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6）那台罩着布的电话机
15:53 Share

历史不是一个个简单的年份历史也不是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历史不仅有深度有厚度其实也有温度形式有态度做人有温度我是馒头大师欢迎来到历史的温度让我们读懂过去活好当下谈面未来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来到馒头说历史温度今天呢我们换个比较休闲的专辑往事随风

这个专辑我之前陆陆续续更新过几篇回忆了读书时代的古号队啊游泳池啊零食啊街机厅啊还有网吧这些事那今天呢再来一篇关于电话机的回忆也欢迎大家购买我的新出的巨龙抬头

这本书是对 1990 年到 1999 年那十年的贩毒和扫描那我觉得《往事随风》这个系列文章是对那个十年的精毒是补充一个个具体的回忆细节和碎片先吃下去再反芻细嚼蔓延好我们开始很难想象那个时候中国的老百姓接电话主要是靠腿

我不知道在别的城市大家是怎么叫的,在上海我们叫传呼电话。在弄堂口的门房间,一块支出小窗外的木板,上面放着四五台电话机,这就是当初上海老百姓们都熟悉的公用电话亭了。这个电话亭除了向往来的行人提供拨打公用电话的服务之外,还有一个主要功能,就是给弄堂里的居民提供传呼电话的服务。

所谓传呼电话就是比如 A 要打电话找 B,A 就打到 B 家弄堂口的公用电话亭说要找几号几零几的 B,那那个门房间的爷叔或者阿姨就会请他不要挂电话,然后就去到他要找的那户人家的楼下喊上那个 B,回公用电话亭去接电话,有时候也会留言请求转达,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要人家来接电话的。

至于这个传呼电话的价格我记不太清了接听和拨打不算跑过来喊一次可能要几分钱到一毛钱的劳务费吧所以内幕场景现在还停留在我的记忆里楼下忽然响起那种便携式电喇叭的几声笑叫整状楼的居民就开始竖起耳朵了为什么因为知道要有电话了然后楼下就传来几号几零几某某某电话这个上海爷叔用他特有的嗓音在楼下喊

然后呢如果是我这的电话我爸或者我妈就打开窗探出头去说哦晓得了谢谢哦来了哦然后就开始穿外套换鞋那有时候天黑了还要带个手电出门去接电话那个时候我的家离弄堂口有一点距离的步行大概需要五分钟左右不是很方便但在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如果有电话打过来那肯定是要有事的没人会用传呼电话来和你聊家常所以有电话肯定是要去接的

这种传呼电话放到平时呢问题也不大但是如果遇到刮风下雨天或者酷暑严寒天其实还是很不方便的但大家之所以能接受啊因为那个时候中国的普通老百姓家里面都没有电话我家装电话是在 1990 年为此我曾特地向我妈求证我妈告诉我说反正我记得一开放我们家就去申请安装了

那我妈说的开放是 1990 年的 3 月 18 日国家正式放开了私人电话的安装申请据说放开的头几天上海邮政大楼前申请安装的上海市民啊排起了长队那时候家里装的电话叫诚控电话反正呢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听上去挺高级的就对了安装费用多少钱呢 4500 元

在 1990 年 4500 元对于任何一个工薪家庭来说绝对都不是个小数目但是在老百姓的沟通和联络的刚需面前这点钱似乎又不算什么那个年头啊家里如果有部电话还是颇有面子的一件事

在社交寒暄之后递给对方一张写着一串阿拉伯数字的纸条说这是我家的电话有事电话连下你家有私人电话那顿时面子就拉满了而内部电话机在家里的地位是可以和电视机比肩的都会被罩上一块布罩子

到现在我依旧清晰的记得我家第一部电话的样子,奶白色的机身,上面有几排透明的数字按键,我在听筒上贴了一张动漫年纸,懂的都懂,那个年代动漫年纸是很珍贵的,只会贴在最珍贵最爱惜的东西上面,那排按键中最神奇的是一个琥珀色的免提按钮,

我们家是在几个月后才发现这个案件的神奇妙用的就是你按下去之后居然可以不拿起听筒像步画机一样和别人同化那我清晰的记得啊我家刚装电话的时候上海的电话号码只有七位然后到了 1995 年电话号码就升到了八位我后来查了资料才知道上海是当时继巴黎东京香港之后全球第四个实现电话统一八位拨号的城市

