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对话法国作家冯金诺斯：文学允许我"不忠"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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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到跳岛 FM 这是一份可以用耳朵收听的文学生活载致和我们一起从一本书到下一本书在声音的岛屿上轻盈跳跃阅读一种反重力的生活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听跳岛 FM 我是何润哲

2024 年中法建交 60 周年之际跳岛 FM 与法国驻华大使馆共同推出了 L'Adebèche Française 法兰西特派系列节目那在此前的五期节目中呢我们分别讨论了《归春诗》《杜拉斯》《坠落的审判》《图像小说》以及刚刚上线的一期关于法语书行诗传统的节目

而作为这个系列的最后一期我们将为大家带来法国作家大卫·冯金诺斯的专访 12 月 3 日我在复旦大学采访到了受邀担任今年傅雷翻译奖特邀嘉宾的冯金诺斯这是他第三次访华而我的采访也是他本次行程中的最后一站即将去往浦东国际机场登机回法的他显得有些疲惫但依旧兴致勃勃

在冯金诺斯这个有些罕见的信誓背后是一位百万级的畅销书作家冯金诺斯的创作生涯多少有着一丝传奇的色彩据他本人说他的文学生涯始于 16 岁的一次意外事故他被迫卧床以阅读和谈及他自娱自乐由此进入了小说和爵士乐的世界

在一段失败的尝试之后呢他七月从文没想到第一部小说就获得了弗朗索瓦莫迪亚克奖自那以后他以惊人的创作力出版了 19 部小说并在 2014 年凭借重述犹太裔女画家夏洛特·夏洛蒙的一生的尸体小说《夏洛特》获得了当年的法国雷诺多文学奖

冯金诺斯的小说大多始于生活中的平常细节但故事的发展总是不同寻常导致主人公也往往带着一种幽默的神经质或许正因为如此他被誉为是法国的无敌艾伦而他的确有一部小说《微妙》被他自己和兄弟一起改编为电影并由法国女星奥黛丽塔图和比利时男星弗朗索尔·达米安出演

如今包括刚才提到的《夏洛特和微妙在内》《冯金洛斯》以及有五本小说被意味中文那我的这次采访也是围绕着这五本书来展开下面就让我们听听当时的采访录音吧首先非常感谢您在返程之前抽出时间来接受我们的采访我知道您这次访华的行程安排非常的紧凑同时我们也非常荣幸您是我们采访到的第一位法国作家太荣幸了

首先是一个小问题就是我在阅读您的故事的时候会发现您特别喜欢在您的主人公的生活中安插一些书我也看到很多作品啊作家的名字我猜测可能那也是您个人非常喜欢的作品您能不能告诉我们比如说在这次来中国的时候您会不会从家里抓两本书在候机的时候或者是坐飞机的时候可以看呢

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您最近在读的两本书确实我 16 岁时因为一次事故住院在医院待了几个月的时间我是从那时开始读书的在那几个月的时间里书籍拯救了我的生活给了我慰藉我虽然身在病房思想却得意去四处旅行

从那时起,阅读就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现在我参与了很多法国的文学奖评审工作所以平时会读很多当代的同行作家的作品一般来说,我会在冬天读我认识的作家的书在夏天读经典作品哇,冬天读冬天的书,夏天读夏天的书这个阅读方法倒是没有听说过是的,这次旅行我带了两本书上个月我去加拿大旅行

一个魁北克的年轻人送了我一本书他的人生经历非常感人他因为某种疾病不得不在轮椅上生活甚至无法说话读到他的作品我真的身手触动我这次身上带的另一本书是关于《混沌威尼斯》的导演维斯康蒂

其实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因为每次出发旅行前我都会苦恼要带什么书最后就是从家里随便抓两本

的确是这样其实我也是那么我们就开始正式的采访吧目前呢您一共是有五本书被翻译成了中文分别是《微妙》《夏洛特回忆》《推稿图书馆》以及《马丁一家》

那么我今天准备的这些问题也主要是围绕着这五本书来展开希望可以帮助您在中国的读者们更好的理解您的作品和创作我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这五本书当中最新的一本就是《马丁一家》那这部小说它讲述的是一个文思枯竭的作家的故事他为了能找到下一个小说的主题呢他就决定去呃

