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读库的声音志愿者集会接下来将由我为大家朗读一篇发表在读库 2403 上的文章《幸福的积分》作者 王剑飞幸福的积分 王剑飞一个不断加速的世界中如何在个体层面找到一个可执行的幸福的 不被内卷的人生框架你还剩多少时间追求幸福滴答 滴答 滴答
我在奔向死亡每一个生命在它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那个瞬间就获得一个不可改写的终局死亡人类自然不会例外你我也不例外 2021 年中国人均预期寿命提高到 78.2 岁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医疗技术的进步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向更大的数字扩张
所以对于现在正处于 20 岁、30 岁乃至 40 岁又身处忌讳死亡的亚洲文化中的中国青年来说几乎从不考虑自己的生命还剩下多少然而如何认识死亡意味着如何看待生活唯有越早意识到死亡的必然性才能让有限的生命更有意义以现代中国人的典型社会时钟为例一个人的一生大致可以如此划分
三岁以前的婴儿期在家中读过三岁到六岁在幼儿园度过一个天真烂漫的童年六岁到十二岁在小学学习十二岁到十五岁在初中学习十五岁到十八岁在为高考而奋斗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就读于大学如果上进一些那么从二十二岁到二十四五岁则在读研究生
接下来进入 24、5 岁到 65 岁的工作阶段大约是 40 年如果将人生的最后五年预估为病榻期将出生到幼儿园毕业的前六年当作个体记忆缺失的无知期再将小学到高中的 12 年作为成为现代人的必修课那么这个工作阶段大约是 55 年
这意味着对于大多数的现代人来说人生中体力最好精力最旺盛头脑最明晰的那段年华正好是现代社会要求我们上班工作的那段时间也许你现在正在上班的路上或者上班的间隙也许你精心计算过这份工作给你带来的收入也许正盘算着在几年后找到或晋升到一个收入更高的职位
也许你还计算着今年明年后年的预期收入将能为你带来怎样的生活改善也许是一间新房一场旅行一张绿卡或者是爱情的结晶但几乎很少有人计算过现在从事的工作以及维持这份工作所付出的准备占据了人生的百分之多少时间就是金钱反过来说金钱就是时间
这份工作为你带来了多少收入这些收入能购买你想象中的幸福吗你是否计算过你有多少时间能拿来享受这些买来的幸福如果你工作的唯一目标是有朝一日不再工作那么这个有朝一日是多久你为了这个有朝一日又要付出多久
你是否真的从有限生命的角度考虑过你当下的工作以及以工作为中心设计的人生布局是否值得
我之前撰写的三篇年度叙事《互联网是人类历史的一段弯路吗?》《垄断的困境》和《互联网与中国后现代性抑郁》背后有一个共同的问题这个问题非常俗气是一个无数成功学、职场教育、心理学和励志书籍都探讨过的话题我的工作和为此付出的人生是否真的有意义?
这是一个非常无聊的问题也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说它无聊是因为这样的话题十分容易落入职场教育和成功学的范畴而在这两个领域里几乎所有可行的有建设性的方案都已被便利任何新文字都是旧理论的翻版
另一方面它也是一个有趣的话题在当下这个见证历史的时代越来越多的人事实上需要一个新的框架来进行人生设计而这个框架和之前的任何框架都可能完全不同
这种需求来自两个方向的张力其一随着中国改革开放 40 年经济高速发展此刻所抵达的这个中转战状态为大众尤其是新一代青年提供了非常好的物质基础从西方的社会发展来看这些物质基础刚好是新自由主义消费主义和后现代性思潮的温床
其二 目前这个暂时富裕的中转战状态又远不及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在建立结构性跨国博学后那般稳固从社会整体到个体命运仍然能够感受到外部威胁和内生问题的存在在国家层面 这种外部威胁是地缘政治紧张在个人层面 这种内生问题则是经济衰退与随时可能出现的黑天鹅事件
在这两种力量形成的张力下个体很容易产生强烈的认知失调心理学上人因为进行与自己的思想、价值或自我概念相悖的行为而产生的心理压力或焦虑比如大量青年进入躺而不平、平而不躺的状态便是一种认知失调
这两年在短视频平台上雨后春笋般地涌现出许多非主流生活方式的播主有在不同的网吧之间辗转打零工的网吧难民有用短视频记录自己拾荒生活的流浪播主有通过不断旅居测评不同城市躺平舒适度的城市测评员
这些看似躺平的博主实际上做着比上班更辛苦的工作在放弃了主流生活之后他们为弥补财务上的缺失所付出的劳动力往往比他们之前上班的时候更多但奇怪的是他们真的很快乐
而另一方面我也围观了大厂青年的精神内耗他们要么在互联网行业要么在金融、地产或相关行业过去两年这些行业的增速不再裁员频发没被裁员的人即使仍然享受着相对较高的生活水平但每日过得惶惶不可终日
不妨想象整个社会就像一条逃离贫困的高速公路过去所有人坐在不同的车上沿着路的一个方向飞驰因为大家的起点在一个非常糟糕的地方
那个地方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看不到电影听不了演唱会买不到奶茶没有自来水煤气和网络甚至连电都供应不上每个从那个起点上车的人尽管上的车速度不一有的人先富有的人后富但都会认为车的方向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遥远的地平线一个物质极大丰富的乌托邦
但从那个始发站出发后越来越远路边的风景开始变得诱人有些人认为是时候下车了因为路边的一片油菜花比人人买得起的豪宅更重要有人则仍然跟着车走因为前方可能有院子里带一片油菜花的豪宅
下车的人和扔在车上的人互相构成了彼此对理想生活的想象这本身是无可厚非的但如果大部分人都因为这种想象中的理想生活而感到痛苦那这就不是一个理想的状态
我在《互联网与中国后现代性意义》中写过自工业革命以来时间的暴政主宰了现代社会一个不断加速的世界中如何在个体层面找到一个可执行的幸福的不被内卷的人生框架是这次写作的主题我也曾在很长一段时间陷入这种痛苦之中这种痛苦甚至构成我撰写前面三篇文章的动力
但在这之后我已经摆脱了这种状态而这篇文章则是下一个阶段的开始不再是解释而是一种行动框架幸福的定义在高维度的生物看来人是一条生活在时空中的蠕虫起于时间长河中的一点以恒定的速度在时间维度上永远向前蠕动在空间里上窜下跳左躲右闪
每一个人一生所能经历的只是无限时空中自己所爬行的那一条窄窄通道在谈及幸福、人生、工作这些越来越具体的事情之前我们要先建立一套度量衡在这个度量衡里最重要的不是金钱、不是成就甚至不是爱情、亲情、友情以及人生本身而是时间
时间是限制我们获得任何东西的唯一障碍一个早要的天才无法获得世界的赞誉一个永生的奴隶却总有一天会成为全世界的奴隶主任何其他阻碍你的事情几乎都可以被时间替换但在现代社会有太多事情让我们忘记了这一点
比如工作的时候总会想着拿到更多的钱却不把失去的时间记入其中而消费的时候尤其是购买那些效率工具又会计算因此节省了多少时间从而忘记我们是以多少时间来换取这些金钱这就好像走进一间大型超市货架上有琳琅满目的商品但令人困惑的是每个商品都采用其原产地的货币标注了价格
我们可怜的大脑着实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景因此往往是到了收音台才知道自己究竟花费了多少钱是亏了还是赚了为此本文将建立一个新的读量横将你人生中的一切以你现在的时薪反算成时间作为价钱我在 2022 年创作的短篇小说《你的价格》中曾实验性地使用这个读量横直接用小说里的案例来说明它的用法
小李的月薪是税前近 6 万公司执行 996 制度换算下来时薪是 173 块 6 毛 1 一顿 1880 元的法餐对于这个薪资的小李来说算是偶尔开婚并不过分但这顿饭摄入的额外热量还要让小李在健身房多运动一个小时
如果吃这顿饭本身还用了小李两个小时的时间那么最终如果将这顿饭换算成时间它的价格是小李的 14 个小时把所有的度量衡都改为时间生活中的许多事情价格就突然高了起来
比如小李以一顿饭付出的是 1880 元的现金但考虑吃饭本身的时间以及吃过之后去健身房消耗热量的时间实际上他付出的是 14 个小时在公司的劳育时间这个时候小李还会觉得自己辛苦工作值得这样偶尔奖励的一餐吗
因为实际上他还有另一种选择就是不用辛苦工作也不需要奖励自己这样一顿放纵餐在小说里小李选择了离开大城市和 996 的互联网行业去追逐小县城的闲事
