样的一个生态这个态度目前在我看来就是反对党就是民主党缺少一个非常良好的回应方式也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听起来刚才我们提到的这三个行业里面也没有什么机构是在反对川普政府提出的这种政策和行政令的是吗我觉得反对的声浪是存在的比如说我们看社交媒体或者说传统媒体的报道的话我们可以看见很多反对的意见但有没有能够形成有建制有组织的对抗性力量我自己看来是不太充足的

我也觉得确实特朗普政府在对商界一些大公司的具体削减 DI 政策方面的措施非常极端比方讲上周他们对于好几个律所都发起了调查然后要求他们的律师不能进入所有跟联邦政府有关的建筑来拿取证据或者说进行跟法律事务有关的一系列行动他们也禁止联邦的合同商跟这些律所做生意

所以这相当于说是根本上把人家做生意的可能性给断了这种情况下你不得不去跟特朗普政府进行一些协商还有在教育界也是一下子把人家 4 亿经费给砍了哪怕你的学校捐款再多你也承受不了把你一年的经费砍掉这么多所以我们看到比方讲说哥大已经同意了好几个特朗普政府非常残忍的要求比方讲他们要求学生在校园里不能戴口罩来掩盖他们的身份

允许校园内的警察可以去逮捕学生同时还要再额外的聘请一位外部的 provost 就是学监来监视他们这些中东啊南亚啊非洲主要是一些亚非啦去与研究为主的学术部门因为这些部门在过去一年当中很多时候都跟支持巴勒斯坦的学生站在了一起所以他们现在直接被铁船给砸了

尤其是现在在司法部门效率很低高院被保守派控制的情况下你也很难用司法的途径来限制特朗普雷厉风行的行政手段所以确实很少办法反击对就是您刚刚提到特朗普政府是砍掉了各大 4 亿美元的预算这个 4 亿美元的预算它原本是用来做什么的然后它砍掉的是哪些部分哪些人会尤其的受到影响

总体上来说我可以回答的是高校的行政现在所面临的压力除去一部分以反有主义为名来进行的预算缩减之外还有同时雷厉风行地进行的对于 NSF 和 NIH Funding 的攻击

这部分钱尤其是对于研究性很强的学校来说本身就已经非常重要我大概二月份的时候跟约翰霍普金斯那边的老师聊了一下即便是文科院系都认为这些集中在医学院的 funding cut 有可能在未来逐步波及到全校的范围之内而针对哥伦比亚大学的方案在我的理解里它所波及到的范围应该说是全校级的

对 但我理解他去砍这个 NIH 跟 AFS 他的预算跟我们今天讨论的 DEI 他其实还是两回事整体上来说他其实是在提升政府的效率然后去缩减一些预算但是那个其实是学术方向的科研研究

至于在比如说 DI 方向就是我看他有去制定一些联邦方面的法律然后说你的公司要去遵守联邦的法律政策但是在政策上跟经费上到底缩减了多少这个还没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数字对吗

对 我觉得现在政府其实他们在说 DEI 的时候他们不一定指代的就是说具体的平权法案的执行还有平权法案具体在执行当中的一系列细节他们很多时候就是把 DEI 政策当成一个替罪羔羊比方讲特朗普刚上台的那几天华盛顿 DC 不是发生了一起空难吗就是有一架降落的客机跟一架正在起飞的直升机相撞然后这件事情之后特朗普就说这肯定是因为 DEI 导致的

他说是因为前政府在招聘空中交通管理员的时候过于强调多元化然后导致了什么安全标准的松懈很多时候现在政府就是预示就提 DI 对吧他们在加州大火的时候也有保守派说这个是因为 DI 导致了当时的消防员不行等等所以这些东西不一定是跟平权法案或者说我们传统意义上理解的 DI 政策有直接的关联但是这几年保守派一直把 DI 当成是一个幌子吧然后里面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面装

另外一方面就是的的确确削减 NIH funding 跟对于比如说所谓的反右主义大学进行的财政预算的限制是两件事情但他们也同时都交由政府效率这个部也就是 Elon Musk 主管的 Dodge 来进行所以也正因这个原因这里面的一些主导原则我们会发现它是交织的出现的

比如说 DEI 的问题和联邦资金在使用的过程中所出现的效率问题它经常交织在一起比如说你在看白宫的公告的时候你会发现这两条线索它会重叠的出现

所以在这样的层面上来说也会导致如果我们希望的是采用一个比较聚焦的意识形态的切入点来观察的话就没有办法非常准确地捕捉到这些线索因为它总是重叠的出现对因为刚才我们提到大众对于 DEI 的传统认知和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些事关 DEI 的政策似乎是有些出入的嘛

我觉得这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机会可以再去回头看一下 DEI 的由来我们今天提到 DEI 的时候它到底是什么意思历史上的时候它是从哪里开始的呢如果存在只是我们指的说对某一部分社会中的群体进行一些政策上的扶持和补助的话我觉得有很多今天我们看到的这个 DEI 政策的雏形在美国历史上很早就出现了

最典型的群体可能是在 19 世纪中下旬一直到 20 世纪上旬对于老兵的扶持对于战场上阵亡的士兵的遗孀家人的扶持是一直都存在的但这些跟我们今天想象的或者今天大部分人所讨论的 DI 可能不是完全的一致

当代很多时候我们在用 DI 这个词的时候实际上指代的是积极评选措施 Affirmative Action 或者说缩写是 AA 这一套政策至少至少可以追溯到肯尼迪的 10925 号行政令它要求消除政府内部以及相关企业中的就业歧视并且要求与政府签订合同的各种承包商采取肯定性的行动保证

求职者的录用与雇佣以及他们的晋升工作环境不能够涉及他们的种族背景信仰背景肤色以及民族的传统后来这个行政令被 Lindon B. Johnson 进行了一些补充那么到 80 年代之后呢里根政府做了一系列的工作在社会中的各方面来攻击或者说清除 60 年代民选运动的遗产

那这实际上激发了平权从业者他们的一些意愿来捍卫积极平权措施所以在这个时代里面我们会看见对于多元化的叙述方式产生了一些变化在里根时代之前我们更习惯看见的是多元化作为一种法律规定的形式出现像我刚才说的如果你跟联邦政府签订了合同的话那你要做到以下这些条目来保证平等和积极平权