街上然后随便抓一个人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谁他就围绕着他的生活来写一本书他由此就搅乱了他所遇到的这个马丁一家的平淡的生活那么我知道其实您在差不多 20 年的时间里已经创作了 19 部小说我其实很好奇您是不是也经历过像书中的这个作家一样灵感枯竭的时候呢

事实上顺便说一句我的第二十本书马上就要出版了怎么说呢其实这并不完全是没有灵感的问题不过的确马丁一家的开头确实给人这样的感觉好像灵感是小说的主题但其实这背后是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还要写小说?因为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一本小说。比如说,现在我就可以向你提几个问题,然后可以为让你经历过的困惑、快乐、为让你的家庭和你周围的人写一本书。书里的这个小说家就是这么想的,他有点像是我的影子,当然这也是我的目的之一,我让读者觉得他就是我。所以这个书中的小说家遇到了这样的问题。

为什么还要继续写小说呢他决定走上街头用自己遇到的第一个人来做下一部小说的主人公于是他下楼在街上遇到了马德林一位 82 岁的女性便开始以她为中心构建故事

这种创作方式有点像是给自己一种文学上的挑战也算是一种实验想证明每个人都能成为小说的主角好的您说到的这个每个人都能成为一本小说的想法这让我想起其实我觉得您的这本书就是《马丁一家》它其实在我看来它在一方面在回应

这方面也在延续一个经常出现在您此前的创作中的主题那就是日常生活和小说虚构之间的互动的关系那在我看来比方说这个故事里的作家他不时都怀疑自己没有什么可以写

然后他担心他所采访的这个马丁一家的生活它不够有戏剧性那同时呢马丁一家也觉得这个有作家来写自己的生活是一件很大的事正是由于作家的介入导致他们的日常生活

也发生了一定的变化不再那么在平庸的日常的轨道上继续下去我想了解一下您是怎么看待虚构和现实之间的关系的呢首先我要感谢你这样细致而用心地阅读了我的作品你的法语也让我印象非常深刻你知道我真的认为这本书就像你刚才说的是在讨论现实与虚构之间的这场较量

同时又带着一种游戏性叙述者总是在思考总是在思考不知道自己的故事是否足够有趣这是因为我们生活在一个娱乐至上的时代可以说我们总是在迎合娱乐的需求屈服于娱乐的魅力书中的叙述者也在不断地评估自己的故事不知道他能不能吸引读者对我来说这是一种文学游戏一种对于文学本身的反思我们应该写什么又该如何书写

甚至那些看似不那么激动人心的时刻,是否也有一种独特的美此外,这本书当然也是一次想象力的游戏因为,好吧,虽然在书里我不停地说这本书没有任何想象和虚构的成分我只是记录下了马丁一家的每一个成员告诉我的事情像个观察者或记者但实际上,这可能是我创作中最需要想象力的一本书

的确如此因为您不仅需要虚构这个故事你还要虚构这个故事的讲述者的生活那延续您刚才提到的是不是那些看似不那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也有着自己独特的美这就让我想到其实前几年在中国有一句很流行的话叫做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这句话很美,我完全同意。好的,其实我想问您的问题是,您觉得所谓的诗或者说文学,我们是更应该在远方去寻找它,还是在当下去发现它呢?我相信诗可以无处不在,这取决于我们的心态和视角。只要我们愿意去寻找,我们可以在任何地方发现诗。诗就像是散落在公园里的小石子,到处都有。

只要我们愿意低下头去看就能找到还是需要有诗的目光而且说到这一点对我来说对美的追寻也是书中很重要的主题书中的人物总是在寻找美

那刚好说到美我们就可以谈谈您的另一部小说《微妙》这本书的主人公娜塔丽就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这本书其实它是一个爱情故事那么爱情在我看来它可能是最经常在小说中被讨论因而也是作为浪漫化的一种叙事其实我最好奇的问题是这个故事它相比于传统的

所以这个主角他其实是一个寡妇所以我很好奇的是为什么在您看来您需要用一个这样的设定来表达当下的我们对爱的理解呢

我并不是从这个角度来理解这个问题的,不过我理解你的意思。事实上,我的创作常常是顺从自己的想象力。有趣的是,我经常是在很多年后才能完全理解自己当时的想象力是按照怎样的逻辑来运作的。刚才我提到,我 16 岁时因为一场很严重的病住院,那段经历让我对生命的脆弱和重生有了深刻的感悟。