原因是如果以他在互联网公司的薪水计算他在路边看一小时夕阳的价格是 173 块 6 毛 1 而正是由于这个时薪的工作要求加班他已经好久没有站在路边去欣赏夕阳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夕阳但高薪的工作让他买不起夕阳了他自己太值钱了以至于无法浪费时间去做那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当他降低了自己的时薪放弃了那些原本就不应该在意的生活而去追逐每一次黄昏那么黄昏对于小李的价格反而下降了这便是时间就是金钱金钱也是时间的双向运用本文将依照这个度量衡展开大部分讨论建立了最重要的度量衡之后接下来可以讨论一下幸福
幸福是一个贯穿人类哲学史的命题但它似乎又不只是一个哲学命题而是切实影响着每个人每天的生活尽管有些不可思议但在近现代幸福在学术界的话语权一直被掌握在心理学的范畴如果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那么可以重温一下心理学的定义一门研究人类与动物心理现象意识与行为的科学
也就是说尽管在现代社会中世俗大众对幸福有着种种外在的想象
比如很有钱很有权利很有幸运有很美满的家庭等等但幸福却是一个与外在条件关联不大藏于我们皮肤之下的东西客观上来讲财富婚姻友谊事业居住环境健康都会影响一个人的幸福度但我们还是能在世界上最贫穷的贫民窟里在无药可救的安宁病房里在孤独终老的人身上找到幸福的光辉
外在条件对幸福程度的影响似乎是概率相关的而不是因果性的对个体而言是否能够幸福的决定性因素深埋于人的内心之中重要的不是世界而是我们的潜意识如何解读这个世界 1996 年美国心理学家马丁·塞利格曼创立积极心理学开启了心理学历史上首次对人类积极情绪的大规模研究
说来也怪,自弗洛伊德以来的心理学几乎一直在围绕着不幸作文章焦虑、抑郁、沮丧、应激、歇斯底里、性成瘾、自杀冲动等等但在积极心理学被创建之前很少有心理学家在如何才能获得幸福这件事上进行系统性的研究
积极心理学被提出的时候它是一个全然新生的旁支但短短不到 30 年过去积极心理学已几乎成为此刻欧美心理学最热门的领域之一到现在为止我们有了本文对幸福的定义幸福是一种以快乐、满足或满足感为特征的主观体验状态
当一个人不需要思考幸福是什么的时候他就是幸福的当一个人整天思考幸福是什么的时候大概率就是不幸的幸福受客观因素的影响但并不全然可以被客观衡量因为对于不同的人来说相同的境遇有着完全不同的主观体验
你可能难以接受将幸福定义为一种主观体验我梦想是有钱我的幸福是做一个有钱人我希望我能够财务自由只有这样我才能幸福只有达到某种客观状态我才能获得幸福因而幸福怎么可能是一种主观体验呢
拥有这样观点的人过去一段时间在社会上尤其是中青年群体中几乎已经占据主流不妨顺着这个幸福观来推理一下其中的幻觉性在哪里财务自由本身是一个被建构出来的概念实际上在经济层面上没有清晰的定义财务自由可以指 100 万 1000 万一个亿也可以指 10 个亿既然如此不妨暂且假定财务自由的标准
在消费层面不包括投资有无限的资金可以购买任何个人所需求的商品与服务这个时候人会去做什么
理论上来讲每个在千篇一律的现代化职场中被压抑的人渴望的都是财务自由后释放足够的个性与天性但奇怪的是当我问及周围的人对财务自由后生活的想象时他们要么回答从来没想过要么会描述两种非常单调枯燥由社会建构出来的标准幸福途径一
在一线大城市郊区一个依山傍水的地方有一个独立设计师打造的大别墅和自己的爱人在一起养了一只狗和两只猫有两个淘气的孩子一日三餐吃有机食物二
我要环游世界久吃肉林享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美食我的衣服鞋和包要塞满一个 70 平米的不入式衣帽间奢侈品品牌会在我家中开特卖会那些尊贵的客户只有资格挑我剩下的
但你无论是看与卡台山同行璀璨帝国等美国富豪真人秀还是看看现实中国内富二代的生活或者有机会与自己交际圈里能达到这一等级的富人聊一聊都会发现没有一个财务自由的人真正在过这两种如监狱般刻板的幸福生活因为这样的生活只有两个字可以概括就是无聊
没有财务自由的人之所以难以想象财务自由之后的生活并非经济水平受限无法想象自己未曾获得的东西更大的因素是人们包括一部分已经财务自由的人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想要什么
渴望财务自由的穷人对财务自由的幻想来自于另一部分财务自由的富人在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富人并不是因为做这些事情一定要获得快乐而是因为他刚好做这件事快乐而他又很有钱因此这种复制由他人定义的幸福途径的方式只会让人陷入一种困惑
这在改革开放初期的富人阶层中有为突出因为某些机缘巧合而报复的中小企业家的典型形象便是硬要将一副酒肉塞满的臃肿身体塞进一套完全不合身的西装里再把稀疏的头发打得油光正亮你问他为何如此穿搭他会告诉你因为港商就这样
但吃海鲜吃到痛风喝酒喝到肝硬化身体臃肿还要穿充满拘束感西服的生活从身体的角度来看幸福吗?显然不但幸福终局幻觉并不总是一件坏事在人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人们总需要一些幻觉才能给自己带来活下去以及继续努力完成一定生活条件积累的动力
当生活普遍达到一定水平之上幸福终局幻觉就会带来它的负面效应我们会认为自己当下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因为想要的幸福生活永远在低平线的尽头
用最简单的生活场景来解释这个就是在没有衣服穿需要打补丁的年代生活无论如何算不上幸福但在当下这个时代需要去追求让每个人都买得起品牌服装吗真的每个人都喜欢这些品牌吗认为自己喜欢石苏鸟和喵喵却买不起的人究竟是一见钟情还是被这些公司的营销费用入侵自己的喜好呢
如果真的每个人都买得起这些品牌的程度是不是会有所谓更好其实更贵的幸福生活出现让你继续不幸福
我并不反对消费在商品社会我们的一切生活都是消费来的甚至适度地向消费主义妥协有助于你发现新的生活但消费终究不能替代生活本身你不能永远将消费主义营造的幸福终局幻觉当成自己追求的生活目标否则这会让你已经消费的部分失去意义将幸福视为一个过程时我似乎更容易获得幸福
不妨借用一下幸福终局的思考方式来进行说明假设你的目标是在 35 岁时过上财富自由的生活尽管我们讨论了财务自由的图景可能是难以描述并且是虚假的但没有关系可以先暂时忽略达成之后的图景先来想象一下图景达成之前的人生
将人生的 OKR 定在 35 岁财务自由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个很清晰的数字这个目标甚至因人而异对小镇青年来说可能是几百万对城市青年来说可能是几千万甚至过亿
这个数字目标是多少并不重要因为实际根本不需要实现它需要的是通过这个数字目标反向规划你从现在到这个目标之间的行动路径这可能包括去一个高速增长的行业上班比如互联网或金融从事一个极具前途的副业结交更多上流社会的朋友节省开支等等
这个时候会发现大多数路径在执行的过程中毫无快乐可言无论是去内卷还是为了钱做副业又或者为结交上游社会而出入根本不习惯的场合这些事情本身都不会给我们带来快乐但它却实打实地消耗了我们的时间从毕业到 35 岁
如果将人的幸福画成一个函数图像的话它在图表中更像是一块面积积分而不是高度我们一生的幸福总量并非此时此刻所在的点而是整条线段下方所覆盖的面积在许多语境中讨论是否幸福时总是会对着那条幸福值线进行比较在十岁时我的幸福值是 70 而现在却只有 40 因此我是不幸的
但这种说法实际忽略了自己十岁时已获得的幸福感受幸福是一个过程这意味着你应当以自己曾经度过的怎样的人生的家总面积来衡量人生的幸福度而不能以此时此刻自己的幸福值作为人生幸福的量度
否则除了那些一直在走上坡路并最后在无痛的梦乡中拥有死亡的人之外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人生还能被称为幸福理解了这一点将面临另一个问题如何将自己的幸福面积最大化
如果你还有一定的几何知识,应该记得这样一个定律,在一个欧几里德平面里,周长相等的情况下,图形越接近圆形,面积越大。正方形大于长方形,长方形大于三角形。由于一个人的人生不可能在函数图上表现为圆形,因此面临的其实是一个横轴与纵轴的平衡问题。
我们应当尽可能地让其图形保持在可被分割的正方形或长方形的范围内减少三角形从大多数人的主观体验来说稳步上升的人生和小步下滑的人生可被分割为多个长方形都不一定会有强烈的不幸感而大起大落的人生三角形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以长周期 5 到 10 年去追求幸福是不现实的因为即便你能够达成目标也无法用未来的快乐填补今日的痛苦与其追求一个幸福的结果不如追寻一个幸福的过程我用 10 年做了一件并没有很好结果的事情但在这 10 年间的每一天我都十分快乐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种自暴自弃的做法但实际并非如此因为快乐的工作正是成就伟大不凡的重要因素无论是在中国古训还是外国谚语里总能听到教导年轻人要吃苦的说法而在那些真实的励志鸡汤故事中也总是能够听到各类伟人天才商业大亨讲述他们早年作为愣头青石的艰苦经历