在 80 年代多元化开始逐渐被刻画成一种竞争优势换句话来说这个叙事的方式是变成了多元化的工作环境更有利于比如说某一个企业的发展它更能带来比如说思想的激荡这样的叙事既是在 80 年代平权措施受到攻击的时候平权从业者所发展出来的一些策略同时它也把积极平权措施 Affirmative Action 逐渐刻画成了一种新的想象图景

在 90 年代之后呢小布什实际上也签署过美国残疾人法案要求企业为残疾人提供设施以及各方面的支持刚才 Simon 提到说其实 DI 政策它所汇集的群体是比我们的想象要多元很多的里面有比方讲老兵残疾人跟中文互联网上 DI 政策只优惠黑人只优惠女性其实是大相径庭的对吧其实

其实我们也知道现在很多大学在招生的时候也会给老兵这些优惠就不仅仅说是少数族裔方面据我所知当时克里芝她当时签署过一个行政令给参加公务员考试的老兵大概是十分还是几分的这样的优惠跟我们国家的少数民族高考优惠有点像是以这种政府考试加分的方式给他们一种优惠但其实说到底

这一切确实我觉得种族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你可以说这是打开美国历史的每一页上都写着种族主义对吧我觉得大家理解的 DI 跟我理解的 DI 好像还不太一样我印象中好像是在 20 世纪 50 年代那个时候其实美国它还是一个实行种族隔离的国家就比如说黑人的学生跟白人的学生他是不能在一个学校念书的

你要在公交车上黑人看见白人这个是必须要让座的包括很多的餐厅它也写着黑人是不能进入的其实我们现在生活在这样的一个社会很难去想象当年不同人种之间它的待遇是完全不一样的

后来我印象中是有一个黑人女生她拒绝在公交车上给白人让座然后就开始掀起了整个美国民权运动的开端嘛我后来再去看这个 DI 政策大家再说到种族的时候比如说你要怎么去促进多元化

我们知道就是亚裔学生的分数很好,但是他并没有给亚裔学生任何的优待,他通常指的是比如说黑人少数族裔这样子的。为什么他是不包括亚裔,就是我是在看这个他好像是这样的一个历史由来。这个观察完全没错,那我们可以说 60 年代在民权运动起源之后,DI 是为了回应你所描述的,你翻开美国历史的每一页,每一页上都写着种族不平等。

而 DI 这套政策是为对历史上所存在的不平等所进行的一个回应我觉得你刚刚描述一个很值得观察的环节就是今天尤其是亚裔听众或者中国听众第一眼看到的是为什么我不算或者是为什么我不从这个政策里获得我认为我应该获得的福利所以亚裔是受害者在之前这个想象的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因为实际上这种对历史上存在的不平等进行的补偿这套叙事模式像我刚刚所说的在 80 年代之后

至少被淡化过一次那这也是因为里根政府在非常努力的清除民权运动所留下来的遗产包括 DI 政策那在这样的情况下呢从业者他们必须想出新的论述策略来保护这些来之不易的斗争果实

这是为什么呢在后面在我看来原先是以补偿历史上所存在的不平等关系而生成的一套竞争优势开始向多元性是我们的强项这样的一种论事方式所转变在这样的过程中呢补偿它就更强调多元而多元的群体也就扩散到了比如说除了黑人之外和原住民之外更多的群体都可以被考虑成多元族裔的一部分

但在实际的实践过程中比如说你作为一个对之前这段历史并不是非常熟悉的留学生来说你就很容易地感觉到如果多元的话为什么我不属于这个议程的一部分我觉得其中的一些在观感上的差异至少来自于此

对 我觉得这其中 Simon 提到了在 80 年代左右其实大家对于多元化的认知你可以说它是一种范式转移你也可以说它是一种由于在法律层面高院的保守化导致社会活动家更多是在社会文化方面对于多元化话语进行再包装无论是你采取哪种视角也好我们都可以看到今天的多元化的讨论很多时候不是基于一种道德规范比方讲说多元化这件事情它本身就是有意义

它本身就是应该成为宪政的一部分本身就应该成为我们这个社会所去认同的一个价值观而它要依附于一些另外的东西比方讲它要依附于提高企业利润依附于提高大学的教育质量这实际上你去看这一系列跟 Affiliate Action 平权法案有关的大学诉讼里面都可以看到这些大学很喜欢说的一件事情就是说多元化提高了我们的教学质量

他不是在说多元化本身它是一个多么好的价值或者说多元化本身它有着它自己的道德意义所以我们要去做这件事情而是说我们要通过一些另外的附加价值去实现这个事情

这其实可以分成两个角度看吧第一个就是从纯法律的角度而言民权法案它在被设计出来的时候它就是一种非常依赖于通过监控企业有没有合规来去做这件事情而不是说主导企业去改变自己内部所有的文化而去做了这么一件事情

是不是可以理解这一段时间的政治经济范式转变以及企业文化的变化其实正好是和硅谷的冉冉升起的这一段时间是相符合的所以说我们今天对于硅谷在 2024 年之前的理解就是它可能是一个更加贴合这个新自由主义意识形态的地方硅谷的意识形态本身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硅谷在历史上和进步左翼政治的确存在了一段时间的同盟硅谷的意识形态本身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话题

考虑到我们做一个中文博客,听众大部分来自中文语境,我们最熟悉的那段时间,黄金时代应该是奥巴马时期,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来自中国的科技从业者的体量在硅谷明显壮大,所以这也使得我觉得很容易我们就把这一段时间的政治常规当作一种常识或者颠覆不破的真理。实际上来说,硅谷的科技政治在历史上来说并不总适合进步左翼河流,它俩之间的关系要复杂得多。

很多学者会把硅谷的政治文化的起源追溯到 60 年代的行公社运动 60 年代是民权运动的一代在西海岸的话是美国亲左派动员学生和年轻人与政府对抗的年代然后他们通过罢课啊走向街头抗议政府对战争参与啊反馈帝国主义和种族主义这样的行动在那个年代是最为主流的