在这本书中,我探讨了悲痛、失落以及最终的重生,人如何可以通过一段意外的邂逅重新找回生活的意义。故事中,这位寡妇遇到了一个有点奇怪,有点抑郁倾向的瑞典男人。没错,而且这个瑞典男人在电影版当中却是由一位比利时演员来演的。

是啊,最后在电影版里是一个比利时人来演的说到底,我想表达的是人生活因为一想不到之事重新开始可以说这是我比较个人的感受我并不是从爱情故事的角度来理解这本书的我想讨论的是重生,人如何重新开始生活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文学上的挑战我想试着扭转一个比较悲剧气质的故事把它变成喜剧

的确我觉得微妙这个故事它在戏剧性和日常上达成了一种很微妙的平衡那我也看到在中国就是我们有一个网站叫做豆瓣在豆瓣上我们能看到

很多读者他们留言评论说觉得微妙这本书的这个情节非常的轻意思就是说它很贴近我们的生活它好像很平凡像是你隔壁格子间里某一个同事的故事我很好奇您怎么看这样的评价

我很喜欢这种理解从平凡到非凡从平庸到不平庸我很喜欢这种想法不管是多么平平无奇的生活都有可能发生一些奇妙的让人惊讶的事情我认为甚至可以说这就是文学的意义把简单的生活变成故事揭示日常生活中潜藏的奇迹和美好

就微妙这本书而言这个故事的前半部分会让许多读者看到自己的影子后半部分又给人展开幻想的空间不过说起来这本书改变了我的人生迈出了数百万册但老实说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人们为什么会喜欢它或者说到现在我还是不知道真正的原因真的吗 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吗

是啊 不过那之后我也没有再处理同样的题材了我总是在尝试新的主题

下一个问题可能有一些冒发就其实在中国或者说在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存在这一种针对法国人的刻板印象觉得法国人对于婚姻和爱情不那么忠实比较容易出轨那其实我想借此来讨论的是爱的流动的这样的一个主题因为其实你也提到在《微妙》这本书里这个主人公纳塔丽她

先后爱上了两个男人她的爱的对象从这位已经逝世的丈夫身上转移到了这个新同事的身上我想问问您您认为爱的本质它是流动的吗它是一个永恒的东西还是说它更加是一个需要保持的一种平衡微妙里的情况比较特殊

您主角的丈夫去世了这是不得已为之的事个人来说我觉得不能一概而论我觉得每个人都应该尽量遵循自己的感受只要有可能不过我一直认为文学就是某种形式的不忠毕竟我写过很多书有时我会感觉自己身在远方过着双重生活甚至三重生活或许我就这样见解了不忠

不过话说回来人生苦短我想还是要及时行乐

那说到这里其实现在在中国我们正在目睹可以说是爱情这一题材的一种衰退或者说传统的爱情小说的衰退吧就是说好像人们不再相信爱是永恒的那现在在中国很流行的是一种大家叫做工业糖精的作品就是所谓的甜宠剧那这些作品

里面经常有一些可以说是非常超现实的情节男女主人公除了谈恋爱他们的生活中也不需要有其他的忧虑大家其实就是从他们甜甜的互动当中去获得一些慰藉我不知道您怎么看这样的现象我明白你的意思可以说这是一种对浪漫主义的歪曲总的来说浪漫小说不被算作是好品味这在法国也是一样的

或者说浪漫故事总是被认为有点俗气写浪漫故事的作者是很少被高度评价的不过对于我来说我写的不是爱情故事我写的只是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对于我而言两个人就可以创造出一个完整的独特的同时也是不确定的世界我们只要看看这个世界中发生什么就好了

如果发生的是浪漫主义的故事那更好我可不会为了取悦其他人就刻意避免浪漫主义我是很喜欢浪漫主义的也热爱生活中的诗意和温柔我也很喜欢感性这很重要但我不觉得我的写作是浪漫化的我也喜欢讽刺和辛辣的表达我觉得写作的调性不可单一