但很多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这类故事中的艰苦往往是作者或者诗人所定义的艰苦而并非当事人自身所认可的艰苦也许某个名人在撰写自己的回忆录时会想到他曾经在吃不上饭的情况下坚持在某个地方做学徒这对于已经在写回忆录的现在的他来说是一件艰苦的事情
但对于曾经那个年轻的他来说则并不一定十分痛苦甚至有可能是一种快乐因此以过程为导向建构幸福观并非要及时行乐而是寻找能够赋予自身意义感和幸福感的工作哪怕这种工作本身是十分艰苦具有挑战性的甚至不会导向传统意义的良好结果
许多慈善或公益性质的工作都带有这种属性比如去偏远地区支教、扶贫从物质生活条件上是艰苦的从物质财富结果上看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在整个支教或扶贫的过程中人们所获得的道德愉悦感是恒久的这种愉悦感甚至可以持续到工作结束后的许多年这便是一种典型的幸福过程的实现方法
当然,投身公益事业并非实现幸福过程的唯一路径幸福过程是一种思考方式有的时候甚至可以在不对生活和工作做出任何改变的情况下将幸福结果修改为幸福过程在此之前需要先花一点时间来解释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如何构建一个幸福过程
构建了幸福人生图样横轴纵轴和计算方法积分计算之后我们来讨论一下幸福值也就是如何理解在每个时间节点上是否真的幸福还需要讨论另一个问题就是究竟怎样的快乐才算是快乐
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被反复告知快乐是有高低之分的比如说报引爆时没有爱情的性爱看短视频被认为是低级的感官刺激阅读欣赏艺术获得成就与他人建立长期关系等被认为是高级的幸福
还有一些则夹在中间比如外出旅游去餐厅就餐参加体育运动等但所谓的高级和低级本身就是人为定义的放在明清时期戏游记就是市井说书人的闲书根本无法与诗词歌赋这样高级娱乐相比较和经典名著这样的定位显然大相径庭
纵然不应该否认不同的媒介给人带来的感官刺激和内容深浅确实存在天然差异但高级和低级是一个过于社会建构的划分方法它会影响我们对快乐的获取及对幸福的判断
每个人由于天赋、性格、成长环境和学识的不同对于快乐的获得机制是有很大差异的有的人可以从奶头乐中获得快乐持续地获得快乐并且完全没有负罪感那么这样的人如果再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就可以非常低成本地度过快乐一生正所谓一时放纵一时爽一直放纵一直爽
但作为本文读者的你显然很难达到这样的境界绝大部分人能够接受的延迟满足带来的快乐其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多也没有自己想象的能够坚持的延迟那么久在我的观察中大部分难以获得快乐的人往往不是无法欣赏高阶快乐而恰恰是无法从低阶娱乐中获得快乐
一个人如果读了好伯特·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的人》又读了齐格蒙特·鲍曼的《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就很容易陷入一种我称之为消费虚无主义的精神困境之中
消费虚无主义者一边批判发达工业社会通过创造伪需求使现代人总是为自己并不需要的东西买单但另一方面又因不能承认大部分斥之为消费主义过剩商品的东西确实为自己带来快乐而产生心理失调十分痛苦
他们认为一切消费都是无意义的被操纵的但又无法从消费以外获得快乐因为在商品经济高度发达的当下几乎任何快乐都或多或少的带有消费色彩即便是那些在过去被认为代表着精神娱乐高尚娱乐的项目也是消费的一部分比如冥想瑜伽店买不买绘画 iPad 买不买唱歌麦克风买不买
写作键盘买不买就算你喜欢的是冬日午后和煦的阳光也得买件保暖好的衣服才能日日享受当一个正常的人类需求被某家公司某个新产品满足时消费虚无主义者会跳出来说你看你们又落入资本的陷阱你以前根本没有这样的需求是因为他们发明了这样的商品你才觉得你需要这件商品
这种思维方式是对消费主义的矫枉过正会显而易见地阻碍人们获得快乐你在获得快乐的同时因认知失调而产生负罪感抛弃不同娱乐三六九等的道德分野除了会让你更快乐之外不会有任何损失这里不得不提到许多人都不知道的延迟满足泡沫破灭
20 世纪 60 年代,美国斯坦福大学心理学教授沃尔特·米歇尔做了一个至今仍被不断复述的实验让一些孩子在一个单调的小房间里看着一块棉花糖实验者告诉孩子,如果在他回来之前棉花糖没有被吃掉就可以额外获得一块棉花糖一些孩子很快放弃,而另外一些孩子成功等到了第二块糖
根据跟踪调查发现这些成功抵御住立刻吃糖欲望的孩子在之后的成绩、就业、处理人际关系上都比另外那些孩子要优秀
但这个实验在 2018 年的另一篇论文中几乎被推翻纽约大学的研究者泰勒·沃茨加州大学的格雷格·邓肯和全浩南将原始的延迟满足实验样本扩大了 10 倍 900 人使孩子的人口学特征更加多样化包含不同种族并对孩子的原本家庭环境做出了变量控制
最终的结果发现拥有延迟满足能力的群体比没有这一能力的群体只增加了 10%的成功概率远低于推导出延迟满足能力的那份研究
其中的一种猜测是原始研究中延迟满足能力与成就之间并非因果性而是相关性那些家境好的孩子在小时候更容易抵制一颗糖的诱惑而他们长大后更容易成功也是因为他们家境好而不是因为他们懂得延迟满足
如果你曾是一个信奉延迟满足的人在读到这一段之后可能会有一种强烈的幻灭感但如果你真的能从延迟满足中获得满足就会觉得这个新研究结果对你的生活没什么影响所以没有所谓的低质量快乐与低质量幸福人生的幸福是一生中每个时刻幸福度的积分而幸福度是一种只与当下有关的主观体验
这意味着如果你当下是快乐的并且这种快乐不伤害别人也不会显著让你的未来变得不快乐它就是一种良性及时行乐而所有对良性及时行乐的道德批判都是对你幸福的戕害
在很多关于远离低质量娱乐劝说人们应当自律延迟满足类的进步教机汤里都会试图描述这样一种场景上班劳累了一周本应当去学习一下见见朋友搞搞副业或做一些高质量的娱乐但不知不觉中却躺在床上刷了两整天的抖音或打了几十盘王者到了周日的晚上才恍然大悟懊悔不已
接下来进步教鸡汤会针对这个场景提出一些改进措施帮助你放弃抖音或者王者这种低级的娱乐追寻一些高质量的娱乐或延迟满足但我们已经知道了幸福和快乐的最重要良度其实是时间
因此你也许一眼就可以看出延迟满足理论的缺陷我在所谓的低质量娱乐中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仅在周末结束的时候有一些懊悔而在延迟满足模式下度过的可能是一个忙碌但并不愉快的周末而这种忙碌究竟在何时给我带来何种快乐是完全无法预测的
低质量娱乐给我带来了两天的幸福对低质量娱乐的反思带给了我两个小时的抑郁这意味着我需要解决的恰恰不是低质量娱乐而是低质量娱乐有害这种使我周日晚上感到愧疚的社会建构
一个人如果能一辈子沉迷于奶头乐的快乐之中恰恰证明他充分享受了现代化给他带来的幸福而那些不能从奶头乐中获得快乐或时常对奶头乐进行反思的人才是不够幸运的他们必须为获得与他人实际上同等的快乐付出更多
但仍有一些及时行乐是不能被接受的比如酗酒、不是小酌、滥交甚至是吸毒因为它显然不满足良性及时行乐的范畴要么会伤害别人要么会让你的寿命显著变短最终导致人生的幸福积分面积减小
回到面积模型会发现我们在每个时刻面临两种选择过度纵欲与言之满足
那种会导致未来幸福度明显下降的过度纵欲就像是在借贷将未来的幸福借到现在来使用而延迟满足则像是在投资理财将今天的幸福留到明天收获以期待更多的利息投资理财表面看上去是良性的行为但所有的理财产品下面都写着理财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如果你是一个在理财时都追求保本的人那就更不应该将自己此刻的幸福感无限度地投入追求明天的幸福之中
同样的道理其实不止在娱乐层面职业选择上也是如此有的人能够接受延迟满足那么他们就可以做一些科研工作坚持十年如一日地研究某一项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并且在获得成功之后享受巨大的荣誉
有的人很难接受苦心研究十年希望自己的工作内容半年内便能投入市场就会选择去互联网公司做产品研发有的人更着急希望自己的产品周期是以周为单位的快速产出快速得到成果或者反馈这样的人最适合的工作其实是自媒体
