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案惊奇】（8）被判死刑的“未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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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不是一个个简单的年份历史也不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历史不仅有深度有厚度其实也有温度形式有态度做人有温度我是馒头大师欢迎来到历史的温度让我们读懂过去活好当下谈面未来

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馒头说历史的温度今天呢我们换一个专辑来到拍案惊奇我们来说一件发生在日本的杀人案杀人偿命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是在现代文明的法律中操作却绝非如此简单更何况如果要加个前缀未成年

1999 年 4 月 14 日晚上 7 点左右日本山口县光市 23 岁的公司职员本村阳下班回家在到达家门口的时候发现情况不太对大门并没有上锁心中产生一丝不祥预感的本村阳立刻进入家中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家里一片凌乱显然有陌生人闯入过

此时本村羊开始更加不安他在家中没有看到自己的妻子本村弥生和女儿的踪影按道理妻子此时应该已经烧好晚饭等他回家一起吃饭了已经有些慌乱的本村羊开始呼喊妻子的名字然后在并不大的家里寻找最终他用颤抖的双手拉开了收纳棉被柜子的柜门

23 岁的妻子本村弥生近乎裸体的全躯在里面没有呼吸身体已经僵硬此时的本村羊已经是近乎崩溃他勉强支撑住拨通了报警电话随后开始在房子里继续寻找女儿去哪里了警察很快就赶到了有人打开收纳柜的最上层发现有一团塑料袋包着的东西

打开一看是本村羊的女儿本村膝下的尸体她的女儿才 11 个月大 4 天之后警方就抓到了凶手凶手的名字叫福田孝行 18 岁无业被捕后福田孝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共认不讳交代了这桩骇人听闻的凶杀案的全部过程他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在阳台上晾晒衣服的本村弥生于是就制定了计划

1999 年 4 月 14 日下午 2 点钟左右福田孝行装扮成检修水管的工人暗想了本村杨家的门铃全职在家的妻子本村弥生开门后并没有想太多很快相信了福田孝行关于检查排水管的说辞把她放进了家中他不知道的是这是福田孝行预谋了很久的一次行动而这次行动只有一个目的强奸本村弥生

当福田孝行开始性侵本村弥生的时候遭遇了激烈的反抗恼羞成怒的福田孝行开始死死卡住本村弥生的喉咙直到后者窒息身亡在觉察到对方已经死亡后福田孝行将他的手脚用事先准备好的胶带捆绑然后在他的口鼻处也贴上了胶带他不希望他万一又苏醒过来随后福田孝行进行了监尸

在这个过程中只有十一月大的女儿本村西夏一直在妈妈身边哭个不停福田孝行嫌女婴太吵直接把她抓起丢向远处但女婴还是哭喊挣扎着爬到了妈妈的遗体身边此时福田孝行开始感到有点害怕他怕婴儿的哭喊声会引起邻居的注意并且会中断他所谓的好事于是福田孝行抓起十一月大的女婴反复将她重重砸向地面

看到女婴奄奄一息之后他又用了一根绳子将女婴活活勒死在杀死两人并完成自己的行动之后福田孝行把两具尸体藏进了收纳柜然后翻箱倒柜在拿走了本村弥生皮夹里的 300 日元和几张贷金券后离开了作案地点这起案件并不难侦破凶手归案后也公认不讳但案件的残忍程度令人发指所以在全日本立刻引起了轰动

当日本全国上下都在关注这起恶性案件将如何审判的时候一个大问题浮出了水面福田孝行他算是一个未成年人在作案的时候福田孝行的年龄是年满 18 岁还过了一个月虽然在很多国家年满 18 岁在法律意义上已经被定义为成年人但在日本对未成年人的定义是不满 20 周岁过了 20 岁才可以饮酒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

这也就意味着虽然日本并没有废除死刑虽然福田孝行犯下了如此骇人听闻的凶杀案但他几乎不可能被判死刑 1999 年 6 月山口县检方向地方裁判所也就相当于地方法院提起公诉按照检方的诉求是希望法院能够判处福田孝行死刑但作为受害人家属本村杨雀意识到杀人偿命绝没有那么简单

在开庭的那一天本村阳提出希望能抱着妻女的一项出庭但被法官阻止理由是这样会影响那个少年也就是福田孝行的心理和情绪经过几次争论和要求法官最终勉强同意可以让本村阳带着遮上布的妻女一项出庭在法庭上福田孝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共认不讳案件的性质非常的清晰但量刑上却出现了分歧