那在民权运动逐渐的声浪走向高潮然后再从高潮走向低谷的过程中呢有一部分北加州的年轻人他们开始逐渐对城市失望对城市的抗争形势失望然后他们离开三藩市区走向山里在山里形成公社

在一部分公社群体里面他们开始探索新的政治解决方案而这套政治解决方案的核心是技术换句话来说他们从政治动员转向了寻求新的传播模式他们所希望达到的是通过新的去中心化的反建制的组织形式通过科技的发展来逐步消除社群内部或者说社会里的不平等关系

一个例子是我们可以看到早期互联网给这种政治史带来的想象空间它是匿名的是虚拟的用户与用户之间可以脱离地理身份和文化的限制来进行直接的连接

那这可以比较好的折射早期的硅谷科技从业者对于未来的想象在这种想象里我们会发现政府不需要存在或者说政府的干预甚至很有可能是妨碍科技的进步和人的连接的这不是跟现在的加密思想如出一辙吗对可以追溯一条在硅谷政治里总是存在的政治哲学的线索是那个时候也是密码朋克发展的一个高峰时期对完全没错

那与此同时呢在顺着 70 年代之后进行的是 80 年代的文化战争那 80 年代我们之前反复提到说它是里根政府试图清除民权运动遗产的十年它同时也是新的一波基于文化和身份的社会运动的十年我们在这个年代里会看到非常激烈的艾滋病患者平权运动新的一波妇女平权运动和性别平权运动他们正在蓬勃发展

所以在美国东岸和西岸的校园里面这种保守和进步的冲突都在大规模的上演东岸比如说在哈佛在达特茅斯而在西海岸最为典型的一块政治冲突的热土就是斯坦福什么冲突就是这种进步与保守政治之间的冲突的一个热土就是斯坦福大学进步与保守是怎么冲突我觉得

我举个例子,1988 年左右的时候,斯坦福的进步派学生当时正在组织校园内部的抗争活动,他们的抗争活动核心是他们以反对西方中心论,也反对父权制,patriarchy 的理由,要求斯坦福大学废除一门必修课,这门必修课叫 Western Civilization,西方文化,这门课后来就不存在了。

而当年在斯坦福内部同样有保守派的学生,他们成立各种各样的组织或者说进行各种各样的动员来反对这种政治。一个非常非常典型的例子就是当年还是斯坦福学生的 Peter Thiel 在斯坦福成立了斯坦福评论,Stanford Review。这个刊物是保守派学生进行政治动员和进行意识形态批判的一个在斯坦福最重要的阵地。

所以这也是 Peter Till 所代表的硅谷右翼和我们传统意义上所说的共和党建制派还有右翼思潮的这样一个区别因为我们刚才在聊斯坦福大学当时的这样一个意识形态冲突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其实美国的大学校园一直都是一个自由和保守的冲突发生的场域那为什么在西海岸在斯坦福可能和我们所理解的东部的大学校园之间的思潮冲突会有一些区别呢

这个之间最大不同是什么?我自己的感觉是美国校园从大到小都经常发生各种各样的抗议活动和政治行动,但在斯坦福和硅谷的非常亲密的关系的前提条件下,我觉得在斯坦福的环境中,科技的属性或者说科技作为一种政治工具,政治变量的这个属性是最为明显的。

刚才你提到在 60 年代民权运动时期有非常多的基于个人权力还有当时反越战还有当时兴起的第二波女权就一系列社会运动它其实都是我们所说的这种新左派注重个人权力个人自由的这么一种左派运动的崛起其实给这个里根和他的新保守主义的崛起提供了一定的文化土壤

我们在观看 80 年代政治环境的时候可以发现其实在 80 年代之前福音派在美国的政治领域其实没有发挥过什么特别重要的作用但是 80 年代开始福音派渐渐进入美国政治舞台并且在宗教在移民在种族问题上给共和党的右派提供了非常多的弹药一方面是里根当时就意识到很多美国左派在对于个人权利的追求就引

引发了保守派过去的美好年代再也回不去了的这种想象尤其是宗教保守派当时福音派对于这种社会原子化然后对于性解放个人权利过度自由化有非常多的批评然后里根非常巧妙地把这种宗教保守势力收编到了共和党的主流力量当中另外一点就是里根时代也是给今天共和党所经常使用的狗烧政治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势力和范本比如

比方讲他当时有个非常有名的政治精神广告叫 Morning in America 在美国的清晨讲的就是一个白人中产阶级家庭的一天早晨怎么醒来在他们郊区的大 house 怎么去遛狗在整个精神广告里面都没有出现过有色人种那

那这个广告看似好像是说在我的治下美国将会经济更繁荣然后更多的人可以搬到好的郊区更多的人可以搬到非常大的房子里面但其实处处都是一种种族主义想象因为我们知道由于这种红线政策的存在其实美国的郊区一直以来都是富有的白人阶级为主很少有黑人他当时在竞选的时候还

运用比方讲法律与秩序等等一些看似非常中立看似是推广公共安全看似是推广法律执行的这样一种政治话语实际上私底下里面这个政策所隐含的是对于黑人的大规模监禁比方讲一些非常小的事情吸食大麻或者说贩卖毒品等等原因把这些黑人社区里面的青少年主要是以年轻黑人为主大规模地投入到监狱当中所以它用一种表面上看起来非常中立并且能迎合美国中产阶级的一套政治话语体系

里面内涵的是非常危险的充斥着种族主义色彩的这么一套政策体系这也是在 80 年代被里根政府得以发扬广大

这其实跟我们今天所看到的保守派对于种族还有移民等等一系列问题的攻击都是可以看到踪影的这一点可以具体讲一下吗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特朗普政府内部去抵抗文化战争的这样一个手段和历史上里根所代表的这个阶段有什么相似之处就是我们今天看到共和党喜欢说的一些东西比方像减税 福利改革 医保改革 法律秩序等等这些东西其实我们都是可以从 80 年代的里根政府身上看到踪迹的嘛

他们在说这一套话语体系的背后其实他们的社会议程是去砍这个社会福利支出把多下来的税款实际上就是转移到有钱人的钱包里从而让他们来扩大企业的生产规模来扩大招聘给更多人提供就业机会