谢谢您对于浪漫主义的阐述那现在我们就开始聊您的下一部小说《夏洛特》其实《夏洛特》是一本和微妙非常不一样的书它的灵感是来自于一位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犹太女画家夏洛特·夏洛蒙这位女画家 26 岁的时候死于

为什么你要选择这种

虚构的方式选择这种特殊的题材这种感觉就像是当你爱上某个人你的心情你的感受都是别人无法去分析的因为那是你感受到的东西当我看到夏洛特萨勒蒙的作品时我被深深地震撼了为他神魂颠倒他的创造力智慧和勇气让我深受感动

我甚至没有问过自己是否想讲这个故事我只是在想为什么这个如此非凡的女人被遗忘了所以我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这个故事上我想重建她的一生和大家分享我感受到的这种激情事实上我的写作是通过一种非常特别的方式就像一首诗一样这是我找到的唯一的方法当然这是很冒险的

最终这本书获得了成功,这让我非常高兴,因为人们终于发现了夏洛特和萨洛蒙。

的确说到这里我想跟您分享一个我的发现因为我在准备这次采访的时候我有去在中文网络上去搜索关于夏洛特萨洛蒙的相关资料嘛然后在搜索这些资料的时候我就发现好像有很多的文章它不是根据历史史实来的而是直接借用了您在小说当中的某些情节啊

所以在这个例子当中好像虚构真的侵入了真实但是在某种程度上我又觉得您所虚构的那些真实或许比真实更加真实那其实我想和您提问的是您怎么看待想象力和虚构在理解过去特别是历史中的这些已经被大家遗忘

这些可能生平不是那么为大家所了解的艺术家我们在理解这些艺术家的时候想象力和虚构可以怎样的帮助到我们它可以发挥怎样的作用呢

没错,其实我们是没法完全了解某个人的生活的一个人的生活中有一些侧面哪怕是最清醒的人也不能完全了解的所以我当然不能说我了解夏洛特萨罗马我只是试图去想象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做当然我做了很多研究和调研我去了他生活过的地方但总的来说,这本书是一部情感史讲述的是他经历一些事情时可能的感受

不过虽然是情感史读者还是能从中领略他的一生所以说我们是需要借助自己的情感或者说可以借助人类共通的情感来理解其他人的我是这样想的总之我别无选择

要贴近她的一生就必须调动情感对于我来说这是一本关于夏洛特的书同时也是一本关于我对夏洛特的爱的书

的确是这样那您刚刚也提到夏洛特的这本书的成功极大的推动了人们对于夏洛特夏洛蒙这一位天才的女画家的再发现这就让我想到了您之后的一本书《退稿图书馆》它同样是一个关于那些被遗忘的作品和被遗忘的创作者的故事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洛特的成功它在某种程度上

启发了你后来创作《退稿图书馆》这本书呢你说的很对但其实挺奇怪的这两件事并没有直接联系因为写完夏洛特后我对自己说好了我已经写完了自己的最后一本书了我可以就此停笔了于是我去读了一本讲述那些停止写作的作家的书读到了很多被遗忘的作家我就是在这本书里发现了《退稿图书馆》的存在

我一下子又被重新点亮了但是你说得很对可能在潜意识里我还在继续思考这一类被遗忘的隐藏在阴影中又朝一日又突然声名鹊起的形象可能这就是一种执念

不过这还是两本非常不一样的书写作夏洛特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很忧郁的因为他的作品没有得到足够的关注而对我来说虽然我凭借这本书获得了文学界的认可拿了很多文学奖但我并不想把自己限定在严肃文学的框架中我想写一本好玩的书让读者跟随故事的展开调查一本据说是一个披萨师傅写的小说对其实几乎像是一本侦探小说

的确,这是一本侦探小说不过这里没有谋杀,没有受害者,只有一份手稿我在写作这本书的过程中也得到了很多的乐趣或许对于我来说,也需要一个类似这样的故事来从夏洛特那种令人窒息的氛围走出来

对其实在《退稿图书馆》这本书里有一个细节让我印象非常的深刻在这个小说当中您虚构了一个大获成功的就是从这个所谓的《退稿图书馆》当中挖掘出来的作品叫做《最后的时光》一段爱情故事