很显然不同的工作生命周期天然不同当然没有必要认为哪一个更高级哪一个更低级而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做正确的事情而是做适合的事情也就是找到适合自己延迟满足节奏的工作内容况且市场也不会因为某一项工作更正确就给予劳动者更高的报酬
如此看来就更没有必要刻意追求所谓的正确
2004 年一位名叫麦子的网友写过一篇稿子叫《我奋斗了 18 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讲述一个农村子弟奋斗了 18 年才与城市居民的孩子过上同样生活的故事文章本身的基本逻辑放到今日仍然适用对于不同家境的孩子以及拥有不同户口的孩子来说以同一最终目标反推其所需的投入仍然是有巨大差异的
有的人一生都在去罗马的路上而另一些人生在罗马在与朋友的交流中我往往会获得一个典型的反馈我没有你有钱所以我不能像你这样活得洒脱
但这一逻辑成立的前提是仍以最终目标为最终目标如果以更通俗的话来说明记这篇文章的内容虽无问题但存在一个从标题就出现的错误基础假设喝咖啡是幸福的
喝 30 元一杯的星巴克算幸福吗?对很多人来说确实如此甚至不仅如此在真正的咖啡爱好者眼中星巴克的咖啡只是无功无过的普通连锁咖啡即便是口粮咖啡也有更好的 Zizel 和 Grey 的选择
而真正想要品味咖啡独特魅力需要自行购买那些动辄上百甚至上千亿斤的稀有产地咖啡豆自己研磨冲泡更别提上海那些独立品牌上千元一杯的限定这么看来享受咖啡确实与物质财富挂钩没有一定的物质基础就不可能充分享受咖啡的魅力但是等等这回答了喝咖啡是幸福的这件事吗
似乎没有因为咖啡爱好者也不是先天就爱喝咖啡的相信绝大多数人在学生甚至更小的儿童时代无意中第一次喝到咖啡的反应都是竟然有人为了喝这个东西付费
咖啡的幸福感有一定的生理基础它的愉悦感主要来自人的神经系统对咖啡因的反应次要愉悦感来自不同咖啡豆风味上的差异这种差异出自于不同生产地区的咖啡豆经不同制作工艺带来的上千种化合物听
听类、唇类、拳类、铜类、枪击类、纸类、笔琴类、笔落类、笔定类、夫男类、夫男铜类分类随机组合所产生的 36 大类香气
然而在咖啡 36 味谱中的柠檬香味其实与柠檬真正的味道相差甚远它是指与其他咖啡相比的一种活泼明快的酸味但本质仍然是咖啡的酸味而非柠檬的酸味构成咖啡的这种柠檬香味也与构成柠檬酸的化合物完全不同
享受咖啡带来的乐趣和享受奶茶带来的乐趣是显然不同的前者一般被认为更高级更高级的原因是它不直接刺激你的多巴胺并且具有一定的门槛这种门槛是习得性的它的习得过程不只要你掌握描述各类咖啡风味的话语体系以及这套话语体系与化合物、产地、个体味觉之间的关系及如何去解决
如何将一种与柠檬扒杆子打不着的香气强行与柠檬挂钩还有一个门槛即使用 36 味谱和 SCAA 杯测标准来品评咖啡这两件事本身是高级的而你对其感到认同如果你觉得其中的逻辑有点绕那么我不妨去除表象咖啡来重新描述一遍
A 代表一种快乐这种快乐不管婴孩和老人无论教育年龄背景都在初次尝试的时候就能体验到无需任何外部教导这便是奶茶所带来的快乐它由纯粹的多巴胺驱动
B 代表另一种快乐这种快乐需要专家的指导社会的建构人与人之间的比较消费主义的包装你才能够从中感到快乐这便是咖啡所代表的快乐它在某种程度上是社会关系的快乐
一个小镇青年之所以向往坐在北京 CBD 的星巴克里打开苹果笔记本电脑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是因为他被星巴克的广告影视作品短视频社交媒体城市中的亲戚所影响而实际这种场景中的城市青年向往的却是小镇青年晚上 6 点就下班根本不需要喝咖啡续命
此时小镇青年所向往的是 B 型快乐城市青年所向往的反倒是 A 型快乐
习得性快乐有利有弊其中一个重大问题是我们大多数情况下习得的都是自己无法拥有或暂时无法拥有的快乐习得性快乐能够帮助我们获得原本并不容易获得的快乐但在现代社会下更多的是被动习得因为工作和生活的压力在毕业以后往往会有些不舒服的情况
往往难以保持和挖掘新的兴趣爱好相反在社交场合与消费主义的驱动下习得了许多暂时无法拥有的快乐因而这种习得性快乐变成了驱动我们为之不断付费的习得性不快乐比如咖啡就是其中一例桶里的还有奢侈品服装香包红酒高尔夫球美甲看展览等
物质财富是影响人幸福的因素吗?显然是因为如果你处于经济绝对拮据的状态下有许多可以获得幸福和快乐的方法是你无法使用的在温宝线之上物质财富还是影响你理解本文并使用本文的方法寻找幸福的因素吗?显然不是了因为在本文的定义中幸福是一种关乎内在的针对世界的评判方法和行事方法
我们需要学会的是让城市青年在星巴克里加班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喝得起星巴克的幸福而不是抱怨自己在加班让困在县城里的小镇青年能够感受到准点下班的幸福而不是抱怨自己赚不到更多的钱这里可能会有人质疑这不是自我洗脑吗其实在某种程度上 是的
因为在当下的社会如果不自己给自己洗脑不反复强化自身的价值锚定你就会被消费主义或工作主义洗脑因此我们至少需要一种自我洗脑来抵御外部的洗脑来维持自身的平静即一种正向的对我们有利的习得性快乐当下是改变最好的时间点
2020 年新冠疫情爆发以后不确定性成为唯一的确定
即便是疫情与防控已在 2022 年底成为历史中的一页但所有人都能意识到无论是从宏观叙事还是个体生涯来看回到过去或者说回到 2020 年以前的模式已经成为一种不可能的事情在这种不确定性的影响下许多人原本的生活被打破并至今没有建立起新的模式
一种悬浮的状态弥漫在整个社会之中给许多人带来了迷茫与畏惧但这种不确定的状态其实恰好是打破线性化刻板人生的一个契机
在过去我们人生的典型模板过于稳定以至于绝大多数人都遵循这一典型模板来构建自己的幸福生活对于出生于改革开放后一二线城市的中国青年来说这个典型的模板大体包括拼命求学到至少本科加入金融或科技互联网等高增长行业
在 GDP 前十的城市上海、北京、深圳、广州、重庆、苏州、成都、杭州、南京和武汉购买一套住宅在 30 到 35 岁之间结婚生子每年一到两次的境外旅游或过上同等购买力的中产生活然而当可以用一套标准来形容上亿人的幸福时你就知道它大概率是假的
这是一种终局思维而这种终局来自新中产阶级之间彼此认同带来的幻觉为什么要购买这些牌子的车子为什么要让孩子上这样的学校为什么要这样配置保险订购私人医院的会员卡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
绝大多数人并不真的从中产生活幻想中感到快乐要么他们财力不够只能幻想自己过上这样的生活会很幸福要么他们已经足够成功顺利踏入这个模板却只是因为身边的人都这么做而自己也这么做从未真正从这些昂贵的生活方式中获得乐趣
实际上这种确定性的幸福模板在我们至今仍在怀念确定的时代里曾被很多青年诟病为社会时钟或社会规训
它反而是由那些过不上这样生活的人构建出来的因为真正满足这个模板的大厂青年每天都在被 KPI OKR 房贷和孩子的学费裹挟前行一刻都不敢停下来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连出境旅游和去崇礼滑雪都成了一项任务
而自疫情以来的社会变化让这种虚假但确定性的幸福模板彻底成为泡影与之相对的迎来的是可能性的时代如果你曾经读过任何一本改革开放后的经济史就会意识到重建实际上是一种机会舆论场上一方面我们看到无数年轻人在怀念 20 世纪 90 年代倒动服装就能赚钱的遍地黄金时代
但这些怀念 90 年代的年轻人可能并不清楚在那个时代的许多地区倒腾服装不仅可能破产还有可能坐牢
另一方面抱怨当下没有机会的时候我们看 2020 年开始直播赛道的火热线下零售进入万电连锁时代跨境电商首次实现品牌出海而非制品出海等造福机会都在短短四年里涌现某种程度上这些都是在拥有确定性的时代无法想象的宏观机会
回到微观,确定性的幸福对应的是强大的社会规训幸福模板在过去发挥的并非真正的保障作用即便你按照模板里的所有事情都做了仍然有可能因为考学失利、跳槽失败、行业局部危机、理财失败等原因而最终没有获得模板里的幸福
换句话说,在过去,人们像末盘边的动物一样追求着前方的胡萝卜总会有一些人得到胡萝卜但重点在于让所有人都相信朝着一个方向走会有胡萝卜胡萝卜更像是一种终极想象谁吃到胡萝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有一根胡萝卜便可让无数人对此屈指若鹜
但现在那根胡萝卜彻底消失经历短暂的慌张之后我们可能发现远在末盘之外有更广阔的世界在等着
在反对各种形式的规训、建构和社会时钟时我们总会强调个体对群体的无力但又忽略一种群体性行为之所以要使用规训、建构和社会时钟等软约束来限制个人恰恰是因为其自身无力到无法形成刚性规则否则它的表现形式应当是暴力、法律、合同或至少规章
事实上目前大多数社会规训的无力正是因为它们与某些刚性规则有直接冲突最典型的是 996 和劳动法