他们的利润就会渐渐的转移到中产阶级身上所谓的 trickle down economy 其实今天仍然是特朗普政府的经济政策我们刚看到他最新的政府支出法案里面就包含了很多减税的内容他们也很喜欢说美国的公共开支美国的税太多了但是其实保守派在说美国的债务太多的时候他们一般的意思就是说我们应该把公共福利给减了我们把这个税也给减了这样子其实美国的税会更多但是当然他们不会把这个告诉你对吧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砍掉公共福利来增加中产者阶级和 1%的生活质量当然他们会发明一套非常漂亮的话语体系来掩盖他们底下的一套真实目的他们会砍掉哪些公共福利就是医保是一个大头对吧就是说把医保各种档次给你都往下了条往低了条这是很多保守派在说的然后除了医保还有其实我们看到的给大学的联邦资金其实也是在这个话语体系里面的它也是联邦的支出嘛

还有比方讲砍教育部对吧虽然说教育部其实在美国并不像其他国家那样管这么多事情因为其实美国的公立学校都是由各个地区的房产税所支持起来的并不是说国家统一层面在管理然后课纲其实也不是国家统一层面在管理但是他们就喜欢砍一些联邦部门当然伊朗马斯会说这砍掉这些部门就会给你省上数十亿美元的资金其实当然不会有这么多但他们在宣传话术上会给你说这么多

但其实他们这个目的呢当然就是所谓的将教育啊选择医疗的权利交还给民众其实实际的效果呢是当然有钱人不会受怎么样的影响但是对于普通中产阶级而言他们的生活质量是会受到非常大的打击的但其实在保守派内部是不是要砍掉社会保障和医保也是争议比较大的吧因为对于他们的选民来说尤其是这些白人工人阶级的选民来说

他们其实也是非常需要这些福利的因为我知道这是最近可能马斯克和特朗普竞选过程当中的这样一个承诺的之间的一个冲突对我们知道其实医保法案在红州的支持率是非常高的如果你问选民你不说这是奥巴马 Care 只是告诉他们这个医保政策的具体内容的话他们大部分人都是会举手同意的其实红州现在的经济发展状况由于去工业化是比兰州落后非常多的对

对于这部分选民而言这些政策是他们的 lifeline 是他们保障生活质量的基础所以其实你真要去砍这些东西是会有非常大的政治主义的那只有是狗烧政治的意义嘛你就说发明一套话语体系让白人选民在听到福利的时候自动联想到生活在大城市里面的底层黑人群众很多白人选民在想到砍福利的时候就不会想到说自己的医保

自己小孩上学可能会因此而受到影响他们想到的很多是我们政府会对这些不工作还要消耗大量福利资金的黑人进行打击对吧当然这就是狗巢政治的意义对吧好那我们再重新回到硅谷在这个背景之下我们要怎么样去理解去年的美国总统竞选期间我们所看到的这个所谓硅谷大批

我们知道奥巴马时代硅谷的科技精英和民主党的进步左翼政治形成了相对稳定的

全球民主化的进程依赖于推特依赖于 Facebook 依赖于 Instagram 这个思考下实质是奥巴马政府力推了大量有利于科技公司发展的政策一方面是国家政策还有移民政策给硅谷带来了大量的出生于其他国家的人才

这是奥巴马年代硅谷和进步派政治可以形成同盟的重要根基但这并不见得能完完全全的消弥掉进步派政治和硅谷在我们刚刚追溯的这漫长的几十年里所存在的矛盾比较一个典型的一个问题就是监管问题比如说科技发展国家该进行多少的监管国家在比如说科技发展的伦理问题上以及它的公平问题上应该进行多少的限制我觉得

我觉得这个问题就不见得是一个民主党政府和硅谷政治精英可以非常容易地达成和解的一个问题而我们可以看到随着一个是全球范围的去全球化倾向的发展另外一方面是硅谷精英逐渐对于政府对科技发展监管的不满我觉得除了大的政治经济或者说文化上的转型其实企业内部现在实行的多元化政策

它也导致了大家对于这些多元化的一些反感它也有些内部的结构性的原因其实最近有很多学者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我不知道在座各位有没有做过这种东西就是强制性的多元化训练当然做过对 每个人应该都做过在这种多元化视频训练里面大部分都包含了某种负面信息比方讲说如果歧视行为发生公司将付出某种代价这种负极力现在有很多研究表明其实是会促进人们对于多元化训练的反感

尤其是这种强制性的你不做就入不了职的这种波音性训练

还有比方讲说我们知道现在很多大公司尤其是科技公司咨询公司还有银行都会在招聘的时候通过一些强制性的招聘测试来评估这种应聘者的技能以此来消除偏见这是他们所认为的目的但其实有很多研究表明这种强制性的招聘测试是被有选择性的使用的比如说白人来招聘的时候他们不会用但是比方讲一个黑人来招聘他们会给你发一套题然后来考验你的专业技能

西北大学有个教授叫 Lauren Revere 她就写了一本书叫 How Elites Are MadeSomething Like That 她就发现说当白人在这种强制性的入职数学考试当中失利的时候团队几乎不会关注但是当黑人或者女性在这种数学考试当中取得了一个不太那么好分数的时候招聘团队就会对此发出密切的关注

导致了决策者会有意无意的挑战结果然后扩大偏见而不是消除偏见所以很多表面上看起来是能推动公平化的措施它由于一些内部的人们的心理机制会导致人们对于这样的招聘措施产生反感而且这样的招聘措施实际上是减少了多元化的执行

从你们自己的观点来看你们支持现在特朗普取消 DEI 的政策吗不管以前公司它是表面上支持 DEI 还是比如说背地里扬风阴微地去走一套流程但是从现在整个美国的局势来看就是你公司里面很多的 DEI 部门要求是必须裁撤的因为我看特朗普政府还挺强硬的如果你不裁撤你就是在违反联邦法律

当然我们说之前在硅谷它确实有一些过犹不及的现象就比如说如果你一同升职的人有一个是一个少数族裔的女性那么即使你的能力比她强你可能也很难升上去确实也有带给很多人觉得比较反感包括我们说因为 DEI 的实行在谈到教育公平的时候是不是我们亚裔就被逆向歧视了就我们的分数更高但是我们反而进不去

所以我觉得每个人他对公平的理解都是非常不一样的

所以大家怎么看,就你们支持现在特朗普的这种做法吗?我觉得企业他们没有办法,他们只能遵守法律,而且他们一定是拥抱政治跟站在政治风向的那一边。我觉得刚刚这个描述刻画了一个非常看起来没有什么出路的这样的一个矛盾,一方面是我们知道很明显的就是共和党政府,特朗普政府对于 DI 政策的攻击,像四成刚刚说的有大量的狗哨政治的成分,对吧?