检方要求判处福天孝行死刑但法官最终的判定是终身监禁也就是无期徒刑法官做出判罚的理由是被告人的未来仍有无限可能性并且已经有了悔意而法官做出这一判断的理由是在法庭上福天孝行在被自己的辩方律师推了一把之后反应了过来才向本村阳鞠了一躬说真是对不起我做了无法宽恕的事情

法庭上的本村阳出离愤怒按照日本的日本少年法像福天孝行这样被判处终身监禁的所谓未成年人只要在狱中没有什么重大过错关押八到十年就可以释放了在判决下达之后本村阳召开了记者发布会他在记者发布会上说

我对日本的司法很绝望原来司法保护的是加害人的权益司法重视的是加害人的人权被害人的人权在哪被害者家属的权益在哪如果司法的判决就是这样那不如现在就把犯人放出来好了我会亲手杀了他而让绝望的本村阳感受到希望的是公诉方的检察官吉田吉田在法院判决下达之后对本村阳说

我自己也有个年幼的女儿无法想象有人可以狠心到将一个还不会走路却拼命爬往母亲身旁的婴儿抓起来往地面摔击后残忍杀害如果司法对这样的人无法做出严重的惩戒那还要司法做什么

我绝不认同这样的审判结果一旦我们屈服于这样的审判结果以后这个案子就会成为法官判案的基准我绝对不容许就算是我的上司持反对意见我也要控诉到底就算失败 100 次我也要试地 101 次本村洋决定通过一切渠道唤起日本民众对这起案件的关注

他在法院做出判决的当晚就参加了日本朝日电视台的热门新闻节目 Newstation 借机向全国观众宣传自己的看法他说在现今的刑事诉讼法中就我知道的范围之内关于被害家属权利的部分什么都没有不但没有权利这两个字就连被害者家属可以做什么也完全没有提及所以今天我带女儿的遗诏出庭也被阻止了

本村洋的看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包括当时的日本首相小元慧三小元慧三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法律对于无辜受害者的救济跟保障很显然是不够的身为政治家的我们对本村洋的情境和诉求不容忽视小元慧三说这段话的时候是 2000 年 5 月初 11 天之后他就因为脑梗塞而被送到医院不久之后就不幸去世了

然而就在他逝世前两天有三个法案在日本国会全数通过分别是犯罪被害者保护法改正刑事诉讼法和改正检查审查会法这些法案赋予了被害人家属原本就应该有的权利比如本来只能在旁听席上旁听的他们终于可以在法庭上陈述自己的意见受到鼓舞的本村阳在检察官吉田的鼓励下向广岛高等裁判所也就是高等法院提起了诉讼

然而结果再一次让他失望 2002 年 3 月 14 日广岛高等裁判所的判决下达了驳回检方的私心控诉请求维持山口地方裁判所的一审无期判决这一次法官给出的理由是换糖不换药理由是犯人当时才刚满 18 岁又一个月思想尚未成熟估计被告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性对于将来不能定论犯人完全没有重新做人的可能

怎么办还是不服本村洋继续通过包括媒体在内的各种渠道表达不满并通过法律途径持续上诉终于事情在 2006 年 6 月 20 日迎来了一线转机日本最高参派所撤销了广岛高等参派所原判决也就是当初对福天孝行无期徒刑的判决发挥广岛高才重审风向似乎变了但是更大的困难也出现在了本村洋的面前

与同情本村羊的民众相对应反对判处福田孝行死刑的阵营人数也在增加在日本法律界不乏有很多把生命权视为最高人权要求废除死刑的专业人士尤其是在福田孝行这起案件引起全日本关注的情况下一批律师开始站了出来愿意抱团为福田孝行免于死刑发声有 21 名律师自愿组成辩护团愿意为福田孝行做辩护

在这个辩护团中不乏名声显赫的律师比如担任主辩律师的安田浩宏安田浩宏 1947 年出生日本著名的人权律师坚决反对死刑因为帮助无数杀人犯免除了死刑而名声大噪人称魔鬼代言人

比如 1980 年日本新宿西口发生人为纵火案六人丧生其中包括一个八岁的孩子但安天号红卫案犯辩护后由死刑改判为无期那就是让他名声鹊起的经典一案 1983 年有人故意制造北海道政府爆炸炸死两人他辩护结果案犯虽然被判死刑但一直没有执行

1996 年民国屋六名不良少女绑架一男一女两名美发师对他们进行各种性虐待和折磨后驾驿残杀经他辩护死刑改为无期徒刑安天昊洪最出名的还是为 1995 年的日本奥姆真理教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辩护