那为什么要升八位啊当时我猜肯定就是因为装电话的人越来越多了嘛七位不够用了确实到了 90 年代中期家家户户都有电话已经不稀奇了至于什么免提示啊子母机啊也开始慢慢普及了

子母机能通过安装分机实现一根电话线让每个房间都有台电话的诉求但是比较尴尬的是只要你拿起电话就能够听见分机的通话内容于是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对话哎妈我的电话你挂掉不要偷听这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会说晨控电话这四个字了但是电话主要还是指固定电话当时还没有什么移动的概念

也差不多就是从 1995 年之后开始 call 机开始流行起来了 call 机的 call 啊其实就是英文 call 的 C-A-L-L 的汉字写法反正我们上海人是什么叫的叫 call 机那这个东西其实另外一个名字叫 BB 机但其实正规的学名啊应该叫 BP 机但不管了反正我们就 BB 机 BB 机什么叫了

仿佛是一夜之间我身边的上海爷叔们腰间都多了一样东西有时候正说话间感觉他们好像是腰间一麻然后就像武侠书里被人点了穴道一般立刻低头侧身检查伤口这样这个检查伤口是打引号的那个 BP 机一般是有根链子拴着的然后从腰间拿下来看一下屏幕然后开始找身边的固定电话或者公用电话亭拿起听筒喂刚才谁 call 我

很快 BP 机界也出现了鄙视链最底端的就是那种只有简单功能体积也很小的 BP 机中端的是一些名牌比如像摩托罗拉对吧功能比较丰富最高端的毫无疑问就是屏幕特别大能够显示汉字的所谓汉显当时这种汉显一台价格要 4000 元以上当然这些 BP 机都还属于同一种类型就是接到你传呼之后还需要去找固定的电话回拨回去

真正的王者荣耀属于腰间同时别了两样东西的人 BP 机还有大哥大我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一幕那是在 1998 年我参加复旦文科基地班的面试在后厂的房间里一位送考生来的爸爸腰间的 BP 机响了当时我就想这里好像也没有什么电话给您回吧

但是只见他从中不破从腋下的夹包里慢悠悠的套出了一台手机走到窗边拉出天线放到耳边就仿佛读了一通宵书的领导人走出窑洞望着远处的朝霞一手插腰身体微微厚痒平静的对远在东北的将领发出对辽审战役的指示

喂什么事等会儿再说吧我再送我儿子考试这个话其实要用上海话来讲用腔调给大家模仿一下喂三天啊等下再搞吧我来送他来你这科四啊那一刻整个房间安静了我觉得我们这批来考试的孩子虽然是平视的看着那位爸爸但心里的姿态都是仰望的我去好好拉风啊大丈夫当如是

后来呢这位爸爸的孩子也通过了面试后来就住我寝室的对面下铺直到现在我们寝室同学聚会我每次还是会对他说当年你爸那个风度那个身段那个首饰永远留在我的心田那我大概是大三的时候买了我人生的第一台 BP 机也是我人生的最后一个 BP 机牌子呢是摩托罗拉数字显示的非常便宜可能也就 200 块左右吧那那个时候 BP 机价格已经被打下来了

然后我就碰到了一件令人尴尬的事情我有 BP 机但是除了女朋友和一些家长因为当时我在做家教然后就基本上没有什么人会 call 我了那我怎么解释我买这台 BP 机的底层逻辑呢于是我做了一件蛮傻的事情当时我是学校一个话剧团成员因为学姐本来想让我担任社团的一个管理岗位我觉得那会很忙耽误学习就婉拒了但是回请示后转念一想又去和学姐说我愿意接受那个职位

为什么我出尔反尔这个目的无非就一个我希望多一些工作上的联系让我新买的 BP 机能够被充分利用起来那关于 BP 机还有一件事当时我家的隔壁一户人家他们家女儿和我同龄但是中考没有考好进了一个中专然后毕业就去了国脉巡护台国脉巡护台当时很有名他就从事了当时的一个新职业巡护小姐

那个时候据说国卖寻呼台的寻呼小姐超过 3000 人待遇非常好一个月月薪 2000 块打底业务繁忙时可以 3000 多块大家不要忘了那是上世纪的 90 年代

有一次他的妈妈在洗菜的时候和我妈说话被我听到了他妈妈说哎呦你看看你多辛苦啊儿子养大了还要送去读大学还要再贴四年前看看我们家的女儿现在已经给家里挣钱了逢年过节你看鸡鸭鱼肉大礼包不要太好我妈就笑笑说蛮好蛮好是蛮好的