另一方面他的确是下达了一些指令不管是企业还是高校其实上基本上没有特别多还手之力哥伦比亚大学基本上马上就投降了他基本上只能全套的接受和执行川普政府给他的新的监管的要求反过头来说 DI 正是在执行过程中的确出现了很多僵化甚至是相反的问题

而如果想对于这些执行纲纵的问题想提出一些批评或者说比如说你作为一个左派想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对于 DI 政策执行的过程中提出了一些批评你就开始担心我是不是为特朗普政府在助力所以导致很多建设性的讨论是没有办法在这种环境下生成的从我个人的角度上来说我支持的一套方案是一种纯粹的 reparation 就是说对于历史上所发生过的不正义所进行补偿的这样的一套政策而

而不管是黑人群体或者说是原住民群体在教育社会公平医疗等等各方面的对于人的生存和发展有重要相关性的环节对这些在历史上受过不公正待遇不平等待遇歧视待遇的群体做出补偿的这样的政策我自己是支持的

而 DI 在像我们刚刚说的经历了 60 年代 80 年代至今到今天它出现了很多很多的问题这些问题在民主党执政的过程中也没有办法得到很好的纠正因为民主党已经训练出来大批的拥护体制的精英而在特朗普政府下就算我们裁撤掉了所有的这些部门它的未来也不可能是新建出一个像我刚刚所描述出来的政治途径

所以如果你问我支持不支持我能告诉你的是我支持这样的一套方案但这样的方案在现在的政治语境里有可能成行吗我觉得不太可能我很同意 Simon 刚讲我也觉得现在团结在特朗普周围的共和党对于敌人的攻击是非常危险

现在他们真的是什么都往里面装以反对 DEI 为由通过将 DEI 与移民政策教育改革还有劳工市场等等其他长期的保守主义施政目标联系在一起右翼的活动家把之前就对左派的 DEI 政策所心存不满的文化保守派然后对政府开销和干预私人企业招募行为一直心存芥蒂的财政保守派

还有在特朗普上台之前一直被限制派所边缘化相信白人美国正在被有色人种美国取代的这种阴谋论的白人民族主义者都联合在一起使得所谓的 MAGA 阵营现在在意识形态上非常的庞大和多元

所以我觉得 DI 可能是一个烟雾弹吧而且现在看起来他们实行起来挺成功的非常有意思的一件事情是如果你去问共和党选民具体的 DI 政策比方讲我们要提高公司在招募新的员工的时候的公平度或者说我们要提高女性休产假的权利这件事情上的时候他们都非常支持这件事

但是你一给他们看特朗普说啊 DI 这个打联谈不好共和党政客说我们要攻击 DI 他们就非常容易受到这个所谓的 prime and kill 这个心理效应就是政客通过长期的媒体宣传把 DI 打造成打击黑人选民跟白人民中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这么一件事情

然后他们非常容易受到这种政治信息的影响改变他们本来对于低压的支持所以我觉得确实他们这个政策现在看起来挺成功的而且现在各个机构对于低压的攻击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反击办法而且我觉得更加危险的是我们知道在历史上美国右翼还有尤其是你看这些科技精英他们都拥抱过所谓的优生学思想

就是说种族之间是存在智商差异的种族之间是存在不可逾越的个体差异的这种幼稚圈思想现在正在渐渐回到主流的政治舞台上我也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但是另外一个方面这也许是一个幻想吧我也希望说左派能够通过这一段时期对内部进行一个反思吧我觉得刚才 Simon 所说的基于 reparation 基于历史上发生的过错所去对相关的少数群体做出补偿这样一套形式方式其实我最近也在想这件事情

这套话语体系你在实行起来的时候我不知道三位你会怎么看这个问题我知道保守派他们很喜欢问的一个问题是既然我们要对历史上特定时期的特定群体做出鼓掌那么我们是不是只对那个特定群体祖上受到过奴隶制影响的那一部分黑人选民再给他们大学录制上给优惠但是跟他们无关的亚裔选民我们就不给他们相关的优惠

这样的优惠在保守派看来他们是要有一个时间局限的比方讲说过去一百年我们政府对你做了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那么在接下来的 25 年之内我们对你做出补偿在 25 年之后我们停止相关的补偿

他们非常喜欢问这两个问题然后我不知道左派对于这方面是不是有一个很好的答案我还想说的一点就是其实左派这些年一直都有很好的内部反思只是很多人可能音乐这个政治上的喧嚣没有去关注我非常推荐一本书就是乔治城大学的一个哲学教授 Alofamy Taiwo 写的叫做 Elite Capture 精英俯瞰

讲的就是多元化的趋势是怎么样渐渐地集中在精英机构精英大学大公司之内而不是更广的社会阶级范围之内他所提出的一个理论就是说现在的多元化政治过于的聚焦在个体经历上我们要把话语权给到历史上被压迫的少数族裔让比方讲黑人或者说女性可以进入大公司的董事会她们可以进入最顶级的大学以此来提升她们的话语权

这么做有个后果就是说在这种情况下受惠到的少数派群体往往都是那些比方讲黑人群体当中已经比较有钱的那一部分人

然后这些黑人小孩他们可能本身就诞生在文化精英家庭当中他们从小就对这套学术话语就比较熟悉然后他们进入了精英大学精英公司政府机构的高层当中他们所去推行的这一套多元化政策可能也是只会去汇集到跟他们一样社会经济背景比较像的那部分人无法把福利政策扩大到一个更广的群体这我觉得是左派可以去想一个问题吧