企业要实际执行一个 996 的职场制度必须设计一套基于企业文化和职场氛围的机制让员工自愿放弃休闲时间来加班其中有一个重要的方法是使员工之间形成恶性竞争也就是所谓的内卷但之所以如此麻烦而不是简单地将 996 明文写进公司章程或劳动合同中
是因为他要敢这么写就相当于通过劳动官司白给员工送钱如果在 996 的风波后关注过相关劳动仲裁和起诉案例就会发现几乎所有关于 996 的仲裁和起诉劳动者一方都会受到法律的支持
劳动法也许曾经是 TXT 但当下它确实是 EXE 而致使大多数员工认为自己无力反抗的实际上是企业和劳动市场上一系列的社会建构
归训的作用界面是我们的精神而不是身体它使人自以为别无选择无力反抗以至于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眺望隧道外的世界不去尝试做出不同的选择尽管实际上我们有的科学能够做到但也有一种反例家庭归训
前两年原生家庭与原生家庭和解是中文互联网上年轻人最热捧的一个内容方向原生家庭这个工具在心理学领域非常复古是精神分析流派的后继者在某种程度上否定了自 1940 年以后的心理学发展直接把人们带回到精神分析流派的石器时代也就是佛罗伊德时代
且不论原生家庭是否真的造成了我们的一切困扰单说与原生家庭的切割到底难不难大多数与原生家庭切割的故事里讲述的都围绕各种阴然的要素展开但缺少一个实然的关键点遗产继承所带来的经济要素
在现代社会对于成年人来说有一整套机制保护其个人人生的自由从实案的角度上来说事实上不需要与原生家庭切割因为本就不被视为一个整体而其中唯一真正需要切割的是经济支持与遗产这一部分受到宪法、民法典、老年人权益保护法未成年人保护法等法律中相关法条的约定
形成了一套基本以「撫養、善養、繼承」為核心的經濟契約機制子女為報答父母養育之恩的經濟賬在法律上可以通過善養費來完成其義務除此之外的「情感賬」
如果算不清便无需再算毕竟如果原生家庭环境不佳则意味着父母实际上未能履行未成年人保护法第 16 条第 2 款所规定的心理和情感的保护因此你也不必为没能满足老年人权益保障法中的第 14 条所规定的为老年人提供精神慰藉而自责
尽管两部法律都强调了家长对子女的情感支持子女对父母的情感慰藉但法务实践中几乎无法计算情感账许多子女无法与原生家庭割舍的真正原因是在法律的实然规定之外还期待一套应然的经济契约一般来说是指父母亲戚的人脉关系以及最重要的遗产继承
这在城市中产阶级中青年中尤甚由于经济增长和社会巨变如今 20 到 40 岁的青壮年与其父母之间存在较大的认知差异但同时在经济上可能又是一种逆转的情况父母的财力远大于子女具体来说一个年轻人之所以能在日常的求学、工作和为人处事中保持着新自由主义的模式
恰恰是由于其父母通过坚守保守主义价值观所积累下来的家庭财富由于财产继承并非实然而是应然即本质上是一种情感的交换因此当子女不顾情面与原生家庭切割时可能会使自己处于财产继承的不利地位此时一个应然的精神契约就出现了一部分经济能力足以独立的青壮年
之所以仍然深陷原生家庭实际上是由于他们想不付出任何情感支出接受归训还觊觎父母的财产这种情况下就不应当批判归训而是将自己付出的情感成本和所获得的财产收益当作纯粹的精神契约这样至少能够让你在精神上好受一些
如果你能仔细剖析所有作用在自己身上的规训究竟是真正的仅作用在精神层面的规训还是实际存在一些经济上的契约就能够分辨出究竟该如何剪断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长期以来躺平、摆烂和丧文化常常与脱离社会时钟的现象混为一谈因为在一些显著的行为特征上它们确实有相似性比如我们很容易把一个没有在上班或者一个辞去高薪离开 996 职场的人形容为躺平或摆烂
但仔细一想这是一件很诡谲的事一个人不过是离开了 996 的职场仍然在纳税仍然在劳动在赡养父母养育小孩却被称为躺平这件事情本身难道不值得反思吗在任何一个国家这样的人都是中坚力量
社会宏观层面之所以这样做更多是因为这些人试图消灭这个社会给他们的 deadline 这会让更多人意识到很多人生任务原本是没有 deadline 的
设定 35 岁前必须成为管理层或为孩子准备北京海淀或西城的优质学区房这些目标本身是美好的旨在改善我们的生活然而一旦设置了截止期限美好的目标便开始显得压力山大成为所谓的社会时钟带来的负担
在中国的社会语境中躺平更多的意味着摆脱这种社会时钟的束缚而不仅仅是字面上的躺下不动但实际上脱离社会时钟只是我们探索新型生活方式和寻找天职的第一步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从不愉悦的工作中解放出来
寻找到适合自己的职业与生活方式这甚至不是对 996 职场的指责因为在生活中确实能看到很多人无论贫富都在享受 996 甚至是超过 996 强度的工作生活
不过值得一说的是孩子的成长往往具有时效性比如七岁之前必须开始读小学所以很多人会选择不要小孩来逃离社会时钟带来的规训
然而这种规训并非完全不可逃脱比如作为一个生于 90 年代的北京人我其实完全不能理解当下北京教育的内卷因为在许多老北京家长看来为孩子的学区购买房子举家搬迁告别曾经的邻居是完全不可能的孩子的成长自有天命家长的生活不能被孩子完全左右
直到我上初高中的 2003 到 2008 年北京二环内的学校还偶有学生打老师的现象出现不是反过来究其原因是许多老北京家长都不相信教育改变命运能上大学最好上不了大学也不是孩子自己不行和我家长没啥关系而这些家庭也并不是像许多人想象的那样家财万贯
在上世纪 90 年代到本世纪第一个十年里二环里的大部分北京人都住在老破小的平房和大杂院里没产权 开钱也分不到什么钱然而这些家长的态度依然是上不了大学就不上大不了上职高毕业了去当售货员和服务员这也是北京服务业态度差的原因之一换句话说
许多新北京人在近些年觉得被卷到崩溃的那个子女教育的轨道在大部分老北京人眼里从来就不曾存在
很多时候我们给自己设定了错误的目标以及目标对应的时间节点而且更让人痛苦的事情在于该时钟的规训之下大部分人只会在完成目标的一瞬间感到开心剩下的时间又会陷入无尽的痛苦因为后面还有无穷无尽的节点在等着
需要澄清的是尽管大多数人对工作感到痛苦和厌倦但这很可能不是工作的问题当然也不是我们的问题只是在错误的机制下错误地选择了不合适自己的职业与生活方式甚至可以进一步说当你在忍受某份工作的痛苦时实际上占据了另一个人的位置因为也许你的工作对另一个人来说反而是求之不得甚至愿意为其奋斗终身的天职
真正的什么也不做每日躺着的退休生活对于中青年来说实际上是极其无聊的正如鲍曼在其 1998 年出版的书《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中谈到的当温饱不再成为问题失业的最大痛苦不再是饥寒而是无聊
毕竟当前人类社会仍不支持大部分人口不上班那样会让所有人一起饿死所以当彻底的躺平只是少部分人的选择时那么他将会逐渐失去自己与整个社会的连接用更通俗的话说当你彻底不工作后甚至连一起打游戏出去玩的朋友都找不到
因而纯粹的退休式躺平只是过于疲劳的中青年在痛苦中异想出的幸福终局之一与上文描述的财务自由图景有同样的欺骗性且不具备实践价值对于实在因工作压力而身心崩溃的人来说三到六个月的退休式躺平适合作为人生的一场休憩但目标是为了更好的出发去踏上接下来的旅途
如无意外的话找到天职适合自己的工作仍是大部分人人生旅途中的重要选择因为从结交新的朋友建立社会关系以及不与社会脱节的角度工作也是一种成本最低的方式社会价值和自我价值的真正统一如何能称为躺平或摆烂呢
随着经济下行 35 岁危机或早发性的中年危机越发成为社会上议论的焦点 2021 年在那个烂尾楼还没有频发的年份我举了一个互联网人中年危机的典型场景即为什么互联网人会对 35 岁失业有巨大的恐慌
其一,中国互联网行业是过去 20 年里全球所有国家所有行业里最指数成长的行业之一能够进入这个行业的人无论赚到多少钱本身就是极为幸运的其二,许多在这个行业里的人将这种幸运误以为是能力并且将这种运势的持续保持作为担保进行了高额的杠杆性人生决策
更具体来说就是错误地认为自己的薪资足以负担起一个更大的房子一个比中产更奢侈一些的生活方式和子女的教育方式然而买房、贷款买房、高额贷款买房是三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一些在深圳年入百万的互联网员工 30 岁左右贷款千万买下一套不错的住宅我们可以预计他们到 35 岁的时候必然会迎来空前的中年危机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没有陷入这样的事业可能会更容易发现问题所在
公司能为你支付年薪百万多久?市场上年薪百万的岗位有多少?整个行业存在多少能支付年薪百万的公司?在你没有获得年薪百万时,你视野里那个年薪百万的人现在是变成了年薪千万还是降薪了?你所在的岗位在十年前薪资大约是多少?十年前那些年薪百万的岗位现在薪资大约多少?