我在这里说这个其实没有揶揄的意思他们家和我们家关系蛮好的那个女生也很好但是每次想到这件事我总会感叹时代的变迁和对个人命运的影响你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时代变了后来我们搬家了和这家邻居也慢慢失去了联系国卖寻呼台也早就不存在了寻呼小姐这个职业成了一个时代的记忆时代发展的实在是太快了

那这里必须要插播一个同样是时代性的产物什么呢 201 电话卡我感觉这个东西就是在我读大学之后不久开始普及的每个寝室墙上忽然多了部电话那在此之前每栋宿舍楼都会有个传达室电话都是由传达室的大爷或者阿姨通过接到每间寝室的那个喇叭来传呼的我记得我当时门房间那个大爷是山东人每次喊我就是掌位掌位来接电话啊

自从寝室里有了电话走廊里就不再响起啪哒啪哒的这种急促的跑步声音了为什么因为大家一般是穿着拖鞋去传达室接电话那所谓 201 电话卡其实就是一种预付费的充值卡比如你在卡里充 100 块钱或者买 100 块钱的等值卡每次拨打电话前先输入一长串数字然后就可以打电话了

花费就从你预付款里扣但是那串数字非常长而且你每次拨打钱都要输入所以很多同学不想每次都拿着卡输入只能强行把这串数字背下来然后其他的卡再把钱冲到这张老卡里面我一度怀疑这其实是国家教育部的一个阴谋故意弄一长串数字以此来考核和训练大学生的技能力但寝室有了自己的电话毕竟是去和门房间接电话不一样了

没完要熄灯的时候但凡你看到有人站在门外把电话先拉出来把门虚掩着靠着墙轻声细语那不用说肯定是在接或者打男朋友或者女朋友的电话有时候一条走廊每个寝室门外都会这样站一个人房间里可能还有一个在催他快点结束的人因为另外一个人也要打电话

我们寝室我记得有个哥们高中暗恋一个女生但是一直不敢表白进大学之后晚上每次我谈都要聊起她哎呦怎么美啊怎么暗恋她啊怎么不敢表白啊终于有一天我听烦了在征得她的同意之后在全寝室同学的庄严围观之下拿起了电话用 201 电话卡拨通了那个女生寝室的电话因为她不在我们学校她在上海另外一所大学我记得电话拿起来我就说

喂 请问是某某吗 你好 我叫某某 是某某某的通勤师同学他真的喜欢你很久了 每天晚上都要说起你 我们都受不了了今天给你打这个电话的目的就是想请你给他一个痛快你对他有什么感觉吗当然我知道问到这里很多人会问我结果怎么样是动燃剧啊 真的吗 我完全没有想到请你转告他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在我的印象里到了大四的时候寝室里的 201 电话使用频率就开始慢慢降下来了为什么因为那个时候连大学生也买得起手机了我的第一台手机就是大四的时候买的诺基亚 3310 在大哥大卖两三万块钱一台的时候手机是我们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但是到了 90 年代末居然就到了大学生也能买得起的底部我那台诺基亚 3310 大概是 1500 块钱左右买的

这台手机练就了我两种本领第一九宫格的打字速度贼快第二贪食蛇玩得贼好但是他陪伴我的时间不长大概也就大半个学期吧就在一次挤公交的过程中被偷了那次我都快到站了正在车门处腾挪一位四十多岁的阿姨忽然说我非礼他说我故意往他身上蹭旁边呢还有个爷叔在帮腔说哎呦现在的大学生怎么这样啊

当时我真是死忠犹怒意欲辩以妄言满脸青筋下车以后一摸手机被他们掏掉了然后呢我换了个升级款诺基亚 3350 没过多久跳到宿舍的厕所里去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蹲坑的下面是有一个平底槽的不要问我怎么知道的那关于手机史和相关回忆我觉得可以另外再开一篇了那我今天就不展开了

大概在 11 年前我家又搬了一次家每次搬家都会扔掉不少东西这一次扔掉了电话不是电话机这件东西而是固定电话本身我决定家里不再装固定电话了因为我觉得毫无必要因为手机已经可以解决 99%的需求了而这一年离我家排队申请装上晨控电话也就过去了 24 年

紫在川上曰逝者如斯福好这期回忆节目比较短就到这里吧我们下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