其实我看 Simon 你在提纲里写的 gentrification 就是 housing policy 我想说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可以去检视多元化和更广的社会经济议题的话题这也是左派在想的一件事情吧

我们之所以提到住房政策还有 gentrification 这个师生化的趋势一方面是因为它是当然近期美国政治上经常去聊的这样一个话题另一方面也是它和硅谷其实相关性还是非常强的对在整个硅谷你几乎哪一个城镇最严重的排在最前面的这个问题都是 housing 和 rent 对吧

我们有很多很多的社会学和政治学的研究讨论过科技业发展和世生化 Centrification 之间的关系当然从经济指标的意义上来说你有科技产业的发展会带来指标上的增长和发展那显然没有任何一种经济发展它是政治中立的对吧

我们最容易想到的链条是这样的就是高收入带来房价和租金的上涨然后本地居民无法承担日渐上涨的房价或者租金出现一批无家可归者进一步带来可能的治安的恶化这是最直接的一条从住房和租金的角度来形成的经济链条

还有一些间接的或者说生活方式方面的链条举个例子来说就科技业的发达兴起会带来一系列的配套设施的成型比如说连锁咖啡店这是一个很典型的很容易出现在科技业聚集地区的一种产业但这种产业对于本地原生的经济生态其实没有什么帮助甚至有时候会有破坏性

换句话来说在集群效应下科技从业者体量非常非常大他足以支撑起一整套的生态模式和经济模式并且这套生态模式和经济模式并不总是回馈给本地原生的经济形态

因此在科技集群地区其实非常容易出现世神化以及出现种族隔离哪怕比如说大家都住在 Mountain View 但是科技从业者和非工科技从业者的很多来往有时候实际上局限在服务业层面比如说装修房子是一个比较典型的就是你会跟非科技从业者他交到的这样一个模式

同时呢在很多科技从业者中间尤其是在中国科技从业者中间盛情这一种对科技的去政治化的想象这跟中国自己 80 年代之后对于科技的理解有非常大的关系换句话说我们经常想象科技跟政治是没有那么强的关联的那这样会导致两种后果第一种是它会导致大家不太容易意识到自己的工作和本地政治生态的一种关系

我曾经有一个这样的例子就是我的科技从业者朋友到一个科技集群的地区开始工作然后我问他说你觉得环境怎么样工作状态怎么样他说什么都很好的就是流浪汉太多了但不会形成一种我所工作的行业跟本地出现流浪汉有直接关系的这样的一种连接有关系吗有

关系是房价太高了所以很多人首先是他买不起房第二是他如果有意外事故的话他很难再重新找到一份工作支撑他现在的生活你是这个意思吗对一个是直接的住房和经济链条一种就是生态模式对于本地已有的工作环境的一种这个破坏就是流浪汉的出现是世生化的直接结果而世生化的重要原因是科技业的发展

试生化试生化就是整个生活模式和经济模式以及住房啊这各方面的跟人的生活一些相关的社会的各个环境逐渐地中产化所以你觉得比如说旧金山它的流浪汉多也是因为科技企业聚集的原因就是整个硅谷生态很多动能的来源我还是不太理解这个问题因为

因为从直接原因来看就是我能看到他是因为整个旧金山市政府在吸引流浪汉的这些政策上比如说我们要去给他建筑所关怀他们他是用这些政策把这些人吸引过来的

那你说间接原因会是什么呢我其实没有理解为什么科技企业会跟旧金山的流浪汉多它是一个直接相关的这样的一个因素就这个推导链条是怎么样的旧金山政府建了比如说住所关怀设施不是流浪汉出现的原因对吧但是可能是把更多的流浪汉吸引

是的他提供出了一种补偿措施使得流浪汉会像一些地区集群但是流浪汉的出现和科技产业的发展有巨大的关系就是他带动了整个地区房价的兴起以及生活方式的迭代使得要么一部分人租不起房要么一部分人找工出现难题一部分人在经历各方面的经济挫折的时候无法把生活回归到一种有房可住的模式上

而且这个问题并不只发生在硅谷比如说西雅图实际上也成见之地出现这样的问题你是说所有高房价的地方高收入的地方很多都会有这些问题对 而科技业以其非常强的集群效应和本身体量很大的从业者他会把这些问题放得非常大

这个问题非常有意思因为你看现在住房问题最严重的都是一些民主党州比方讲纽约 旧金山还有你刚才提到的夏图但其实你看在德州其实现在新兴的那些城市比方讲奥斯汀等等房价还是挺低的那边我记得房价中位数还是在 100 万以下而且好像是 20 30 万美元吧这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因为 supply 对吧

还是因为供给不足那为什么会出现供给不足这个问题呢也就是说为什么在纽约或者说像旧丁山这样的城市里面我们不能建足够多的房子在市场上流通从而把这个房价给拉下来呢就这么一个逻辑简单的经济问题是怎么形成的呢这就跟我们刚才一直在说的种族问题和与之相关的不文化问题联系到了一起

对吧我们一开始说如今这么多的美国中产阶级他们都喜欢买房他们都把大量的个人财富放在房市里面这其实是跟我们一开始提到的 New Deal 这是罗斯福新政之期所形成的这个新政联盟是有关系的那时候美国刚刚建立由政府补贴的标准抵押贷款为基本的房市这个美国对于私人住房所有权的巨大的公共补贴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但是这种 Housing Policy 它其实是带有强烈的种族主义色彩的

也就是说黑人他是被系统性的排除在这么一套给中产阶级积累社会财富的道路之外的

第二点我想说的是大家都知道说把大量的钱投在单一的资产上面比方讲你把你所有的钱扔到房市里面或者说把所有的钱扔到同一个股票上面在投资上来看是一种非常愚蠢的行为对吧那么美国中产阶级是怎么样来保护自己把大量的钱放在房市里这么一件事情呢那么这我们就要说到另外除了供给侧那我们也要说需求侧的方面的事情对吧他们刻意地减少了需求侧的这种需求这跟美国郊区的发展跟我们刚刚提到的 redlining 比方讲