然后您就写到说这个《最后的时光》这本书它在出版后大获成功在法国卖得特别好它的版权就迈往了世界各地然后其中它在美国出版的时候它的书名就被改了它的书名就被改成一本没有人想要的书 A book that nobody wants 我觉得特别有意思的是因为我发现《推搞图书馆》这本书它在法国出版的时候它的标题并没有

它的标题叫做 Le Mystère en Ibique 那 En Ibique 其实就是您刚才提到的这个披萨店师傅的名字嘛那这个标题其实是有点像一个侦探小说的标题的而它在中国的时候它的标题就变成了退稿图书馆就其实不管是在您书里描写到的这个改名的情况还是在现实生活中这本书所遭遇的情况

退稿或者说没有人想要它反而成了一个宣传的策略成了一个卖点我不知道对于您来说这是不是它其实折射出了某种当下的读者他对于现在的图书市场或者说对于这些所谓的专业的编辑的选择他其实是不信任的呢所以大家才会去想要读一本没有人想要看的书

其实《退稿图书馆》就是这本书最初的标题

在西班牙和瑞士使用的也是这个书名最初在法国出版的时候已经有了一本标题很像的书所以选择了亨利·比克之谜作为书名不过的确我在这本书中想玩了一下市场营销的游戏现在一旦有什么东西获得成功大家都会一窝蜂的上去模仿一旦有一本来自推高图书馆的书获得了成功所有人都会去推高图书馆寻宝

的确是这样,因为我本人也算是在图书行业工作嘛,所以当我读到这本书的时候,我就觉得里面的很多情节特别的熟悉,因为您在这本书里面也写到了很多其实是生活在图书行业,生活在图书的世界当中的人,比如说图书馆员,

编辑啊图书发行员啊包括作者本人当然也是他们的生活都因为这本畅销的这个《最后的时光》一段爱情故事这本书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想请问您就比如说当文学的力量特别是当小说的力量它影响到

以金钱的形式被展现出来的时候这会对我们跟文学的关系我们跟虚构的关系产生怎样的影响呢的确说到金钱和书籍在法国人们常常是通过书籍的销量来评价一本书我认为我们还是应该尽量保持对文本的诚实保持那种和书籍的私密关系更重要的是我们应该去体会阅读者所遭受的情感冲击

但我感觉可能不止在法国是这样可能在全世界都是同样的情况大家对于书籍的评价总是跟它的销量挂钩的在法国情况可能正好相反

卖的好反而是坏事我明白您的意思的确是有这么的一个悖论那卖的不好可以说它是取高喝寡能卖的越多那可能被理解的人太多它就不再能是某个小圈子界用来标识身份的一种符号了它就也不再是一本好书了那时间远移我们就不过多展开来聊您的下一本作品吧

这是回忆这本书其实在您被翻译成中文的五本作品里我是最喜欢这本书的这本书的写法非常的有意思您选择在这个主人公的回忆当中穿插着很多意志的多声部的叙述然后这些叙述有些是来自小说中其他角色的回忆比如说他的父亲

或者是他的爷爷他的奶奶也有一些是来自于现实中真实存在过的一些名人的回忆比如说您提到有这个莫迪亚诺有川端康城有梵高有菲茨杰拉德这个小说中的主人公他自己在宾馆的夜班值班

写小说他就写到说莫迪亚诺早年也有过一些这样的经历这就让我想到其实在读退稿图书馆的时候我也有同样的体验你在开头列举了很多很多的作家然后前面一大排可能都是真的作家然后后面冷不定冒出来几个虚构的作家的名字就让人有一些恍惚

我觉得这样的写法它其实是有一些触及到了我们这个时代的回忆或者说记忆的本质的就是说我们个人的记忆它总是混杂着他人的记忆而他人对于记忆对于回忆的叙述他同时也在是给我们对个人史的叙述对我们个人的记忆去投下阴影你的这个看法很有意思

我之所以会有这个感觉是因为就比如说在回忆这本书里面我会觉得这个主人公他一生的故事好像已经被莫迪亚诺以及他的父亲所预演了他不过是在重新走一遍前人的轨迹是是的确

我认为小说的结构的确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好像小说家似乎早已知道这些事情早已预见了角色的命运换句话说如果我们愿意其实可以去收集到对未来的语言但对我来说我感兴趣的正是每个角色如何通过回忆来描写自己比如说如果有人请你给他分享一段回忆有意思的事情就在于你会选择什么样的回忆呢