他当时反对奥姆·珍里德的教主麻园张晃的死刑判决称麻园已经是废人了不应该被判处死刑结果麻园张晃虽然最终还是被判死刑但一直拖到 2018 年 7 月才被执行为此安天浩还专门出了一本书叫《生的权利》麻园张晃辩护律师手记

由安田好红领先,21 名律师自愿组团为福田孝行面出死刑辩护,颇有点当初美国律师天团为辛普森做无罪辩护的态势当然了,辛普森当年是花了巨资的,这无疑也在日本引起了震动原本一场相对简单明了的凶杀案变成了拥护死刑和废除死刑两大阵营的对决

而在本村阳这一方虽然没有这样豪华的律师天团作为后盾但他也有民意的支持成千上万的日本民众通过各种方式表达了对这位爸爸的支持强烈呼吁对福田孝行执行死刑 2008 年 4 月 22 日两大阵营的最终决战终于拉开帷幕

广岛高等裁判所将对福田孝行杀人案进行再次审判而此时离福田孝行这个当初 18 岁的所谓少年的作案已经过去了整整 9 年在开庭前日本舆论就认为法庭上届时会上演激烈的争辩但谁也没想到审判一开始福田孝行的 21 人律师天团居然会如此震惊全场

在之前的两次审判中无论被告律师如何解释和辩护但有一点他们始终是承认的那就是福田孝行确实是故意实施杀人行为的只是事后产生了悔意所以请求侵犯不要判死刑而已但到了以安田好红领先的律师天团这里福田孝行的第三次审判中彻底推翻了之前的供述

福田孝行表示自己之前根本就没有杀人的意图只是不小心造成了杀人的后果现在回过头来看当初安田好红为福田孝行的辩护词不少日本民众可能会有些头皮发麻的感觉安田好红说福田孝行的身世很悲惨父亲是个混混母亲在他小时候就自杀身亡所以他从小渴望母爱希望被母亲拥抱

在看到受害人本存弥生之后他情不自禁地想报警被害人而不是出于强奸的目的之所以福田孝行会产生监视的行为是因为他相信将金子送入被害人的体内被害人就会起死回生所以监视并非是侮辱遗体而是一种起死回生的仪式

之所以勒死了只有 11 个月大的本村夏希是因为他一直在哭泣福田孝行希望他不哭所以在他的脖子上绑了一个蝴蝶结而已而之所以要把母女两人的遗体放入收纳柜是因为福田孝行相信哆啦 A 梦的存在他相信哆啦 A 梦会为他解决这个问题的

通过这些看上去让人匪夷所思的辩护理由律师添腾的指向其实很明确那就是被告人福田孝行还是个孩子心智很不成熟他不是想故意杀死母女两人的检方是因为千方百计想让被告判死刑所以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形象

当天开庭时有至少 4000 名支持本森阳的民众聚集在法庭外希望为这位爸爸提供声援但当民众了解到福田孝行的辩护律师团居然会发表这样的辩护词也都静待了这些算内门子理由这些还能算是理由吗当安田浩宏在宣读这些辩护词的时候其实已经有旁听的日本民众开始担心了法官会怎么看他会怎么想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如果法官是个反对死刑者那么安田好红的辩护理由无论是否荒谬其实都是在为法官提供武器和弹药或者干脆就是理由和借口关键时刻本森阳身后的检方团队出手了检方这次出手只抓一个点关键证据什么是关键证据

抛开第三次庭审安田好红的律师天团的那种缺乏证据的主观推测不谈前两次法院之所以坚持不判罚福田孝行死刑而只是无期徒刑关键理由只有一个他还是个孩子他有悔改之意他未来可能是会变好的那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你能证明福田孝行并没有悔改之意就能够推翻之前法院的判决

而关于这一点的关键证据恰恰是被检方千辛万苦的找到了在福田孝行服刑期间曾给他在域外的朋友先后写了超过 20 封的信件而在检方的耐心劝服下福田孝行的朋友最终同意提供了这些信件的内容其中有两封信件中的两段话最终是成为了关键证据

第一段话是福田孝行在写给朋友的一封信中写了这样一段话他说一条公狗在某一天在路上遇到了一条可爱的母狗就这样骑上去请问这就是罪吗另一段内容是这么写的这个世界终究是恶人的世界等七八年以后我一定会得到释放到那个时候你们一定会开一个盛大的 party 来迎接我吧