不给黑人中产阶级房贷从而使得他们不搬到以白人为主的郊区高尚社区从而来维护自己的房价等等这一系列政策都有关然后它的底层逻辑就是要保护自己的房价我自己已经是把这个梯子爬上去了对吧我们现在把梯子踢掉这也是一个在科技从业者里面非常普遍的现象对吧

就第三个逻辑还是保护自己的投资当然他们这种跟基本的经济规律相违背的这种手段就需要整整一套充斥着种族主义色彩的法律去维护它

所以说我们今天看到的比方讲在纽约在西雅图旧金山一直房价居高不下它本质上都是跟充满种族歧视的区域划分法律有关比方讲在旧金山大家可能知道旧金山的市中心没有什么高楼高楼只集中在小小的一个区里面在那个高楼区之外大家都是那种搭建在小山坡上平房这就是因为当地的总领老不允许你建某个高度以上的建筑物

但它的底层逻辑就是这些已经买了小别墅的中高上产阶级他们不想要后来者建更高的房子从而一来阻挡了他们的海景二来让他们自己的房产价值下降了这听起来是不是非常的派对它就是非常的派对但这就是一件非常难以解决的事情其实左派很难找到足够的政治动能去说服这些既得利益者很多都是在科技领域在咨询或者是金融领域的既得利益者去让出他们已经得到的房价利益

所以这件事就非常无解然后他们也可以把我们刚刚一直在说的多元化种族问题联系到一起特别好可以再说一点就是我们刚才一直在说六十年代的进步主义六十年代的平权法案塑造了今天的多元化他们一些积极的历史意义其实六十年代也要为今天的一系列种族隔离大规模监禁还有今天一系列的比方讲旧金山城区内部的衰败负直接责任

其实这些年有很多非常好的历史学者在做这方面的研究我非常推荐一本书是耶鲁大学历史教授写的叫 Elizabeth Hendon 然后这本书叫做 From the War on Poverty to the War on Crime 这是我们传统历史想象是在 60 年代进步主义社会运动发生了高院作为社会运动的领袖带头写了比方讲 Brown vs Board of Education 等等一系列充斥着进步主义色彩的法律判决但其实你真正细究的话历史往往比这种主流的话语体系要混乱很多

比方讲 60 年代主旨是推行美国福利国家进一步建设的 Great Society 伟大社会计划原本旨在通过社会福利还有教育经济发展等等一系列 program 来减少贫困和种族不平等但是随着黑人社区一系列的骚乱政府的改革重点迅速地从福利基础设施建设转向了控制犯罪

这种从反贫困战争到反犯罪战争的转变不仅仅是发生在 80 年代里跟保守政府时期我们其实可以从 60 年代找到它的历史根源政府在贫困社区里本该投入的资金越来越多地流向了警务监狱而不是教育住房或者社会服务比方讲 1965 年的时候当时 LBJ 就通过了一个叫做 Law Enforcement Assistance Act 这使得这个联邦政府首次开始直接资助地方警察部门

当时韩通过了一系列监管街道安全和内城区安全的法律使得在黑人社区里面警务监管然后把黑人青少年直接扔进监狱的现象变得越来越流行使得执法而不是根本上的改善社会福利成为了 LBJ 政府反贫困战略的核心部门然后 1980 年代当然有更多了这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很多美国大城市内城区乱象的一个根本的由来

所以我觉得刚才 Simon 提到很多科技从业者他们很少会去想科技的政治性或者说自己所生活的社区跟这些比较丑陋的历史联系吧这其实是连接非常紧密的一些产业和话题那现在是不是正在发生相同的事情因为其实我们有提到特朗普政府在有去削减教育方向的支出

是啊他不是第一个任期就开始说这个什么 American cities were in total ruins 美国伟大城市的内城区因为犯罪率等等一系列原因我们要严加监管犯罪

加大执法力度等等这种只看到了问题表面没有看到现象本质的手段去解决问题的方式他现在削减教育资金包括给警察部门更多执法的权利还有他第二任期内给移民执法部门更多的违宪的执法权利其实都是这个逻辑说的难听一点就是赤裸裸的种族主义

那这样来看它不是会让这个沉重乱象包括平民区的问题更加糟糕吗确实是的我觉得第一是的确很多八十年代存在的政治的模式在今天我们在复刻其中的很重要的另一部分

另一方面就是回到我们刚刚说的,就是从一种硅谷对政治社会的想象,我们知道教育跟治安这两个问题可能是硅谷日常讨论里非常常见的问题,北到旧金山,南到南湾,我们习惯很常见的看见比如说大家聊零元购,就是一种大城市内城区乱象的体现,你走在旧金山的街道上其实可以切身的体会到哪一些地区看起来是比较危险的或者是比较衰败的,

这种体验是真实的它的解决方案往往不是说把钱给警察部门把人都抓起来判很重的刑就可以处理完的相反这只能很多时候使社会环境更加恶化

对 我举个例子 90 年代开始克林顿政府推行一个东西叫做从学校到监狱的管道这个 school to prison pipeline 就是说很多为了解决在黑人公立高中的一些安全问题当时的克林顿政府在这些内城区的公立学校里面直接派了警察去巡逻并且实施了这种所谓的零容忍政策就导致了很多黑人青少年会因为非常轻微的违规比方讲你迟到或者说他跟这个同学打了一架直接被抓到监狱里面去

你可以想象如果你被抓到监狱里面去你一辈子就被毁了你出来之后你不可能找到一份很正经的工作那么你只能去加入当地的黑帮帮派或者说去零安购嘛对吧所以说很多时候解决犯罪问题不是说只是你加大执法力度就行了你要去增加教育资金对吧让这些内神区的公立学校变得更好使得这些人能进一个好一点的大学能得到一个好的工作从而让整个内神区的经济给活起来

但目前对于美国大城市而言其实根本性的问题就是大规模监禁使得美国大城市内城区今天不仅仅是治安非常糟糕它的经济状况也非常糟糕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对另外其实我有听到一个数据在硅谷的还不错的一个区域比如说一个公立高中它的平均升学率大概是在 50%左右然后还有 50%的学生他可能就不会再去读书了这还是比较好的情况这已经是高中了但是我知道在当时疫情期间就是我身边有很多朋友他们会去一些比较差的区域比如说奥克兰去做志愿者