把这些问题一一罗列的时候会发现一个年薪百万哪怕是到手百万的人也根本不应该购买价值千万的房产因为作为个体人类其年收入一旦超过某个数字这个收入的稳定性就与其个人能力完全无关
我提到的稳定性与个人能力完全无关而不是可获得性与个人能力完全无关这里的区别在于个人能力强的人在哪里在何时都会闪光一个天才工程师一个天才运营一个天才分析师即便在最坏的环境下也能取得远超于别人的工作机会
甚至有可能获得更高的一次性收入但当宏观经济或者不提宏观仅从中观的行业角度整体发展速度变慢超额利润减少的时候就不可能再为一个这样的个人支付稳定的超高薪水或利润分红了
这种情况下企业可能更倾向以外部顾问的形式获得治理资源聘请外部专家以其交付的成果来支付一次性报酬这对企业来说能节省更多开支
例如过去企业需要年薪 120 万雇佣的专家如今通过每年两次短期咨询的方式合作支付 20 万元咨询费对专家个人来说其收入不一定会下降因为作为顾问他可以同时向多个企业提供服务但稳定性将显著下降然而房贷或者其他周期性大额支出却是稳定存在的
更何况进入 2023 年这种不稳定性不仅仅来自疫后的经济周期我们还见证了局部战争的多点爆发通用人工智能的突飞猛进国家之间的相互制裁每一种因素对个体命运的影响都可能无限大因此与其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把杠杆拉满试图做一个定点不如成为不确定时代中探索新生活方式与工作方式的一员
回到当下这样的判断也同样适用于那些工资万元但想买百万房产的普通打工人在一个唯一确定是不确定的时代绝对不要把自己的未来预知到当前的生活这并不意味着你没有好未来而是因为你不知道在还款期限来临之前自己的好未来是否会来临狗屁工作
讲如何快乐的工作或如何衡量一份工作是否快乐之前需要做一点铺垫来解释一下当下的工作是如何让我们痛苦的关于这个话题已经有人出了一本书人类学家大卫·格雷伯于 2018 年出版的 Bullshit Jobs Aziri 中一本毫无意义的工作里包括了大量采访的案例说明什么样的工作会让我们痛苦
这本书对狗屁工作以及狗屁工作对我们生活侵害的理论抽象不足读完之后很有可能会陷入一种情绪中嘿 他说的太对了然而情绪之后却无法进行下一步行动我要因此离职吗我的下一份工作还是狗屁工作怎么办如果现在无法逃走我如何能摆脱工作的地狱
原本这些话题应当由大卫格雷伯自己来回答但遗憾的是这位勇敢向现代职场发出呐喊的勇士已于 2020 年 9 月 2 日因急性一线烟与世长辞也就是说实际上中文读者在 2022 年 9 月读到毫无意义的工作时他的作者已经离世两年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斗胆在接下来的两节延续大卫格雷伯的工作来讨论一下如何让你的工作不那么狗屁仍要从什么样的工作给我们带来痛苦开始说起所有为了钱的工作都是痛苦的这看似是一句正确的废话
在《互联网与中国后现代性意语》中我描述过一个现代化的困境即无关分配制度许多现代化工作本身就会使劳动异化如果你能像瑞士的表将一样完全自主地制造一块手表除了出售这块手表所带来的金钱回报之外你还享有创造这块手表本身的一种快乐这种快乐几乎是刻在智人种族基因中的某种情绪反应
但如果你只是某品牌手表流水线上的一个工人你的工作只是将手表中某个零件在进入下一个工序前把齿轮摆正将不会获得除收入之外的任何快乐在这种情况下你工作的唯一目标是不工作
在许多饱受工作折磨的年轻人看来自己工作的唯一目标就是赚足够多的钱能够更早地实现彻底的不工作躺平这就是工作的第一个谬误
然而随着延迟退休政策在宏观层面上被提上日程这种可能性越来越低而对许多背上房贷生儿育女有着家庭压力躺平懵破碎的中年人来说则陷入了另一种交换之中赚更多的钱购买更幸福的生活
这两种思维方式本质是一种都是将出卖劳动力与时间的工作视为获取幸福生活的一种代价而非幸福生活本身这里我们不讨论工作是否能带来幸福仅就以工作为代价来换取幸福生活的思考方式而论也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首先宏观层面上我们已知以人类社会目前的生产力不足以让所有人都进入舒适躺平的状态这意味着如果有一种通行的可被批量复制的让个体不再工作的方法出现各国政府都将对这种模式进行封杀这是人类集体文明延续的需求几乎无需证明
提前退休始终是极其能干或极度幸运的少数人才能抵达的状态如果大部分人突然发现自己拥有提前退休的资金积累能力那么大概率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要么货币大幅贬值发生剧烈通膨要么一种消耗大量资金的必需品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比如房产
总之退休制度本质是一种人类的报废计划对于没有进入报废阶段的人来说是不允许其过早进入报废状态的不然社会就无法正常运转下去其次个人层面上支付时间去工作获得金钱这种媒介再将金钱转化为幸福生活并非一个单向度的计算过程
在这个方程式中并不总是付出越多的时间获得越多的金钱就能收获幸福
还记得金钱也是时间的交换公式吗如果将自己的时间以时薪来进行标价就会发现你永远无法买得起自己想要的幸福因为当你开始从工作出卖劳动力中获取更多的收入也意味着你在停止工作去享受生活的那段时光里所有的东西都变得更贵了
这就像说比尔盖茨不愿意弯腰捡一美元的笑话一样当你去巴厘岛度假的时候不止要支付去巴厘岛度假的金钱实际上你还失去了作为一个高净值人士在度假这段时间可以赚到更多钱的机会成本这就是许多有钱大佬从不休息的真正原因
但对普通人来说恰恰正是因为如此才不应该那么努力赚钱因为即便你将所有的生命都投入到赚钱中所赚回的钱可能也买不回失去的幸福
通过幸福积分图我们可以更好地理解一个人可能会因为在 65 岁退休前的每个时间点都太过拼命工作而导致 65 岁前的整个幸福量面积极低而在 65 岁后剩余的人生也不足以通过挥霍财富带来的高幸福值来弥补自己一生的幸福总量
更有可能的是前半生在工作上的过度投入即便是带来了对应的财富积累也给身体健康、人际关系和个人秩序方面带来了诸多的负面影响反而积累了更多让后半生并不幸福的因素如果将当代中国人大致的生活时钟放入这张图里我们会发现另一个问题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幸福与工作和学习极为相关
当我们上完所有该上的学和班一生就基本结束了上了高中就好了上了大学就好了找到工作就好了升职加薪就好了这些仕途让人挨过人生某些痛苦阶段而在未来获得幸福感的话语具有极大的欺骗性因为在复杂多变的现代社会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保证获得好的效果
实际情况是 在挨过当下痛苦的过程中 个体有限的寿命也在消耗没有人能保证当下付出的痛苦时光能在何时以何等幸福量回报回来当然不可忽视的是读书改变命运与勤劳改变命运的传统正向价值观在一定的语境下仍然是正确的
如果一个人的人生起点非常低比如出生在某个近年来刚刚脱贫但仍然十分窘困的地方他还是需要非常努力地读书非常勤奋地工作才有可能获得幸福的一生因为其幸福值的起点比其他许多人要低很多如果不这么做那么他一生的幸福曲线都会在一个低位上平缓地划过
但在 21 世纪这类话语的可适用范围正在缩小随着文保问题的大体解决以及廉价快餐娱乐方式主要归功于互联网的大规模出现相当一部分人的快乐是不需要通过大量的金钱来实现的
一个人如果就是不喜欢高雅文化就是喜欢打手机游戏刷短视频看网剧吃麦当劳那么努力工作与不努力工作对他生活的幸福度没有什么影响对于这种人来说你劝他多看看书逛逛艺术展听听音乐反而是在用一种消费主义的方式去异化他的本性
幸福是一个平衡性问题它并不是一个线性函数而更像是一个线性函数通过积分所得的面积在这个平衡性问题中有两件事是对我们一生中的幸福总量十分重要的一个是工作另一个是学习工作准备
这意味着你至少不应该把钱作为衡量工作的第一位而是把快乐本身放在衡量工作的第一位过往职场对工作的选择中排名第一位的要么是钱要么是前途往后排的可能是工作的困难程度距离家的远近工作环境是否优越等等兴趣似乎很少出现在中国人择业的首选项里
然而想明白自己一生最好的时光必将投入在工作中时你就会明白如果想让整个人生的大部分时段快乐起来就不可能去做一份痛苦的工作来换取剩下的快乐时光
有的人说自己的快乐只源于躺平不否认可能确实存在这样的人但大部分人还是能从目前这个世界上几十万种岗位中找到那么一两个自己真正喜欢做的事情工作的第二个谬误是事业越成功越幸福