这两段福田孝行自己亲笔写下的内容毫无疑问的都指向了一点他对这件事其实根本就没有任何悔意当这两封信的内容被检方在法庭上提出之后其实结局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了无论法官之前是否会被安田好红的那些所谓的辩词所打动但在这两份铁证如山的证据面前也没有办法再坚持当初所谓被告人已有悔意的主张了

法官随后当庭做出了宣判被告恶性重大令人发指是人命如草芥且犯案后完全没有回忆改判死刑判决一出震动日本全国无论这个判决是否公平但已经创造了一个历史这是日本自二战后第一例未成年人被宣判死刑案那么为此已经战斗了整整九年的本村羊真的可以松一口气了吗

并没有就在法庭宣判死刑的当天福田孝行的律师辩护团就提出了上诉这场上诉一直到 2012 年 2 月 20 日才得到最终结果日本最高残判所宣布维持 2008 年重审判决即被告人福田孝行的死刑判定确定此时距离本村阳失去妻子和女儿已经过去了整整 13 年

但福田小型的辩护团依旧还是在积极上诉 2015 年 10 月 30 日广岛高等裁判所以新证据没有新引进再度驳回了辩护团希望再审的请求 2019 年 11 月 7 日广岛高等裁判所再度驳回辩护团请求辩护团再度向最高裁判所上诉

2020 年 12 月 7 日日本最高裁判所第一法庭再度驳回辩护团上诉并禁止对福田孝行的死刑判决再有任何的再审要求但时至今日福田孝行依旧被关押在广岛拘留所并没有被执行死刑如今当年还是一个所谓少年的福田孝行已经是 43 岁了而离本村阳失去自己的妻女也已经过去 25 年了好下面进入蛮头说时间

日本有个记者叫门田龙将他把本村羊的经历写成了一本书书名叫做你为什么与绝望奋斗本村羊的 3300 日这本书有中一版是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我曾经看过

在书中曾记录到本村阳其实并非始终坚持要求判处福田孝行死刑的而是希望看到他有悔改之意他说虽然我痛恨罪犯入骨认为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但另一方面我知道死刑存在的意义不是为了单纯实现报复后来我更希望福田孝行真诚面对自己所犯下的恶行在知道自己可能被剥夺生命时了解生命的尊严和意义

在漫长的诉讼过程中本村阳也曾说服自己对福田孝行要有所原谅他试图接近他了解他但最终本村阳失望了他发现福田孝行其实根本就没有悔改之意

从这个角度看当初日本法院两次拒绝判决死刑至少出发点也有他们的道理至少他们是希望未成年人心智不成熟还是希望能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一点不仅在日本在全世界各国包括中国也是保护未成年人立法的出发点但是保护也是有前提的

我国 1979 年刑法制定的时候将刑事责任年龄的起点规定为 14 岁不满 14 周岁属于完全不负刑事责任的年龄阶段

但是 2020 年 12 月通过的刑法修正案第 11 版已经增加了对已满 12 周岁不满 14 周岁的人应当负刑事责任的规定只是做了条件限制第一个条件是必须是要故意杀人或者故意伤害第二这个行为的结果是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别残忍的手段致人重伤造成严重残疾第三就是情节恶劣第四呢经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追诉的程序

换句话说如果满足这四个条件即使是未成年人也会受到刑事处罚对未成年人犯罪我国长期以来一直奉行的是教育为主惩罚为辅但随着未成年人尤其是低龄未成年人犯罪比例的逐年上升个别案件出现手段极其残忍情节极其恶劣的情况那越来越多的人也开始认识到惩罚也是教育的一种没有相应的惩罚很可能达不到相应的教育效果

当然目前在我国未满 18 岁的罪犯还是不适用死刑的未满 14 周岁更会严格执行这依旧还是体现了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原则那这一点在世界各国基本上也都是有个共识的不过当年日本的福田孝行杀人案争论的一大焦点自然是维持死刑和废除死刑但其实背后还隐藏着另一个日本的法律的原则性问题那就是年满 18 周岁未满 20 周岁

还能算是未成年人吗 2021 年 10 月日本山梨县甲府市又发生了一桩骇人听闻的案件一名高中生在追求同校女生被拒绝后残忍杀害了对方父母并将对方的住房一把火烧尽那个叫远藤玉玺的高中生案发时是 19 岁按原先法律他也是未成年人

2022 年 4 月 1 日日本民法修正案正式生效规定日本成年人的年龄从 20 周岁正式下调为 18 周岁好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我们下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