然后就发现当地的小学跟初中很多学生都是直接带枪去上学的同时很多学生去学校的唯一原因就是为了混公立学校的午餐因为他们自己是吃不起饭的所以上学对他们来说就是能吃饱肚子这是为什么在整个疫情期间所有的地方都 shut down 的时候必须有人去做志愿者发午饭不然这群孩子他们就没饭吃了所以我觉得这个问题

問題是非常嚴重的就他們願意去犯罪嗎他們可能也不願意但是他們要填飽肚子

你刚才说到公立学校这其实又跟我们刚刚所说的住房问题联系到了一起这就是刚才为什么我跟萨曼都觉得说住房问题其实是可以跟所有的这些 DI 政策所有的这些主顾其实都连接在一起美国的公立学校它的资金哪里来的一大部分都是靠本地的房产税过来的这就导致了你如果生活在一个非常好的社区比方像你在 Palo Alto 或者说你在 Mountain View 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我没有在加州生活过但我可以想象那儿的公立学校应该都非常卷而且非常好

估计有很多亚裔小孩可能会有比方讲奥数队或者说各种各样的户外活动但你去这种 Oakland 的内城区去看一看那里的公立高中我都没有去过但我可以想象那里的学生状况有多糟糕这就是因为他们的资金来源是跟有钱的白人社区完全不能抵挡

对 奥克兰有整个湾区最好最好的第一名的公立高中但是同时也有非常烂的学校非常量级分化是保守派他们所提出的解决方案是他们很喜欢说这个 Charter SchoolCharter School 就是一部分由联邦基金供养另一部分是由私人出资的类似于公司合营的学校但这当然是另外一个话题了这根本就无法从根源上解决目前美国基础教育的一些问题吧

对 教育太重要了对 但就刚刚三文提到说我们要基于历史上的不公基于某些特定的群体所补偿这么一套框架可能存在了一些缺陷吧你看这些住在内城区的黑人小孩他们所受到的歧视不仅仅是由于废奴制导致的还有废奴制之后持续了两三个世纪的非常隐秘的不是以白纸黑字写出来的歧视方式

那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去算他们受到的精神上或者说物质上的损伤这是比较难的另外保守派其实我们看最近的判例尤其是跟高等教育有关的判例保守派的大法官很喜欢以这种你要把 Affirmative Action 这个主动的评审措施持续到多久你具体针对哪部分人这两个问题问出来你就会比较难以去回答他们但是我也不知道好的解决方式是怎么样这个只能交由美国大众去讨论吧

对就是我们怎么去看这个第一挨我觉得这个很有意思就我觉得我们所有的观察可能都是站在历史的时间轴里去观察的因为今天我刚刚出门的时候朋友说你今天去录什么播客我说我要去录第一挨的播客他说

你为什么要去碰这么敏感的话题可能如果是中国人来美国然后每次大家在谈到多元化的时候都觉得这个是公司里面一个比较禁忌的话题你最好不要在这种公开场合去发表观点

但是同时如果你去跟一些比如说在美国本地长大的华裔或者是跟美国人去聊这个问题的时候他们会非常开放地跟你说我觉得多元化非常好我觉得多元化能提升我们的生产力能让大家在一起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可能是刚刚您提到的 80 年代整个社会思潮对他们这一代整个产生的这种在思想里面的烙印

所以我们今天我们好像又站在一个历史的转折点了就是你企业要去砍这些东西你还必须站在一个正义的制高点上去给它想出一套非常完美的说辞来所以我觉得我们之后再去聊这些东西可能语境又会发生很多的变化我觉得没错我觉得在历史转折点上说什么话未来大概率都是笑话因为我自己是一个左派

我会觉得说对 DI 作为一种规范或者说就一种共识它是在破裂的

但实际上所有民主化的过程都是共识破裂的过程而共识破裂不一定都是好事但一种版本的民主社会到下一版民主社会的变迁一定要经过一个共识破裂的过程所以关键的问题也许不是在这个时间点上你要找出最好的方式来为这套制度辩护关键的问题可能是现在没有成型的组织化的左派力量能在共识破裂的情况下在这个时间节点上把对 DI 政治的讨论引导到一个新的更进步的民主共识上面去

对 我觉得确实是另外其实我还详细来一点刚刚其实思成你有提到优生学嘛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包括二战前优生学它也成为了这个社会的一种主流的声音包括其实斯坦福的第一任校长他在晚年也是优生学非常强力的倡导者

我们说当时他可能有这种意识形态的原因政治结构的原因同时他也有我们在生物上比如说大家对 DNA 这些东西还不太了解的这种技术上的原因但是最后技术发展了大家就会觉得如果你是一个残疾人你可能只是因为出了一场车祸你并不是因为你生来就有缺陷残疾他可能不是通过 DNA 各种东西传染的

所以科学也可以去打破一种社会思想的蔓延我不知道我们今天站在哪个历史的点上确实就是优生学这个事情很有意思就是历史上有很多进步派去支持优生学这个事情你看 1920 年 30 年美国当时各州写了非常多有关优生学比方讲可以去给残疾人士直接绝育这种在我们今天看来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然后当时这些事情竟然得到很多进步派的大法官的支持

我们可以看到历史上的很多思潮确实都是出于你可以说是对科技不够了解对于生物学不够了解也好或者说进步主义内部的一些思想缺陷

但是我们要看到他们最后都被纠正了过来所以也许我们可以保持一定的乐观但是我也不确定这样的乐观可以保持到什么程度我觉得现在的美国其实是处在一个历史上非常危险的时刻我觉得不应该去弱化我们这个时刻的危险性我们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美国的民主体制正在倒退现在美国能不能做完一个自由民主国家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然后我们现在渐渐看到了特朗普政府内部包括马斯克和特朗普他本人

还有独比要跟这些更偏建制保守派的共和党人跟科技新贵之间的一系列分歧然后我相信这种分歧也许某种程度上也能促使本届政府政策上的回调吧这是乐观一点的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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