每每在一家大型公司中观察我的同事就愈发认为线性职业路径带来的痛苦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客观规律而非抽象的资本剥削因为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最初因喜爱自己的工作而进入公司的同事最终因制度性问题而变得对自己的工作痛恨有加
这里的制度性问题与通常理解的惩罚机制相反恰恰是晋升与奖励机制现代社会的大多数企业仍在遵循科层制官僚制的管理即员工的上面有组长组长的上面有总监总监的上面有经理经理的上面有总裁总裁的上面有首席执行官创始人等
尽管科层制在中文语境下往往带有贬义色彩但它确实大大提升了企业及其现代化组织的运行效率由于现代化大生产的一大特点是分工科层制使得分工从扁平变得立体以实现更大规模的协作
在建立分层系统的过程中一个在前现代社会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被逐级拆解每一个层级的工作人员负责不同的任务
此外 科层制还让分工的考核与管理变得更为可行管理者不再需要面面俱到地检查所有人不同形式的工作产出仅需考核比自己低一级的管理人员而低一级的管理人员再根据自己所专攻的方向去考核下面的人如此一来每个人只需要管好和做好自己手头的那些事情就能使得组织整体实现任何个人都实现不了的功绩
批判科层制之前我们必须充分承认科层制在整个现代化中起到了积极的作用科层制是当代生产力下实现现代化和社会运转的必要条件即便是现在在大公司和政府等大型组织中取消科层制也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几乎不可能实现
但科层制对个体的职业生涯来说有一个问题大多数处于科层制中的人最终会搁浅在不能胜任的位置上这并非危言耸听管理学中有一个概念叫做彼得原理专门用来论述科层制的弊端
概括来讲,假设一家企业中有 A、B、C、D、E 五个层级 A 为首期执行官,E 为基层员工一个人在职业生涯的早期往往以 E 级进入企业随着他在职场中个人的成长将很快晋升到 D 级在 D 岗位上做了几年,他晋升到 C 级这时他可能已经从出入职场的小毛孩变成了独当一面的企业精英
他的个人成长开始放缓但由于能力模型刚好与 C 的直级匹配开始大放异彩如果顺利他将在此时为企业和自身都积累大量的声誉与财富
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由于不断地取得成就在晋升制度的安排下他必定在一段时间后从 C 晋升到 B 然而事实上不得不承认对一些人来说可能穷极一生也无法在能力上配得上 B 这个职级
从下属的视角去看这种不能胜任的时候我们总是认为这似乎对个人是一件好事他虽然外行指导内行干不了那么大事但公司给了那么多钱呀这不开心吗?事实情况是不开心因为之前已经分析过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了财富与权力只是其中一部分影响因素而非全部
一个人长期处于得不配位的状态时他的状况必然是糟糕的首先他会失去来自创造的快乐由于实际上没有能力做好 B 这一层级的工作因此他将不会从工作中获得创造价值的感觉觉得自己屡战屡败为重拾创造价值的感觉他有可能会主动寻求去做自己曾经拿手的更下一级的 C 级工作
这就是为什么大型组织中总有领导喜欢折腾战术指导业务甚至亲自打仗而忽略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因为他实际上既没有真正的做领导的能力也没能从做领导中获得快乐其次当基层员工成长为中层管理或高层管理时他会开始内化企业压力为个人压力
对于绝大部分基层员工来说企业的生死与好坏几乎与个人命运毫无关系因为跳槽或企业倒闭被迫跳槽对个人而言无非在投几次简历在面试几次的事情最不济就是失业一段时间但对于手握一定期权股权
或以其他方式分享了企业超额利润的中高层来说会无形中将企业的生存压力内化为自身的人生压力如果公司倒闭了我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工作了对那些利用超额利润作为抵押物使用财务杠杆的人来说更是如此
这也很好理解如果因为在 30 岁取得百万年薪而贷款购买了千万级别的房产那你最好祈祷给你发百万年薪的公司经营良好连年增长不要在自己 40 岁之前降薪裁员第三长期处于不能胜任状态的人会失去独特价值处于深度焦虑之中
由于当下激烈的市场竞争,除了企业的创始人之外,很少有人能在一家企业待一辈子一个优秀的 C 级员工被晋升为一个差劲的 B 级员工时,绩效考核和末位淘汰会带来极大的精神压力而这些压力在他作为 C 级优秀员工时是没有的,因为他的能力恰与 C 级匹配
在 C 这一级别它有十足的个人竞争力确信企业无法找到合适的人替换自己以上这些都是科层制给工作带来的问题工作的第三个谬误是我现在的工作似乎还不错有的时候我们会陷入一种假想的舒适圈中我的工作虽然很烂但同事还不错我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却是我擅长的事情
工作虽然不能让我开心但我的工资很高但在我看来所有让你无法从工作本身获得快乐的工作都不是好工作而为掩盖这种工作本身的不快乐企业尤其是大型企业会用各种人力资源福利和企业文化来营造虚假的舒适感
什么是工作本身带来的快乐?不妨问问自己这些问题在做报表的时候,你感觉快乐吗?在送快递的时候,你感觉快乐吗?在与甲乙丙丁方开会的时候,你感觉快乐吗?也就是说,当你处于工作的主体过程时是否能进入心流状态,获得成就和喜悦
还有公司附近的房租补贴
简单来说,这些东西与你实际做的工作无关,仅仅是因为公司需要把你关在公司加班,才会像动物园一样给出丰容式福利。
之所以称这种情况为习得性舒适是借用了习得性无助的概念而习得性舒适确实会造成一种习得性无助习得性无助这一心理学现象在 20 世纪 60 年代末和 70 年代初通过实验进行了确认
其中最出名的一个是关于虐狗的实验将狗分为两组 A 组被随机施加电击 B 组在一定程度上通过规则来回避电击之后将两组狗放在同一种牢笼这个牢笼分为两边中间通过一道低矮的障碍物来隔开笼子的一边通电另一边不通电
B 族狗很快发现了电机可以回避于是跳到没有通电的另一边而 A 族狗根本没有尝试躲避电机停留在了笼子有电机的一边
这与许多人的经历何等相似他们几乎在生活的每时每刻每个场景向每个遇到的人抱怨自己的工作有多糟糕却从来不曾尝试过离开当前工作或行业甚至没有试图了解离开当下工作生活模式的可能性是什么
阻碍人们开启第二曲线或偏离主线的一个重要原因正是传统社会建构的人生主线以及大企业的动物园丰容所营造的舒适圈我们以为自己所在的区域就是我们所能达到的最舒适的点但实际上可能正如实验中的狗一般沿着归训出来的惯性停留在了自己最不舒服的地方
我们都曾在网上见过一个关于互联网大厂的段子某互联网公司规定每天下午 5 点半下班但 6 点半会有通往全市的班车 8 点有高级的免费晚餐 9 点半以后可以免费打车回家尽管公司没有强制加班但一套组合全下来每天晚上 9 点半下班成为员工们的常态
尽管这个段子不一定是真的但它实际上解释了我们是如何陷入自以为的舒适圈如果根本不喜欢这个工作你就不应该为一顿晚餐工作到晚上八点如果你没有工作到晚上八点就不会因为贪图免费打车而工作到九点半
很多人仅仅因为公司的免费咖啡与健身房而不愿意离开公司而事实上他在加入一家企业之前从没有喝咖啡和健身的习惯离开以后也没有
动物园丰容式的福利表面上是福利但实际上是围墙通过一些实际上你本不想要的东西构建了一个你主观上认为的舒适圈从而让你忽略甚至否定了舒适圈之外可能更为舒适的可能性由于管理主义的盛行如今的职场充满了这样的舒适圈
一方面 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唯一目的是帮助企业更高效和正确的运转从而获得更多的收入与利润但另一方面 它又无法否定企业员工作为人类是无法按照机器那样无错运转的因此孕育了极具欺骗性的企业文化和员工关怀两个分支
在之前的企业社会责任和现在的 ESG 中都建议将员工不只视为雇员而是当企业的利益相关方之一来看待这看似很有道理但它忽略了本质问题如果员工工作的目的始终是不再工作从而离开企业
那么员工关怀将变得毫无意义还不如把那些用于员工关怀的钱转化成更高的薪资帮助员工尽快离开