是一个快乐的回忆还是悲伤的回忆是和性相关的回忆还是酸涩的回忆这是非常有趣的

我希望所有的角色都能通过回忆来讲述自己至于说故事中提到的那些名人我同样是想展示他们生活中的某些决定性事件或许这里就可以呼应到你刚才的问题就是说我们可以从他人的生活中获得帮助您说获得帮助这个是说就是说我们可以通过他人的生活来理解自己的生活

好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对 我觉得您说的有道理我们达成了一致 这太好了

那说到这里我就有另外一个问题因为您看像今天每个人都可以用手机来记录自己的想法然后再把它发到网上保留起来同时每个人也可以拍照甚至是拍摄视频您觉得这种图像的普及这种随时随地记录自己生活的可能性它会对我们这一代人的回忆产生

特别是这种图像相对于文字的压倒性的优势它会不会改变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的性质呢这是一个非常好的问题因为回忆这本书已经是 15 年前的事了如果我今天来写这本书我可能会在其中融入这一点因为到头来我们这一代人你比我年轻很多

我们的记忆中充满了空白和缺失我自己在五岁到十岁之前几乎没有照片但说真的我看到我的儿子 女儿他们每天都在拍和背拍简直像是电视明星所以我不确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有一件事是明确的那就是如今记忆都是有据可循的换句话说如今的记忆可以被赋予一定形式的真实

但与此同时事情变化得太快了我们也很容易遗忘所以我想拥有更精确的记录本身也是一种美好但是对于怀旧的人来说可能是一种折磨

好的呢最后我有一个小问题啊这个纯粹是出于好奇因为我发现您似乎对于名字有着某种特殊的兴趣在微妙之吻说的开篇里就写到说您叫纳塔丽的女子经常有某种明显的怀旧倾向然后后来在马丁一家当中您又写到说你会特别仔细地为自己小说当中的人物去选择名字然后您又写到说

然后您说一个叫纳塔利的女人的行事方式是不会和一个叫做萨比娜的女人的行事方式一样的之后您还说马丁一家他们的姓氏就是这个马丁马尔丹过于常见几乎是像一个中国的形式我特别想听您展开讲讲您对于姓名的这个研究谢谢你读得真的很仔细没错我的确认为名字至关重要

因为我觉得名字能给人一种音调,一种感觉。当我寻找我的人物的时候,我会花很多时间去为他们挑选名字。因为我真的感觉人的行为和他们的名字是有关系的。很多时候如果不叫这个名字,就不会做这样的事。我想这和名字本身的发音有关系,不同的发音会制造出不一样的氛围。

所以在法国是不是存在着针对某些名字的刻板印象呢因为可能中国的读者就会缺乏这样的文化背景没有没有那都是我编的我真的是在下辩好的但是我真的是相信的当我说一个叫纳塔丽的女人的行事方式不会和一个叫萨比娜的女人的行事方式相同的时候我真的是这么想的的确在中国是有人如其名这样的说法的

真的吗是的你瞧这就和我刚才说的合上了现在我感觉自己和中国人想到一块去了还有一个可能有一些私人的问题就是我想知道你喜欢自己的名字吗就是 David Funginos 这个名字不喜欢不喜欢吗我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大卫不过自从我成为作家以后大家都用我的姓氏来称呼我了现在大家都叫我冯金诺斯

大卫这个名字有点被抹去了好的因为您知道在古代中国其实一个文人他是可以有很多个名字的就是他出生的时候会有这个名然后后面会取字然后等到他开始创作了发表诗文的时候他可能还会给自己取一个号我明白了很有意思

我不知道如果您要给自己取一个号或者说一个笔名的话您会选择什么样的名字我觉得冯基诺斯已经是一个很合适的作家名字了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使用笔名当然我经常在书中开玩笑说所有大作家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字母 K 比如说昆德拉卡夫卡托斯托耶夫斯基但是纯粹是玩笑话了

不过我的确从来没有考虑过笔名的事好的 我的问题就到这里再次感谢您今天中时间来接受我们的采访也谢谢你准备了这次采访