因而在公司里提供健身房、下午茶、免费的早午晚餐、按摩等都没有解决员工做的事情本身枯燥无聊这一根本性因素甚至可以说这些额外的被称为福利的东西恰恰营造出了一个虚假的舒适圈让你勉强得以忍受并继续从事一份你本身不感兴趣的工作
列举了以上三种阻碍我们在工作中获得快乐的谬误然而工作对我们最大的影响其实是在工作之外也就是以工作为核心的生活方式让我们的生活也陷入了不快乐的漩涡之中工作尤其是在大公司的工作讲究的是让一大群高智商的人像工风一样协同起来
为让一大群聪明人能够在一起工作大公司会打造各种各样的企业文化与以工具理性为基础的职场氛围要说工作对生活最严重的戕害绝对不仅仅是工作时间的占用而是对认知的改造
这种改造是深入骨髓的在现代企业中大多会有一个用数据作为结果说话的体系这个体系一般来说会通过科层制将整个公司的财报或非上市公司的关键业务指标拆解为每个员工月度需要完成的 OKR 或 KPI
这种思路在工作中没有问题毕竟在企业内大家都是公风用最高效的思路去协作本身是无可厚非的企业本身就是一个效率机器为降低决策成本一定程度上用计划与权威来代替市场行为但很多人会把这个体系带到生活中这就是极其有害的
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向上对结果的衡量方法过于单一甚至倾向于对所有问题都用单一指标来进行衡量过于重视结果而非过程用摄影和旅游来举例说明这两个方向是如何异化我们的生活的苏珊·桑塔格曾经在《论摄影》里面有这么一句话人们患上了摄影强迫症把经验本身变成一种观看方式
这句话怎么理解放到三十年前如果去旅游能拍照固然很好但不能拍照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在那个时候去旅游而没有拍照不会有人质疑你是不是根本没去事实上
那时候去一次旅行也可能只留下一两张照片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对于城市的精致白领来说去一趟环球影城如果不买上一个魔杖穿上霍格沃兹的校服并且喝上一杯黄油啤酒那就等于白去了
仅仅做这些事情当然是不够的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些都需要拍照并且发朋友圈如果去了环球影城没拍照别等别人质疑自己就先开始了这次环球影城算是白去了以至于非洲上直接推出了环球影城跟拍服务而这种服务一定是高度标准化套路化的
去环球影城游玩这个本身应该很有个性化很多样化的事情现在变成了一种可以标准化甚至商品化的过程这就是工作思维对于生活戕害的最真实写照在这种思维模式下旅游变成了一种以拍照发社交网络为核心结果的打卡过程
打卡这个词是非常贴切的打卡就是坐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过去刷一下卡一瞬间的事情证明自己来过这就是典型的应付工作的行为但是由于工作思维对我们的戕害太深所以会不自觉地用应付工作的思维来应付生活至于游玩的过程开不开心其实很多人是没有那么在乎的
我们迫切需要有可衡量的结果来描述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并且希望这些结果是可以被尽可能多的人认可的比如朋友圈的点赞数量
不仅仅是旅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也都有这个趋势 Keep 就是利用了这种心理的典范最近推出了一大堆五颜六色又好看的奖牌在这之前 Keep 又是出运动装备又是搞健身数据其实都是专注在健身本身所以反响一直很一般
而奖牌这个动作很快就带动了这个应用的活跃程度看看小红书上万八千赞的笔记吧这样一块奖牌的价格是 39 元收集奖牌多的人有近 100 块这 3900 元砸下去才能在朋友圈发一张让人震撼的照片
但是跑步不是所谓激发内非态的高级快乐吗在为了追逐 keep 奖牌数量而跑步的过程中还能达到村上春树那种不需要和任何人交谈不必听任何人说话只需眺望周围的风光凝视自己便可的宝贵时刻吗有人说这是社交网络造的孽社交网络才是罪魁祸首但其实大家都只是遵循苏珊桑塔格的预言罢了
没有微信、微博、抖音也有极客、小红书、Instagram 来完成这个任务小红书的异军突起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在朋友圈小范围的晒已经无法满足大家的欲望了必须在公开场所晒比谁更精致比谁更懂生活尽管生活本不需要懂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天然地会生活
这种现象最糟糕的点在于外化生活的快乐会破坏体验过程的机会破坏生活的快乐本身这会让地球上数十万种花钱和不花钱的快乐简化为购买和分享两个行为并且不可持续
这甚至让快乐变得与消费无关你可以享受咖啡享受烘焙享受 fun dining 享受旅游享受潜水它们各有各自的快乐但你如果购买和消费这些只是为了发朋友圈那么实际上你只获得了一种快乐就是朋友圈的快乐因此甚至出现了拼下午茶的现象
然而朋友圈就那么几个人大家点赞的数量有上限最后会不可避免地开始追求买更好的工具晒想办法经历更特殊的事迹这样讨好式的行为因为重复原来的动作已经无法在朋友圈引来点赞无法满足自己对于点赞数这个生活 KPI 的追求这些动作不能让自己产生多巴胺了只能升级
这时目标导向会为我们带来另一个生活中有毒的思维方式增长成瘾
工作可以有结果,但生活是没有尽头的用自己给自己定 KPI 的方式生活最后就会陷入需要花钱体验更新奇的事情这样的循环之中我们陷入一种怪圈作为劳动者在公司 996 去卷然后作为消费者下班去花钱购买与别人 996 卷出来的商品与服务
而这些商品与服务无论是否能为人们带来快乐作为消费者的自己都不再在意因为既无时间也无兴趣体验快乐的过程而只希望能够有一个快乐的结果
于是在短暂的感官刺激与社交虚荣之后又要继续去 996 赚更多钱以再次购买由他人血汗制造出的虚假快乐陷入这种消费陷阱的精致白领其实和喜欢充钱玩是兄弟就来砍我夜游的没老板没有本质区别只不过前者的陷阱更加隐蔽
这种消费陷阱并不一定由消费主义建构起来很多时候反而是被我们的工作思维异化的结果因为它更像现代企业对增长的依赖在个体人生上的投影我将这种状态称为增长成瘾是一种与酒精成瘾、烟草成瘾非常相似的精神障碍状态
对于现代企业来说不增长就几乎意味着遭遇生存危机这也许是正确的但人生自古以来就并不是这样不管大环境如何改变除极少的幸运儿之外人的一生几乎不可能永远都在上升
尽管我们反复强调幸福要来源于过程但这个过程不能依赖于永远的上升因为人的生活是由无数个当下构成的而当下是由无数个早餐午餐晚餐通勤睡眠夕阳晚风细雨欢聚离别小酌与释放等细节构成
人生的美好体验来自这些当下的细节本身而不是将它们与其他细节他人或未来与过去相比较换上增长成瘾就像一个从小爱吃麦当劳的人因为有钱吃得起 Omakase 就从此不再去吃麦当劳而不断地寻求更贵的日式料理和昂贵的奇珍美味可想而知他永远不可能得到最初吃麦当劳的那种快乐
因为只有在吃麦当劳的时候,他的快乐才是来自味蕾他吃后面那些东西时的快乐也许是真实的但来源却是与过去的自己比较而带来的优越感这种快乐就像成饮品给人带来的快乐除非剂量越来越大,否则无法持续
事实也是如此,许多人都会在工作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遇到自己可能是此生最舒适的生活方式,但由于陷入增长成瘾,而逐渐错过了自己最舒适的那种生活方式。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在财富增长之后仍忠于并尊重自己的身体,与自身贫穷时期的爱好相处,比如巴菲特和特朗普。
如果还不能理解上面这段话的含义不妨看看小王子这本风靡了全世界的书籍是怎么论述这件事情的这些大人们就爱数目字
当你对大人们讲起一个你的新朋友时他们从来不向你提出实质性的问题他们从来不讲他说话声音如何啊他喜欢什么样的游戏啊他是否收集蝴蝶标本呀他们却问你他多大年纪啊弟兄几个呀体重多少呀他父亲挣多少钱呀他们以为这样才算了解朋友
如果你对大人们说我看到一幢用玫瑰色的砖盖成的漂亮的房子它的窗户上有天竺葵屋顶上还有鸽子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这种房子有多么好必须对他们说我看见了一幢价值十万法郎的房子那么他们就惊叫道多么漂亮的房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